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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小在暗卫营长大,暗卫营里鲜少有女子,她自身性子又冷淡,不太会跟人打交道。

    乍一下来了个如此热情的梨梨,她心里开心又紧张。

    “奴婢既是小姐的人了,那自然是听小姐的。”

    梨梨笑了,认真的思忖着:“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就叫云舒好不好?”

    十九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却有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潇洒气质。

    然而身为暗卫,梨梨自然清楚暗卫的身不由己,但梨梨希望她像这句诗一般,如同云朵般自由自在、舒展闲适。

    小姑娘笑的开心,眨着眼睛问她好不好。

    云舒点点头:“谢小姐赐名。”

    场面一时间很温馨。

    跟追风一同站在角落里的暗七:那我呢?

    “云舒云舒!”梨梨开心极了,“谢谢殿下,殿下可真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人。”

    “嗯。”顾子亦语气淡淡,眉眼却难掩愉悦,甚至还有心情套用她方才说的话,就是态度怪怪的,总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内涵,“毕竟,咱们胜似亲兄妹,不是么。”

    梨梨猛点头:“嗯嗯嗯。”

    楚镇岳和赵管家对视一眼,两个人但笑不语。

    安定城因为地处边关,长期与红鹰军共同生活,在这柔情似水的南方中也沾上了别致的豪爽。

    当夜幕如同黑色的绸缎缓缓落下,笼罩着安定城时,另一种别样的生机与活力悄然浮现。

    顾子亦给梨梨披了件更厚些的披风,带着她出门逛街。

    追风和云舒跟在身后贴身伺候。

    街边的店铺灯火辉煌,招牌幌子在风中摇曳。酒馆里,宾客满座,酒香四溢。

    许是因为安定城内有许多四面八方的来客,梨梨竟然头一次在这儿的酒馆看到了类似于划拳的游戏。

    梨梨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街边划拳划得开心的那一群人,问道:“好生新奇的东西,殿下可知这是什么?”

    顾子亦瞧了眼,解释道:“这是军中将士们闲时用来解闷的活动,红鹰军常年与安定城一起生活,久而久之就流了出来。”

    梨梨恍然,笑了一下:“还怪有意思的。”

    顾子亦也笑了笑。

    梨梨还从未与顾子亦这般惬意地逛过街,往常多是吃顿饭,或者匆匆见一面便分开。

    两人像寻常百姓家的兄妹一般,一路上吃吃吃买买买,梨梨在前面拿,顾子亦在后面付钱。

    安定城内有许多别处地方的东西,梨梨一时被迷了眼,一逛就是一个时辰。

    顾子亦也不觉得麻烦,无论梨梨何时侧眼去看他,他总是笑的淡淡的,跟在她身后利落地掏钱,亦或是帮她拿着她看上的小玩意儿和没吃完的小吃。

    梨梨感叹:“殿下可真是人间宝藏。”

    “人间宝藏?”顾子亦琢磨了一下,“这词有什么含义?”

    梨梨笑着摇头:“嘿嘿,没有。”

    顾子亦挑眉,早就习惯了从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汇,梨梨不解释,他也不追问,只自己参透。

    人间宝藏,人间的宝藏?

    嗯,应该是个好词。

    自觉被夸了的太子殿下掏钱掏的更开心了。

    云舒自打三个月前接到要被调至梨梨身边之后便一直在学习有关于梨梨的一切,包括梨梨的日常饮食习惯、喜好偏好。

    此前她也经常从自己哥哥嘴里或是别的暗卫嘴里听到关于梨梨的名字。

    别人嘴里,这个她未来要保护的主子,是个聪慧机灵的小漂亮。

    确实是这样的。

    云舒心想。

    小姐拉着她的手软糯糯的,笑的像个小太阳。

    “云舒云舒,你们也吃呀,这个甜甜的可好吃啦。”

    梨梨一手一份红糖小糍粑,欢喜地递给追风和云舒。

    追风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云舒有些犹豫和迷茫:“小姐,这,不妥吧?”

    梨梨奇怪:“啊,有什么不妥的?”

    云舒忙解释道:“主仆有别,奴婢怎可……”

    梨梨不高兴地打断她:“什么主仆有别,云舒是不想和梨梨做姐妹吗?”

    云舒无措地摆摆手:“不是的……”

    只是她之前在暗卫营中一直做的是九死一生的任务,突然调来保护梨梨,她同样是当作一个随时舍命的任务的。

    殿下对他们暗卫也很好,但殿下又怎么会跟梨梨这个小太阳一样,想对谁好就直接用动作表现出来呢。

    梨梨这般,她有些……不习惯。

    梨梨对着她眨眨眼,把东西放到她手上:“那就对啦,这个可好吃啦,咱们甜甜的女孩子就是要吃些甜甜的东西呀。”

    “谢谢小姐。”

    梨梨嘿嘿一笑,转身跑回顾子亦身边,从顾子亦手上拿过自己那份红糖小糍粑,边吃边继续逛。

    吃的有些急了,黄豆粉沾到嘴角旁边,被顾子亦无奈又好笑地擦拭掉。

    云舒吃着手里的东西,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久久萦绕。

    接到保护梨梨这个任务的第一天,她曾经担忧的问过追风,梨梨会不会不喜欢她。

    她没干过照顾人的活,只干过让人嗝屁的活,有点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她。

    追风说,不会的,小姐是个很好的人,你也会喜欢她的。

    云舒忽然就懂了,当时追风笃定的语气。

    梨梨在前面蹦蹦跳跳,顾子亦沉稳地寸步不离跟在身边。

    追风见她情绪不对,笑道:“怎么样?”

    “嗯。”

    云舒笑着点头。

    *

    次日一早,梨梨就跑到安定城郊外的田地里视察去了。

    一切正常,梨梨松了口气。

    云舒跟在梨梨后面,看着自家小姐一会儿盯叶子一会儿摸泥土的,好奇又崇拜。

    她懂怎么用最不痛苦懂方式杀人,也懂怎么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人却不让人死去,刀剑鞭枪也都懂,就是不懂这些田地里的事。

    “小姐,我看这些叶子都黄黄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梨梨笑了笑:“嗯,你看,这些麦穗多大呀。”

    “是挺大的。”云舒想了想,“比京城的大多了。”

    听她说起京城,梨梨突然有点好奇传说中的暗卫营是什么样子的。

    小七能一个打十个,厉害的不行。

    还有之前的蜀葵宴,十几个暗卫愣是撑了这么久,那招式漂亮的,那威力大的,让梨梨惊叹的不行。

    小说里的暗卫营一般是怎么样的来着?

    哦,对。

    暗卫是从小选拔出来的,比试是你死我活的,活下来是得第一的,暗卫营是血腥又残酷的。

    “云舒,你们暗卫营真的如传说中一般可怕又残酷吗?”

    云舒一愣,摇摇头:“小姐是说哪方面的?”

    梨梨手上拿着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玩:“就……各方面?不是都说能在暗卫营里活下来的都是在厮杀里最后活下来的吗?比如两两比赛,活下来的那个才能留下来。”

    云舒笑:“当然不是,暗卫营虽严苛至极,却也不至于让我们自相残杀。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

    梨梨有点心虚,她总不能说是上辈子看小说看到的吧。

    梨梨没说话,云舒贴心地没继续问:“暗卫营里大多是从小培养的没错,不过一部分是暗卫营里的教头收留的孤儿,一部分是自己主动来做暗卫的。每个月都会有考核,一年一大考,每三年为期,不达标者会结合本人意愿和实力下分到各个位置去。”

    “噢,这样啊。”

    想了想,云舒补充了一句:“奴婢不知道别的暗卫营是不是这样的,反正十年前殿下接手了腾龙营之后就是这样的。”

    腾龙营便是独属东宫的暗卫营。

    梨梨若有所思:“殿下十年前还跟子期差不多大呢,那个时候便已经是个纯洁暖心惹人爱的小团子了么?果然是一个温柔又温暖的殿下呀。”

    云舒大骇:“暖心惹人爱的小团子!?”

    梨梨疑惑。

    云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想起追风嘱咐的话,紧急闭麦。

    “没有没有,奴婢的意思是,殿下确实从小便心性纯良,对我们这些下属也十分关心爱护,实乃璞玉浑金,璞玉浑金……”

    梨梨点了点头,笑盈盈道:“我也觉得,殿下当真是个响当当的好人!”

    梨梨最喜欢跟在后面帮她刷卡的人啦!

    还是个帅气又温柔的太子殿下!

    云舒汗颜。

    太子殿下虽然品行端正,对他们这些下属也十分友好,可着实算不上什么——纯洁暖心惹人爱……

    云舒想起自己昧着良心说的,心性纯良,璞玉浑金,心里一阵发抖。

    笑话,太子殿下两岁入主东宫,四岁接手腾龙营,六岁便懂得运筹帷幄,八岁懂得杀人不眨眼。

    这,叫纯洁?

    这,叫温暖?

    可能吧,只不过是分人的罢了。

    梨梨不曾来过安定城,因此看的仔细了些,费了些时间,几日都早出晚归的。

    好在有云舒陪着,顾子亦也没那么担心她,只是每晚夜里都要趁着她熟睡亲自去看看她,为她焚安神香,缓解白日的疲惫,然后给她掖被角。

    梨梨几乎是沾床就,在床上睡的跟小猪似的,压根不知道有人坐在自己床边看了许久。

    顾子亦眸光闪烁,温柔极了。

    伴随着轻轻的呼吸声,梨梨的发丝掉落在脸颊上,月光照在脸上,莹白如玉。

    顾子亦小心翼翼地拂开,笑了一下:“小团子,慢些长大吧,就这么一直自由自在的快乐下去。”

    快些长大……也行。

    顾子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蹑手蹑脚地起身出了门。

    顾子亦轻轻关上门,往外走,追风候在院门口,见他出来赶紧说:“老将军请您过去。”

    “嗯。”

    顾子亦不疾不徐地去了楚镇岳的院子里,楚镇岳正在月光下舞枪,一支红缨枪在他手中犹如灵动的蛟龙,枪尖闪烁着寒芒,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察觉到顾子亦来了也没停,顾子亦也没出声,默默看着他耍完一整套枪法。

    一套下来,楚镇岳气也没喘。

    “来了?”

    “外祖。”

    楚镇岳将红缨枪交给赵管家,赵管家替他收好红缨枪,又给两人沏了茶。

    祖孙俩都不是兜圈子的人,楚镇岳喝了口茶,便道:“不一样了。”

    楚镇岳揶揄地打量他,他这个外孙啊,年少老成,天大的事也不见他慌乱,一直都是稳重且平静的。

    顾子亦动作一顿,接着云淡风轻道:“什么不一样了?”

    捕捉到顾子亦的停顿,楚镇岳更来劲了,嘴角的笑容愈发变大。

    “三年前你对梨梨,可不是这个眼神。”

    说罢,楚镇岳还怕他不信似的,转头问身边的赵管家:“老赵,你说是不是?我没老糊涂吧?”

    赵管家笑的欣慰又慈爱:“是是是,将军睿眼如鹰,又怎会看错哦。”

    “哈哈哈哈。”

    楚镇岳爽朗一笑。

    面对二位老人的调侃,顾子亦也只是极其淡定的笑了一下,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那外祖倒是说说,如何不一样?”

    “三年前你看梨梨,欣赏又疼爱,如同兄长对幼妹,百般呵护。可如今呐,分明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赵管家捧场地鼓掌。

    楚镇岳又是一阵大笑。

    被如此调侃,顾子亦低笑一声:“看来外祖是在边关闷的太久,连孙儿都不放过了。”

    楚镇岳啧啧摇头,放下茶盏,敛去打趣之意,正色道:“你可还记得镇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夫人?”

    顾子亦思忖了一二:“崇伯侯世子夫人的胞姐?”

    “对。”楚镇岳点点头,“三年前初见梨梨,便觉得梨梨眼熟,这次见到梨梨才想起来,梨梨与镇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我记得……镇国公府的那位嫡小姐,一岁时被歹人掳走了?”

    楚镇岳与镇国公傅琅同为武将,当年也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

    只是后来傅琅暗伤无数实在无法继续驰骋疆场,才退居幕后,做起了镇国公来,但两人的情谊还是有的。

    有一次他回京述职去镇国公府与他叙旧,见过一次这位世子夫人。

    武将的观察力都是极高的,那位与梨梨的面容,确实是有几分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