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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茨说这里是神庙。

    哪有神庙是这个样?子的。

    “……你知道吗?来这儿之前, 我刚跟我老婆吵了?一架。”

    行走在一片寂寥空洞之间, 付辉没?办法控制自己出声?的渴望。

    他得?说点什么,让声?音能填满这片死寂,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恐惧吞噬,才不会看着自己的指头?时隐时现,跟断电似的。

    “我可以?说这些吗?”说完开头?一句后?,付辉慢半拍似的问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洛茨点头?:“可以?, 声?音轻一点。”

    “好, 好。”付辉低头?深吸一口气:“我说到哪儿了??”

    “你和你的妻子吵架。”

    “对,我和她吵了?一架。为着我不肯洗碗,什么的。她说她累, 我说我也?累,然后?她生气了?, 好多天没?跟我说话。”

    “你该多帮帮她的。”

    洛茨想起上一个梦境里的陆老板。他们离开旅馆后?,过的就是最普通平凡的生活, 唯一彰显他们与旁人?不同的,大概就是陆明河放在盒子里的骨头?和洛茨那堆有用没?用的材料和蜡烛。

    付辉很?赞同洛茨的话。

    他猛猛点头?:“我现在想,她又要看孩子, 又要工作, 五年级小孩的作业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该帮她洗完的, 等我出去, 我们家?的碗我全洗了?,实在不行我去买洗碗机。”

    “那祝你可以?成功。”洛茨说, “家?人?相处需要很?多的包容,要诚恳的道歉,并且之后?要贯彻落实你给出的承诺。”

    “你好像很?清楚这些,你结婚了?吗?”付辉盯着他的后?背,“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

    洛茨脚步顿了?一下。

    “差不多吧,”他想了?会儿,说,“我的……妻子,很?贴心?。”

    陆老板作为一个伴侣来说,是完美的。

    洛茨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存在,或许成为完全体的指挥官会更?好,但指挥官并不属于洛茨。

    陆老板独一无二,洛茨尽量不去想要是哪天他把陆老板也?给忘了?的话,他该怎么去形容自己在梦中度过的几百年。

    “就只是贴心?吗?”付辉忍不住追问,“你俩认识多久了??我是说,我真没?想到你结婚了?,你看起来很?年轻。”

    “我们认识很?久了?。”洛茨说,他尽力回忆着上个梦境发生过的事,声?音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有双蓝色的眼睛,但他一直以?为蓝色的眼睛不好看,所以?总是躲躲闪闪,不肯让我见到。他不怎么笑,笑点很?高吧我猜,情绪很?稳定。

    “而且他很?体贴。”洛茨再次重复,“脾气很?好,就是太倔了?,我本来是唯一能劝动他别做什么事的人?,后?来我也?劝不动了?。”

    “这是为啥?”付辉不明白,“你们也?吵架了??”

    “没?有。”

    因为我死了?。洛茨心?想。

    在我死的第二天,他把我放进他的坟里,然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骨头?。

    真是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加上殉情这个结局,真该找人?把他写进话本里,如果?有的话。

    洛茨耸耸肩,忽略掉心?里弥漫起来的那层难过,换了?个方向给付辉讲之前的事。

    这不光光是为了?分享,更?是因为洛茨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把这些记忆全都忘掉,系统现在情况不妙,洛茨需要一个新?的备忘录,或许付辉就可以?。

    如果?哪天他真忘了?陆老板,付辉还可以?从一个听故事的人?的角度,给洛茨讲讲他和他“妻子”的故事。

    “……”

    交谈的声?音随着距离拉远,逐渐就变得?琐碎模糊。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背影正走在视线的边缘,马上就要消失。

    祂感觉到了?难过。人?类的情绪,本不该有的。

    祂想让那个男人?再多停留一会儿,最好永远停留下去。

    但祂不敢出去。祂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很?多地方不对劲。

    男人?有一双漂亮的手,能很?轻松地将那根亮晶晶的东西转来转去,那让他看起来灵活轻巧,他站在光下,笑容温暖又明亮。

    祂很?想靠近过去,可祂往下看时,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虚无。

    祂是什么?人?类吗?不,肯定不。

    可自醒来便一直被他注视的,却是人?类。

    他是红色的,至少很?大一部分是。

    祂能在那些红色上闻出这个男人?的香味,祂能听到跃动在人?类身体中的声?响,那是生命流淌的音乐,掺杂着腥甜的血香,这是罪恶的、黑暗的,本不该想的。

    但祂控制不住。

    祂感觉到了?比难过更?深重的情绪,就如同种子在混沌的体内发芽,祂听到了?枝叶蔓延的声?音。

    祂感受到了?渴望。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一个囚困于神庙中的生灵,一旦拥有了过于激烈的情绪,一旦祂开始想要拥有,那就再也?无法被锁链控制。

    祂沉睡了?太久,好像一生的时间,直到今天神庙重生,有人在他的耳边唤祂醒来。

    雕刻着繁复咒文的锁链仍然死死钉在祂的身体里,伴随着每一次移动带来剧烈的痛感,但桎梏却不再牢固,祂试探着往前,在阴影中露出注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