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这嗓子。”她的声音一直恢复不了,衔音玲没有用武之地,上次跟天下令交手,也是败在这副嗓子上。
“嗓子有什么关系,林爷不就总找你说书吗?会讲故事就行。”吴正义倒不嫌弃她,说书这事儿需要真功夫,会说的好过不会的说,会的不及说的好的,“赵宝船”属于好的一类,吴正义至今都记得那夜的鬼故事。他愿意单独给她开个午夜场,没准生意比之前还兴隆。
留下来对柳玄灵来说是好事,周遭的人越接受她,她越能扎根进乐安。于是接下棺材本,拜谢吴正义后,她就含泪出门直奔酆记而去。
她肯定要在这里买棺材,她得看看她师父还活着没有,如果活着,就顺便让他看看她也活着呢。但是她要来酆记就不得不吃药,一吃药,她那嗓子更没好了。
其实柳玄灵来酆记之前也是忐忑,不是怕姜梨,也不是怕一手灭了天下令的付锦衾,而是怕她师父会死。
南城那次她逃走以后折返过一次,之所以没有贸然冲出来,是在路上看到了付锦衾的人,她知道他一定会救姜梨,姜梨身边的人应该也会平安。
可她不敢确定她师父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所以当她在酆记看到活着,只是脑门上肿着一颗大包的顾念成后,跪到地上就开始哭。
第77章 想跟你有点故事
“哎呀!!”她扯开嗓子开始嚎,再是心狠手辣也才二十来岁,家里“大人”就剩这一个了,之前来乐安的时候没想过师徒俩会混这么惨,简直比小时候在天桥说书都落魄。
真要憋屈死了,要不然别杀了吧!
她使劲在那儿哭,拍着地的哭。
师父还活着呢,吓死我了,徒弟以为您得死那儿呢。那天夜里徒弟谁也没打过,嗓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废了。
她激动,还委屈,心里话肯定不能说出口,所以哭出来的只有“啊和呜”。
老顾全程装作不认识她,这人就算私下里哭成这样他都不想理她,太丢人!只有拂尘老道跟她说了两句话。
“是买棺材的吗?”
“是!”她带着哭腔。
“给谁买啊?”
“我舅舅——我舅舅死了,我给我舅舅买棺材!千万给我找太贵的,我只有五十文铜板,我还得继续过日子,我现在——”
既没有武功又没有人,连记她们伤的比她还重,要不是跑的快,所有人都得折在天下令手里。她现在孤家寡人,她师父比她强点,还能使唤一个她,但她现在又有什么用呢?老顾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那场痛哭实在比任何时候都真心,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命不好,乐安克她,姜梨克她,天下令的人更克她。她在酆记哭了个昏天黑地,哭到最后姜梨和付锦衾都来了,林令和几个伙计也都过来了。所有她想杀的人将她围了一圈,她倒哭出了胆子,抱着这个,拽着那个诉说自己的不幸。张修极死了以后,她这身份就算死无对证了,林令递了个帕子给她擦鼻涕,老道劝她节哀,老顾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十分想踹这个狗徒弟一脚,总觉得她那通“丧”是哭他呢。
姜梨全程皱着眉头,半晌才撂下一句话,“再薄的棺材也得三十文,我见过哭得比你凶的。”
棺材铺里没有欢天喜地的人,不可能哭一个便宜一个!
柳玄灵愣着眼看她,心说你真是越有钱越扣,嚣奇门那是多大的买卖,在这儿跟我计较十文二十文的。她在曲沉赚得可少了!
“行吧!行!那您好好钉那棺材,别让我舅舅掉出来。”
最终含泪掏了三十文钱,其实她那哭跟钱没关系,但掏出去的时候是真肉疼!
“我现在说一场书才两文,吴正义说买棺材的钱算他借我的,收回本钱以后才是我挣的。”
林令隔三差五就去曲沉,不是为了赵宝船,而是本来就爱往人多的地方扎。过去张修极在的时候这地方人就不少,张修极走了以后,赵宝船以一已破嗓,楞是靠讲鬼故事出了名,馆子里的生意竟然比之前还兴隆了。
但她这钱赚得反而不如张修极多,林令来了她就在他面前抱怨。
“慢慢来吧,日子照常要过,人照常要活,好歹是份儿进项,你看楼下要饭的王叔,从小就是癫子,脑子不好使,得了剩饭也不知道往嘴里送,都得人教着才知道吃。这世上不好活的人太多了,健全着,健康着,就比什么都好。”
两人共同从挨着街口的窗户里往外看,有张叔,也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人堆儿里还有几个蹲墙角的“二混子”,年纪不大,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九个。这些人是最近一段时间混迹在乐安、长盛两街的常客,他们经常在大街上卖呆,发愣,以及傻盯各类大姑娘小媳妇发傻。他们很少主动搭讪,单纯就是瞅,看,找!他们一看就不是乐安本地人,但是他们不希望自己太突兀,甚至还想在曲沉隔壁的面馆挂个伙计的名头。
那家馆子一共四张桌子,应征的时候只说要一个打下手的帮厨,九个人倒贴二十两银子,让卖面的老程承认他们是他远房亲戚,在面馆帮工。银子给的不少,一般老百姓遇到这种事儿都不会拒绝,但老程是个耿直的实诚人物,一辈子没遇见过这种二百五,以为他们是骗子,转身就报官了。
九个人在面馆被衙役带走,后在县令大人面前解释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被放回。再后来因报复面馆老程再次被抓,赔礼道歉之后,得到原谅释放。再后来,他们又花了五十两银子在曲沉茶馆挂了个伙计的名号,吴正义来者不拒,只要给了钱,都是他的“亲侄子亲外甥”,甚至希望这样的人多来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