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以后。
天色已晚。
夜色渐深,这马车上,则是空空如也。
驱车回城的,只有一名小旗,而五爷留在了城外。
那不是跟刘家的人,白扯了嘛?
孟炉略感无言,又打量了一眼这名小旗。
“你认得我?”
“在下林焰,在临江坊长大,听过孟校尉的名声。”
“原来如此。”
孟炉微微点头,又不禁问道:“五爷怎么不在车上?”
“原本此行,是拜祭槐尊,但槐尊失踪了。”
林焰认真说道:“五爷觉得槐尊怕是遭遇不测,所以留在城外,趁着入夜前,寻找一遍。”
孟炉怔了下,不由得问道:“入夜后呢?”
尽管他已知晓,这位无常掌旗使,深不可测,极有可能已是以武入道的炼精境大人物。
但在黑暗之中,纵然是炼精境,也未必就能稳妥。
“已寻得一处净地,在入夜前后,五爷会入净地避祸。”
林焰这样回应着,随后又再一次跟孟炉,确认了刚才的情形。
内城刘家!
斩杀了刘家的一位公子,果然麻烦不会就此了结。
只是有些诧异的是,城防守军的大统领,竟然会因为自己,连刘家的面子都不给。
“先前因为守城之事,城防的弟兄们,误会过五爷,大统领对此颇感歉疚。”
孟炉说道:“今日之事,算是还五爷一个面子,还请林焰兄弟,回头跟五爷说一声,将来不要伤了和气。”
林焰点了点头,旋即驾车,往临江司的方向去。
他在城门前,跟孟炉攀谈两句,可不是一时兴起。
他知道在城门之中,定然有各方势力的眼线。
长久以来,各方势力都对于城门,有着极大的关注,毕竟会涉及到很多东西。
此刻在城门处,一番交谈,停留片刻,就是要让各方知晓,临江司新任掌旗使无常,人在城外,并未归来。
那么今夜杀人的嫌疑,就不会落在无常掌旗使的身上了。
“内城刘家觉得这事没完。”
“想必梁虎和赵远,也都觉得这事没完。”
“正好,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没完!”
——
青山坊,监天司分部。
梁虎正坐在小院当中。
他上半身未着衣物,有白色的绷带缠绕着,裹住了左胸。
但伤口处,依然渗出红色的鲜血,染红了绷带。
他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极为凝重。
只是眼神之中的杀机与怨恨,极为强烈。
“这一刀确实凶悍,有内壮巅峰的修为。”
房中走出一名淡黄色长衫的老者,手里捧着个药罐子。
他缓缓走来,出声说道:“如果不是监天司的护心镜,你已经被砍成两截了。”
“当然,即便有监天司的护心镜,其实这一刀也是要命的。”
“你连胸骨都断了,要不是早已修成内壮,练达脏腑,非比常人,恐怕那一刀之下,心脏就要当场破裂!”
“不过还好,以你的体魄,内脏未损,就是小事,皮肉筋骨很快就能痊愈。”
“老夫这药,会加快恢复的速度。”
这淡黄色衣衫的老者,将手中的药罐,放在了石桌上,缓缓说道:“如果不是二爷发话,今天这事,将来就会要你的命。”
梁虎看着那药罐,沉默不语。
他邀请这位四房的公子,去城外捕猎。
后来纵马于临江司门前,也是他的手笔。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过内城刘家。
只是他没有料到,无常竟然杀性这般重,当场杀死了刘家的族人。
“虽说这位公子,是过继到四房的,不算老祖宗的嫡传血脉,但身份依然是四房的子孙。”
淡黄色衣袍的老者,取出纸笔,淡淡说道:“你得交代清楚,好给四房那边,一个交代。”
内城刘家,枝叶繁茂,子孙众多。
老祖宗有六子,传下了六房。
而在当年,这位在高柳城中,定下根基的刘氏老祖,是有亲族兄弟的。
那些亲族兄弟的后人,便算是刘氏一族的旁支血脉。
今日被当街斩杀的刘翼,出身于旁支,但因为某些旧事,所以过继给了四房的一位族老。
“伱还算有点儿脑子,挑的是刘翼这個过继的,要是换成真正的嫡系亲族,二爷必定找机会,亲自摘了你的脑袋。”
“若是嫡系亲族,我也不敢牵扯进来。”
梁虎终于开口,叹了一声。
他本想引一个刘家旁支族人过来,但又觉得分量不够。
思来想去,唯独刘翼,最为适合。
不算嫡系的刘家血脉,但在名份上,却又是货真价实的四房子孙。
他的本意,是让刘翼纵马于临江司前,撞死几个不值钱的贱民,必定会与无常起冲突。
可他也实在没有想过,无常竟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胆敢出刀斩杀内城刘家的族人。
“听闻临江司,往外南衙门递了一封信件,隐含威胁之意,要外南衙门重视那些守城而死的士兵,关注其家眷遗属的处境。”
“再联想到过往,此人协助巡夜使办案,杀性极重,嫉恶如仇。”
“所以料想,刘翼纵马于临江司街前,闹出风波,这个向来多管闲事的无常,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其实,梁某只是想要借刘家之势,压一压无常的气焰。”
梁虎低沉着道:“而且赵副令使,也对因为临江司递交过去的那封信件,从而对这个无常,极为不满。”
他抬起头来,说道:“原本准备逼迫无常放人,让他只能低头妥协,从此在临江坊当中,再无威望可言!至少在我等面前,再谈不上什么傲气……”
淡黄色衣衫的老者,冷笑道:“你既然知晓,人家嫉恶如仇,就没料到,刘翼会死?”
“那夜守城之后,已经猜测到,他极有可能,具备内壮的修为。”
梁虎叹息道:“原本以为,凭我内壮修为,再有十二小旗,又有赵副令使这位内壮上层的人物,携十二日巡使……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完全制不住他。”
老者语气冰冷,说道:“但你们就是制不住他,导致刘家的族人死了,更使得刘家在临江坊的颜面,荡然无存……如今就是在内城,都受其他各家的耻笑!”
这样说来,老者又凑近前去,森然道:“定此计策前,可曾想过,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