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一捧花瓣,说宝船,桃花最香,你刚才不是说要买来酿酒。
她楞在原地,不过随口一句藉词,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上。
“可是桃花最贵,我没有那么多钱买桃花。”
他说我有,“姑娘酒最矜贵,该用最好的花瓣去酿,我买给你,你多给我说几场书就是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就叫好吗?”他疑惑不解,“你不是也给我包扎伤口了吗?”
“我对你好,你就会对我好?”
“当然,这叫知恩图报,旺儿都知道这个道理。”
花间少年展颜一笑,就那么狠狠撞进了心里。
又酸又痛。
柳玄灵捂住腹部伤处,知道自己没时辰了,她从泪眼里去看破碎的林令,抬起染血的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可惜大限已至,连同心底那句‘其实我说喜欢你,是真的。’一同随那只来不及触到脸颊的手,落了下来。
胸口跌进一个沉闷的重量,林令浑身一震,彷徨地垂下眼。
他仍是不懂什么叫喜欢,但他至少将柳玄灵视为过友人,一个很想在闲暇时刻,可以走动,可以说话,可以一辈子都有来往的人。
也许这样的人,发展下去会成为喜欢,可惜他们都没有走到这一步。
他茫然地扣住她的手。
他恨柳玄灵的狡诈欺骗,但是他不恨曲沉茶馆那个胡乱吃药,瞎给自己治病,吐着一口白沫,自己给自己掐人中,又带着一口烟嗓说书的女先生。
他说宝船,自此以后,再也没人给我说书了。
他说你恨顾念成吗?我帮你杀了他。
一声长啸穿透了整片雨夜。
雷雨之夜的空音格外漆沉,如平地掀滚的巨浪,浩大而来,直入胸腹。逃跑中的顾念成捂住心口,跌撞在雨地里呕出一大口血。原本已经带人离去的玉陀螺足下一顿,慌忙控住心脉,扭头看回破庙方向。
“他发什么疯?!”
跟在她身后的山月派弟子,由于经受不住这声扎如心腹的浑厚之力,已有半数死在当场!
其忍闻声一震,迅速看向破庙方向,他把林令跟丢了,兜转数日方在这声长啸里寻到踪迹。
他迅速调转马头,雨急,马蹄声更急,数十匹快马循声而来。顾念成感受到震动之声,一把拽住了玉陀螺的脚踝。
“嚣奇门的人快到了。”
“我当然知道。”她正要离开此地。
“带我一起走。”顾念成撑着气力道。
玉陀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师妹刚死在你手里,就算她的死衬了我的意,也不是你的功劳,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自有好处给你。”顾念成喘着粗气,今日若被留下,必死无疑。
“好处?”玉陀螺一脚踹开顾念成,“你的人让姜梨收了,连帮你卖命的人都没了。我可不是那没脑子的柳玄灵!”
“那琼驽鼎呢?!你对天机阁的琼驽鼎也没兴趣吗?”
玉陀螺的脚越过了顾念成,山月派的人在他面前一哄而过,滂沱的雨声像踩在心里的鼓点。顾念成一瞬不瞬地盯着玉陀螺渐去渐远的背影。
“把他扶起来。”
几步之后,玉陀螺丢下了吩咐。
第107章 我帮你葬她
“少主。”
姜梨一觉醒来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其忍。南户刺客跪在地上覆命,她放眼望过去,只注意到了跪在最前面的林令。
他没换过衣裳,甚至没有梳洗,只将一具尸体放在了地上。
其忍的人没追上玉陀螺,只杀光了用于抵挡的山月派弟子,玉陀螺带着半死不活的顾念成跑了,其忍带回了沉默的林令。
他一路都没开口,直到回到姜梨面前。
林令说:“属下有罪,累门主中蛊,此次本欲带柳玄灵、顾念成人头回来请罪,可属下又犯一罪,错失了拿下顾念成的机会,还生出不忍,想为她留个全尸。”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柳玄灵的尸首说的,姜梨顺着林令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曲沉茶馆的“赵宝船”。
她走到林令面前,他憔悴了,眼里全是怅然,他把自己折磨的够呛,因为认定他对柳玄灵的不忍,是对她的另一种“背叛”。
林令卸下了腰间唤尘剑,双手呈递到姜梨面前。
他把自己送到她面前杀,希望能赎自己的罪。
其忍不知个中缘故,一知半解之下,乍见林令递出佩剑,顿时煞白了脸。
姜梨半蹲在林令身前,单手一握,接下了唤尘。
“少主!”其忍惊着眼跨出数步,姜梨抬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她摩挲剑柄上干涸的血痕,看向不再健谈的林令。
“么儿,你喜欢她吗?”
他跟赵宝船的往来她是知道的,那时的她也不知道对方就是柳玄灵,她其实跟林令知道的时间差不多,前因后果也猜了大概。
这孩子是跟她时间最短的一个,可她从未怀疑过他的衷心。
林令被那声“么儿”喊红了眼,这是他跟姜梨私下里的一句戏言,是在乐安,她察觉到他的情绪之后给他起的小名。
她戏称他是她最小的儿子,最小,就最宠。
林令说门主,“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欢,可他心里是痛的,是因她的离去而产生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