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顾念成这边,虽然不同于严辞唳的“护”和“守”,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只要没亲眼看到姜梨咽气,都不敢不相信这人真的会死。
除顾念成以外,与他里应外合的山月派掌教大却灵也不敢轻信,亲手“种”了食心蛊的柳玄灵也不敢信。
所以这些不信的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打算送姜梨最后一程。
“你说她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按说不应该,食心蛊的威力您是知道的,除龙枝桂以外根本无解。”
“万一这只食心蛊吃到一半吃饱了呢?而且你们觉不觉得姜梨真的很难死?我跟她打了不下六场架,六次都没杀死。”
“别说是你,陆祁阳也没杀掉她。”
“这是个祸害!”
三个人蹲在黑咕隆咚的床帐外边,床里面就是他们记恨多年的姜梨。
姜某人行走江湖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八年,八年一点都没浪费,全部用来给他人制造噩梦了。被她押在身边的顾念成怕她,被她气得夜不能寐的大却灵恨她,连只是听过她威名,从未正面动过手的柳玄灵都畏惧着她的淫威。
“付锦衾已经带人去兰璧山了,我们必须赶在他回来之前下手。”
老顾提出了一个建议,剩下两人都表示同意。
“那谁去下?”
大却灵一个问题抛过来,都不吭声了。
纱帐轻薄,躺在里面的人睡得相当安逸,她面色如常,呼吸平稳,浑身上下都带着生的迹象。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阎王没睁眼,路过的妖鬼就算见了泥塑的雕像,也还惧着三分。
“玄灵你去!蛊不是你下的吗?你去杀了她。”大却灵下巴颏一扬,抓最小的去卖命。
“我嗓子损了,用不了衔音铃。”柳玄灵推脱,却也是实话,她那嗓子似乎是好不成了,抑丹丸的药效都散了,她还是一口破锣嗓子。
“她都这样了用什么衔音铃,直接拿把匕首出来,照着心口捅!”
柳玄灵还是不敢,垂着脑袋说师父我没带匕首,“要不让顾长老去吧。”
柳玄灵是顾念成埋在山月派的一枚棋子,在大却灵面前,柳玄灵永远只有她这一个师父,顾念成只是他们的同伙。他答应过大却灵,跟她联手杀了姜梨,大却灵则在姜梨死后帮他灭了严辞唳,让他一人独大,执掌嚣奇门。
这是双方做的一笔交易,实则大却灵的想法是,待姜梨死后,先跟顾念成一起杀了严辞唳,再翻脸解决顾念成。
只是大却灵不知道柳玄灵是顾念成的人。双方做的都是赶尽杀绝的打算,都认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可是顾念成这“棋”埋的,实在有点糟心,除了成功种下一只蛊虫,什么用处都没有。
便如现在,她就把他推出去了。
“顾长老既然投诚,就应该表达出投诚的诚意,山月派已经为你种了蛊,此刻该是你动手的时候了。”
大却灵认为柳玄灵的说法很合她的心意,视线一转撂在顾念成身上。
既然是同盟就得出力,事儿全让她们办了,他在边上坐享其成,哪有这么白捡的便宜。
顾念成看向床上的姜梨。
他确实挺怕她,一个人被压抑太多年了,总有些惧的心态在。不过今时今日也算苦尽甘来了,三成银子变成了全数入账,这种可以远观到未来的快意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你说你要是大方些,脾气好一些,对我客气些...”顾念成自语,知道即便如此,自己也还是会反。他贪权,爱财,不图取之有道,只想不择手段,据为己有。
“不杀老弱,不杀医者,你知道这个规定让我们丢了多少生意吗?既已谋财害命,何故还留底线,既已堕落成魔,何苦慈悲!”
投在窗纸上的月光下映出冷硬的,匕首的光。
姜梨昏睡不醒以后,童换每天夜里都会过来看望一次。过去她就有这个习惯,探探鼻息,攥攥小手,确定姜梨是活的就会离开。现在姜梨这般境况,童换比之前来得更勤了,一天至少两次,或者干脆在她脚踏上窝着睡上一晚。
付瑶先时还在姜梨房里守夜,被童换吓醒过几次之后,就将这个活彻底交给她了。
童换今夜醒的稍微有些迟,打眼一看更漏,已经奔着三更去了。起身下床,开始迷迷糊糊的从酆记往付记走。
她视力好,顶着月亮地也不用提灯,小脚一垫就越过前院的点心铺子落到了后头的正院里。
姜梨床前,顾念成刚把匕首扔还给柳玄灵。他觉得匕首没有他的掌力稳妥,一刀下去万一把姜梨扎出了声儿,反倒要起一番缠斗。于是决定用掌力,对着脑门拍下去,石头都能碎成粉!
直棂门上忽然投出一道披头散发的小影儿,童换下脚没声,直至走到门前才惊动屋里那三个。
顾念成抖索了一下,大却灵和柳玄灵惧是一怔。
门上的影子不断扩大,先是身体,后是放大的脑袋,沉重的阴影覆盖在三人身上,在即将推开房门之际,猛打了一声喷嚏!
大却灵以手撑地,差点就在刚才蹿出去了,童换推门,地上泻下一道月白的亮缝儿,大却灵眼里杀气已生,不论进来的人是谁,都做好了让她死在当场的准备。
“童换。”
东屋出来了一个人。
童换抬起一根手指揉了揉又痒又酸的鼻子,看向同样带着几分睡意的折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