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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满地胶着的血液中起身,暗红的衣裳被血液泡得坚硬反光。一步一血印往外去寻,却感觉久不见天日,灵魂离身三尺高,足下踏着地面,却叫皮表挂着的血肉也一同拖拽下来。

    隔着经年的暗色雾气,那些山峦一般的影子消失无踪。

    他仰着头往外看——心脏只需蒲公英抖动种子的那一颤就能彻底破裂。

    可尤溯源多年的消耗下来,到如今已经不具备高速移动的能力,只得在林府枯等。

    他心里隐约有预感。

    直到林修逸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

    ……

    尤溯源得知后只觉气血逆涌,站立不稳,积年的耗损一触即发,就此病倒多日。

    直到林寻松再次回到林府,才从他口中得知了心心念念的事情经过。

    卧床的日子里,尤溯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已撑过了劫难。

    即使有些人并未逃离命运的安排,倘若他们泉下有知,在得知绝望不再蔓延后,想必也不会再留有遗憾。

    已是最好的结果。

    隔着窗棂,尤溯源的望向魔窟之门所在。

    视野被遮挡,心却砰然跃动起来。

    秘境难出大机缘,能够称得上【神】的机缘更是少之又少,他将希望寄于此,果真不负所托。

    林修逸就是他千呼万唤出的,应劫而生的【神】。

    ——先前林修逸的强也只是拥有超凡实力的人的范畴,或者说他只是成长中的【外神】。

    一别七年,想来林修逸已彻底成为了【外神】。

    只是为什么邪魔气只是减淡,并未根除?

    尤溯源决心等身体好了就要动身赶往林修逸所在去询问详情,倘若不能亲眼看到魔界大门关闭,他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数月时间悄然流逝,尤溯源身体的亏空不是一两日就能养起来的。

    他尚未能从病榻上解脱,林鸿瑜先一步回来了。

    这么些日子过去,林寻松已经追回了不少被人偷盗的驱邪魔气的神药,这些药被分发在留在诚洲的人们手中,用以重新种植植物——

    乾元宗的修士选育了对种植环境没什么要求的灵植成批地送了过来。

    ——不需要土壤中丰富微量元素的滋养,只要时常照料,在土地的掩埋下就能自发生长。

    七年之前林寻松还是身居高位的城主,再相见就摇身一变成了开垦被破坏田地的头头。

    他带着那些没有逃离诚洲的原住民重建家园。

    ——好在那些服用过抗魔药的原住民对林寻松极为信重,种地事业进行的也就颇为顺利。

    唯一的问题是植株的成活率低的可怜。

    林寻松见到了林鸿瑜后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点头说道。

    “看样子你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气色已经有些回转了。”

    没人能在邪魔之气里存活太久,林鸿瑜久不归家,林寻松纵使在山下忙着心里也是止不住地牵挂。

    “虽说修逸在,可山上对我们来说还是过于危险,你回来了就好,那里枯燥乏味,待着没事儿干吧?”

    和寻常百姓混在一起久了,林寻松身处高位时的不苟言笑也淡了不少,也许是近些年消耗太过已经步入年迈者行列,他面上皮肉走势往下,看着也比过往更愿意说话了。

    林鸿瑜自然听出了他的关心,闻言摇头。

    “我哥还在那儿,我在山上既不危险也不无聊。”

    林寻松深谙林鸿瑜对于林修逸的执念,毕竟是自他小时候就看到大的,现在再想去纠正也为时已晚,况且双生子亲密一些也无妨。

    索性就将话题揭过,转而问道:“既如你所说一切都好,那你下山所为何事?”

    “闫掌门临终所托,耽搁了许久,这趟是为了去一趟乾元宗。”

    林寻松点头。

    又问了信物是否带好,还有什么短缺之处等,逐一问过就带着他往传送阵处走去。

    路过家门前林寻松提到了卧床养病的尤溯源,林鸿瑜得知后自然没有不进去看望的道理。

    想到林修逸的特殊身份林寻松并不知情,林鸿瑜就提前将林寻松支开。

    在分别之际,林鸿瑜又收到了林寻松递过来的须弥戒。

    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一袋灵果。

    进了家门。

    林鸿瑜已多年不曾回家,上次回来还是在林氏离世之时。

    那时候母亲养育的那些经年不衰的花草就已经出现了枯萎的迹象,现在更是只剩下了些干硬的梗翻在泥土里。

    当时见到的林府可不是这副光景。

    在邪魔入侵之际,林鸿瑜收到手信回来,他眼睁睁看着屋檐挂着的灯笼由红换成了白。

    而现在,房屋甚至数处出现了灵力攻击导致的残缺。

    有一面墙甚至是之后补上的,看起来色调极为不均,显得格外突兀,可若是不补,街上路过的人就能和府内的大眼瞪小眼。

    起码已经修补,也还算好的。

    往后走见好些房屋的门或窗都未修复,像是一张口缺了几颗牙。

    原先侍奉的下人们都已被迫离去,偌大的林府空空荡荡。

    这里是林鸿瑜自小长大的地方,熟悉到即使闭上眼也能去往任何他想到达的位置。

    可现在他睁眼看着,却觉得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