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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宴摆了一天一夜。

    修真者能自行解酒, 即使喝再多酒, 只要想不醉就不会醉。

    宋以明却喝醉了。

    虽然表面看着依旧冷静淡然,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甚至比以往还更沉默了些, 但走路打转,得要人扶着。

    玄真殿占地面积远超过三清殿, 好在有车架把他们送回去,车架弯弯绕绕,总算到了玄真殿给少主准备的宫殿。

    原本是要让人帮着扶进去的, 结果宋以明即使醉酒也依然保持着几分警惕,谁都不让近身,除了乔桥。

    乔桥只得屏退了旁人, 自己亲自架起醉鬼往里扶。

    乔桥虽然有神力护体,但两人身高到底差了一截, 宋以明又挂在他身上,更为吃力, 好不容易把人挪到床边,正打算松手扶宋以明躺下,醉鬼忽然睁开了眼,一把把乔桥重新搂回怀里。

    “你干什么啊?”乔桥刚喘过来一口气就又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宋以明借酒耍疯,故意捉弄人。

    挣扎了两下又发觉好像不是,宋以明拿额头蹭了蹭乔桥的脸,然后抱紧了乔桥,低低的声音热乎乎地扑到乔桥后脖颈里:“乔乔,我好高兴。”

    乔桥动作顿住。

    昨日在宴上,宋以明的父母注意到被宋以明特别照顾的乔桥,特意询问,宋以明便佯称乔桥是他在下界的弟弟,从小与他一同长大,名叫“宋乔”。

    宗主和宗主夫人自是不会怀疑,随即便舍了姓,亲近地称呼他“乔乔。”

    宋以明当时只偏头冲乔桥笑了一下,趁着没人注意低头跟乔桥说:“只得暂时委屈殿下了。”

    那时周遭那样多人,宋以明都只称呼他“殿下”,现在只他们两人了,宋以明却叫他“乔乔”。

    乔桥伏在宋以明怀里,声音很轻:“为什么叫我乔乔?”

    宋以明的声音听起来是真醉了,只知道傻乐:“父亲母亲说、他们也很想我,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不要我了……”

    “乔乔,我以后再也不是无父无母了……”

    宋以明醉醺醺地抱着乔桥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乔桥感觉枕在自己肩膀上越来越沉,耳畔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往后一倒,宋以明彻底醉倒在了床上。

    乔桥任劳任怨地帮宋以明脱了鞋子,扯过被褥给他盖上,趴在床边低头看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睡着的宋以明。

    宋以明还和以前一样,习惯侧卧,很快翻了个身。

    乔桥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宋以明的眼睫。

    湿润润的。

    乔桥胸口发闷。

    宋以明今天是真的很开心,开心到那样警惕的一个人竟然忘了给自己解酒,开心到强忍到红了眼眶,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埋在乔桥肩膀里哭了。

    不知道宋以明的运气怎么都这么差。

    小世界不再循环,每一世都有新的命数,这个世界甚至重置过,这么多世里,宋以明却从来得不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他明明是那样渴望着的。

    他们的上一世,是宋以明为了融合乔桥的魂魄,用自己的能量强行掌控了整个小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除了被逆天改命、平安顺遂地活完一世的乔桥,另一个被改动了命运轨迹的便是宋老爷子。

    老爷子本该在宋以明回归宋家后一年里因病去世,但在那一世里,老爷子健健康康活到了百岁才寿终正寝。

    虽然顾忌着乔桥,宋以明此后再没带乔桥去过祖宅,但每周里,他都会抽时间带着乔桥和老爷子一起吃顿饭。

    即使心里再厌恶,他也还是会把乔父乔母接过来,让乔桥能时刻感受到家人的爱。

    宋以明从来都不是冷酷无情,也不是不渴望亲情,只是以为不会得到、或是得到的太过短暂。

    所以把所有对被爱的渴望都深深藏了起来。

    乔桥低下头,在宋以明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蹬了鞋子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挨着宋以明,把脑袋埋进了宋以明怀里。

    宋以明是在夜半醒过来的,他被家人抛弃,自小流浪,朝不保夕,因此养成了极强的警惕心,从不放任自己睡得太舒服,即使再冷的天也要开一扇窗户,避免因太安逸而睡得太沉。

    恢复意识的瞬间,宋以明整个人都是一惊。

    好热,怀里像是挤着一个温温软软的小暖炉,热得宋以明四肢发软,意识都随之变得迟钝了些。

    宋以明从不愿与人靠近,也从未与人同床共枕,此刻感觉到怀里躺了个人,却完全不想推开。

    宋以明低头看过去。

    一向矜贵又挑剔、不愿意让人靠近的漂亮小殿下此刻正挤在宋以明的榻边,蜷着身子,整张脸都埋在宋以明怀里,只露出了一只粉红的小耳朵。

    毛绒绒的发丝蹭在颈窝,热乎乎呼吸扑在胸口上,弄得人心尖上都发痒。

    宋以明红了耳根,心跳越来越快,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得见。

    他屏住呼吸,抬起手,轻轻揽住乔桥的腰,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心上人整个儿拢进了臂弯里。

    浑身突然涌出一种战栗的满足感。

    就像是前世做过千百次的动作,就像是已经找寻了千万年,终于再次寻到了归宿。

    宋以明喟叹一声,困意再次涌上来,他这次没有再抗拒,很快便又放任自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