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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辣文小说网 > > 绊惹春风(双重生) > 绊惹春风(双重生) 第102节
    秦陌望着他回过头来的温润英俊面容,向来冷冰冰的双眼,一时间有些发热。

    他有多久,多久没见过秦葑了。

    小时候,秦陌最爱拉秦葑的手。他从小脾气就倔,唯独在秦陌面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秦葑总是很忙,但逢年过节,都会守诺回家陪他。

    他最喜欢的,就是秦葑牵着他的手,带他去逛灯会。

    那时他少时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秦陌本来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记不清秦葑的脸了,这回再度看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心口不由融化了一片,忍不住,朝着秦葑走了两步。

    眼前的秦葑,似是看到了他的存在,温柔笑着,冲他伸出了手。

    “小彦,过来。”

    熟悉的嗓音,令秦陌的眼眶瞬间发红,他逐渐变成了眼前那个七岁的小孩童,上前,牵住了父亲的手。

    秦葑的手还是那般大,那般温暖。

    秦陌默然跟着他往前,走向了那雕刻着“酆都”的黑漆大门。

    都说人在临死时,会回忆起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事,如果他前往黄泉的最后留恋是秦葑,秦陌觉得自己大抵可以安宁上路了。

    正这么想着,身后忽而传来了一声脆生生的呼唤。

    “秦子彦!”

    秦陌猛然回过头,不见身后有人,可他的身形忽而长大了好几分,变回了一名十五岁的少年,蓦然想起,他曾成过婚。

    秦葑仍牵着他,衔笑问他是谁。

    父亲未曾见过他成家,秦陌难得赧然,温声道:“是孩儿的妻子。”

    酆都大门咚地一声打开。

    秦葑叫秦陌跟上。

    秦陌有了一点犹疑,再度朝着身后看去,秦葑温言问道:“怕你的小妻子,舍不得你?”

    秦陌顿了顿,眼底闪过了一丝恻然,笑容惨淡,“她应该不会。”

    “那走吧。”

    秦陌迟疑片刻,继续牵上了秦葑的手,不经意再回眸,却看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俏影。

    秦陌不由顿住脚步。

    那俏影越来越熟悉,穿着一身如枫般的襦裙。

    秦陌忍不住去辨别她的面容,那身影的面前,忽而破空来了一只利箭。

    “秦子彦,小心!”

    秦陌微瞠大了双眸,浑身激灵了下,下意识冲了上去,跃然去握那羽箭的柄。

    这股子劲带出了他身体的求生欲,秦陌紧紧咬住的牙关一松,倏而睁开了眼。

    大雪掩埋,一片死寂的悬崖下,探出了一只奋力往上爬的手。

    --

    前线大捷,秦陌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回长安,满城彩帐高挂,充斥着喜悦的爆竹之声。

    少年将军出征前,初出牛犊不怕虎,却也多多少少,带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稚嫩。

    血战沙场大半年,凯旋已过及冠,俊美的眉宇彻底舒展开来,曾经的青涩全然不见了踪迹,犹如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凛然冷厉的气息。

    李乾亲自下轿出城迎接,刘公公念了一长串犒赏的旨意。

    秦陌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被李乾扶起身,反握住了他的胳膊,再度看向他身后跟随而来的人潮,找不到他所期盼的那道身影,哑声问道:“崔兰殊呢?”

    他在鬼门关前,做了那样一个恶梦,几乎夜不能寐,就怕预示着些什么。

    眼下看不到她的身影,心里更慌乱了。

    李乾的面色一僵,轻叹道:“年前传来你的死讯,我信以为真,把放妻书给她了。”

    所以,她没事。她只是走了。

    秦陌提起来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洛川王府门前,所有仆人热泪盈眶地排列在门口等他。

    秦陌抬眸往内扫过,只见院里的偌大的府邸,满庭的芬芳,在他眼中,却似空无一物。

    春月暖阳如幕洒下,满园芳菲,灼灼烈烈。

    秦陌迈进屋门,目光有些涣散地盯着空荡荡的主屋。

    沙场上,那位所向披靡的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愣愣地,静站在了主屋前。

    屋里仍然打扫地十分干净,点着最常用的安神香,浅淡温和。

    其间不掺杂一丝魅人的气息,她的味道,早已散干净。

    床幔上,流苏静静垂落,再不会受到少女轻盈的脚步,带起的短风搅扰。

    窗台前,那两盆她悉心照顾的异色山茶,终于,开出了第一春的花。

    第069章 第 69 章

    她曾一直盼着它们开花。

    每回从榻上苏醒, 都会趿鞋先跑到窗台前看一眼,满怀期待之后,眼底叠着重重失望而归。

    秦陌走上前, 轻抚了抚其中一朵白底泛粉的六角花冠,几乎可以想象,若她在此, 看到此番美景, 该会有多么开心。

    他完全理解她的离开。

    他的死讯传回长安已有半年, 若是她还在这儿,他反而还会觉得奇怪。

    只是这偌大的主屋,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实在是显得冷清起来。

    一缕清风穿过窗扉的罅隙掠了进来,内屋前头的珠帘轻轻摇晃。

    他回过头,恍惚间, 彷佛看到了她纤细的身影打帘出来,澄澈的目光忽而发亮, 语笑嫣嫣,冲着那盛开的山茶花飞奔而来。

    而后在他眼前, 化成了一缕轻烟。

    秦陌一时间心口大恸, 面上的镇定, 几乎要维持不住。

    邹伯命人将清洗风尘的热水提入耳房, 只见秦陌坐在了拔步床边,盯着床褥出神。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不论是妆奁内他送的珠钗, 还是柜子里他给她新做的衣裙, 只拿了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长枕。

    元吉上前低声唤了他一句:“爷?”

    秦陌低低嗯了一声。

    “水已经打好了。”元吉躬着身子,等待着秦陌起身, 为他更衣。

    秦陌摆了摆手,只道他自己来。

    元吉与邹伯对视了一眼,默然带着打水的家仆齐齐退下。

    秦陌走进了耳房,缓缓卸下外衫,身上层层叠叠的纱布绑带,露了出来。

    他浑身都是伤,能活下来,皆是命硬。

    军医严词要求他需再将养一段时日,才能返程归京。可秦陌每每想起自己那虚虚实实的梦境,心脏便一阵紧抽,怕极了那一道破空而来的利箭。

    他的梦真真假假,有些场景与现实几乎重合,有些又截然相反。秦陌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古怪,却也不敢拿她的安危当作儿戏。

    他着急忙慌地赶回了长安,第一眼没看见她时,当真是心急如焚。

    结果,她安然无恙,只是离开了。

    独自一人处理伤口,总是更磕磕绊绊一些,秦陌从耳房返回,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漫漫长夜的卧室,越发显得人去楼空。

    秦陌坐到了她平常最喜欢犯懒的那张摇椅上,长久无声,整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

    他闭上眼,却入了一个梦。

    当秦陌在梦境中缓缓将眼睁开,他站在了御书房的门口,屋内八百里加急的士兵满身风尘,以头抢地,哽咽道:“陛下,秦元帅,殉国了......”

    李乾坐在御座前,猛然起身,整个身形晃了晃,一下从座上摔了下来。

    秦陌刚想抬脚进门,眼前的画面忽而一转。

    洛川王府的白幔高挂,整个长安都在下着鹅毛大雪,雪花与丧布重合,将整个宅院,包裹在了一片凄然苍凉之中。

    秦陌听到了人声,向右看去,只见李乾将放妻书交给了兰殊。

    她一见那熟悉的字迹,眼眶便通红起来,却不肯离去,连尊卑礼仪一时也无暇看顾,直接将那锦书塞回到了他手上,背对他起身,抽噎道:“我不用他为我想这么多!”

    “他走前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一天不见到他,我一天都不会离开!便是尸首,我也要等他回来......”

    “子彦已经尸骨无存,你怎么等,如何等,你还要等一辈子吗?”李乾痛声道。

    兰殊短促的沉默,吸了吸鼻子,仰起了头,“便是留下来一辈子当寡妇,也是我自己愿意。”

    后来的每一天,她一滴泪都没有再落,悉心照顾骤闻噩耗病倒的长公主,尽心尽责,打理一蹶不振的府邸上下。

    直到来年的春天,燕子归巢。

    她在城门前,见到他活生生地回到了她身边。

    那双外柔内刚的莹莹双眸,终于难以克制地,洒落了一地的泪。

    他劫后余生,再看见她飞奔向自己,抱着他喜极而泣,目不转睛地将他凝视着,红扑扑的眼眶里,只有一个他。

    再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难以在这样的痴情下无动于衷。

    何况,他早就沦陷了......

    将士归家,洗却风尘,当她在耳房为他宽下冰凉的铠甲,却见他身上遍布着绑带,眼里的金豆子,再度不由自主地坠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