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05:00pm地点:atlantis
(第三人称视角)
病房内,冰炎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专注地看着伊雪,似乎不想错过任何她即将醒来的跡象;洛亚和赛塔也在旁边低声说着什么,提尔和九澜同时出现在这间病房更是无声地彰显了情况的严峻。
六罗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熟悉的医疗班总部里,有天会看到自己的搭档躺在那张洁白的病床上,并且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搭档便迅速地移开视线,那张向来充满笑意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再把注意力放到旁边的仪器上,所有的数据都糟糕的可以。
见到六罗来了,洛亚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他逐渐回神、艰涩道:「不是说神伤人伤,神亡人亡......那为何伊雪躺在这里,我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本来就是为了救你,她怎么会让你再遭一次痛苦。」虽然早有想到,但看着妹妹现在的模样当然很不好受,不过六罗的反应倒是让他稍微平静了一点。
脑袋再次空白,沉默良久、六罗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真正的条件究竟是什么?伊雪她......现在到底在经歷着什么?」
「一人活下来、另一人就必须死去,这是必要条件,基于神族的缘故,这个条件不会那么严苛,但还是要有人承受死亡的痛苦;被復活者死亡的时间、以及被復活的时间,每年的这两个时间点,都需要有人去承受一次。」洛亚的声音回盪在病房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重重地打在他们心上。
洛亚看着六罗颈部的疤痕,轻声道:「你当时是因为被切开喉咙而死,那么她就会用半天的时间感受刀尖刺穿皮肤、割破咽喉,大量的血液自动脉喷涌而出的感觉,以及你死亡时的所思所想;接下来的后半天她会感受到伤口慢慢癒合,并再次接收你从死亡到復活期间的身体记忆,也就是你身为魔使者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作为魔使者的模糊记忆要由伊雪去承受?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血腥记忆却要由復活自己的搭档来承担?
「不能让我自己承受就好吗?」六罗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无措,平时的冷静温和荡然无存。
「术式不可逆,在復活术施行的时候,人选就已经决定了。」
听到这句话,沉默已久的九澜看向洛亚,问出和六罗心底同样的疑问:「还有谁是承担的人选?」
「施术者、被復活者,以及参与阵法的血亲。」
闻言,九澜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几乎说不出话的兄弟,轻轻拍了下六罗的腰脊,示意对方振作、再次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好过点?」
「没有。」洛亚果断回答,并提醒道「虽说是一天,但是死亡的感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摆脱的,如果说有什么是你们能帮上忙到地方,就只有照顾好她这段期间的身心状况。」
语毕,洛亚便和赛塔一同离开了,倒不是他们不想照顾伊雪,而是有冰炎和六罗他们在,他们很放心,尤其若不让六罗和九澜做些什么的话,估计会更加愧疚。
当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六罗终于走向病床,看着沉睡中的搭档、再次陷入沉思,刚才听到洛亚的话,他甚至產生了不如就这样死去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刚出现就立刻被他掐灭;先不说就算他死了,伊雪还会不会继续承受这样的苦难,再者,他太瞭解伊雪了,如果真的选择这样死去,她肯定会更痛苦、自责,认为自己不该擅自復活他。
「六罗学长。」
冰炎的声音中止了他混乱的思绪,当他看向冰炎时,他没有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任何的憎恶和责怪,只有还没完全褪去的担忧:「可以请你帮我照顾雪吗?」
六罗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以为这个时候冰炎会想要陪在伊雪身边,而冰炎显然看出他在想什么,直接道:「我相信洛亚和赛塔也是这么想的,全学祭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和其他人会处理好的。」
语毕,冰炎看了一眼提尔,后者和九澜说了几句话便和冰炎一起离开了,偌大的病房如今只剩下罗耶伊亚家的两兄弟和躺在病床上的伊雪。
「三哥,我......」
「这是我们欠伊雪的。」
「我究竟能给她什么?」他从来没有感到这般无力过,重要的人就在面前,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就连向来受人吹捧的治癒术都毫无用处「神族的生命近乎永恆,难道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伊雪承担一切吗?」
九澜一时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同胞兄弟的问题,沉默数秒后他才啟动移送阵,临走前留下一句道:「我去凤凰族一趟,或许琳霓西娜雅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但是两兄弟都觉得这个说法几近于不可能,为连洛亚都说没办法的事情,凤凰族又怎么可能会有解答?只不过是想要做些行动来减轻负罪感罢了。
六罗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他把所有的仪器都检查过一遍后,便拿起一旁的毛巾替搭档擦拭额上的冷汗,一边和对方说话;与此同时,冰炎和洛亚等人也分别在处理伊雪手上未完成的工作,前者代为通知兰特和格拉利斯,后者则是与赛塔一起把全学祭的事接管下来,不过好在赛塔本就是白园组的成员,所以也没有太多需要调度的地方。
「伊雪似乎提前先把这天空下来了,没有任何事是非她出面不可的。」
听到赛塔这么说,洛亚放下手边的工作,闭上眼靠到椅背上、微微叹了口气:「有种孩子长大的感觉。」
赛塔没有答话,他知道眼前人还没把话说完,而洛亚确实也没让他失望,睁眼后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继续感叹道:「其实方法也不是没有,我可以替雪承担一半的痛楚。」
「她拒绝了。」用的是完全肯定的语气,赛塔缓步到洛亚身后,把手搭在他肩上,似乎是想安慰洛亚。
「对。」洛亚把手搭上赛塔的手背,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雪的意识完全把我挡在外面,一丝空隙都不给,就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做似的。」
赛塔俯下身环抱住洛亚的肩颈:「没办法,你们两个都是只会替他人着想的傻瓜。」
「那两个孩子应该是最痛苦的吧。」洛亚闭上眼轻靠在赛塔的手臂上,想起了踏进医疗班时,所见到地他在不安中又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的模样。
『雪会没事的,她只是需要休息一会。』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对冰炎说的。
『我知道,我会支持她所有的决定。』他记得冰炎那双象徵着兽王族血统的红眸、以及那双眼眸里的坚定『即便痛苦,我也不会去干涉她的抉择。』
若放在平时,伊雪又想要自我牺牲来成全别人的话,冰炎肯定会生气地把人狠狠训一顿;可这次的情况不同,他知道如果伊雪不这么做,六罗就没办法回来,所以他没得选,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你没有丝毫迁怒于罗耶伊亚家吗?』
『丝毫没有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有一瞬间,更多的是气自己的无力、就像她不曾迁怒于妖师一族一样,我也不会对罗耶伊亚家进行任何苛责。』
他知道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和情绪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当冰炎给他那个解答时,他才会完全放下心来:「冰炎很好,我认为可以安心把雪交给他。」
「就算你反对,伊雪也不会同意的。」感受到到洛亚的情绪转晴,赛塔调侃了一句。
洛亚没有否认,只是轻笑几声、转身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就像你的族人反对,我也不会同意。」
窗外的夕阳照射进室内,温暖又柔和的橘红色光芒映上了两人的脸庞,照得无比通红,也不晓得是本来就红的,还是被夕阳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