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好了,没了,应该没漏了谁吧。

    收尾之际,她突然想起傅洵,这几日乐不思蜀,她都差点忘了傅探花,浅浅许一个吧:

    希望傅探花快快找到好夫人,分一分他那精力,最好是让他一下学,就恨不得插翅飞回家疼爱夫人,没有半分心思折腾学生。

    哼哼,完毕。

    ……

    相比谢家闹哄哄的,灵定傅家,虽也是热闹,却井然有序,连最顽皮的小孩儿打鞭炮放烟花,也不会玩过了头。

    家中一切,服服帖帖,世家大族之风范,可见一斑。

    初四清晨,傅洵去到家中小佛堂。

    母亲沈夫人这两年,迷上佛教,吃斋念佛,此时,她正在堂中念经书,见儿子来了,方停下念经。

    她是个有些清冷的女子,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傅洵挽袖净手,跟着上了三柱香,对着金塑佛像,撩起衣袍跪下。

    等他起身,她问:“可是朝佛祖,许了什么愿望?”

    傅洵虽随她拜拜神佛,对所谓许愿,并无太大兴趣,每每她询问,他只答: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果然,沈夫人听得儿子那沉冷的声线,道出一模一样八字:“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她正要开口,意外的是,这回他加了一句:“学生戒懒,得以进步。”

    沈氏笑出了声:“在那怀名谢家的私学,还有懒人?”

    傅洵垂眸,这话说出口,他也才突的想起一张明媚张扬的脸儿。

    像一只睡在屋顶,懒懒的三花猫儿,明明有捉老鼠的本事,却只等别人提小鱼干相送,实在不得已,才骂骂咧咧去捉老鼠。

    他道:“千人千面,百人百性,什么人都有的。”

    沈夫人嗤地一笑:“是啊,什么人都有,就我儿媳不会有。”

    傅洵:“……”

    沈夫人拂了一下经书:“我呢,只愿你顺顺当当娶个媳妇,这样我到了地下,也无愧于面对你父亲。”

    对于想要催婚的长辈而言,什么话题,都可以绕到催婚上去。

    傅洵已习惯,说:“再等两年。”

    沈夫人咬牙:“两年,那时你二十五了,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五岁了!”

    “是不是因为清和公主的逼迫?她算什么,傅家会怕她不成……”

    傅洵:“母亲!慎言。”

    沈夫人闭嘴:“阿弥陀佛。”

    能做到傅家冢妇的身份,沈夫人并非愚蠢,她就是脾气大了些,才选择修身养性的佛教。

    要是这佛教再压不住,赶明儿掀了佛堂,改成道观算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沈夫人一提清和,就难忍怨言,去年,傅洵和蔡老避去怀名,清和竟偷偷出京,来灵定傅家讨要说法。

    要不是沈夫人雷霆手段,把清和送了回去,压下这件事,谁能知道京中或者灵定,会传出多难听的话。

    竟是到她地盘上撒野,沈夫人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沈夫人:“若你到二十五,那清和还是纠缠不休,如何是好?”

    傅洵眼看香火,缓缓往下烧。

    他道:“不用到那时候,用不了多久,她也自身难保。”

    沈夫人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

    她重新看向佛经,心情舒畅:“这佛教不错,让我脾性都好了许多。”

    傅洵:“……”

    ……

    年初五,在江淮省受杭王欺压的几户百姓成功进京。

    他们隐匿了许久,终于在这日,敲了登闻鼓,扯出一桩关于杭王的贪腐大案。

    一时,朝野震惊。

    年初七,仅仅二日,证据便确凿无误,皇帝震怒,将杭王贬为庶人,囚于原府邸,没有圣谕,不得出门。

    紧接着,清和公主的旧账,也被拉了出来,尤其是以权逼压朝臣站队,让此事更为轰轰烈烈。

    姚章当初,从傅洵这带走的信件,搁到了御书房案头。

    全是证物。

    皇帝斥责清和,收了她手中二寺一部职权,命她于公主府闭门思过,期限未定。

    杭王之流,以摧枯拉朽之势,消泯于京城。

    ……

    京城的纷纷扰扰,传到怀名这,已经隔了一天。

    蔡老展开信件,阅完后,摇摇头:“杭王再无夺嫡的可能。”

    傅洵磨墨,他轻颔首:“是。”

    最开始,他最不看好的,不是爱吃爱喝爱钓鱼的忻王,而是风头无两的杭王。

    天子尚且康健,杭王操之过急,私营党羽,又怂恿清和加入其派别,让清和早日把傅洵纳入麾下。

    岂知,天子早就一一看在眼里,只待那锐利的刀。

    众人以为,杭王有今日,全是因为这些刀。

    但刀么,有千千万柄,傅洵却是唯一递刀之人。

    蔡老已隐退,旁观者清。

    他瞧得分明,笑道:“简在帝心,不外如是啊。”

    傅洵拱手:“学生不敢当。”

    蔡老:“行了,一个个都这样,别学谢十一那做派,镇日里扮无辜,实则心里门道多得很。”

    傅洵:“……”

    这怀名,也只有蔡老会把傅洵和谢兰序放到一起谈。

    蔡老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我好安排一下工作,看看你在崇学馆的事,交给谁做好。”

    傅洵:“学生不急,至少两年。”

    杭王没了,还有忻王和兆王。

    饶是忻王再游山玩水般地过日子,也会被兆王逼得不得不争。

    蔡老长吁。

    三年,他竟等得了。

    蔡老自认他这把老骨头,发觉京城如此局势,都忍不住日思夜想,再加分析,傅洵却如此沉得住气,当真不知,谁才是老头了。

    罢了,谁让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蔡老自己接过砚台,让傅洵:“罢了,接下来还有很多琐事要你做呢,你先别磨墨了,去看那个案台。”

    案台上,是崇学馆学子写给蔡老和傅洵的贺年帖。

    蔡老说:“你且挑出谢玉君、江之珩、冯家、谢骢、谢十一几个的,替我回他们。”

    贺年帖以信封装好,分类放在木箱子里,他和蔡老的信封数目,都一样百余封。

    傅洵先从蔡老的那份里,找出他点的学生。

    他打开封上写着“谢兰序送”字样的贺年帖。

    甫一过眼,他就认出是兰絮自己写的,工工整整的行楷:【贺蔡老先生:新春吉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新年新气象,桃李满天下。】

    她笃定蔡老会亲自看,所以写得很认真,半分马虎不得。

    但从字迹笔画,能推出她写的时候,心情还不错。

    想了想,傅洵从标着自己名字的那个箱子里,拿出兰絮写的。

    他一向没有兴趣,不会看学生写的贺年帖。

    这是第一次看。

    然而,他虽然有预料,再怎么也没想到,她给自己的那一份,只有一个字:

    【好。】

    还是草书的,一笔勾成,半分力气都没花。

    傅洵眉头一挑。

    还是课业少了。

    他刚要把贺年帖塞回去,却摸到信封里,还有一张纸。

    傅洵抽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小楷,字是寻常,写的应是书名。

    这是谢十一年假期间,在家中看的书?

    只是这书名,“花倌”“伶人”“小厮”……

    种种罗列出来倒还好,只是放到一起,让傅洵拧起眉头。

    他在京城,也有听闻过一些人家的事迹,一下联系了起来。

    此时,他动作一顿,方把信纸塞了回去。

    抬手,揉揉眉骨。

    下一瞬,一个突兀且离谱的念头,从他脑中浮现:谢十一好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