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叫,我还奇怪呢,平时不都是你们一起出门吗?我在门主眼里再得力也是外人,你们不一样,打根儿上就是一起的,都是从雾生山上下来的,是总角之交...”
剩下的话林令没听进去,顾念成自顾自地念叨着,仿佛没看见林令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林令肯定跟其他四个不同,这对老顾来说是个突破口,可这口子又不能开得太大,分寸必须拿捏好。
“你看我岁数一大就爱念叨,来块地瓜吗?他们肯定是看你这两天太累,想让你歇歇乏。”
林令没吃地瓜,说了句,“你自己吃吧”,就出了门。
他还是想到那边看看去。
“司令,甜桃胡同三批人,全折了。”
位于长盛街后身的曲沉茶馆里,另有一人在向柳玄灵覆命。她是柳玄灵身边为数不多的近人,柳玄灵进城时明面上说的是不让人跟,实际另有四名山月派侍从随同入内,连记就是其中之一。
乐安城刺客死伤不少,顾念成一直呆在酆记,不方便有大动作,所以剩下这批人一直交由柳玄灵管控。
“全折了?”屋里没掌灯,是昏暗幽沉的一片青蓝,柳玄灵刚在楼下刷了三十几只茶壶。连记眼色不错,主动跪到膝前给她捏手。
“用了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左右。”
柳玄灵闭着眼睛,蹙了下眉,“不像姜梨的作风啊。”
这一叹要是放在平时,绝对是美人幽叹,就算一肚子算计,绕进耳朵里也是一条柔软的华绸,但这嗓子自从上次林令来,硬吞了一颗抑丹丸后就没再恢复,纯是一副老妪的声气儿,仿佛年轻皮相之下的一名苍老的婆子,更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森然。
跟顾念成的想法一样,柳玄灵也认为姜梨折损了不少功力,她问连记,“我师父叫来的人还有几批得用。”
连记说:“还剩四批,约算下来六十人上下,一批人是方盛门陆霆骁的人,一批是空洗宫的影袭卫,这两批人是奔着赏金来的,守在乐安一直都未动手,想来是在观望。第三批是聊羽斋的磐松石,和泣荒洲的拂尘老道,都与姜梨有旧仇,不需以重金做引,也愿意出力。”
连记说完请了个示下,“您现在是什么打算,咱们的人已经进驻到乐安附近,要不要跟余下四批人联手,来一记重击。”
这也是她和顾念成原本的计划,先淘汰下来一些不中用的杀手,剩下几批才是真正要用的人。
“我们只要两批。”柳玄灵睁开眼,看向窗棂子上投下的一片月亮地,“拿钱办事的人靠不住,端看那些临阵离场的刺客就知道了。前者是买卖,后者才是肯拚命的人。聊羽斋、泣荒洲,你找个机会接近一下他们的掌门,就说山月派愿意跟他们合作。”
她喜欢他们对她的恨意,那是比金钱更为牢靠的关系。
“那方盛门和空洗宫的人还用吗?”
“当然要用。”柳玄灵说,“明日就对他们放出消息,赏金再加一倍,要姜梨人头。”
“您是要催他们动手?”连记听出了柳玄灵的意思。
“是,也不全是。”柳玄灵道。
姜梨的身体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这人功力还剩几成,搭上山月派的人能不能换她一条命实难断定,她打算用方盛门的人再试试,若是不那么好打,她们还有撤身的机会。
“所以,您说跟聊羽斋、泣荒洲的人联手,也不见得真的会出手。只是骗他们说我们的人会在关键时刻做增援,骗他们拚命。”
柳玄灵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遣兵入阵,总有要丢掉的马前卒,能用到的固然是朋友,用不到的,就清明时节多烧几盆黄纸。”她看看连记,“觉得我太毒还是太狠。”
连记慌忙垂首。
“都没有!”
有也没什么,她从不以好人自诩。
柳玄灵说,“赵元至那孙子在哪儿呢,怎么总没见他出来。”
连记说,“他躲到山里去了,只推了王段毅的人出来,那个王段毅倒是出了不少力,帮的全是倒忙,专挑您师父砍,前段时间还伤了顾老的肩膀,您看用不用属下带人——”连记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柳玄灵笑了一声,起手倒了杯茶水给自己润嗓,“你以为我师父真杀不了他?以他的功力,十个王段毅都得折在手里了,之所以养着他,就是为了在姜梨受刺杀的时候有点事儿干。”
乐安城的刺客都盯着姜梨在杀,多留一个就多一个帮手,至于那个愣头愣脑的王段毅,说到底就是顾念成阴差阳错的一个遮掩罢了。
“反而那个付记掌柜付锦衾,是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人。”埋伏在城外的人全部折在那人手里了,她看不出他师承何派,只知这人是个极难对付的高手。
“要不要属下去查查。”连记问。
“万万不可。此人深居乐安多年,必定是个对此地了若指掌的人,我们若是有所动作,反而引火烧身。”她得先保全自己,再伺机而动。
“姜梨现在还住付记吗?”柳玄灵问。
连记说是,“白天在酆记,晚上就回那边去住,要是那个付锦衾一直庇护下去,咱们的人更不好下手了。”
柳玄灵摇头,“你不了解姜梨,这人是宁攻不守的性子,更不可能做笼中雀。太硬的人不会弯腰,精气神儿全在脊梁骨上,折了就碎了。她不会让付锦衾插手她的事,若真要让他动,那些人没近身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