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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往常般,简俏迈步朝前厅走去,她要监督阿简把厨房备好的那碗杏仁酪吃掉。但让她颇感意外的是,在离前厅仅有遥遥数步时,一道消瘦背影映入眼帘。

    似是被脚步声惊扰,黑衣青年缓缓转过身,在魅魔心惊肉跳的神色中微微颔首,姿态疏离。

    见谢长辞只看了她一眼就转了回去,简俏暗暗松了口气。

    待她头脑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那人对面矮凳上坐着的小小身影。

    昨日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只隐隐记得,自己将谢长辞送回后,似乎就回屋早早就了寝。

    平安符的事令她不安,是以简俏仍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令她错愕的是,谢长辞今日竟还在,可转念想起他身负重伤,又觉得对方留在府邸勉强可以理解。

    正当简俏踟蹰万千时,阿简“啊”了出声,脸上红彤彤一片,见到是她,脸上像是很高兴,似乎又很羞涩。

    见矮墩墩拍了拍身侧专门为她留的高凳,拘谨而期待地望了过来,简俏心里哑然。明明只陪他吃了几日的早饭,竟被一个孩子惦记上了。

    简俏没再拒绝,自然而然地坐在小家伙身侧,从始至终都未抬头看向二人正前方的谢长辞。

    兴许是熟悉的人来了,魅魔幼崽进食的速度也慢了起来。

    简俏一边小心警惕着矮墩墩被杏仁酪呛到的可能,一边意兴阑珊地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却是食不下咽。

    直到阿简食完,她才收起了“如临大敌”的样子,准备起身离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然发汗,以致湿滑一片。

    令简俏始料不及的是,她抬起头,不经意间瞥见对面的谢长辞也起了身。

    简俏顿时头皮发麻。

    在她难掩意外的神情中,那人缓缓走近,精致无暇的样貌如最初见面那般,冷淡、矜傲。很快,谢长辞在距她一臂外的位置站定。

    “给你。”他淡淡开口,指尖捻起一物置于魅魔面前。

    是一枚红彤彤的平安符,上面的图样绣的是象征着吉祥的貔貅。

    从简俏的视角望过去,视线将将与对方襟前佩戴的白花平齐,他竟还戴着。

    简俏愣了愣。

    见她没有立刻接过,黑衣剑修微微皱眉,嗓音清凌凌,“转交给阿简。”

    简俏这一次听明白了,她摇摇脑袋,不再多想,而是将眼前簇新的小物件攥进手心。

    待她收下,谢长辞盯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带着阿简去了后院。

    至此,简俏的一颗防备心渐消。

    她想,自己约莫猜到了谢长辞的本意。

    恐怕这人早就猜到了什么,所以这七日,明面上是照看阿简,实则是默认让她教后者一些还未来得及了解的种群常识。

    许是猜到她教的差不多,他才恢复了正常疏离冷淡的姿态。

    从前,她总以为谢长辞身为父亲并不负责,如今看来,竟像是错了。他应该很关心孩子,不然不会煞费苦心地打断她和白川的约会。

    脑中的念头过了一个又一个,简俏很快想到某个从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矮墩墩的那位生母,是否同样来自异界?

    瞳孔皱缩间,简俏心道不好。如果对方与她目的相同,至今却没将阿简带走,不论怎样看,处处都极为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在那只魅魔施行计划前,就被谢长辞发现了,至于被他发现的下场……

    简俏不敢深想。

    看着仍未从视野中消失的一大一小,简俏心头一凛。如果真如她所料,恐怕谢长辞不会允许,那只魅魔的下场恐怕……

    想起初见时谢长辞杀人不眨眼的模样,简俏不由得心头瑟缩了一下。

    这也就解释了阿简为何平白饿了数年——怕不是能传授他种群天赋知识的人早早便死了,匆忙间什么也没留下。

    心下骇然,电光石火间,简俏倏地想到这次归来时在榕树下见到的一幕。谢长辞曾为她立过碑,像这种碑恐怕在某个空坟前还有一处,是为阿简生母而立。

    怪不得他曾说过自己只有一位妻。

    简俏有自知之明,自己同谢长辞礼未成,最多只称得上未婚夫妻,恐怕阿简的生母才是真正被他承认的。

    毕竟,“亡妻”也算妻。

    奈何这不是个能逗人发笑的冷笑话,随着越往深处想,简俏眉头皱的越发不安。

    或许是兔死狐悲,她这一刻忽然为那只从未谋面的同族感到可悲。

    简俏抿了抿唇,再也坐不住。

    她做决断时一向果决分明,很快,在“现在离开”还是“明日再走”之间选择了前者。好在她无需拾掇行李,两手空空也能即刻离去。

    唯一让她有想到的是,在双脚即将穿过朱门时,有夺目的金光骤然亮起,如同一个薄而坚韧的罩子,将整座府邸笼罩。

    注意到动静,很快有门卫急急赶来,在简俏若有所思的表情中欠身道歉。

    “是尊上许久前布下的,不知为何被触发了。”二人小心觑着少女的面色,慢吞吞道,“想来明早便消了。”

    简俏“哦”了一声,轻声道:“真没法子吗?我今日正巧有些闷,想着随意走走。”说着,她垂下细密的睫,于薄薄的眼睑处投下阴影,看上去的确像是被扰了兴致。

    观她神色落寞,高一些的门卫正欲说些什么,被另一人狠狠扯住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