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啊,有什么不对的吗?”姜梨理所当然地道,“强者慕强,就跟女孩儿之间看见对方身上好看的钗环衣裳一样,习武之人看的是内功身法,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厉害。”
付锦衾轻飘飘瞥她一眼,她这几个“别人”用得倒是顺口。
“我这不是说顺嘴了么?这世上除了自己就是别人,还不让说别人了?”
付锦衾替她换了一个角度,“要是有朝一日,平灵等人武功高过你,如果上次南城一战是她们挡下来的,心里会不痛快吗?”他们是她的人,他就不是了?她能用他们,就要习惯能用他。
“她们高过我?”姜梨仿佛更不能接受这个设定,“更酸啊!这就像一块长大的兄弟,大家都是穷朋友,旁人发达成什么样都还只是羡慕,穷朋友赚钱了还得了,眼睁睁难受死!”
付锦衾这回明白了,这人不分里外,天生就是争强的性子,谁比她好她都嫉妒,这种情绪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点,但没人嫉妒的像她这么直白。
我见不得别人比我好,更见不得身边人比我好,我就想自己离开,然后把你们都保护起来。
付锦衾好像看到一个顶天立地的二百五,虽傻犹荣。
“你别多想,”‘傻子’还安慰他,“我们的关系本来就跟平灵他们不一样,跟他们是真酸,跟你这儿是另一样,欣赏,骄傲,顺便拿全盛时期的自己跟你比比。”
“我们是那种关系。”付锦衾忽然打断姜梨。相比这些稀里糊涂的话,他更想知道的是,她会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姜梨这才发现自己把自己套住了。
什么关系,这还真说不出来,并且说成什么好像都不太准确,他们表达过喜欢,但没说过在一起,甚至刻意避开着这个话题。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姜梨的打算一直是“先立业后成家”,就算她跟付锦衾再好,都要等到报仇以后再谈。
可眼下这模样,姜梨飞快打量了付锦衾一眼。胳膊拄着桌子,是个好整以暇的姿态,视线落在她身上,兴致甚高。
他是极聪明的人,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说,是知道她现在打定主意要把这层关系捂着,问了也白问。今儿她自己犯傻,主动说起了关系,这人就在这儿等着她了。
热意爬到脸上,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他今日的耐性竟然也极好,偏着头看看她,再喝两口桌前的茶,修长手指转着杯口,怎一个怡然自得。
姜梨心里这个气,心说就不该找这么聪明的,你想什么他都知道,没想到的他就给你挖坑。他们这话题不就是从他说的“别人”挑起来的吗?
您就说这人多歪吧,自己挑的话头她怪别人,但她也确实把自己说的没退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当然是——好朋友的关系。”
亏你说得出口。
“你跟好朋友,这样?”阁主慢抬眼风,手里还攥着她的手,准确的说是她主动伸过来,他握住的。大半夜在一起喝茶,住隔壁,还有那些不受控制的亲昵。
他不常用兵器,手上没有厚茧,指腹光洁温润,有玉一般的质感,缓慢摩挲她的手背。
姜梨想抽手,付锦衾一只拇指压在她手背上,没怎么用力,但是姜梨抽不出来,试了两次就放弃了。
他撩她,每一下都留下深刻的痕迹,像爱不释手的小玩意儿,在掌心里蹦跶。
她梗着脖子“嗯”了一声,干脆盖棺定论,怎么了?她跟好朋友就这样。
“有几个这样的好友。”他漫不经心的问。
别的话都能瞎扯,就这话在他这儿不能瞎扯,姜梨知道这人小心眼的程度,破罐子破摔的说,“就你一个。”
挺好。
又问,“打算好到什么时候。”
姜梨顿了顿,这个问题是她最不想回答的。她早晚要与陆祁阳一战,即便身体恢复至全盛,也没有十分胜算。陆祁阳是当今武林唯一一个修上天境的人,遑论身后还有三十六门派支撑,
她现在伤势未愈,不会贸然送死,可待身体恢复之后,会另有一番打算。
她不是一个能陪他很久的人,自知命短,也知放不下他。
“活到什么时候好到什么时候吧。”但她会努力的活着,非常努力。
过去活下去的意义是复仇,现在多了一个理由,是他。
姜梨说完以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道,“这些话是不是应该你先说。”
表面心迹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男人先说吗?
付锦衾慢悠悠地在她手背上打圈,不在意道,“谁说不一样。”
“那也应该你说。”
“好。”姜梨没想到付锦衾这么从善如流,她愣着神被他拉过去,跟他坐在同一把长凳上。柜上留着一盏灯,折玉、听风早下去了,光色不亮,遥远一漆灯火,将四周对比的更为昏暗。
月白长衫松散在他身上,比平时随意,又比平时更显真切。
“你是不是就等我说这些话呢?”她忽然瞪眼,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心思实在很不如他。
不傻,就是开窍有点晚。付锦衾轻笑,“还听不听。”
姜梨说听,傻都犯完了,总得要点什么回来。
其实这事儿说到底,是两个人谁都没正经爱过什么人,在姜梨心里,除师父太师父以外,就是与童宗弟子的同门手足之情,没接触过男女之爱。付锦衾这儿就更空白了,父母亲人,师父师兄,本来感知到的爱就很少,还一个个的相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