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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香赶忙转移了话题,顾明月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兰香和兰心是姐妹,她开始以为名字是凑巧呢。

    她们两个都不是家生子,是外头买来的,听兰香说本来府里头只要买她一个的。她们俩的情况和顾明月也差不多,家里爹爹娶了后娘,后娘又生了孩子,日子过得太窘迫了,她们俩便被卖了,人牙子想把她们俩卖到窑子里去,窑子里给的钱多,是安氏看她们俩可怜才买下来的。

    竹香和菊香就是家生子了,从小就在府里头长大的,爹娘都在府上当差。

    倒是春穗一直没说话。

    顾明月只知道她是外院管事的女儿,平常她话也少,有时候兰心和她争地位,连顾明月都能看出来,但春穗什么也不说,看着像是要争,偏偏又没什么大动作,叫人看不明白。

    也是竹香开了口,顾明月才知道原来她竟然和柳姨娘身边的青穗是姐妹,难怪兰心要争她都没什么反应,她也不敢争啊!不争还好些,争了以后才被知道她和青穗是姐妹,三姑娘可未必还能容得下她。

    ——她惊讶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几个吃了酒的丫头都闷闷地笑。

    连春穗也忍不住笑起来:“明月向来只在三姑娘身上用心,旁的她是一点儿都不顾的,就是明儿你和她说大姑娘要出嫁了,她都能一脸惊讶问你真的假的!”

    “性子直,直一些地好。”

    她们能当上大丫头,当然都不是什么小白花,但谁还没有过纯真的时候呢?她们有时候看顾明月,就像是看以前还是小丫头时候的自己一样,坦诚直率,没什么小心思,浅显地就像雨后的地面似的,积着一汪水,谁都能看清。

    所以很多时候,她们都乐意对顾明月更好一些,有点儿像是在照顾从前的自己一样。

    顾明月眨了眨眼。

    她心里想,她也藏了一个大秘密,谁也不会告诉的大秘密。

    到底明儿还要当差,几个丫头略沾了几杯薄酒便不敢再喝了,只挟桌上的菜吃。

    她们吃菜便不像姑娘太太们那样斯文精致,顾明月是个实诚人,她就爱吃大肉,所以她找厨房做的菜份量都很足,且都是下饭菜,蒜苗腊肉、虎皮青椒焖红肉,甚至还有半只炖肘子。

    丫头们也好些时候没吃这样的菜了,一时吃上,也觉得新鲜,连一向管着身材不肯多吃的几个大丫头也都就着饭菜吃了一整碗的米饭。

    酒酣饭饱,她们才悄悄开了门散去了。

    送走了人,顾明月自顾自收拾余下的碗筷杯盏,才动了两下,姜云瑶打着呵欠从门外进来。

    顾明月连忙找了张干净凳子给她坐下:“姑娘还没睡呀?”

    姜云瑶说睡不着。

    顾明月劝她:“姑娘心里装着太多事儿了。”

    这两天铺子就要重新开业了,比起她这个闲人,姑娘要操心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光铺子重新装起来都叫她去看了两回,更别说试那些吃食了。

    衣料铺子也是,姜云瑶不放心那些绣娘们做出来的东西,每日都在自己做什么“设计”。

    顾明月也不知道三姑娘是什么时候学的工笔,余大家的还没教到这儿呢。

    她只知道三姑娘每回画了画儿都会叫人临摹一遍再让她送到铺子里去,听掌柜说头一批新衣已经在赶制了,就等着那批衣裳制出来就能开售了——不过顾明月知道,三姑娘这头一批衣裳好像没打算用来卖,具体要做什么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和姜云瑶说着话,手下收拾的动作也没停,碗筷都收起来了准备明天送回大厨房,又把那张炕桌抬下来,再去收几个丫头坐的软垫儿。

    手一动,有什么东西从垫子底下滚了出来。

    顾明月一愣,从地上捡起来一看,是一颗碎银子,怎么也有两钱。

    她以为是谁掉了银子,忙捡起来放在边上准备明天还回去,又去收拾下一个垫子,结果巧了,这垫子底下又放了一颗碎银子。

    她一连翻了几个垫子,底下有放碎银子的,也有放铜钱的,零零散散凑成一堆,比顾明月这一顿饭花的钱还多。

    姜云瑶本是在旁边打呵欠的,听见她的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一看那些钱便知道了:“她们这是怕你亏钱呢!”

    那几个丫头都是府里呆惯了的,手里头哪个没点儿余钱?顾明月说要请客吃饭,她们还真能让个小丫头独自置办酒席不成?便是知道她有厨房的干亲关系,她们也不舍得叫她费了钱,一人出一点儿,权当各人凑份子了。

    顾明月挠了挠头:“可是说好了是我请她们吃饭呀!”

    那几个姐姐平日里给她吃了不少点心果子呢。

    姜云瑶:“你就是明儿把钱送回去,她们也必定不收的。”

    她沉吟了一声:“这样吧,明儿我去问问太太,屋里这些丫头们的针线活能不能在铺子里寄售,只要用的不是她们惯常用的针法,也不在上头绣什么明显的纹路,只当做普通丝帕卖,或者是打的络子,也能给她们挣些零花钱了。”

    若是换成旁人,她还真不敢问,但安氏她是敢问的。

    倘若问旁人,那些人必定是有满口的封建礼教和府里的规矩体统要与她说,但安氏不一样,从姜逢年那事儿以后她就发现了,她没那么看重那些。

    面上装着过得去,却没到心里头去。

    有些人做的事情没什么规矩体面可言,心里头却把这些东西当做标尺一般去量别人的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