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命!”
莫展拔刀冲了过去,可孙重楼更快,这厮冲过去,单手抓住一个草原商人,猛地把他举起来,砸向了柜台。
轰隆一声,柜台竟然轰然倒塌。烟尘中,那个草原商人看着浑身瘫软,也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不过看着气息奄奄,大概是活不成了。
“蒋庆之,你敢!”
尖叫声中,刀光闪过,随即人头就落在了地上,翻滚几下,滚在了躺着的一个礼部官员的脸侧。他惨嚎一声,想爬起来,可大腿骨折处一阵剧痛,顿时再度哀嚎。
孙重楼抓住另一人,那魁梧的身躯俯瞰着此人,一拳从他的头顶砸去。
呯的一声,众人见商人翻个白眼,接着鼻孔中流淌出两条白色的鼻涕。
那是脑髓!
孙重楼松手,莫展却止步。
老板说了杀三人,他杀一人,孙重楼两人,剩下的只能是断腿。
可一人却从斜刺里冲过去,和一个草原商人厮打在一起,只见他出手怪异,但力气却不小,两下就把对手打翻在地,随后拿着带鞘长刀用力砸去。
惨嚎声中,商人两条腿被活生生砸断,此刻孙重楼早已完成了另外三个断腿任务。
“伯爷,可还有吩咐?”
来自于葡萄牙的落魄水手,西方首席顾问波尔单膝跪下,恭谨请命。
“艹!”孙不同突然觉得自己的地位好像受到了威胁。
蒋庆之看着那些商人,森然道:“敢在大明京师动手,谁给你等的胆子?”
您现在才兴师问罪……都特么动手了,还死了人,您这……做样子也不是这样的啊!
两个礼部官员目瞪口呆。
剩下的商人在瑟瑟发抖,有人低头,怨毒的道:“长威伯,大明在草原也有商队。”
“也可以没有。”蒋庆之冷冷的道。
商人们身体一震。
是了,对于大明来说,和俺答部的交易可有可无,可对于俺答部来说,和大明的交易却是不可或缺。
可俺答会咽下这口气?
商人们咬牙切齿,蒋庆之回身,两个礼部官员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对方动了手,便要毫不犹豫的还击,哪怕是打死人了,自然有人兜底。”
礼部官员低头,眼底有心酸之意,“许多时候……”
“许多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对?”蒋庆之拿出药烟,孙不同刚想去点燃,却被波尔抢先。
蒋庆之点燃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你等若是打死人,或是被打死,都是不辱使命。唯有退却,唯有低头,唯有胆小怕事……丢的是大明的脸,是陛下的颜面!”
“担心被上官责罚,担心无人兜底,这等念头此后尽数打消。”蒋庆之用烟头指指那些商人,“礼部不管,还有本伯。本伯不管,还有陛下!这个大明的骨头,一直都在直立着,从未弯折!”
蒋庆之大步往外走,两个礼部官员相对一视,转身,冲着蒋庆之行礼。
“长威伯!”
燕三在逆旅前下马,正好蒋庆之走出来。
“没死人吧?”燕三问道。
“死了三。”孙不同说道。
燕三叹道:“咱来晚了。”
他走进大堂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位……还真是杀神转世。”
蒋庆之出手了。
“蒋庆之一进去简单问话后,就令人杀了三个商人,打折了四人的腿。”
一个锦衣卫在禀告。
朱浩:“他竟然愿为礼部出头?”
这时候看老对头的笑话不是更好?
陆炳默然良久,“知道了。”
朱浩叫住此人,“为何杀三人?”
“小人不知,不过当时动手的商人有七人,礼部受伤三人。”
朱浩回头,见陆炳幽幽的道:“你伤我一人,我杀你一人吗?”
顿时,一股煞气笼罩住了大堂。
礼部,当消息传来时,那些官吏也不敢置信,纷纷出来核实。
回来的两个官吏指天誓日,且说了当时蒋庆之下令杀人后,剩下的商人竟然敢怒不敢言。
“那位只凭着杀气就镇住那些先前跋扈的商人。”
有人看着徐阶的值房。
徐阶此刻在直庐。
值房里,严嵩父子就一件事儿在低声商议。
“此事该徐阶处置才好。”严世蕃笑道:“此事进退两难,且看他如何应对。”
“也好!”严嵩点头,让人去叫徐阶来。
另一间值房里,徐阶正在写青词。
“阁老。”随从进来,“元辅那边请您去一趟。”
徐阶放下笔,仔细看了一眼自己写了一半的青词,微微蹙眉,便把纸张拿起来,吹干墨迹后,折叠好放在袖口中,这才过去。
严嵩正在喝茶,严世蕃抬头,独眼中闪过笑意,“方才有人禀告,礼部那边去驱逐草原商人的官吏惹出了事儿,有三人被打伤。”
徐阶瞬间就看到了幸灾乐祸之意,他平静的道:“此事不知元辅如何看。”
球被丢了过去。
严嵩抬头,眼中有些诧异之色,“礼部之事,徐阁老可自理。”
可上次插手礼部之事的人是谁?
徐阶点头,“如此,当令五城兵马司的人前去驱赶。”
文的不行,那就动武!
严嵩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徐阶随即起身出去。
“爹,他当着咱们的面说出处置此事的法子,若是不妥,爹你不曾反对便是同罪。这个徐阶,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严世蕃冷笑道:“不过据闻蒋庆之去了。”
“蒋庆之一去,按照他的秉性,怕是会动手。”严嵩沉吟着,良久说道:“此事说大不大,说不小也不小。弄不好会提前引发俺答南下……这样,派人去一趟,劝住蒋庆之。”
“元辅!”
一个小吏进来,“方才外间传来消息,长威伯前往处置草原商人……杀三人,断腿四人。”
严嵩父子相对一视。
“他竟为礼部出头?”蒋庆之动手在严嵩的预料之中,但杀人,以及断腿,在严嵩看来便是为礼部出头。
严世蕃眸色复杂,“这便是我欣赏此人的地方。许多时候看似热血一涌上头来,便会舍弃立场,一心为公。”
“此事会引发弹劾!”严嵩抚须思忖。
严世蕃摇头,“爹,此事……压着!”
“你的意思是……”严嵩看着儿子,也是自己的首席智囊,大明影子首辅。
严世蕃揉揉独眼的眼角,“若此事不涉及俺答部,那咱们落井下石都无妨。可那是大明死敌!”
严嵩默然良久,叫来了赵文华。
“压住弹章。”
“是。”赵文华心有不甘,严世蕃冷冷的道:“大局为重。”
嘉靖帝也得了消息。
“果然,这个瓜娃子!”
嘉靖帝叹息,起身走到神像前,点了三炷香,然后默祷了一番。
也不知是为那三个亡魂祷告,还是为蒋庆之祷告。
燕三束手而立,“奴婢无能,晚到了一步。”
“陛下,长威伯求见。”
蒋庆之进殿,“陛下,俺答部商人无礼,臣杀了三人,特来请罪。”
嘉靖帝看着他,叹道:“可以不杀人的。”
“当年您也可以不杀的。”蒋庆之说道。当年俺答每派一个使者来大明,嘉靖帝就斩杀一人,且传首九边。
“还学会顶嘴了?”
“臣这不是和陛下学的吗?但凡敢触怒大明的,杀了再说。”蒋庆之笑嘻嘻的道。
“无赖子!”嘉靖帝指指他,“那些商人如何?”
“敢怒不敢言。”蒋庆之说道:“陛下无需担心俺答会断掉贸易。陛下不知俺答内部那些权贵对大明货物的渴望之情。好不容易开了贸易的口子,但凡谁敢断掉便会引发众怒。俺答内部本就人心不稳,臣断言,他闻讯后只会咽下这口气。”
“如此,南下时,他必然会寻机泄愤。”嘉靖帝眯着眼,“一个带着恨意的俺答……”
“陛下,草原异族哪一次南下会风平浪静?”
“也是。”嘉靖帝带头,“不外乎便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蒋庆之说道:“陛下,临清侯那边做的事儿不地道。”
“何事?”嘉靖帝问道。
“成国公那边本来好端端的和他家商议婚事,不知临清侯那边如何收买了国公府的侍女,竟然对外说小国公朱时泰有疯病,且是宿疾。”
卧槽!
黄锦都为之侧目,“这不是毁人吗?”
“你不答应就罢了,竟然四处造谣。”蒋庆之目光炯炯,“臣先备个案……”
嘉靖帝指指他,“此次再出人命,朕就让你去南方剿倭!”
呃!
黄锦看到蒋庆之明显的愣住,不禁莞尔。
如今大明内部正磨刀霍霍,就等着大战来临。嘉靖帝岂会在这等时候把自家名将丢在东南剿倭?
这话不外乎便是告诫。
“是。”蒋庆之一脸不情不愿。
蒋庆之去了直庐,徐阶值房大门打开,一个礼部官员正好出来。
“见过长威伯!”
里面的徐阶闻声抬头。
四目相对。
徐阶起身拱手,蒋庆之安然受了他一礼。
值房的门关闭,徐阶坐下,眸色复杂的低声道:“你有如此胸襟,老夫……”
徐阶的胸膛猛地起伏几下,最终却恢复了平静。
“来人。”
门开,一个随从进来。“阁老。”
“令人代老夫前去探视受伤的官吏。”
“是。”
门再度关闭,里面的人平静的恍若一潭死水。
蒋庆之路过皇城时,有几个官吏竟然冲着他行礼,神色恭谨。
“这是谁?”蒋庆之发誓不认识。
“表叔,那是礼部官员。”
景王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蒋庆之身侧。
“如今礼部都在传闻表叔以德报怨。”景王说道:“表叔,那时你在想什么?”
为对手出头,这事儿景王都干不出来。
蒋庆之看着那几个官吏,说:
“那时我就在想……就算是我的对头,也不能让异族欺凌!”
景王默然片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