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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后。

    从方椒伯那里传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粤省方面同意回购江浙财团的‘第一制糖厂’股权,但条件是200万大洋分一年偿还。

    粤省方面此时也算是有恃无恐,毕竟粤省白糖产业已经发展起来,且已经打开江浙沪的销售渠道,对于江浙财团不是那么的顾忌。

    一年偿还200万的收购款,粤省方面自然也是想利用‘第一制糖厂’赚回来,相当于本身就是用江浙财团的资金,买下江浙财团的股份。

    另外一方面,粤省也是觉得——江浙财团投资200万,已经分红300万,还能回笼成本200万,这个利润已经算得上‘暴利’。

    介于此,粤省方面顺势强硬的宣布以200万大洋买下江浙财团的股权,并分期一年完成;这一下,江浙财团也只能签字画押,不然后面的本钱都难拿回。

    不过话说来,粤省方面的陈济棠得到‘白糖霸业’,也是让南鲸方面羡慕不已;若是这几年南鲸方面需要陈济棠的军事支持,怕是总司令说不定主动出击;毕竟白糖产业可是一年数千万的产值,和一两千万的利润。

    陈光良认为,粤省方面大概不会吞掉剩下的200万,毕竟‘江浙财团’和‘华夏白糖产业奠基人’是不好得罪的。

    再说了,粤省六家工厂日榨5000吨白糖,年产20万吨白糖,没有道理不付这两百万。

    陈光良个人占股中,还能分到100万。

    此时他的现金流,是越来越多了。

    他不像其他实业家,资金都在工厂和原料上,而且银行贷款非常庞大;一旦行情不好,那负债就足以吞没整个事业,到时候求爹爹告奶奶的寻求贷款。

    陈光良对纺织、火柴、水泥、面粉的投资,一向敬而远之,知道这些产业在1934~1935年属于‘垃圾产业’,别说赚钱,就是保本都不可能,而且还是巨亏。

    前世在1934~1935年,白银外流,造成华夏缺钱,工商业一片凄凉的景象,连沪市房地产都遭受巨大的打击,不得不求救南鲸政府。

    基于此,陈光良认为这几年还是不要碰实业的好,反正他如今也是享誉海内外的‘华夏白糖产业奠基人’、‘航运巨头’的实业家。

    长江钱庄。

    如今,长江钱庄已经成为陈光良企业的‘托拉斯’中枢机构,他组织和招募一批精英会计、财务、审计,对陈光良旗下企业进行财务上的监管。

    例如粤省的金山航运,陈光良一年未去视察,全靠长江钱庄去进行监督和参与。

    今天陈光良来到长江钱庄,确是打算‘重出江湖’,他招来‘经纪’胡金顺。

    “最近标金市场的情况如何?”

    胡金顺心情一下波动起来,老板不会无缘无故的询问,怕是又有活做了。

    当年,跟着老板炒标金,不仅老板赚得盆满钵满,他也获得很多的奖金,让他一举踏入有房一族的中产阶级。

    所以,胡金顺连忙说道:“自从去年标金涨至820以后,价格一直维持在这个行情,上下波动较小,故交易也逐渐平淡下来。”

    陈光良点点头,他原本不打算介入这次的‘标金’事件——主要是他认为:

    第一,白银如果上涨,但那是海外市场,一开始各国的约定只是——维持白银的价格,并不是炒高白银的价格,直到美国佬大肆收购白银,各国的‘走私集团’才纷纷将白银运往美国,赚取高价。各个市场的白银价格似乎有些不一样,例如某一时期美国白银是0.6美元每盎司,而伦敦市场只有0.5元出头每盎司。

    第二,白银上涨,黄金也可以上涨。恰恰华夏是银本位,若是白银上涨的同时,黄金也在上涨,那么标金的价格不会波动巨大。

    但最近陈光良又仔细分析了一下,白银上涨的速度肯定很快,黄金上涨的速度必然跟不上;那么以沪市标金的820多,显然是能下跌一些的,六七百也是有可能的。

    他现在又是在最高点时介入,危险性并不大,完全值得赌一把,反正手里也有闲钱。

    “好,你准备一下,我们就从820左右开始抛空标金期货,额度就定在500万。保证金我会马上准备!”

    小玩玩,额度500万,下跌10%,也就赚50万而已。

    这点钱对陈光良不算多,但对很多实业家来说,一年赚50万已经足以笑哈哈了。

    “好的,我马上安排。”

    安排好炒标金事项后,陈光良敲打着桌面。

    不想乱投资实业,是担心建好工厂就碰到1934~1935年的华夏经济萧条;但不代表,陈光良不希望投资一些赚钱的事业。

    这一日,陈光良照常来到位于黄浦滩路的招商局总部‘外滩9号’上班。

    其实,招商局的物业、地皮、码头等资产,是航运船舶的两倍之多。

    其中物业、地皮、码头中,在沪市就有黄浦滩路的优质大厦物业,例如‘外滩7号的大北电报公司大楼’、‘外滩9号的轮船招商总局大楼’便是招商局的业权;码头则主要是十六铺码头的金利源码头(南栈)、浦东的杨家渡.

    在最新的资产中,物业地皮资产有2300多万两白银,航运资产则仅1100多万两白银。

    “陈先生”

    “嗯”

    职员们纷纷向陈光良打招呼,态度恭敬。

    事实上,大家也明白——招商局并没有摆脱‘困境’,因为欠花旗银行400万美金的巨债,一直像是‘达摩克利斯剑悬在头上’。

    如今的‘改革’,只不过是在内部整顿,虽然取得很不错的成绩,但整体经营还不算真正的明朗。

    事实上,要年底才能看出效果。

    陈光良本人倒是很有信心,毕竟仅‘买办制’取消一年,预计都能产生六七十万白银的额外利润。

    走进招商局的办公室,陈光良随即开始准备工作。

    接手招商局的总经理之后,他将自己的一半精力花在这里,说实话,他付出的很大。

    也多亏长江地产、香格里拉饭店、长江出租车这三家企业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陈光良花费太大的精力。

    仅是环球航运、平安银行还需要他多多管理。

    处理了一些稳健,助理走进来说道:“陈先生,虞老板来了!”

    “快请”

    陈光良很是给这个宁波巨头的面子,随即便起身迎接,毕竟是前辈。

    “阿德公,今天怎么来招商局找我了?”

    他笑着将虞洽卿邀请在沙发上坐下,并打趣起来。

    虞洽卿此时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光良,你们招商局对洋人唯唯诺诺,反倒是对我们同为华资的十分硬气。莫不成,你陈光良也改性了?”

    他的事情,陈光良也是知道,招商局自从收回国有后,便在华夏内河的11路联运实行‘垄断权’。比方说,沪市到汉口的航线,招商局有自己的轮船,有自己的码头,有自己的栈仓,有自己的货运公司,一条龙的服务;同时,招商局对其它华资民营企业,则采取打压,你可以运输,但你没有码头、栈仓,更无法拥有陆地运输.

    “哎”陈光良叹了一口气的说道:“阿德公,你知道的,这招商局现在直属交通部管理,招商局的理事长也就是交通部总长,这些措施不是我制定的。”

    虽然他也知道,虞洽卿坑了他几次,但他不可能用这种手段对付虞洽卿,因为‘民族心’在陈光良心中的份量一直很足。

    虞洽卿闻言后,表情缓和起来,随后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你!不过你也是做航运的,难道对这种做法会认可不成?”

    陈光良坚定的说道:“不认可!但您也知道,哪怕是环球航运,我有知道有那么一天,这部干脆主动让出航线。”

    虞洽卿也不由得搞不清陈光良的脑子,让出两条主要的航线,环球航运那庞大的船队该如何盈利?

    退一步说,陈光良作为招商局一天,就完全可以拖一天,没有必要主动引进招商局进入南北、南南固定沿海航线。

    “不管怎么说,你是华夏航运界的新晋大人物,对于这种事,你应该发表一下你的观点。到底支不支持民营航运企业,这个很关键!”

    这是逼陈光良表态!

    当然,陈光良还是没有推脱的说道:“行,晚一点我会整理这方面的问题,向南鲸方面提出我的观点.不过阿德公,南鲸方面缺钱,tv他似乎想做华夏的摩根,建立一个庞大的托拉斯组织。”

    虞洽卿闻言,并不吃惊,宋仔文的想法,他们民营商人岂有不知道和防备呢!

    但哪能又如何,只有做好自己,千万别给人家机会!

    南鲸政府的‘抢’,他不是‘明抢’,而是‘趁虚而入’的‘暗抢’。

    只要不露出‘把柄’,那你还能保住产业。

    “好,我们民营航运企业,都期望你的观点!”

    原来,是逼自己表态。

    陈光良还是客气的送虞洽卿出门,随后回到办公桌上,思索着问题。

    如果他仅仅是一个实业家,怕是也和这些人一样,会被南鲸政府给逼得步步后退,家财都得散的差不多。

    但幸好,他对实业的投资并不大,南鲸政府以后想让他‘大出血’也是伤及他的表面而已。

    当然了,陈光良甚至会主动‘献血’,以保证自己及家人的平安。

    随后。

    陈光良在办公室里写起一篇关于自己想法的文章:

    “政府应明令规定国营航业与民营航业应如何分工合作,共谋国航进展,并建立航运政策案”

    具体内容是:

    针对国营民营航运业间出现的矛盾,中心点就集中在建议统筹设立国家的轮船航运业政策,统一规划国营民营以及整个国家的航运业发展方针上。他认为“在现在我国社会经济组织下,就我国目前航况言,为避免国营与民营业务上冲突计及对抗计,为整个国航前途开展计,我政府亟应明令规定国营与民营航业分工合作之方针与步骤,并以国家立场,树立一贯航运政策”。

    他的具体设想分为三部分:

    一是规定国营航业以开辟国际间远洋航线为专任;

    二是规定民营航业在政府奖励保护统制之下,力谋国内航线之进展;

    三是在航权尚未恢复前,国营与民营轮船公司应多方合作,这样“可集中力量,抵抗外航侵略”。

    同时他建议应由政府明确规定以下各点:

    1.国营招商局与民营轮船公司须一致在航运统制营业合作下,共谋发展;

    2.国营与民营应站在整个国航立场,多方合作,与外轮抵抗,如招商局码头、栈房租与民营利用,招商局应脱离与外商怡和、太古建立的三公司海运集团等;

    3.根据国家保护奖励航业的原则,不仅政府对国营民营应一体待遇,国营以国家力量为后盾,对航业之进展,有时亦不妨稍示牺牲;

    4.国营航业,根本不应与民营航业作营业上之竞争。

    总之,他认为,“招商局系国营企业,在原则上虽应力谋营业上之发展,然其经营意义,似不能纯以利润为依归,故在国内航线中,只能联合民营充实力量,以抵抗外轮为职责,断不能与民营航业作营业上之竞争,较力量上之厚薄,而阻碍整个国航之进展”。

    为此,他建议要建立一个长期稳定的海运政策,主要内容包括:

    “民营航业应如何整理扶植与督促合作营业;国营航业应如何辅助民营航业,共谋进展;确立并明示国家经营航业之意义与目的;在航业国营与民营并用主义之下,应如何划定进展范围……以避免营业上之对抗,或冲突。”

    聊聊数千字,陈光良将自己的理解尽数写出来。

    其实在陈光良的想法中,招商局要想摆脱‘财政困境’,就只有指望他的贷款计划。

    两天后,陈光良被宋仔文叫到南鲸财政部。

    “victor(陈光良的英文名),美国那边退回106万美金的庚子赔款,我有意将这笔资金给招商局。要不,偿还一些贷款?”

    宋仔文的语气,显然有些担心陈光良因为贷款的事情,把自己的成绩给抹杀了。

    值得他肯定的是,陈光良在这四个月的‘人事组织的整顿’,是很有成绩和效果的。

    虽然具体的成绩还没有出来,但已经可以预料到。

    陈光良当即说道:“不可,既然贷款未到期,花旗银行又没有催款;所以,我建议将这笔美元,兑换成白银,存入银行保险库,作为招商局的储备资金。而且,这样也不影响什么!”

    宋仔文毕竟不是穿越者,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就这么笃定美元会贬值?”

    陈光良说道:“不是笃定,而是觉得招商局没有什么损失,何不去赌一把。白银已经跌入历史低价,没有再跌的空间。”

    宋仔文不再抱有疑问,他这次也听从陈光良的建议,让几家官办银行从海外大量进口白银。

    “对了,你觉得招商局什么时候能摆脱困境?”

    陈光良说道:“我觉得到年底时,现在前面四个月的措施,就能真正反应出来。具体的话,明年招商局或许经营能得到明显的改善。”

    “好,你放心,财政部和交通部是全力支持你的。”

    “多谢”

    离开前,陈光良将自己写的文章,给了宋仔文一份;与此同时,他还会给交通部一份,并且还会登报。

    宋仔文在陈光良离开后,第一时间看了文章,随后笑道:“被人逼着写的,怕不是本意!”

    随即便放在一边,当做废纸一样。

    在宋仔文看来,陈光良又不踏入内河运输,沿海固定航线又是主动引进招商局,没有道理对这种事上心。

    那么,一定是民营企业的航运龙头,同为宁波商人的虞洽卿,给了陈光良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