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明先雪即便再聪明,感情经历却仍是乏善可陈,只能参考狐子七当初勾引自己的路数,搞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一套。
他精心策划,万般算计,却未曾料到,在二人重逢的刹那之间,狐子七已然回想起了所有的往事。
狐子七见明先雪如此煞费苦心,演得声情并茂,便也没有拆穿,乐于奉陪。
狐子七和明先雪行过事后,才匆匆把衣服穿上。
狐子七穿起裤子,回归衣冠禽兽的身份,便又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严肃地说:“我们现在既然把情毒解了,还是先离开为上!免得被平舞君发现,缠斗起来,那就不好了。”
明先雪还是一脸柔弱的:“听说他很吓人,而且很凶残。”
狐子七想:……这谁能和你比。
狐子七却知道,在天庭仗着修为霸道些也无妨,但却不能弄出仙命来。
狐子七揣度,明先雪为人的时候就已经偏执阴暗,如今成了堕仙,只怕更难控制残酷的那一面。
真和平舞君对上,狐子七怕明先雪忍不住把这仙家给弄死了。
平舞君这种恶霸,死不足惜,就怕天道不允,又给明先雪来几下天雷。
以明先雪的修为,挨几个雷,也死不了,只是难免会疼。
明先雪疼了,狐子七自然也跟着心疼。
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狐子七便一脸温柔地看着明先雪,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明先雪一脸柔顺地应允,又咳嗽了几声。
狐子七盯着他的脸,强忍着不说话:刚刚动得生龙活虎,好比武松上景阳冈,差点没把我老腰折了,现在又装西施。
大哥,你这根本不连戏啊!
狐子七压下腹诽,还是拉着明先雪,拈了一个诀,缩地成寸,瞬间脱离了平舞山,飞快回到了“俩狐狸窝”。
回到狐狸窝,狐子七这才松开拉着明先雪的手。
两人稳稳地站在洞府前,洞内温暖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两人身上,驱散外界的寒意。
二人刚推门而入,就看到里头便是东源独自一人,正怔怔地发着呆,却又不见九青在哪里。
狐子七心中疑惑丛生,正欲开口询问,不料东源眼尖,一眼就捕捉到了狐子七的身影。
东源连忙快步上前,神色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开口道:“这……九青前辈说他已经跑了,要你自己保重!”
“跑了?保重?”狐子七一下懵了,没反应过来。
倒是看起来柔弱没主见的怀骨男仙快速意会过来,说道:“难道是九青前辈的死敌来了,九青前辈怕牵连我们,所以才这样匆忙离开吗?”
东源看着明先雪,是满脸不喜,但出于教养,还是回应道:“倒不是死敌,用九青前辈的话说,是‘冤孽’!”
狐子七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心中暗自琢磨:“难道是九青前辈在凡间的那个状元郎前夫?……难道这个前夫也飞升成仙了?”
狐子七好奇问道:“那冤孽可是什么文人之类的?”
东源挠挠头,说:“有一个是看着挺文的。”
“有一个……”狐子七被这三个字震撼,“真不愧是前辈啊。”
明先雪听了,淡声说:“确实,狐狸生性风流,是常有的事。”
他虽然说得淡淡的,但狐子七却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九条尾巴都炸毛了,狐皮疙瘩一阵一阵,头顶跟着发麻。
狐子七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便满脸体贴地扶着明先雪,说道:“怀骨,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刚刚伤了元气?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明先雪也立即弱柳扶风起来,任狐子七搀扶着入屋。
东源盯着明先雪的背影,不忿地嘟囔道:装模作样地博狐君怜爱!这邪异真是不知羞耻!
狐子七有意拉开明先雪和东源的距离。
明先雪三番四次挑衅东源,让东源暴跳如雷,狐子七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但越是如此,狐子七就越是要表现得相信明先雪,偏心明先雪。
这当然是为了讨明先雪高兴。
但除此之外,狐子七也是出于保护东源的意思。
狐子七倒怕,自己若是稍微对东源和气一些,毒娃娃就要发癫,也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狐子七很确定,明先雪再恼也不会伤害自己。
但是东源嘛……
那可真是不好说。
狐子七扶着明先雪回到房里,环顾四周,说道:“你的房间怎么还是这么简陋?也不怕冷?这怎么养伤呢?如你不嫌弃,不如到我的房间住着吧。”
狐子七原以为明先雪会欢欢喜喜答应,却没想到,明先雪的脸色却骤然一冷,只说道:“狐君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我是无以为报,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狐君是打算叫我无名无份地住进你的房间吗?”
狐子七一听就懂了:哟,小样儿,这是要求名分了。
看着明先雪满脸幽怨扶墙咳嗽的样子,如果狐子七不是自己屁股还疼着,真的要怀疑刚刚是自己欺负狠了对方了。
狐子七:……这毒娃娃当了邪异之后,是彻底抛弃了从前不撒谎的传统美德了。
现在撒谎做戏是信手拈来,戏台都没有搭好就已经戏瘾大发……
然而,狐子七除了配合,也没有别的办法。
因此,狐子七便拱手说道:“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他满眼深情,这深情却也不是演的:“我愿聘你为仙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知你可愿意?”
明先雪原本说那话,自然是为着引出狐子七这番话。
然而,当狐子七真的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许诺说出口时,明先雪却感觉天旋地转,眼神中闪烁着一阵又一阵复杂的情绪——是感动,是仓皇,是怀疑,是不可置信……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
看到明先雪眼中的怀疑,狐子七惭愧不已。
他知道,是自己伤了明先雪,才弄得明先雪这样疑神疑鬼。
故狐子七忙举起手:“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还没等明先雪回答,狐子七就虔诚说道:“吾,狐子七,以天地为媒,仙途为誓,愿聘汝为侣。风雨同舟,岁月共渡,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共享仙福。情如日月,天地长存,永矢弗谖。特立此契,以明吾心。”
狐子七的声如洪钟,姿态坚定坦诚得毫无保留。
这样的盟誓,原也是明先雪追求一生之物。
然而,真听到这誓言的时候,明先雪竟是后退了一步,眼神闪动,像是不肯相信,他居然就这么容易地得到了这婚契许诺。
狐子七见明先雪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也变得紧张起来,连忙放下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是我太迫切了吗?是不是吓到你了?”
明先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须臾才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狐子七问道:“这样的誓言,你可曾对别人发过?”
“当然没有!我们修道者最忌讳天地契约,怎么可能胡乱盟誓呢?”狐子七认真道,“我可是正经狐,不是那些朝三暮四的。”
明先雪笑笑,又问:“那你从前可有别的男人?”
狐子七闻言,一时语塞,支吾道:“这……这个……”
“那就是有了!”明先雪冷笑,眼睛透出一种极致幽深的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那你为什么不给他承诺?是他哪里不如我?”
狐子七身体一冷,仿佛要溺进这深渊似的眼睛里——那里仿佛有一种无尽的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只有永恒的沉沦与消逝。
仿佛只要陷入其中,就永远无法逃脱。
然而,明先雪的眼睛很快闪过一抹亮光。
他露出一个笑容,一个明媚得和他极不相称的笑容。
“你也太不谨慎了。”明先雪笑笑,“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跟我说,你把从前的事情都忘了,傻狐狸。”
第59章 七日之后
听到明先雪这么说,狐子七竟然也不慌,愣神须臾,却是一颗心瞬间落回肚子里。
狐子七脸上绽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不谨慎吗?我看你才不谨慎吧!居然顶着自己原来的脸在上界乱晃,也不怕被人认出你是堕仙?到时候,被雷劈了,我可再也不帮你挡了。”
如此,二人把话说开,明先雪也不继续柔弱扶墙了,而是拉着狐子七的手,轻声说:“我怕忘了你,又怕你忘了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狐子七听着明先雪的话,紧紧回握住明先雪的手,说:“我怎么能忘了你呢?”
然而,明先雪似乎还在纠结,说道:“但你既然能忘情飞升,可见是斩了和我的情缘的,这么说来,你终究是不那么喜欢我。”
狐子七差点想说:我能飞升,是被你强行催化的!
至于飞升忘情,那是我没提防,不知道上来了就会忘情!
我若跟你一样早有准备,我也宁肯做一具无心白骨,也不飞上来!
你要我怎么说?
毒娃娃,你别钻牛角尖!!
但仔细一想,毒娃娃的心眼比针尖都小,这尺寸拿来缝衣服都嫌大,不用来钻牛角,也没什么别的用途。
狐子七又释然了,和解了。
千年狐狸心眼就是要大一些,别跟小娃娃计较。
狐子七柔声说:“前尘往事,俱往矣,我们都别提他。我只知道,如今我的心属于你,只爱你一个,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狐子七这边是情话如不要钱一样满天飞撒。
明先雪聆听着这甜言蜜语,目光却紧紧锁定在狐子七胸膛内那颗跃动的心上,沉默不语,思绪万千。
狐子七感到明先雪的手一片冰凉,便细细替他搓暖。
明先雪垂眸苦笑:“不用忙了,我已成邪异,这身骨是捂不热的。”
狐子七抬眸,讶异道:“你真的弃绝仙途了?”
明先雪淡声说:“我这性子,大约也不适合上界。”他深邃的目光紧锁在狐子七的脸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因此,你……”
狐子七一下明悟了明先雪的未尽之语,毅然握紧他的手:“莫说是你,这上界我也是呆不住的,我随你下界私奔罢!”
明先雪差点压不住嘴角要翘起的笑意,强行满脸写满不安:“你修炼千年,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飞升成仙,就能因为我而舍弃这大好仙途呢?我决不能叫你做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