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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辣文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执炬之年/地久天长 > 执炬之年/地久天长 第58节
    黑暗里,谢陆言却还在喃喃着继续——

    “宁宁,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他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会得厌食症吗。

    “七岁那年,在我过生日那天,我爸特地从外面回来,带我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那天,除了保姆,谢家凯还带了几名保镖,有跟随阿言的,也有在暗处保护的。

    可尽管这样,还是在保姆一个分神的功夫,弄丢了少爷。

    甚至连保镖都没有发现。

    谢陆言被两个陌生人强行带上一辆无牌出租车,车子驶向五环外,最终停在一片荒郊野地。他双眼被蒙,手脚被绑,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听到野狗的吠叫。

    随后,他被带到一个村子,关进了一只狗笼。他们扒光他的衣服,泼上不明液体,那味道恶臭难闻,像是猪食的泔水。在笼子里,他被饿了整整一周,终于,在一个晚上,他哀求着被拖出笼子。

    “呵呵,你猜,他们又把我带去了哪?”

    “我以为终于有人肯给我食物,或者他们良心发现。但没想到,他们又将我关进肮脏的猪圈,与母猪争食吃。他们将我的食物混在泔水中,我不肯吃,他们便用鞭子抽打我,直到我屈服。”

    “我那时候被打疼了,也真的饿疯了,什么都管不了,什么都顾不得,挤在一群猪的中间,拼了命地抱着泔水盆,好不容易把面包挑出来,可他们却又拿鞭子抽我,叫我跪着,先学狗叫然后再吃,他们说我是狗,是畜生,吃完了,脖子上就被套上狗链,牵回笼子里,第二天继续。”

    “每吃一口,我的胃都如火烧般疼痛,半小时后便会呕吐不止。或许你会问,难道没有人找我吗?是啊,一开始,我也无时无刻不在这样问自己,可渐渐的,我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直到又过了七天,他才被他外公的人找到。

    “原来,绑架我的真凶,并不是什么绑匪,而是我爸养在外面的女人。她之前怀了我爸的孩子,被我妈发现后,威胁医生给她弄掉了种,因此心生怨恨,策划了这起绑架案,就是为了报复我妈。”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从我失踪的那一刻起,我爸就知道是谁做的。但他为了保护那个女人,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在私下里与她交涉。他甚至不让保姆告诉我妈真相,撒谎说是带我去上海玩了。直到半个月后,我妈才发现不对劲,派人调查才得知真相。”

    这次事件后,谢老爷子震怒,一气之下将谢家凯发落到了国外的公司,他和谭韵泠也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感情破裂。而那个小三不久后也自杀了。

    “宁宁,你知道吗,当时我已经快被折磨死了,我爸都不舍得报警,他宁愿看着他的亲儿子去死,也不愿意伤害那个女人一丝一毫,只因为……”

    “我恨他,恨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保护我。所以他车祸去世,我没有感到一点伤心。但我也理解他,他从未真正爱过我,又怎么可能在乎我的生死呢?他和我妈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家族联姻,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他不爱她,又怎么会爱他们的结晶?你大概不知道,我爸心里,一直深爱着另一个女人,即使那个女人后来嫁人了,但他还是没有放下过她。”

    那个时候,谭韵泠爱谢家凯爱的要死,就算知道他心里有个白月光,也还是坚持要嫁给他,谢氏出现金融危机,谭韵泠以此要挟谢家凯娶她,谢老爷子也拿家族重担逼他,他没办法,才娶了谭韵泠。

    多年来,两人争吵不休,从未享受过一日和谐的夫妻生活。

    谭韵泠不累,他都累了,他在外面养女人,为了报复,她也同样在外面养男人,可他知道后,却漠不关心,甚至不闻不问。后来她惊讶地发现,他在外面包养的那个小三,竟然与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人有七八分相像,他甚至允许那个替身怀上了他的孩子。

    “你知道我爸滑稽到什么程度吗?那个绑架我的小三,就和他的白月光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在他眼里,我的命,都不如一个白月光的替代品重要。”

    在黑暗中,谢陆言颤抖着身体,紧紧抱住应宁。

    他哆嗦着回忆那段往事,着了魔一样亲吻着她的耳朵。

    他说宁宁,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乎过我,直到遇见了你……“所以你心疼心疼我,别再抛弃我了,行不行。”

    应宁闭着眼睛,想到了什么,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泪。

    -

    应宁病好后恢复工作,谢陆言接了一个紧急电话,要立刻赶去公司,因此也就没有送她。

    两个人在楼下告别。

    昨夜的事情,谁也没再提起。

    谢陆言摸着她的耳朵说,“给你买的车怎么不开?要是觉得显眼,就给你换辆小mini,总比天天挤地铁好。”

    应宁摆摆手,没有多说,北京早晚高峰堵车那么严重,还是坐地铁上班比较方便。

    应宁继续照常出诊,除了长时间工作后肩膀偶尔会痛一点以外,她的生活已经基本回归正常。

    只是在填写单子时,速度相比以前稍微慢了一些。

    谢陆言休息的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多到令他焦头烂额,刚刚的电话是谈叙打来的,说是收购的事情出了点麻烦。

    “那些股东不愿意卖,要不你找人给点压力?或者再想想办法?”

    谢陆言极度烦躁,仅有的耐心都在这些天给了应宁,他回到办公室,在秘书面前摔了几份文件,对着电话吼,“办法?老婆有吗?孩子有吗?都没有胳膊腿总有吧?办法那么多,自己去想!”

    谈叙有段日子没见他如此暴躁,忍不住嘶了一声,“要我说你也不用舍近求远费劲扒拉非要收购d.t,跟我妹直接结婚不好吗?结了婚还怕我们家不管你?”

    谢陆言的声音直接冷了几个度:“我收购d.t,对你们谈家没好处吗?你不愿意做就滚,到时候d.t收购下来,休想在里面安□□们的人手!”

    挂了电话,他又收到谈雅微信,说是下午四点的飞机抵达国际机场,问他能不能去接她。

    -

    谈大小姐回国,接她的车自然早有安排,谈雅就是故意问谢陆言,看看他有没有心。

    果不其然,他说没时间。

    谈雅坐上家里司机开来的红旗,给她哥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谈叙在电话里揶揄她,“这下碰到对手了吧?”

    “没事儿,不就是妞妞回来了?”谈雅说她才不慌,她要是慌,早在应宁回来的那天就飞回来了。

    挂了电话,司机在前排问她先去酒店还是回老宅?

    谈雅从包里拿出e大饼补了补妆,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气定神闲道:“我去协和医院。”

    -

    应宁复工第一天,只有一个“忙”字可以形容。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位病人,应宁低头喝了口水,正准备电脑叫号,没想到门就开了,最后一位“病人”已经主动走了进来。

    应宁低着头,赶紧把保温杯放到脚下,“您坐。”

    谈雅微笑坐在她面前。

    应宁别好口罩,笑眯眯地抬起头来。

    没想到坐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谈雅。

    应宁微微一愣。

    “hi,应宁。”谈雅大大方方朝她打了个招呼。

    谈爷爷是常年出现的新闻联播里的公众人物,因此谈家的小辈们行事极为谨慎。

    他们的衣物鞋子都没有任何显眼的品牌标志,谈叙的衣服大多都是从优衣库进货的,谈雅搞艺术,对服装讲究一些,但穿的也大都是一些难以辨认牌子的小众货。

    今天,她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短发干净利落,背着lv最普通的那款老花购物袋,以她目前的收入水平,都是经得起推敲的。

    或许是常年在小众国家周游的原因,她身上的艺术气质很独特,应宁甚至觉得如今的她和小时候见过的谈雅判若两人。

    她上下打量她,露出一副意外的神情,“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

    “其实我知道你当年的高考成绩,说实话,我觉得挺一般的,就算你不出国,也不可能跟阿言上一所大学,所以你出国是明智的。”

    谢陆言学习成绩好,到了高考后期,几乎到了一骑绝尘的程度,应宁虽然也不笨,学习同样用功,奈何她来自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的小地方,与北京的教育水平存在显著差距,所以底子没打好,或者说,就和他们不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因此后来再怎么追,也没有追上他们。

    那会儿谢陆言怕应宁考不好,留不了北京,急的天天晚上拉着她到阁楼给她单独补课,应宁三模的时候已经可以考进年纪前二十。

    不过要和他一起上清北还是有很大难度。

    小楼阿坤不愁,他们有名额,至于是谁的名额,那就秘而不宣了。总之这个院子里,只有应宁的成绩是需要操心的。

    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连应宁都快忘了,不过她当年的高考成绩却还记得,她的托福成绩她也记得。

    她点点头,“我是在杜克大学读的本科,研究生申请的哈佛。”

    那几年,她疯狂努力地学习,gpa几乎达到完美的4.0,其它成绩也惊人的优异,托福120分,gre332/3.5。

    应宁的英语一直非常好,有一次,应宁陪ethan打游戏,ethan急了飙起了母语,应宁和他“对骂如流”,一群人在沙发上哈哈笑,程延惊掉下巴,问谢陆言,“怎么你老婆美国话比那老外说的还6?”

    其实除了英语好,她还有很多很多优点,只不过从来不炫耀。

    谈雅也蛮佩服她这点的,在她身上,她确实看到了那种小城市来的小麻雀通过不懈努力改变命运,最终展翅高飞的励志人生。

    “所以我觉得你挺厉害的嘛。”

    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麻雀就算飞的再高,不还是麻雀?

    应宁微微笑了一下,拿过她的病历本,低下头,认真写下她的名字。

    “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刚下飞机,时差没倒过来,你给我开点安神的汤药喝喝吧。”她又说,“对了,少开几副,我不太喜欢喝中药,别浪费。”

    应宁点点头,示意她张嘴,先是查看她的舌苔,后又让她伸手,为她把脉。

    谈雅照做。

    诊脉时,应宁是认真专注的,谈雅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应宁,我不跟你兜圈子,你也别把我想太坏,你先号脉,号脉能让你静心,你就听我说就行。”

    “我也不想伤害你,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最近阿言和你的这些事,其实我都知道,但是你放心,我没打算逼他非得跟你做个了断。”

    “我呢,是喜欢阿言,你也应该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了,你是十四岁那年搬来园子后才认识的他,而我们俩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三岁那年起了水痘,后来水痘虽然好了,但是脸上的小痘印却怎么也下不去,那时候我爷爷怕我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就把我送到谢爷爷家小住,每天就和阿言小楼和坤子一起玩,他们呢,也不嫌弃我脸上的怪样子,尤其是坤子,为了逗我开心,还编小红花给我戴呢。”

    “后来小学毕业后我就出国了,一直在国外读美初美高,那时候我真没想过他们几个的世界还会闯进来别人,说来也挺可笑,我一直觉得他们三个拽的要死,没什么人能轻易入的了他们三的眼,可是吧,你竟然可以。”

    应宁静静听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插嘴。

    “我这个人,对人对事从不强求,该来的来,该走的走,这也是我爷爷一直教育我的。当年阿言喜欢上你,我认了,谁让那时候我走了呢?你填补了我离开那段时间的空白,又恰逢他的青春期,你性格好,温柔体贴的,还住在同个屋檐下,他会喜欢上你,很正常,我本来都认命了,可是后来你又抛弃他走了。”

    “那会儿谭阿姨把我从国外急着喊过来,我回来后,就看着他一蹶不振、颓废不堪。当时心都碎了,你知道吗,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肯说服他去德国治病,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再回想那个暑假,你知道他在德国治病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吗?你不知道,因为你错过了,就像我当初错过他一样。”

    “我也知道他放不下你,没事儿,放不下就放不下,我本来已经做好了他一辈子对你念念不忘的准备,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谈雅淡淡一笑,“其实也挺好的,当初你不告而别,他对你一直有执念,你们现在好上一阵子,正好破了他的执念,这样以后你们分手,他就不会再对你念念不忘了。”

    提到“分手”,应宁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抬起头来,收回手。

    谈雅却反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应宁,你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你自己也清楚,对吧?你之所以如此努力学习,摆脱出身,考研进入名牌大学,甚至成为医生,难道不都是为了跨越阶层吗。门当户对虽然听起来俗气,但就是现实啊,你知道我已经见过他外公了吗,老人家对我很满意……而且谢家如今这个地步,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护着他的。”

    “何况阿言自己也明白,他要稳住他爷爷留给他的基业,是需要我,需要我们谈家拉他一把的。不然就凭他自己——”

    谈雅摇了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阿言应该也不会告诉你……一旦他大伯把他踢出局,谢氏就要改姓李了。”

    看应宁有些没反应过来,谈雅也不再说太多。

    她反而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小楼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干什么啊?”

    那种楼式标准大嗓门,带几分混不吝的痞气,应宁听到声音后一下子抬头看了过去。

    那种语气,虽然听着是不耐烦的,可是细听之下,却是对熟人才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