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茨倏地伸手,在伤口处用力按了一下,鲜血染红指腹,席浅洲闷哼一声,没有躲开。
“怎么做到的?”他问。
席浅洲不回答,就这么晾着脖子上还在淌血的伤口,往前一扑,双臂环住洛茨的肩膀,把他压回枕头上。
柔软温热的被褥上还带着他们俩身上的气味,好像随意一个深夜醒来的迷糊拥抱,没有交谈也不需要争执,洛茨本能地往席浅洲怀里钻,而早在他滚过来之?前,席浅洲已经张开了怀抱。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席浅洲抱着他,血气被香味遮盖,细密安抚的亲吻让更多回忆卷土重?来,洛茨几乎被淹没,可死死圈住脚踝的冷硬触感,却?像利刃一般敲碎梦境。
夜晚朦胧亲密的回忆被无限拉长,在洛兹眼前迅速流转,数年的爱欲缠绵在这一刻仿佛贴上一层虚假廉价的滤镜,充斥着怀疑和迷茫。
他们真的已经相爱这么久了吗?洛茨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止不住地想。
为什么爱人忽然?变得陌生?是他从未发觉过,还是直到最近,他才真正睁开了眼?
“我?不可能一直被你关着。”任由席浅洲埋在他的颈肩,洛茨忽然?道,“我?是高位神职者,神庙不可能允许我?一直休息在家?,他们迟早会来问个明白,你瞒不住。”
“他们不会来问的。”席浅洲说。
“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会来找你的,”席浅洲说,他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落在洛茨肩头,“他们不会想起来找你。”
“你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调整,”席浅洲道,“这里只有我?们是真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妈妈。”
“把人锁起来是不对的。”
“可你要走。”
洛茨无奈:“我?从没说过我?要离开。”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该怎么走,”席浅洲说,他撑起身子。正正好好挡在洛茨眼前,发丝垂落。他说得很认真,“如果你知?道了,你不会留下。”
洛茨抬手,把他的头发捋到一边。“就这么没信心?”
“嗯。”
诚实得惹人发笑?,洛茨调整一下姿势,重?申:“我?不会离开你。”
“你不会离开席浅洲,而不是我?。”
洛茨指出:“你就是席浅洲。”
而他却?只是摇摇头,声音有了片刻黯然?:“我?不是。”
他否认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不该开口的秘密,而洛茨一旦得知?秘密全貌,就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再一次,洛茨从他的话语中体会到了一种怪异的割裂感。
记忆中的席浅洲从不会这样,就好像洛茨坚定?席浅洲永远不会背叛他一样,席浅洲也是如此坚定?着相信他们永不分离。
所以到底是从哪一环节开始出现了问题?
“看着我。”他伸手揪住席浅洲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
“你是谁,我?不会认错。”洛茨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觉得自己不是,但我?绝对不会分辨错误。”
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坚定?,仿佛一切本就该随着他的话语来运转进行?,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绝对的正确。
席浅洲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问:“我可以吻你吗?”
他脸红了。
洛茨对着他笑?,极尽诱惑,仿佛他说了句傻话,凑近过去后用唇瓣蹭着席浅洲的侧脸,若有若无地留下亲吻。
就在席浅洲意乱情迷,追逐想要亲吻的时候,洛茨手下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推。
“滚!”他脸色一变,凛然?不可侵犯,翻了个身,抢走所有被子,“要么睡床下要么滚出去,这几天就不要上床了。”
席浅洲盘腿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呆了好几秒后默默起身,去衣柜里找出备用的被褥枕头,在地上打了地铺。
洛茨侧身背对着他,听着席浅洲铺床躺下,脑子忽然?又跟抽风一样,拿此时此刻的情景和低俗小说里的强制爱场景做对比。
放在小说里,席浅洲应该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拒绝,会强硬地上床,然?后粗鲁地撕开身下人儿的衣服,而洛茨则会眼中含泪,向后躲闪却?无路可逃,只能哽咽着说不要啊不要,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拒绝不了,两人达成一晚上不睡觉成就。
可事实上却?是,洛茨的拒绝仍然?有效,甚至要比平常更有效,放在之?前,席浅洲可能还会黏糊着哄几句,但现?在的他简直比训练有素的警犬还乖,洛茨说什么就是什么,乖得都不太对劲了。
一看就是心中有愧,不能放人,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
结合刚才的种种表现?,洛茨发现?他们的相处模式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唯一突兀的只有那条锁链,可也就到这里,洛茨仍然?想做什么做什么,席浅洲掌握自由,而洛茨掌握席浅洲。
挺好的,好歹还能听进话去。
洛茨打了个哈欠。其实他也不喜欢强制爱,都老夫老妻了,若是落到一个锁住另一个才能得到什么的地步,一定?是割皮动骨的大事,两边不疼死才怪。
他和席浅洲,最好永远别有那天。
可夜色寂静,再多的睡意都在这不同寻常的安静中消弭,洛茨仍然?侧着身,眼睛瞪得很大,毫无闭眼打算,而在他身后,席浅洲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