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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辣文小说网 > > 绊惹春风(双重生) > 绊惹春风(双重生) 第114节
    “上回船上得的那坛洛神花酒,可还在曹都尉手上?”秦陌犹记得他说过要带回家,同家人一起品尝。

    曹立迟疑地点了点头。

    秦陌将那昂贵的花雕放在了他面前,想跟他换酒。

    曹立不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会神,秦陌立马转身道:“我再给你加两坛。”

    “不是不是,王爷,哎,别跑啊,我现在就去给您拿!”

    直到把洛神花酒送还到秦陌手上,望着他凝着那壶酒呆了一瞬的目光。

    曹立还是没想通,就要回一坛酒的事情,至于叫他纠结这么久,竟游了一上午的神?

    这时,王参军将剩下的一应事宜尽数交代给了当地的有司衙门,正好迈进门来,上前询问道:“王爷,我们下一处去哪儿?”

    文长青的烦恼,他们已经帮他解决了,他愿不愿意回来,不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事情。

    这两年他们暗中连络了不少玄策军的旧部,再是隐迹,经过这一趟剿灭大运河水匪的动静,内阁那厢必当有所察觉。

    眼下还不是和那帮老头硬碰硬的时候,该回长安蛰伏一阵,迷惑一下他们了。

    秦陌的回答不出所料,只是他回家的路径,一改以往直线最短的奔命走法,忽而不讲效率的,拐了一个弯。

    “先去扬州。”

    --

    大运河上的船只,每日都是来来往往,走走停停。

    览千帆过尽,夕阳垂落,文长青坐在了小酒肆的窗边,独自一人温了一壶烧刀子,斟酒自酌。

    犹记得他最初结识秦葑,两人就是在残破的城墙上喝了一壶烧刀子。喝完以后,他就入了他的军营。

    秦陌第一天走进他的小酒肆,点的也是一壶烧刀子。

    秦陌当时头戴斗笠,一副路过歇脚的旅人打扮,毫无违和地融进了他的酒肆中。

    可文长青一把酒水放到他桌前,迎面看到他斗笠下那副刀削般的轮廓,一时间仿若故人重逢。

    “想去就去吧。”

    伴随着打帘进门的短风浮动,一道爽朗的女子嗓音响起,旁边忽而伸来了一只白皙的女子手,手心略有薄茧,提壶给他早已空掉的酒杯斟酒。

    龚三娘温言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就没放下。我也看得出,现在的洛川王,和当年的一样,有勇有谋,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文长青噙笑将她一睨,“你怎么还当起别人的说客了?”

    龚三娘倒完了酒,将酒壶朝桌上一磕,叉腰道:“人家帮了我一个这么大的忙,我不帮他说话,我还叫你继续在这游手好闲吗?”

    文长青双眸微瞠,“我哪里游手好闲了?你没看见我这酒肆,成日人来人往的,我可是有正经营生的小老板。”

    “但这不是你的志向。”龚三娘道。

    文长青凝着她的双眼,一下失了声。

    龚三娘拿起了桌上另一只酒杯,“当年我说我要当掌舵,所有人都说我自不量力,唯独你支持我,给我出主意,我那时就看出来你是个好军师。后来你说你要去参军,我给你准备行囊,亲自护送你去,你说我天生就是个运输的好手。”她提壶斟了杯酒,双手捧着敬向了他,“现在我把漕帮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呢,什么时候让我看到大周完整的国土?”

    文长青神色一顿。

    龚三娘皱眉道:“你可别连我一个女子都比不过,我可是会笑话你一辈子的。”

    文长青噎了好一会,垂眸嗤地笑了一声,拿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揶揄道:“你是普通女子吗?”

    龚三娘瞪他一眼,转而,跟着他一同笑了笑。

    这酒杯一碰,她便知他心里已然下了决定。

    当她问及他是否需要她帮忙送他去长安,文长青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入京的时候,尚需静候时机。”

    文长青想了想,衔笑续道:“何况,现在洛川王也不在长安。”

    今儿个一大清早,他人就跑扬州去了。

    文长青比王参军他们还要早得知他的行程。

    静尘在清剿水匪的第二天,就恋恋不舍与他提出了辞别,道是临时接到了王爷的指令,安排他先去一趟扬州。

    文长青问他去扬州做甚。

    静尘恢复了一张云游高僧的面容,安静了会,似是有什么不可泄漏的天机,只双手合十,稽首道:“王爷的心在哪,静尘就在哪。”

    言下之意,秦陌的心思已经被别人勾走了,不留我给你打工献殷勤了,你文长青要不要回来,你自个慢慢想吧!

    --

    当静尘如期在扬州的大运河岸口与秦陌一班人马汇合,只见秦陌翻身下马,一上前就将他带到了旁边,窃窃私语。

    静尘是秦陌的心腹,领命的向来都是机要任务。

    王参军等人见他俩站在柳树下神色凝重,纷纷退避在一边,为他们放风把守,给他们提供出商议要事的良好环境。

    秦陌见静尘叹息摇头,蹙起眉宇,“没卖出去吗?”

    静尘双手合十,“没买到。”

    秦陌面露不解,静尘道:“崔姑娘手上的货物一卸下船,就被当地的商户抢购一空了,静尘有负使命,一星半爪都没买着。”

    重逢那夜,兰殊曾提及她在海外进了一批货物,打算拿到扬州去卖。

    秦陌顾虑到她刚回中原,一时还忧心她会找不到销路,正想出钱帮她吸纳,不曾想,是他多虑了。

    秦陌默然片刻,不由自嘲地叹笑了声。

    她已经不是那个卖画给他买衣服的小姑娘了。

    --

    当秦陌与兰殊在渡口再度相遇。

    静尘的头顶上已经多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假发套,隐在他身后一众亲兵中,完全看不出是个和尚。

    秦陌这回舍近求远的行程安排,已经叫曹立等人有些纳罕。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洛川王马不停蹄赶到扬州的岸口来,为的竟然是,蹭、他前妻的船、回、家。

    “刚好扬州下了一批商户,空出来的阁间,倒也够得你们住的。”兰殊温言大方道。

    曹立不由捂了把脸,也不知该庆幸自己跟了这么个会为国家省钱的好上峰,还是该怀疑陛下是不是给他传达了最近国库紧张的信号。

    不然以秦陌的脾性,是那种蹭吃蹭喝的人吗?

    曹立忍不住同王参军嘀咕了句,王参军默然站在一边,琢磨了眼秦陌的眼神,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叹笑一声,负手而立,跟在他身后上了船。

    大商船缓缓驶离了渡口,顺着大运河,驶向下一个终点站,长安。

    月明星稀,夜雾趋渐在水面上拢聚。

    秦陌循声打帘从船舱出来,正好看到了兰殊与一众商户围坐在了船头,磕着瓜子果仁,说说笑笑。

    琉璃王坐在了她旁侧,手上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只埙,正饶有兴致地为她献了一曲。

    秦陌迈步上前的过程,听了个全程。

    一曲罢,琉璃王满怀期待地询问道:“如何?”

    兰殊面容微滞,唇角挂着牵强的笑容,正斟酌着回答的措辞,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道熟悉好听的男子嗓音,一本正经的语气,却透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可以上阵杀敌了。”

    兰殊一回头,秦陌目光略有恳切地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让出一点位置给他。

    兰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环顾四周,蓦然发现场上的空位明明还有很多。

    秦陌已经在她和琉璃王中间坐了下来。

    琉璃王见他一个大男人非往他俩夹缝里钻,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而后笑了笑,“不愧是沙场勇士,竟听出我吹的正是《兰陵王入阵曲》的其中一段。”

    秦陌顿了顿,诚恳道:“这我倒真没听出来。”

    “那你怎么说可以上阵杀敌?”琉璃王质问道。

    兰殊干咳了咳,温言解释:“他的意思是,您吹的曲,功力足以退敌。”

    那十六七岁的小跑堂也在席里,即兴来了句实话补充:“是挺催尿的!”

    琉璃王:“......”

    场上一片哄笑而过。

    琉璃王眯缝着眼看了秦陌一眼,又看向兰殊道:“他一向说话这么深奥吗?”

    就你听得懂?

    兰殊笑而不语,琉璃王直接把埙递给了秦陌,扬起眉角,“你来一个?”

    在兰殊的记忆里,秦陌是不会吹埙的。

    可他默然接了过来,温言问她借了下手帕,当着琉璃王的面,洁癖一般仔仔细细地把它擦拭了遍,一阵悠扬的埙声,随着晚风在船头游荡开来。

    四周雾霭缭绕,月亮已升到了头顶。

    大船在白茫茫的雾中穿梭向前,前方的水道笔直宽阔,两岸青山夜色笼罩,全然一派和睦安宁,众人却在缓缓上扬的埙声中,犹如误闯沙场,眼前出现了金戈铁马。

    偏偏埙声底调如丝,随着风声忽有忽无,不叫人心中汹涌澎湃,犹如烽火狼烟中,残垣断瓦下,一树梨花簌簌下落。

    一曲罢,婉转流觞,令人又惊又叹。

    转目再望向眼前的将帅,铁血冷面,目光坚毅,宛若将心中对于战争残酷悼念亡魂的一缕柔肠,仅封存在了委婉的乐声里。

    兰殊短促的沉默,再抬眼,只见不少士兵循声出了船舱,不知不觉融到了他们的围炉夜话之间。

    其中有一名将士遭旁人询问怎得从榻上爬了起来,牵起唇角,说起他们在外征战,每逢疲累之时,不少同袍都会坐在城墙上吹埙,聊以慰藉。

    并非独爱埙这类乐器,只是最方便他们这样的行伍之人随身携带。

    其间他们最喜听大帅的曲,都是糙汉,品不出什么风月婉转,但每次听完之后,便觉得心中的凄凉有了挥散,身上又来了劲。

    这也是为何他们一听到舱外熟悉的曲声,不由纷纷探了出来。

    倒是一下叫这帮船上的商户,心中激动不已。

    他们听闻洛川王携兵上了船,对于这群沙场猛将心生好奇,一直渴望有机会上前攀谈一二。

    奈何这帮精兵军容整肃,不苟言笑,令人望而却步。

    现下他们却主动坐到了席面上,游商与军士开口交谈,发现彼此也没什么两样,虽出门在外,各有阅历,但心里都有挂念的亲人。

    侃天说地,商场与战场的趣闻轮换分享,船头一时间热闹非凡。

    兰殊无意间,同秦陌底下的将士透露出他其实还会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