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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想越难过,回到山中,竟也没看见林长辞从前面路过。

    “发生了何事?”林长辞把他叫住。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淮惊慌抬眼,忙行了一礼,强撑道:“无事,师尊。”

    “过来。”林长辞又对他招手。

    温淮不想叫他担心,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试图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林长辞却看也不看他的笑脸,取出手巾,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手巾仔细为他擦去脸颊的泪。

    温淮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满脸泪痕。

    他急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深觉丢脸,吸吸鼻子道:“多谢师尊。”

    看他模样顺眼了一些,林长辞再问:“为何伤心?”

    温淮嘴唇动了动,本不想叫他操心,但一触及林长辞的目光,不知怎么,委屈得酸了鼻子,哽咽着把事情全说了。

    约莫是他边走边哭的样子实在可怜,林长辞摸了摸他的头,道:“此事无需再管,我自会告诉训诫堂长老。”

    头顶的掌心十分温暖,带着尊长的关切,温淮从未被这样安抚过,呆了片刻,忽然有些渴求林长辞能一直看着自己。

    要是他能遇到师尊再早一点就好了……过往的冬天就不会那么冷。

    林长辞本是去主峰办事,没有丢下他,带他一起去办完事回来,温淮心里已平复得七七八八,大着胆子问:“……师尊,能帮弟子挑一柄剑堂的剑吗?”

    林长辞面色淡淡,道:“都差不多,你自己看着挑就行。”

    他没有说好与不好,温淮心里立刻沮丧起来,乖巧道:“是。”

    回去后,温淮连练功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倒头便睡,以为睡着了就不会再想,可醒后,他横想竖想,还是沮丧。

    他怎么能冒然奢求呢?师尊本就事务繁杂,他沐浴到月光便罢了,竟还试图让月亮只照耀自己。

    从那以后,连续几天晨课,他都没敢抬头看林长辞,怕再看到那张脸,滋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妄想。

    ——但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柄新剑。

    这柄剑从他妄想的那个人手中递出,剑身精光熠熠,寒铁为骨,摧金断玉,握在手里有股逼人的寒气。

    这不是外门弟子挥舞的玩具,是一柄真正开了剑意,能杀人见血的剑。

    “剑堂的剑多是贩卖给外门弟子,并没有十分出色的剑意。”

    林长辞道:“你既入我门下,便合该给你锻造一把,不知是否趁手?”

    温淮喉头滚了滚,看着林长辞的脸没说出话。

    他以为师尊早就忘记这件小事了,就像当初他以为师尊早就忘记他是谁。

    可林长辞没有忘,从来没有忘。

    温淮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是他收到的第一柄剑,也是唯一一柄。

    “自是趁手的。”

    他笑了笑,努力压住声音里的哽咽:“师尊……”

    林长辞问:“嗯?”

    温淮不说话,把剑佩在腰间。

    然后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紧紧抱住了他的月光。

    ……

    想起旧事,难免黯然几分。

    但这黯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林长辞察觉之前,温淮便整理好了情绪,道:“师姐进了酒楼,我们也去吧。”

    只要林长辞在他身边就好,怎敢奢望更多?

    温淮垂眸,用手臂隔开其他人,以免挤到林长辞,二人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

    正是晌午,一楼座无虚席,还有说书先生从屏风后出来,看势头即将开始说书。

    林长辞与温淮上了二楼雅座,若华等人已选好了位置,几个少年少女兴高采烈地交流着今日见闻,就等两人落座。

    “师尊,这家酒楼的菖蒲酒很不错,方才进来我便定了一壶,你要尝尝么?”若华问。

    她爱酒,尤其是好酒,没等林长辞点头,便倒了半盏。

    菖蒲酒性温,喝一点也无妨。林长辞端起酒盏,浅浅抿了一口,淡色的唇上沾着酒水,柔软湿润。

    温淮视线落在上面,喉结上下滚了滚,怕被其他人注意,借着饮酒挡住异样的神色。

    这时,底下的说书人一拍醒木,开场白道:“众所周知,碧虚长老几月前回了神机宗!”

    若华等人怔了一下,没想到话头突然引到林长辞身上。

    说书人继续道:“看诸位客官的神情,应当都知道碧虚长老罢?今日端午,我便说个碧虚长老斩恶蛟的故事!”

    第27章 看灯

    说书人讲得抑扬顿挫,口若悬河。

    “……那蛟龙怎一个可怖了得!碧虚长老却毫无惧色,喝道:大胆妖兽,接我一剑!言毕,碧虚长老拔剑便斩!蛟龙犹在笑他不自量力,不料龙角竟被斩下半边……”

    底下听众们听得兴致勃勃,并未察觉真正的碧虚长老就在他们头顶雅座。

    林容澄撇嘴道:“师父只是面冷,才不会如此轻狂。”

    若华赞同地点头,白西棠却笑道:“那是没见过你师父轻狂的时候。”

    他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林长辞,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道:“几百年前,师兄刚出师时,可比这狂多了,曾一剑挑翻了一个宗门。”

    时过境迁,林长辞数百年前的过往也只有白西棠这样的旧友才知道了。

    弟子们好奇地看向白西棠,连温淮也放下酒杯,听他不紧不慢地讲道:“师兄本来路过一个镇子,恰逢镇中有喜事,被留下来吃酒,但酒还没吃到,新娘子就半道被人抢了。抢的人是附近宗门的掌门之子,欺男霸女惯了,没人管得了。师兄听说后,酒也不吃了,提剑就去了那个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