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未曾见过我的面容,就如此大放厥词。”
“那不是见过手么?”
“……”容诉云顿了顿,冰冷地道,“你这个淫-魔-邪-祟。”
想着这个“邪祟”想看他的脸,容诉云索性撤掉了屋里所有的镜子,甚至洗漱的时候都闭上了眼。
“宝儿,你没必要这么防着我吧。”
“我可真难过。”
我可没瞧出来你在难过。
容诉云躺在床榻上,里间已经熄灭了所有蜡烛,一片漆黑中,他辗转反侧,在想明日的殿试策题,又为日后规划做盘算。可耳边吵吵嚷嚷的,那厮一边复盘今天的烧鸡有些过了火候,一边又说没喝到那甜酒,怪可惜的。
容诉云磨磨牙:“自当下起,你可否一言不发。”
“啊?为什么啊,宝儿你不喜欢听我说话吗?”
容诉云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你说话我紧张。”
“紧张?因为宝儿你也喜欢我么!”
忽视那个“也”字,容诉云咬紧牙关,尽力控制自己不因太过愤急而失态。
他阖眸淡淡道:“我明日就要参加殿试,哪怕我不欲入朝,这也是我这一世最为重要的一次考试。”
“不当官宝儿要去哪里?”
“随便找个地方种地吧。”容诉云看似敷衍着他,实则真有这个念头,他翻过身,拉了拉寝被,“好了,我睡了。”
“哦……晚安。”
容诉云以为他会埋怨什么,或者直接驳回他这个念想,不想这只“邪祟”自从那一声以后,当真钳口不言。
容诉云有些意外。
没有某个“邪祟”一直的吵嚷,容诉云满意地陷入睡梦。
次日天还未亮,容诉云就已整理启程。
容枕山昨日请了长假,今日专门送他,昔日丞相府的马车金碧辉煌,行走大道之间无人与之争锋。只是暗地里流言纷纷,纷纷扬言容诉云这等病秧子今日非要吊着命过来,恐怕会命丧大殿之上。
容诉云随他们言语,并不给予任何回应。
容枕山听到这些话,恨不得一拳头砸死他们。然而不能进宫,武将只得眉头紧皱,大掌捋顺了容诉云微微翘起的发丝,容枕山反复叮嘱容诉云切勿逞强,这副殷勤模样在一众考生看来又是容诉云病衰的证据。
黎明时分,一众考生迈入金銮大殿。
又是一系列的严格点名,众考生在大殿之中落座,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便可分发试卷。
只是这个过程多了个小意外,赞拜与行礼之时容诉云跪下的身形摇摇欲坠,好在他如同寒风里的竹,摇摆弯折,很快又恢复如常。
容诉云苍白着张脸,气息奄奄。
他从头到尾不曾抬头注视上面的君王,却感知到身上刺骨而寒冷的冰凝视线。
如上世一般,策题题目为「行赏忠厚之至论」。
容诉云清眸敛垂,于纸面上填好详细信息,轻掸长袖慢慢研着墨,并未急着提笔。这场殿试将持续一整日,日落时分才会交上测题卷。
磨墨时,许多书生已提笔撰写,寂然之中,某邪祟全程不曾言语。
容诉云猜忌他又昏睡过去。
等他终于提笔蘸墨,准备落下第一字时,突然听到小小的一声呼唤。
“宝儿……”
男声轻轻、又悄悄地放缓了声线,鬼鬼祟祟的。
容诉云笔尖一顿,微叹了口气。
憋了四五个时辰,某个邪祟终究还是没憋住,在他心湖窸窸窣窣。
“宝儿,祝你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许是担忧自己的声音会惊扰到容诉云殿试,他压着极为微弱的气声,窃窃道:“等你考完……我有一份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
第05章 咯血
——等你考完……我有一份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
听到邪祟在他殿试的时候出声,容诉云握紧了笔,又缓缓松开了。
有些许意料之中的感觉。
罢了,“他”能忍这么久已经超乎他的预料。
但这邪祟说送礼物于他……
这礼物何如相送?
当下“他”还需靠自己衣食住,怎么空口取物?况且这邪祟确定不是要趁机夺了他的身体,直接杀死他吗?
然,容诉云的万千惑然丝毫不会影响他提笔定论。
位首君王只见许久不动狼毫笔的少年在笔尖滴下一滴浓墨后,瞬然间翩翩起势,下笔从容。
大殿威武气派,却压不下他的舒朗锋芒。
容诉云不似他兄长那般,武将气息浓郁,言语直接鲁莽;相反,容诉云如同他温雅端方的父亲,周身上下带着股天生的文臣清贵;只因为容诉云更年轻些,在十七岁这样年轻的年纪里两元及第,如今殿试更是不收其清雅,风姿过人。
除了……
身子还是太瘦弱了些。
考到了日暮黄昏,等容诉云欲将交卷时,更是单薄身躯长颤,突就咳了血,考生险些起了喧嚣,而高台龙椅上的君王鹰目眯起,遥遥地就瞧见他雪白衣袖沾染地三两滴血迹,如同雪后红梅,异样的刺眼。
某“邪祟”急得不行。
“宝儿!你怎么样了啊!”
“宝儿!你都吐血了!”
“宝儿……咳咳……我的嗓子也好疼啊……”
容诉云忍不住咳血,纵使有前些日子落水招致的寒疾影响,但更多的还是见到盛烨霖的愤恨与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