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酒》 楔子 楔子 尔时普贤菩萨摩訶萨白地藏菩萨言:仁者,愿为天龙四眾,及未来现在一切眾生,说娑婆世界,及阎浮提罪苦眾生,所受报处,地狱名号,及恶报等事,使未来世末法眾生,知是果报。 —————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咚咚咚……..沉重的敲击声划破阴冷的空气,在狭窄潮湿的空间里肆意地盘旋着。人类的细微尖叫声宛如雨林里滴答滴答的雨声一样,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悠然低吟着。滴答滴答……….一滴滴鲜红色的血液沿着墙壁,缓缓地落到了木质地板上,鲜血染红了桌角、墙角,最后随着地板缝隙,犹如自动爬行的顏料一样,流动到了地板上血肉模糊的尸块之上。 房屋里的尸块有大有小,其中有两名中年男女的尸块座落于客厅正中央,腐败的气息遍佈在空气中。两人的肚子均被利刃颇开,内脏被刻意挖出来,血肉模糊的被堆叠在尸体旁,鲜血如同河流般蔓延到各个角落。尸块尸首分离,男人的头颅、阴茎被装进大型果汁机中,随着刺耳的嗓音响起,鲜血从果汁机里喷溅而出。而女人被剁下的手脚和乳房则被放在一个大型研磨器具之中,随着器具的转动,也跟着血肉一起被搅成了稀状的肉泥。 「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復有地狱,名曰四角。」凌洁莹坐在一张沾有大量血跡的木椅上,双手被手銬銬住,念念有词地说道。「復有地狱,名曰飞刀;復有地狱,名曰火箭。」 她双眼无神地低下头来,任由屋子里的黑衣人肆意的折磨着自己的家人。 凌晨函的长发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扯住,下半身贴合着地板,被人硬生 生推往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她的双脚、双腿被粗绳綑绑,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痛苦,衣服被脱光,皮肤上佈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温热的血液从伤口源源不断的流淌,染红了拖行她的地板。就算她用尽了全力扭动身子,绳子的綑绑仍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未知的力量将她拖向未知的区域。 「救我………姐姐………救我…………」凌晨函嘴里吐着血丝,忍着皮肤的剧痛,拚了命的求救着。「姐姐………拜託救救我,救救我………」 在漆黑的视线里,她尝试用仅存的力量看清周遭的事物。没错,这间瀰漫着血腥味的屋子正是她家,但是………她的思绪被剧痛笼罩,根本无法分辨眼前的事物,直到她被拖入了房间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凌晨函被粗鲁的推倒在坚硬的地板上,还没来得及尖叫,一股剧烈的刺痛感再度从她的双腿间传来,鲜红色的血液再度喷溅了出来,将她苍白的脸颊沾上了一层红色阴影。她咬紧嘴唇,低头一看,高大的黑衣人举起一把尖锐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了她的私密处中,越刺越深,被刀刃刺过的伤口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姐姐…….凌洁莹姐姐,我知道你在……….」凌晨函用力拍打着地面,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用颤抖的嗓音奋力求救。「你还活着对吧…….?姐姐?救我…….救我,我还不想死………….」 「此者皆是南阎浮提行恶眾生,业感如是。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凌洁莹晃了晃手銬,低头看着正在被刀刃「贯穿身体」的妹妹,继续喃喃自语的说道。「是故眾生莫轻小恶,以为无罪,死后有报,纤毫受之。」 笔直的刀刃切割开凌晨函的皮肤,贯穿她的内脏……….血肉模糊的内脏脂肪等血水从私处源源不断的流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她的思绪已经渐渐模糊………. 「救我………救我……….姐姐。」凌晨函抬起沾满鲜血的头部,仰视着被銬在椅子上的姐姐,看着她低着头不停唸着佛经,在姐姐的脸上,她看不到平时洋溢着的开朗笑容,更看不到纯真无邪的微笑…………..取而代之的,只有绝望。 「仁者,如是等报,各各狱中,有百千种业道之器,无非是铜是铁,是石是火,此四种物,眾业行感。」凌洁莹毫无生气的嗓音一次次的传入了凌晨函的耳里,直到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 「所以……..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坐在向子航面前,笑嘻嘻的看着他的双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该死的侦讯室,搞得我像是个犯人一样。向子航翘着脚,随兴地摇晃着头部,瞇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两名警察。一高一矮,两人黑眼圈都很重,看起来连续加班了好几天,虽然刻意装出很有威严的模样,但他丝毫不会感到恐惧。 「谁?」向子航不耐烦地甩动双手,无奈地问道。 「凌洁莹。」高个子警察拍打了一下侦讯室的桌面,微微一笑,和善地说道。「别跟我装傻了,向先生。」 「我早就说过了,是她主动找我查东西的,查那四个人的身家细节什么的,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向子航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连那个女人的今年几岁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告诉你们?」 「那你可以把那四个人的细节告诉我们警方吗?」矮子警察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 「你觉得有可能吗?」向子航露出了放松的神情,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他妈的只是个侦探,客户也是有隐私的,别为难我好吗?警察大人。」 「那么……..请告诉我们。」高个子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了向子航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她是谁?」 向子航打了个呵欠,瞇起眼睛,漫不经心的盯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子……….忽然,他就像是触电一样,心脏猛然一跳,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照片上印着一名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皮肤白皙、长相清秀,从外表看上去美丽动人但表情略为阴沉,最重要的是…….. 她有着鲜红色、犹如鲜血顏色一般的双瞳。 「小命………..」向子航倒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右手拿起这张照片,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拍得到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有她的照片?!为什么……….?」 「小命?」矮子警察抬高下巴,一脸疑惑的说道。 「命运的命,天命的命,主命的命………」向子航右手按在桌面上,用恐惧的眼神凝视着这张照片,喃喃自语的说道。「小命,你究竟………」 「哈,向先生,你真信佛啊?」高个子警察微笑着点了点头,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以前我也不信。」向子航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照片,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随后抬起头来,以严肃的表情凝视着面前的两位警察。「直到我接手了凌洁莹的案子后…………」 「嗯?」高个子警察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应答了一声。 「不得不相信,这些东西………….」向子航重新座回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根香菸后叼在嘴里,点起火来。 「整件事情啊,要从哪里开始讲起好呢………..」 第一杯酒 第一杯酒 若有眾生,作如是罪,当堕无间地狱,求暂停苦一念不得。—————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观眾生业缘品第三gt; ——————————————————————————————————— 凌洁莹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咖啡店内,面无表情地瞪着桌面上剩下半瓶的烈酒。冬日的寒风透过破损的纱窗,温柔地吹拂她苍白的脸庞。沙沙沙……咖啡店天花板的老旧风扇发出令人不安的低鸣声,黯淡的灯光宛如步入黑夜的晚霞一样,悄无声息地腐蚀着狭窄的空间。 「云何名无间地狱?云何名………无间地狱?」凌洁莹用颤抖的右手轻轻敲打着摆有酒瓶的桌面,缓缓地低下头来,喃喃自语地说道。「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 酒醉带来的晕眩感让凌洁莹感受不到寒冷,她举起面前的酒杯,朝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酒精的麻痺感瞬间侵蚀全身上下的神经,无论是掛着电风扇的天花板,还是铺着老旧木片的地板,在她的视线里,均在不自然的晃动着。要是能死就好了……….要是现在就能能死就好了。 「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 凌洁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酒杯,双眼无神的瞪着轻微晃动的酒瓶,和酒瓶里所剩无几的液体。酒瓶在橘光的映衬下,散发一丝丝柔弱的幽光。刺鼻的酒精味在她的体内不断扩散,模糊的视线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正当凌洁莹看得出神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刺耳的敲门声把她拉回到了现实,她猛然抬头向店门看去,只见两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着急的推开咖啡店大门,朝她走来。 「警察。」走在最前方的员警放慢了脚步,刻意流露出温柔的微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又来了……….跟个苍蝇一样,一天要来几次啊……..凌洁莹叹了一大口气,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她迅速抓起面前的酒瓶,故意不和这两名警察对上眼。 「又在喝啊,凌小姐,现在还是白天啊。」其中一名警察走到了凌洁莹的面前,拉开了破旧的木椅,坐了上去。「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好吗?没有人白天就喝的烂醉的。」 「白天……..?」凌洁莹撇开视线,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白天吗?」 「只是你的世界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凌小姐。」另一名身高较高的警察也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顺势说道。「凌洁莹,你今年才二十五岁,人生才刚起头啊。」 「我已经把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可以不要缠着我了吗?」凌洁莹皱起眉头,翘起脚来,摇着头说道。「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唯一还活着的妹妹如今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们可不可以体谅一下我?」 「我们觉得你没有把所有事实告诉我们。」警察缓慢地低下头来,小声地说道。 「我他妈的又隐瞒你们什么了?!」凌洁莹的心跳突然猛烈跳动,她瞪大眼睛,双颊泛红紧紧地抓住手中的酒瓶,愤怒地吼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犯人只留下我一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我家人残忍分尸,更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家………….」 「拍照呢?」警察从口袋里拿出小册子,翻了几页后,低声问道。 「什么?」凌洁莹暂时恢復了镇定,她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酒瓶,随即问道。 「你不知道犯人为你…….为所有被害者都拍了照片,被虐待时的血腥照片。」警察挑动了一下眉毛,轻声低语。「这也是外界媒体炒这则事件的卖点,除了案发现场诡异的佛像外,就是照片的问题了,兇手无缘无故为受害者拍照?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跟我有什么关係?」凌洁莹撇过头来,敲打了一下面前的酒瓶,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摇头说道。「别他妈…….他妈的在说了,别……..别说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警察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朝着凌洁莹递了一张名片。「最后一件事…………」 凌洁莹用眼角馀光看了一眼摆放在面前的名片,名片上刻印着「凤凰」的图案。霎那间,一股冰凉的寒风吹拂她的耳边,低沉的风声在她耳边回盪着。凌洁莹泯了泯嘴唇,再度举起酒瓶,朝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酒。 「知道这间公司吧?」警察用手敲打着桌面,眨了眨眼,轻声问道。 「我任职的公司,怎么了吗?」凌洁莹轻轻地放下酒瓶,皱皱了眉头说道。「凤凰集团。」 「我们怀疑这间公司涉嫌从事赌博、暴力讨债、洗钱、诈骗、恐吓和掳人勒赎……哎呀太多了说不完,总是一大堆恶性的案件。」警察抬高下巴,用机械似的口吻说道。「但迟迟没有证据………..」 「我只是个秘书而已……..」凌洁莹吸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说道。 「在凌家灭门案发生前的一个礼拜,这间公司的一名会计被发现陈尸在杂草丛生的河边,死状非常凄惨,很明显是被灭口的。」警察歪着头,没有理会凌洁莹的言语,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们怀疑两起案件,可能有某些微妙的关联………..」另一名警察皱着眉头,双手叉腰,严肃地低语。「不过实在苦无证据,不要说凌家灭门案了,连这个草丛陈尸案我们也迟迟抓不到兇手,甚至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 「我他妈的说了,我只是个秘书而已!」急促的心跳声再度响起,凌洁莹忽然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瓶,朝着地板扔去。哐啷啷……….刺耳的破碎声随之响起,酒瓶在接触到地面时应声碎裂,一片片尖锐的玻璃碎片宛如绽放的花瓣一样,反射着橘光温暖的光线,肆意地绽放在黯淡的木质地板之上。 两名警察似乎被凌洁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他们向后退了一小步,一边喘着气,一边面面相续的看着对方。 但此刻的凌洁莹又突然恢復了镇定,她迅速收起脸上愤怒的表情,若无其事的座回椅子上,优雅地抽出卫生纸,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上的酒渍。 「有什么……..有什么线索我会跟你们联络的。」凌洁莹朝着两名警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打扰您了。」警察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朝着凌洁莹鞠躬后,朝着店门的方向走去。 屋外刺眼的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照入室内,一缕缕光线夹杂着温柔的微风徐徐吹来,与凌洁莹身处的漆黑环境形成鲜明的反差,两名警察的身影正在朝着阳光处缓慢离去。 「对了,我突然想到……………」凌洁莹叼起一根香菸,转过头来,朝着两名警察说道。 「什么?」警察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凌洁莹,疑惑地问道。 「你知道那个兇手,在犯案后,对我说了什么话吗?」凌洁莹拿起打火机,为嘴里的香菸点起火后,低声说道。 「什么话……..?」警察皱起眉头,随即问道。 「他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不杀你?为什么杀了你……你的家人却唯独不杀你?」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从鼻腔里呼出一口白色雾气,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因为……..因为只要这么做,我就会一辈子活在苦痛之中,比死……还要难受。」 「………..」警察竖立在原地,他们瞪大眼睛,似乎不能理解凌洁莹的独白。 「每当我闭上眼睛,总会想起家人们的合照,和跟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光。父亲和善的面容,母亲温暖的…….温暖的怀抱,和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容。如今,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时常在想,时常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凌洁莹缓慢地低下头来,用颤抖的手指夹着菸,一滴滴斗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兇手说得没错,现在的我………….比死还要痛苦。」 「无止尽的折磨,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没办法停止这种痛苦………..永远没办法停止,没有间断的痛苦,痛苦……….折磨………..」凌洁莹叼着香菸,任由一滴滴泪水打溼嘴里的香菸,一边啜泣一边说道。「没有…….没有间断的痛苦……….」 「节哀…….」警察迅速撇过头来,用温柔的声音低语道。 「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忍住悲伤的情绪,泪流满面的抬头仰望掛着电风扇的天花板,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颤抖着说道。 「这里……..就是无间地狱啊。」 第二杯酒 第二杯酒 地藏菩萨白圣母言:无间地狱,粗说如是。若广说地狱罪器等名,及诸苦事,一劫之中,求说不尽。—————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观眾生业缘品第三gt; ——————————————————————————————————— 阴冷的空气挟带着一丝丝血腥味,在灰暗的楼道内无限蔓延着,幽暗的灯光笼罩整个压抑的空间,若隐若现的灰尘随着寒风的荡漾,逐渐地弥漫到各个角落。向子航迈着缓慢的脚步,双手插着口袋,一步步的朝着四楼走去。 「这里就是…….那个事发地点吧,真是累人啊,没有电梯………」向子航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码表,歪着头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一边行走一边喃喃自语说道。「真是烦人啊,好讨厌这种气味,又潮湿又冷……….」 随着向子航越来越靠近四楼,驻守在楼道间的警察也越来越密集,这些穿着显眼蓝色制服的警察各自叼着香菸,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向子航经过他们的身边。不尊重前辈吗……?一群没教养的东西。向子航耸了耸肩,瞪了这些警察一眼,甩动了一下手里的码表,踏着楼梯,走上了四楼。 「我说过了,这些证物要分开放,懂吗?没错…….只要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不要放过,仔细一点。」一阵阵熟悉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向子航能听出来,语气中带有些许焦躁。「别急…….我知道别急,但上面催的很兇啊,不知道楼底聚集多少记者了吗?已经他妈的好几天了。」 一踏上四楼的地板,向子航立刻看到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员警,神色凝重的站在靠近楼道的一间公寓门前,靠着墙壁抽着菸。他瞇起眼睛,刻意回避凝视着他员警的视线,默默地观察着四楼的格局。放眼望去,一条条封锁线围绕着公寓的门前,不断有员警从门内门外来回走动。一缕缕细微的阳光从窗檯窜出,悄无声息地 「二…….三………一二三。」向子航将码表举在胸前,皱着眉头,不停用手指按压着,同时朝着公寓门前走去。「一二三四五……..一二三…….一二。」 「哎呀,陈警官,这是怎么回事呢?天气冷要多注意身体啊,老发脾气对身体不好啊。」向子航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那名急躁的员警,微笑着打着招呼。 陈警官抬头看了向子航一眼,先是露出略为诧异的目光,随后立刻转换微笑的神情,推开旁边的员警,热情的拍打着向子航的肩膀。 「哎呀,向哥啊,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呢?」陈警官朝着旁边的员警摇了摇手指,他们立刻像是收到了指令一样,纷纷转过头来,继续翻阅着手边的资料。「不……..我应该撑你为侦探先生,还是赏金猎人呢?」 「哈哈哈哈,操你妈的,怎么称呼都无所谓的,都是以前的同事不是吗?」陈警官保持着微笑,将手伸了回来,靠在门旁,语态轻松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都离开警队那么久了,还打算插手我们的案子吗?」 向子航瞇起眼睛,因为寒冷的关係全身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他利用眼角的抽动来掩饰自己按压码表的动作。一二三……一二……一二三四。向子航低下头来,在心里默默数着。 「话别这样说嘛,陈警官,凌家灭门案发生了这么多天,难道你们调查就有那么一丝丝进展了吗?」向子航重新抬起头来,凝视着陈警官的双眼,扯开嗓子说道。「我在楼底要穿过那些记者群可不容易啊,这起事件在外界的发酵速度超乎所有人想像,该死的上级肯定向你施压了吧?」 「嗯…….所以呢?又想要赚外快嘛?向哥。」陈警官微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撑着大门,继续说道。「你难道忘了你怎么离开警队的吗?赌博吸毒嫖妓,钱都用在黄赌毒上,当然没钱囉,那么多年还没改吗?」 「谁的人生不缺钱呢?」向子航耸了耸肩,继续按压着手里的码表,皱着眉头说道。 「缺钱就可以帮助他人犯罪吗?难怪别人称你为赏金猎人。」陈警官咧嘴一笑,以开朗的嗓音问道。「赚了钱又去赌博吸毒嫖妓,这算什么?无限循环吗?你播的种都数不清囉,要那些妓女帮你养孩子?」 「业务范围,有何不可?」向子航轻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反正我都不是警察了,用不了那么拘谨吧?」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向哥啊。」陈警官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再度拍打着向子航的肩膀。「不过啊,你想想,就算上级给我们压力,我们警方有可能跟外人告知调查的细节吗?」 「你把我当外人?」向子航挑了挑眉毛,低声说道。 「不不不不……怎么可能呢?都是以前的同事,我只是想确定………」陈警官低下头来,按压着向子航的肩膀,压低嗓音说道。「你的能力是否还能承担………..」 向子航叹了一大口气,向后退了一小步,随后将手中的码表举到胸前,凝视着屏幕上的数字。 「门是关着的没关係,我只知道根据刚才观察到的脚步声和脚步间隔。门内大约还有三名鑑识科的员警,每个人脚步声都不一样,脚步间隔也不致相同,用预估的算法,结合步数和方位,判断兇案现场的公寓大约三十米左右,一个客厅三个房间两个厕所。再根据每个脚步声停留的地点、时间判断,现场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分别倒卧在客厅、靠近第一间卧室的走廊上,尸体的头部、手脚四肢被切断。距离大门五公尺,客厅的木质桌子上摆放着用来搅碎尸块的果汁机;距离第一间卧室三公尺的小圆桌上,同样摆放着碾碎尸块的研磨器具。」向子航低头看着手里的怀錶,一边按压着,一边滔滔不绝着脑海里不停构思的推理。 原本背对着向子航的员警纷纷转过头来,露出既讶异又怀疑的眼神,瞪大眼睛看着向子航。 彷彿全部被他说中一样。 「用脑子,用感官,再微小的变化都是线索。」向子航举起左手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笑着对这些年轻员警说道。 「还有吗?」陈警官笑咪咪的看着向子航,说道。 「最里面的房间,距离木门三点五公尺的地板上,摆放着一张椅子,椅子前方两公尺处有血跡,根据声音判断,鑑识人员应该正在清扫血跡,代表此地也发生折磨事件,不过没有尸体,大概率是凌家的二女儿,凌晨函被折磨的地方吧。」向子航将码表塞入外套口袋中,收起脸上的笑容,冷静地说道。「继续?」 「好了,够了。」陈警官举起手来,向前走了一步,撕开门口的封锁布条。 「谢谢。」向子航低下头来,恭敬地向陈警官道谢。 「只能说不愧是开徵信社的啊,离开警队后不仅没失去推理能力,甚至变得更强了。」陈警官推开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不安的响声后,从灰暗的大门内传来了更加浓烈的血腥味。 从门内窜出的微弱光线并不能让向子航看清里头的事物,但在凛冽寒风的吹拂下,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败的气息仍然迅速佈满整条四楼走廊。 「我从没听说过被开除还会影响大脑的。」向子航瞥了陈警官一眼,站在门口,吸了吸鼻子,语气冷淡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说得没错。」陈警官将手肘靠在门边,歪着头斜眼看着向子航,用开朗嗓音说道。「你说的内容大致正确,没有特别明显错误的地方。」 「案件细节呢?」向子航迈开步伐,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凝视着房内的黑暗,轻声问道。 「等等告诉你。」陈警官举起手来,再度抓住向子航的肩膀。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更加严肃、沉重,与刚才开朗的嗓音截然不同。 「等一下…….」陈警官皱起眉头,刻意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 「什么事?」向子航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 「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陈警官紧紧抓住向子航的手臂,缓缓地说道。「我不能拿同事的生命开玩笑。」 「赚钱嘛,你也知道的不是吗?」向子航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陈警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给我一定的报酬,我能够保证帮助你们破案,我知道你们警方压力真的很大,都是以前的同事,分担一些压力不好吗?」 「说实话。」陈警官瞪着向子航,以近乎威胁的语气说道。 「帮你们干骯脏事的。」向子航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 「知道了。」陈警官立刻再度转换表情,露出一贯的招牌笑容,拍打了一下向子航的肩膀,向前跨了一步,带领他走进了室内……………. 第三杯酒 第三杯酒 又五事业感,故称无间。何等为五?一者、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分身集会品第二gt; ——————————————————————————————————— 「……….凌家灭门案已经过去三天了,外界对于警方调查结果產生怀疑,对于外界的质疑,警方并没有给予社会大眾一个明确的交代,为什么兇手杀了凌家全家却独留一人?为何兇案现场留下每个受害者的照片?为何现场摆放着佛像?诸如此类的悬疑点在大眾面前无限扩散着。根据警方最新的消息,目前调查也陷入了困境,因为无法掌握嫌疑人的关係,只能任由外界媒体的质疑声不断扩散………………」 潮湿的空气随着寒风的吹拂洗礼整个大地,一点一滴的雨水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雨声,化成与骯脏街巷形成对比的油画,肆意妄为地吞噬着嘈杂的城市。凌洁莹右手握着啤酒瓶,左手手指夹着燃烧着的香菸,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动,并耳里戴着蓝牙耳机,晕眩着聆听着手机里新闻播报的声音。 被雨水侵噬的大街沾染上了一层泥土的气息,在人潮汹涌的骑楼内,为生活卖命的人们正在快步前行,各自怀抱着无法完成的梦想,痛苦、漫无目的的生活着。凌洁莹一边罐着酒,一边忍着身体内晕眩的感觉,咬着嘴唇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前走动着。 「你看看啊…….那个不是那个什么灭门案的倖存者吗?」「啊?看起来有点像啊,搞不好是真的,看起来好可怜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别看啊,人家已经够惨了,别再戳人家痛处了好吗?」「好可怜啊……..怎么有人的人生是这样的?这世界真的有神明存在吗?」在雨水的冲刷之下,从骑楼下走过的人们,纷纷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凌洁莹。有的人对她冷嘲热讽;有的人对她表露出同情的;有的人以不善的目光凝视着她。这些眼神都在雨水和泪水的冲刷下,渐渐的被凌洁莹所遗忘。 晕眩…..晕眩晕眩晕眩,痛苦永远无法停止………无论用什么方法,撕心裂肺般的苦痛永远存在,在我心底。凌洁莹举起酒瓶,朝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酒,令人作呕的晕眩感再度涌现了上来,她用手撑着身旁冰冷的骑楼柱子,一步步忍着身体的不适感,向前走去。 「目前警方无法掌握明确证据追踪嫌疑人,案发现场掌握的证据并没办法追踪任何一名嫌犯,根据警方在记者会的声明,并无法确定嫌犯为何在案发现场摆放佛像,更无法确定行兇的动机,悬疑的迷雾肆无忌惮地在罪恶的城市不停蔓延着,没人确定接下来会发现什么事,不安的氛围持续在城市蔓延开来………….」听到这里,凌洁莹扯开配戴在耳里的蓝牙耳机,面无表情,随意地扔在骑楼旁的水坑之中,她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珠,继续穿越人群向前走去。 被云层笼罩的天空看不到任何一丝光明,阴冷的寒风随着吵杂的人群,无情的吹打在莹洁莹沧桑的脸庞。即使步入夜晚的空气如此凄冷,凌洁莹的内心更加的徬徨、阴冷且无助。她拼了命地朝着自己的口中罐着酒,吸着香菸,期盼能够藉由酒精稍微缓解内心永无止境的苦痛。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凌洁莹内心再清楚不过了………..再清楚不过了。 滴答滴答……..腐蚀人心的雨滴声贯穿中条街道,夹杂着人声鼎沸的声音,在凌洁莹的耳边持续扩散着。她低下头来,藉由兜帽的掩护不断穿越嘈杂的人群,遥遥晃晃地向前行走着。痛苦……痛苦,折磨,没有间断,没有间断……..永无止尽。 「尔时百千万亿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无量阿僧祇世界,所有地狱处,分身地藏菩萨,俱来集在忉利天宫。」凌洁莹再度灌了一口酒。吐出一口烟雾,在雨水笼罩的迷雾之下,毫无节制的抽着香菸,自言自语的说道。 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抹去了头发上的雨滴,走出了拥挤的骑楼,任由冰冷的雨水沾染她的长发。随着模糊的视线不点蔓延,凌洁莹摇晃的步伐缓缓地走到了一处电线桿的旁边。在电线桿的旁边,站着一名穿着黄色雨衣、身材壮硕的男子,在霓虹灯一闪一烁的照耀下,他流露出紧张的目光,时不时环顾四周,似乎在盯防警察一样,明显能看出他内心紧张的情绪。 刷刷刷……一辆辆即使而过的车辆从凌洁莹身旁驶过,她吸了一口气,用手稍微遮挡了朝她喷溅而来的积水,随后迈着摇晃的步伐,朝着雨衣男子的方向走去。好冷啊…….好冷啊…….为什么那么冷,为什么我从没体会过温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些? 无间地狱,痛苦永不停止,直到造业完全还清为止…………… 凌洁莹苦笑了一声,即使手中的香菸要以被雨水打湿,她还是再度抽了一口菸,缓步走到了男子的身旁。 「零二三四七九二三,四五七九六四,八三二二一二。」凌洁莹用手肘靠在男子的肩膀上,虚弱地张开嘴巴,在雨水的冲刷下,疲惫地说道。「三五六八四二一,三八八四七九六二。」 「七九六二?」男子皱了皱眉头,拨了拨头发上的雨滴,疑惑地问道。 「七九六一,四八二一,三七九四。」凌洁莹叹了一大口气,甩动了一下酒瓶,无奈地低语。「四三二五,三四六八,八七六五三二。」 「明白。」男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丝丝微笑,继续靠在被雨水沾湿的电线桿旁,语态轻松的说道。 「别轻忽了,事情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凌洁莹抓住男子的手臂,眼角充满泪水,脸色苍白,在雨水的噪音下,缓慢地说道。「注意安全。不要被出现在面前的利益迷惑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男子叼起一根香菸,皱起眉头,狐疑地问道。 「警方还在不厌其烦的追查我,我无法摆脱他们,你自己注意点。」凌洁莹用手指夹着香菸,留下了一滴滴泪珠,用颤抖的嗓音诉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什么证据,更无法知道案件的发展细节………..好痛苦,他妈的…….真的好痛苦,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你自己保重。」男子缓缓地低下头来,温柔地拍了拍凌洁莹的肩膀,细声说道。「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别责怪自己,好吗?没人想要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痛苦也好,折磨也罢,我们也只能默默承受。」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要是我父母没生下我就好了,堕胎堕掉就好了……..他们就不用受折磨,我也不用承受这种苦痛了,只是………人生啊,地狱……..」凌洁莹向后退了一步,踩进了一处水坑之中,她的鞋子、衣物和皮肤早已被雨水沾湿,深寒刺骨的寒风一点一滴的折磨着她的感官。「」 「我上辈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让我遭受这种比地狱还要痛苦的折磨?活着…….活着活着活着,我内心的渴望,我的梦想,只想跟平凡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当中……..我拼尽了全力,为何不可怜一下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保重。」男子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背对着凌洁莹说道。 「跟平凡世人一样。过平凡的人生,难道这么难吗?为何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也许我找寻一辈子,也找不到答案吧。」凌洁莹转过身来,灌了一口酒,泛红的眼眶内流露出一丝丝泪光。她露出无奈又悲伤的微笑,再度踏开步伐,逐渐远离穿着黄色雨衣的男子。 「地藏白言:圣母,诸有地狱在大铁围山之内,其大地狱有一十八所,次有五百,名号各别,次有千百,名字亦别。无间狱者,其狱城周匝八万馀里,其城纯铁,高一万里,城上火聚,少有空缺。其狱城中,诸狱相连,名号各别。独有一狱,名曰无间。」凌洁莹将手指夹着的烟蒂扔到被雨水侵蚀的路旁,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来,一边低头念念有词,一边朝着灵骨塔的方向走去。 「一人受罪,自见其身遍卧满床。千万人受。」凌洁莹抬头望向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扔掉手中的酒瓶,以冷淡的语调缓缓说道。 「又诸罪人,备受眾苦。千百夜叉及以恶鬼,口牙如剑,眼如电光,手復铜爪,拖拽罪人。」 凌洁莹一边用沉重的语气念着经,一边迈着狼狈的步伐……… 朝着灵骨塔的方向走去。 第四杯酒 第四杯酒 二者、一人亦满,多人亦满,故称无间。—————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分身集会品第二gt; ——————————————————————————————————— 寂静的空气伴随着血腥味扑鼻而来,瀰漫在狭窄且幽暗的小空间之内。滴答滴答……..此刻的天气由晴转雨,令人沉闷的雨水声不断拍打着遮雨棚,发出刺耳的声响,透过敞开的破旧窗户,狡猾地传进屋内。 「据推测………案发时间大约在晚上十二点,也就是凌晨零点左右,嫌疑犯的人数应该在三、四个人,因为门把手和窗户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跡,因此推测应该是嫌犯取得屋主信任后,进门才实施作案的。」陈警官咳了几声,带领着向子航向前行走,并滔滔不绝地说着。 「没有破坏痕跡…………这就奇怪了。」向子航吸了一口凉气,抚摸着客厅里佈满血跡的木桌边缘,低声喃喃说道。 「受害者三人,年龄四十八岁的父亲和四十七岁的母亲,均被兇嫌绑在墙角,用钝器反覆敲打身体、用刀刃反覆刺击身体,最终因失血过多去世。跟你说的一样,他们的身体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四肢和某些器官被恶意切割,被嫌犯扔到果汁机和研磨器具里榨成血水。至于凌家的十七岁的二女儿身上也发现了多处刀伤,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但现在仍躺在医院加护病房里,未脱离险境。」陈警官走过一摊已经乾枯的血泊旁,低头看着漆黑的地板,机械般地说道。「嫌犯在行兇了大约四十分鐘后便离开了现场,当然这只是藉由现场发现的证物推测的,这起灭门案并没有目击者,附近邻居甚至没有听到怪异的声响,要不是倖存者凌洁莹的主动呼救,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起恐怖的兇案。」 「没有目击者?开玩笑吗?」向子航皱了皱眉头,低头审视掉落在地板的沾血家居饰品,以狐疑的语气说道。「监视器呢?佈满大街的监视器不可能一个嫌犯也没拍到吧?」 「很不巧的…….当时这片区域附近全部停电。」陈警官停下脚步,叹了一大口气,低着头说道。「国家缺电,分区供电,案发当时刚好被分配到停电的区域,家家户户都点蜡烛度过夜晚,监视器理所当然不管用。」 「……..这他妈的,不会吧………」向子航轻轻锤打了身旁的墙壁,轻声咒骂道。「真他妈的阴险恶毒啊,从没见过心思那么縝密的杀人犯。」 「不仅如此,疑犯的心思细到什么地步,你知道吗?」陈警官顺手拿起桌面上的时鐘,凝视着上头的时间,继续说道。 「什么?」向子航跟着停下脚步,脸色不由自主的变得格外苍白,低声问道。 「嫌犯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在行兇时避免被邻居察觉…………」陈警官缓缓放下时鐘,瞇起眼睛说道。「在案发当天,刻意往这栋大楼的所有饮水机内加入大量的安眠药,因此在案发当时,大多数的住户早已陷入了沉睡当中,根本不会发现这起凶杀案。」 「这起灭门案比想像中还要危险啊,向哥。我们可能正在对付极度兇残又几度聪明的罪犯。」陈警官斜眼瞪着向子航,语气沉稳地说道。「这是一起经过精心策划、精心佈局、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 「…………」向子航愣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来,一语不发,低头扫视着沾满血跡的案发现场。「完美犯罪。」 「不过经过你这么说,反而增加更多疑问了。既然嫌犯的心思那么縝密,为何刻意留下一名倖存者呢?如果那个叫什么………凌洁莹的大女儿看到了嫌犯的长相怎么办?为何留下她啊………..?」向子航屏住呼吸,不解地说道。 「这点……嫌犯倒是不用担心,毕竟从案发过后,这位倖存者什么线索也没有提供给我们。」陈警官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什么也没说?她是倖存者却什么也没说?」向子航瞪大眼睛,讶异的问道。 「没错,所以案件调查才陷入如此困境……….」陈警官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摇着头说道。「我们当然知道她在隐瞒什么,但只要她一天没说,我们就永远破不了案………..」 「这个叫凌洁莹的女人,是破案的关键………..是揭开谜团的钥匙。」向子航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向子航迈着沉稳的脚步,一边向前走动,一边扫视着案发现场的空间。与他先前的设想相差无几,这个位于四楼的小公寓面积大约三十坪左右,客厅狭窄、三个小房间和两个厕所紧密相连。除此之外,在黯淡灯光的照射下,能够隐约看见被鑑识人员细心包装起来的傢俱和一些小杂物,包括染血的花瓶、沾血的画作和破碎的照片,均得到了警方妥善的保管。就算尸体早已被搬运出去,向子航仍然能够从喷溅的血跡和血泊中,看到尸体倒卧的大致轮廓。因为雨天的关係,忧鬱的阴冷空气穿梭沾着血跡的阴冷地板,与诡异的案发现场相互依存。 「照片………」向子航捡起一张张被夹链袋封存的照片,照片上刻印着一段段血腥至极的画面,均是受害者遭受到兇手折磨、虐待并分尸的影像。 「兇手拍的,动机不明。」陈警官靠在墙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谁他妈的会特意为死者拍照,还把照片留在现场?想不通。」 「这不是变相为警方提供证据?」向子航缓缓放下照片,不解地说道。 「没错啊,所以我们才想不通。」陈警官再度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当然,还有更让我们想不通的事物………….」 咯噔咯噔咯噔………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向子航和陈警官逐渐走到了一条通往各个房间的走到内,这条走道旁正是各个房间的大门,犹如银行金库般关闭着。即使灯光昏暗,向子航仍然能看到散落一地,用夹链袋封存着的一本本佛经和手掌大小的佛像,鑑识人员正在戴着白色手套,小心翼翼的将另外的佛像放进夹链袋中。 「佛像?就是外面媒体一直在吵的那个?」向子航蹲下身来,仔细揣摩那一个个被鲜血覆盖的佛像,轻声问道。 在昏暗灯光的笼罩下,每个佛像均被乾枯的鲜血所覆盖,从血跡下,只能勉强看见暗褐色的木质顏色,因此向子航并不能分辨出是什么佛祖的佛像。 「佛像……每个尸体旁都摆放一个,总共四个,摆在血泊之中……….」陈警官也跟着蹲下身来,在向子航的身旁轻声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嫌犯戴手套的关係,在佛像和经书旁并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证据。」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向子航用颤抖的右手拿起佛像,缓缓地问道。「虽然我不是佛教的………..我无神论者。」 即使话是这么说,但一拿起佛像的瞬间,向子航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凉感,犹如被子弹贯穿的冷酷感,随着一缕缕冷空气,顿时穿进了向子航的脑袋内。 「问吧。」陈警官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 「这是什么……什么佛祖的佛像?」向子航将佛像举到胸前,咬着牙,刻意隐藏住心里恐惧的情绪,低声问道。 「眾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陈警官凝视着向子航手里的佛像,缓慢地说道。 「什么意思………?」向子航流露出困惑的表情,任由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并狐疑的问道。 「地藏王菩萨。」陈警官站起身来,双手插着口袋,小声地说道。 「那些……那些佛经呢?」向子航拼命忍着内心不断窜升的寒冷感,立刻放下手边的佛像,将视线移到右侧,不愿意直接直视佛像。 「地藏菩萨本愿经。」陈警官露出一丝丝苦笑,轻声说道。 第五杯酒 第五杯酒 三者、罪器叉棒,鹰蛇狼犬,碓磨锯凿,剉斫鑊汤,铁网铁绳,铁驴铁马,生革络首,热铁浇身,飢吞铁丸,渴饮铁汁,从年竟劫,数那由他,苦楚相连,更无间断,故称无间。—————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分身集会品第二gt; ——————————————————————————————————— 冰冷的蓝光穿破阴凉的空气,伴随着一声声诡异的木鱼声和念经声,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广阔的空间里。迈向夜晚的灵骨塔显得特别的寂静,在殷殷蓝光的照射下,一格格装饰浮夸的塔位犹如密集的蚂蚁洞一样,散发着诡异的幽光。因为天色渐晚的关係,此刻的灵骨塔室内并没有其馀的人前来祭拜,阵阵的阴风发出刺耳的声响,静悄悄地抚摸着孤独的走廊。 「咚咚咚咚咚……….」在一片寂静之中,一声声敲打木鱼的声音从最深处的大厅,沿着走廊传进了凌洁莹的耳朵里。 凌洁莹右手拿着啤酒瓶,一边叼着香菸,一边缓慢地行走在漆黑的灵骨塔室内。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格格塔位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头晕的症状仍未明显改善,但她衣服上的雨滴也乾的差不多了,全身上下的皮肤也没那么不舒服,她的思绪正在逐渐恢復正常。 「南无地藏王菩萨………南无地藏王菩萨。」凌洁莹一边吸着冷冽的空气,一边迈着缓慢的脚步,穿越过这条四周遍佈塔位的走廊,正式迈入了一处面积广阔、高耸的的大厅之中。「慈因积善,誓救眾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 咯噔咯噔咯噔……….伴随着阵阵脚步声,凌洁莹走入了大厅之中,更加寒冷的空气灌入鼻腔之中,她再度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跟走廊一样,基本的灵骨塔位之外,大厅内的正中央还竖立着一尊面尊威严的地藏王菩萨,佛像既庄严又高耸,在冷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幽深,犹如高山一样屹立在与一楼和顶楼之间。此外,大厅的最边缘处,一名值班的保安正靠在墙边,以狐疑的目光凝视着走动中的凌洁莹。 咚咚咚……..诡异的木鱼声仍在继续,凌洁莹叼着香菸,面无表情,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地走到了佛像的正前方。在菩萨佛像前的小长桌上,竖立着几根未燃烧乾净的香和祭祀用的玻璃酒杯,一缕缕的白烟从香烛上冉冉升起,最终在冷光的照耀下,缓缓地消逝在了空气之中。 「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凌洁莹扔掉手中的烟蒂,轻巧地拿起桌面上的祭酒酒杯,朝着酒杯里倒酒。直到酒杯装到一半满时,她才停下了动作,将啤酒瓶暂时放到一旁。 「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凌洁莹随即双膝跪地,朝着面前的地藏王菩萨双手恭敬地举起酒杯,低下头来,默默念着佛经,独自一人进行着「奠酒」仪式。 低着头致意后,她伸出双手,手心向下,将手中酒杯内的酒精倒在地面之上。哗啦啦…….酒杯内的啤酒随着地心引力落到了地面之上,黄褐色的液体流到了地面的凹槽空隙中,缓慢地流向了各个角落。 「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凌洁莹继续念着佛经,再度站起身来,为酒杯里倒了半杯酒,随后跪地举酒杯、致意、倒酒,重复了三次「奠酒」仪式。在此之间,大厅内仍然被诡异的木鱼声和诵经声所笼罩,一缕缕的冷雾随着微风的飘逝,缓缓地飘散到她的周围…………….. 三次……..要三次,不要忘记了,别忘记了。凌洁莹缓缓张开嘴巴,在持续念经、倒酒、举杯的同时,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颯颯颯…….冰寒的冷雾悄然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刚才令人窒息的酒醉感早已消逝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寒刺骨的冰冷感和恐惧感。 此时的她还没注意到,一阵阵清脆的脚步声正在朝她靠近…………. 「天人问佛是何因…………」进行完三次「奠酒」后,凌洁莹默默地将酒杯放回桌面上,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双手合十,闭起眼睛,继续恭敬地念着经。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求求你了,求求你……… 霎那间,原本还响彻在整个大厅内的木鱼声和念经声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悠扬的钢琴声,钢琴的曲调既悲伤又令人胆战心惊,彷彿是不存在这个世界的音调一样,令人汗毛直竖。 「南无地藏王菩萨,南无地藏王菩萨…………」凌洁莹屏住呼吸,尽可能按耐住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不要发抖,低着头默念着。「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菩萨……….」 冷雾逐渐地围绕到凌洁莹的身旁,下一秒,那个朝她逼近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在她的背后,空气彷彿凝结了一般,只剩下悠扬的钢琴声仍在继续。 「喀擦」一声扣扳机的声音响起,凌洁莹突然感受到一个类似手枪的物体,正抵在她的后背之中。 「佛言地藏菩萨至……….」在凌洁莹的身后,响起了女子清脆的嗓音,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毫无生气,犹如机械般冷淡。有个女人用枪指着我,肯定没错,错不了…………. 凌洁莹紧张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头,斜眼用眼角馀光看向后方。 只见在飘盪的冷雾之间,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皮裤和黑色皮鞋、黑色秀发、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左手插着口袋,右手举着手枪,侧身指着凌洁莹的后背。女子长得十分漂亮,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清晰的轮廓、苍白的面孔和精緻的面容。 只是……….凌洁莹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女子的面容。 她的瞳孔,是鲜红色的,犹如鲜血一样沾染在瞳孔的每个角落。凝视着凌洁莹的眼神锐利无比,就像要吃了凌洁莹一样,比这世界上任何眼神都还要令人胆战心惊。 「谁…….?」凌洁莹转回头来,继续双手合十,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女子语气冷淡,将凌洁莹背后的的手枪抵得更用力,毫无感情的说道。 「所以……你是谁?」凌洁莹的双手不停颤抖,她不停喘着气,紧张的问道。同一时间,她利用佛台的反射,不停观察着站在后方,那个保安的情况。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保安宛如完全没有发现女子存在一样,仍然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着凌洁莹和她面前的佛像。 这是……..?怎么回事?凌洁莹倒吸一口气,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失控的心脏在胸腔内疯狂震动着。 「说是语时。会中有一鬼王。名曰主命。白佛言。世尊。我本业缘。主阎浮人命?生时死时。我皆主之。」女子缓缓地举起手枪,依然用冷酷的语气,冷冷地说道。「出自lt;lt;地藏经gt;gt;阎罗王眾讚叹品第八。」 「主命鬼王。」凌洁莹吸了一口气,也缓缓放下合十的双手,随即说道。 「叫我小命就好了。」女子将手枪放回腰间枪袋里,抬高下巴,同样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 原本侵蚀身体内每个神经的冷冽感逐渐散去,周遭的冷雾也随着微风的吹拂,缓慢地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凌洁莹缓慢地站起身来,抬起头来,皱起眉头,以严肃的目光盯着这个自称「小命」的女人。 「别人看不到你?」凌洁莹举起颤抖的手指,指着大厅后方正在抽着菸的保安,细声问道。 「只有将死之人,能看到我的存在。」小命用那一双极为锐利的红色瞳孔,瞪着凌洁莹,小声地说道。 一瞬间,那种渗入骨髓的冷酷感再度席捲全身,凌洁莹用力地咬着嘴唇,瞪大眼睛,露出一幅不敢置信的表情,凝视着小命的红色瞳孔…………….. 「你……你再说一次试试看?」愣了一秒后,凌洁莹用手指着小命的脸庞,脸色苍白地说道。 「只有将死之人,看得到我的存在。」 小命抬高下巴,仍然面无表情,以机械般地冷淡语调缓缓说道……………… 第六杯酒 第六杯酒 四者、不问男子女人,羌胡夷狄,老幼贵贱,或龙或神,或天或鬼,罪行业感,悉同受之,故称无间。—————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分身集会品第二gt; ——————————————————————————————————— 刺鼻的血腥味在阴冷的空气盘旋。滴答滴答……一滴滴的雨水从乌云密佈的天空落下,撒在湿冷的大地之中。向子航迈着沉稳的脚步,推开面前的木门,走进了公寓最内侧的小房间内。 「这里就是屋主的二女儿,凌晨函受害……不,应该说被虐待的房间?」向子航轻轻地抚摸木门,低声问道。 「是的……虽然她没有死,但状况非常危险,全身上下数百处刀伤,刀刀见骨,现在还没从危险中脱离。」陈警官跟在向子航的后面,手里捧着一叠资料,顺势说道。「另外,那个唯一的倖存者,屋主的大女儿凌洁莹,也被关押在这个房间内。」 「关押?」向子航歪着头,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她手脚被捆住,被绑在房间内的椅子上,除了綑绑造成的伤痕以外,身上没有其它伤口。」陈警官翻阅了一下手里的资料,继续说道。 「没有其它伤口?」向子航触碰了一下额头,沉默了两秒,随后问道。 很奇怪…….整个家庭成员都残害成这样,兇手不仅杀害他们,更以极为兇残的方式虐杀他们,看得出与凌家有着深仇大恨。那么为何凌洁莹身上没有其它伤口,不合理……..绝对不合理。向子航叹了一口气,瞪大眼睛,以尖锐的眼神扫视灰暗的房间内部。 没错,就像之前推测的一样,那个叫「凌洁莹」的女人绝对是破案的钥匙…………. 「没错。」陈警官默默地点了点头。 走进房间,顿时,一股更加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缕缕银丝般的光线勉强照耀狭窄的空间。向子航双手插着口袋,表情严肃的向前踩踏了一步,正式走入了房间内部。与案发现场的其馀地方大同小异,木质的地板被乾枯的鲜血所覆盖,染血的证物,诸如檯灯、电脑和杯子被一层层证物袋所覆盖,除此之外,一张沾着鲜血的木椅正面摆放在房间正中央,与地板上鲜红色的血跡形成鲜明对比。冷色的光芒撒在小房间内,让人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凌晨函就是在这里遇害的。真可怜啊,才十七岁读高中的女孩子,竟然以这种可怕的方式……..很难想像即使她康復,要承受多么痛苦的心理伤害。」陈警官走到向子航身旁,指了指地板上宛如油漆般喷洒过的血跡,冷冷地说道。「前面那张椅子就是綑绑凌洁莹的木椅。」 「所以说………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和佛经跟案件有什么关係。」向子航点了点头,突然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陈警官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你觉得有没有关係?」 「不能肯定。」向子航也摇了摇头,瞪着地板上的血跡,无奈地说道。 「所以……?你能够破案吗?」陈警官缓缓地走到了刮着阵阵冷风和雨水的窗户前,拨开了窗帘,细声问道。 「你们警方查证,凌家有什么仇人吗?」向子航顿时感到有些晕眩,可能是血腥味的关係,又或着是劳累过度的缘故,他缓缓地走到了房间正中央的木椅旁,坐下身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从里头掏出一根香菸。 向子航将香菸反着叼在嘴里,将最前端的滤嘴取出,随意扔在地板上,随后拿出打火机,点起火来。一瞬间,熊熊火焰从前端窜出,夹带着阵阵浓烟,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凌家父亲是即将退休的公务员,母亲是全职的家庭主妇,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赌博或喝酒什么的都没有,不太可能跟人结怨………根据邻居的描述,夫妻二人平时对人和善、有礼貌,是个令人羡慕的幸福家庭,实在找不到嫌犯作案的动机。」陈警官瞇起眼睛,以鄙视的目光看着向子航抽菸的方式,继续说道。 「两个女儿呢?」向子航等待火焰逐渐消散后,吸了一口香菸,歪着头问道。 「二女孩还在上高中,没有与人结怨的线索。」陈警官泯起嘴唇,露出一丝丝诡异的眼神,蹲下身来,面对着向子航,细声说道。「倒是那个大女儿凌洁莹,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向子航吐出白色烟球,皱着眉头问道。 「她所任职的公司是这间,目前正在担任秘书的工作。」陈警官将手伸入口袋中,掏出一张金黄色的名片,递给向子航。 向子航接过名片,瞬间眼睛睁大,心跳增快,他的双手不自然的抖动,将手上的烟蒂落到了地面上。 名片上印着显眼的「凤凰集团」四个大字。 「这是……..?」向子航屏住呼吸,瞪着手上的名片,以颤抖的嗓音问道。 「凤凰集团,你很清楚的吧。」陈警官站直身体,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近年来最嚣张、最明目张胆的犯罪团体,利用上市公司的名号到处实施犯罪行为,藉此累积财富,无奈我们警方找不到任何有关他们犯罪的证据,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 「凌洁莹,是这间公司的职员……..」向子航一边喘着气,一边尽可能的平復自己紧张的情绪。 这下案件总算有一些眉目了,虽然不多…….但至少是侦办的方向。向子航以颤抖的双手捧着那张名片,一瞬间,抽菸带来的晕眩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刺入胸膛里的冰冷感。 向子航对于凤凰集团的了解并不算多,但对于这间公司的残暴、恶行仍有所听闻,近年来的诈骗、绑架、贩毒、人口贩卖的案件多半与凤凰集团的利益衝突有关。事实上,在向子航的居住范围内,就已经发生了跟凤凰集团有关,层出不穷的恶性案件。 「没错,而且最近……这间公司的其中一名会计被人弃尸在河边草丛中,至今仍未破案。虽然不知道两起事件有什么关联,但我们警方怀疑……..」陈警官抬高下巴,刻意压低嗓音,低声说道。 「一定有某种连系。」向子航将名片塞入口袋中,迅速站起身来。「交给我吧。」 「另外,我们已经追查到凌洁莹目前的行踪了,刚才她在市中心的咖啡店与我们的同仁產生了一些争执,现在正在灵骨塔祭拜她的父母。」陈警官拍了拍向子航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说道。 「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当然。」向子航挥舞了一下右手臂,收起脸上的表情,缓缓地向房间外走去。 「另外……..」陈警官的声音从向子航背后传来,语气突然变得额外强硬。 「什么事?」向子航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此时,一缕缕细微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犹如一根根旋绕的树根一样,缓慢地照耀在这片被雨水冲刷过的大地上,抽丝剥茧般逐渐地透过窗户,照耀到阴冷的小房间内,温暖的阳光同时也照耀在陈警官的后背之上。 与其形成反差的是,向子航站的门口仍处于灰暗之中。 「把枪藏好,做事不要做过度了。」陈警官站在阳光之下,缓缓地抬起头来,以担忧的眼神凝视着向子航。「我们都知道你的性格,查案归查案,别陷得太深,注意安全。」 「什么意思……..?」向子航仍然站在黑暗之中,回头侧身瞪着陈警官,压低嗓音问道。 「痛苦的时候记得放手,有很多事情比查案还要重要。」陈警官皱起眉头,双手抱胸,担心地说道。 「这是我必须做的……….」向子航叹了一口气,抬高下巴,以坚定的语气说道。「自己埋下的因,就要付什么样的果,都是注定的……..无法改变。」 「祝你好运,兄弟。」陈警官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虽然我们不是同事,还是祝你好运。」 「谢谢。」向子航点了点头,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敬礼!」忽然,陈警官站直身体,举起右手手臂,将手掌贴在眉间,对向子航摆出敬礼手势。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走廊旁等待的警察同仁,和蹲在地上收拾着证物的鑑识人员,也纷纷站直身体,不约而同的对向子航摆出敬礼手势。 「哼。」向子航冷冷一笑,走过他们身边,朝着门口走去………………. 第七杯酒 第七杯酒 五者、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分身集会品第二gt; ——————————————————————————————————— 一缕缕白烟从香上窜出,挟带着一丝丝泛红的红光,尽情的回盪在灵骨塔大厅广阔且冰冷的空间里,迈入深夜的灵骨塔格外的死寂,除了幽幽的钢琴声以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地藏王菩萨的巨大佛像屹立在大厅之中,伴随着阵阵繚绕的雾气瀰漫在佛像周围,就像森林里难以捉摸的雾气一样,本该庄严的佛像也似乎笼罩上一层诡异的阴影。 咚咚咚……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小命自顾自地从烛台上拿取一根燃烧着的香,面无表情的朝着周围一连串摆放骨灰罈的柜子走去。凌洁莹反向叼着香菸,双手插在口袋里,瞇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小命的一举一动。 「小命,你来到这个地狱多少次了?」凌洁莹抽了一口手中的香菸,吐出白色的雾气,瞇起眼睛问道。 穿着一身黑的小命逐渐放慢脚步,她白皙的脸孔和赤色的瞳孔在黯淡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的诡异。她以尖锐的红色瞳孔扫视着塔位上的每一个名字、照片,随后恭敬地双手举着燃烧着的香,不明所以的对着塔位鞠躬。 「数亿次了。」小命抬起头来,将香举到胸前,继续对着一连串的塔位,一边向前行走一边缓慢地说道。 「每次来到人间地狱,有什么感触呢?」凌洁莹叼着香菸,跟在小命的身后,低语问道。 「贪、痴、嗔总是印刻在每一个世人的灵魂里,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试图拯救迷茫中的世人了,但事实总是残酷且无情的。」小命抬高下巴,再度走到一个灵骨塔塔位前方,恭敬地朝塔位鞠躬。「菩萨希望地狱中的所有人都得到救赎,如愿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但可能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离极乐世界有多么遥远。」 「离极乐世界,还很遥远吗……..」 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缓缓地走到了小命的身旁,瞇起眼睛盯着灵骨塔位上的黑白照,叹了一大口气,一股从脑门直衝而上的悲伤感涌现了上来,痛苦、伤痛、折磨匯聚而成的情绪一下子涌现了上来,如果不是香菸带来的些许晕眩感,她根本站不稳脚步。站在大厅的保安抽完了手里的香菸,将烟蒂塞在烟灰缸里,他疑惑地坐回椅子上,继续凝视着凌洁莹。 「假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因果轮回,因果报应。人们因为六道轮回承受极大的痛苦折磨。我在这个世界经歷了数百大劫,对我来说,人道……….」小命的语速越来越慢,语气也略微颤抖,凌洁莹能够明显感受到,虽然她仍然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内心深处的痛苦正如同尖刺一样,一遍遍的刺穿她的思绪。 即使她身为主命鬼王,也承担着人间地狱的痛苦……………. 画作银丝的冷光悄无声息地沾染地藏王菩萨佛像,大厅内地气温继续下降,冰冷的感知让凌洁莹感到更加的迷茫、低落…………. 「因果报应是否永远不会终结?」凌洁莹拍打了一下小命的肩膀,低下头来,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低声问道。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此生空过,后悔无追。」小命举着冉冉升起白烟的香,再度迈开脚步,向前走动。「因果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任谁也没办法改变。换言之,因果是命运的共同体。」 凌洁莹停下脚步,扔下手中的烟蒂,以徬徨无助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小命。 「什么意思……..?难道我努力怎么改变,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吗?」凌洁莹低下身来,迷茫地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塔位,以颤抖的声音低声说道。 「端正者忍辱中来,贫穷者慳贪中来;高位者礼拜中来,下贱者骄慢中来,此为这个地狱的规则,我只是你们的引路人而已。」小命停下脚步,再度将香举到胸前,朝着面前的塔位鞠躬。「就像这位死者身前是个善人,平时省吃俭用,只为了将多馀的钱财帮助穷人,可没想到可怕的悲剧却一件件发生在他身上…………..」 凌洁莹瞇起眼睛定眼一看,塔位上的正面掛放着一名年老长者慈悲的照片,他的目光看上去是多么的清澈、善良………… 「曾经受他帮助的流浪汉盯上了他的钱财,在一天夜里闯入了他的家中,以非常残忍的方式折磨、杀害了他,钱财也被盗取一空。不仅如此,他的遗產更被噁心的家人挥霍一空,一生累积的功德和恩典瞬间烟消云散………….」小命蹲下身来,面无表情地抚摸着死者的黑白照,冷淡地说道。「杀害他的犯人在简单坐了几年牢后出狱,出狱后利用盗取到的财富与死者家人联手创办了公司,从此走上人生巔峰……..人们都说兇手浪子回头,讚扬他是世界上的瑰宝、英雄。」 「这不公平………」凌洁莹缓缓闭上眼睛,握起拳头,颤抖着说道。 「你说这不公平,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小命缓缓站起身来,迅速地转过身来,继续拿着香,向前走去。「因果而定。」 「因果…….」凌洁莹低下头来,模仿她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重复小命的言语。 「然而人们总喜欢催眠自己,藉由酒精、香菸、毒品和短暂的快乐来告诫这里不是人道,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际会时,果报还自受。只要存在因果报应,苦痛永远不会改变。」小命一边向前行走,一边以机械般的语调持续说道。 「那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稍微缓和情绪后,凌洁莹将嘴里的香菸点起火来,用手触碰了一下掛在腰间枪袋里的手枪,轻声问道。「谁不想当个好人……..谁不想当个幸福的平凡人?而如今却在绝望的六道轮回中徘徊………」 「对你们来说………受折磨、受罪、还罪。我也是在见识了数亿次的悲剧中,慢慢成长的……….」小命停下脚步,举起手中的香,面对密密麻麻的塔位,大幅度地鞠躬了一下。「这也是我来到你身边的理由。」 「你能看穿所有人的人生?」凌洁莹跟着停下脚步,站在小命身旁,模仿她的动作朝着塔位鞠躬。 「所有生命。」小命转过头来,低下头瞪着凌洁莹藏有手枪的腰间,缓缓说道。 「掌管所有生命的生与死?」凌洁莹深吸一口气,斜眼瞪着小命,轻声问道。 「我能改变的,从来都不是生命的生与死,而是生命本身。」小命摇了摇头,继续保持冷酷的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该怎么信任你?」凌洁莹微微一笑,凝视着小命尖锐的红色瞳孔,用威胁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足够瞭解我,不会问这个问题。」小命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香,歪着头说道。 「我要你帮我杀四个人。」凌洁莹保持着微笑,顺势说道。 「他们是杀你家人的兇手?」小命用力的将手中的香用力一甩,扔到身旁的地面上。香上的细微火光在接触到寒冷的地面后,瞬间化为阵阵白烟,裊裊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如果你足够瞭解我………..不会问这个问题。」凌洁莹露出诡异的微笑,以暗示性的嗓音,冷淡地说道。 「………..」小命的嘴角微微上扬,但还是勉强保持着面无表情,朝着凌洁莹冷笑了一声。 「合作愉快。」凌洁莹随之伸出右手手掌,摆在小命面前,友善地示意小命跟她握手。 「我从不跟死人握手。」小命同样伸出右手手掌,用手背轻轻拍打了一下凌洁莹的后手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洁莹收回右手,不禁不受控制地开怀大笑着。她将手插入口袋后,转身迈开脚步,朝着漆黑的灵骨塔长廊里走去。 ———————————————————————————————————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阶梯的石块,将通往灵骨塔的道路沾染上一层阴冷的气息。逐渐步入夜晚的天气显得格外阴沉,初生的太阳失去了踪跡,取而代之的是湿冷的黑暗。滴答滴答滴答………雨水随着雾气,瀰漫在高耸的灵骨塔周围,放眼望去,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灵骨塔座落在小山坡上,就像一座城堡般的山脉一样绵延在灯火通明的城市周围。 向子航左手拿着一把黑色雨伞,踏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地走上了通往灵骨塔的台阶。冰冷的触觉一次次的折磨着他的知觉,恍惚之间的迷离感上他无法逃避,此刻的他只能凭藉着意志力,气喘吁吁地走上台阶。 在一阵阵阴风和迷雾之际,高耸的灵骨塔竖立在向子航的面前,夜晚的沉寂感围绕在建筑的周围,渗入人心的冰寒感和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向子航反向叼着燃烧着的香菸,踏上潮湿的台阶,走过一摊摊漆黑的积水中,面无表情的继续走动着。 想逃……逃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参和这些事,真的不想……..好痛苦,好折磨,但……..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为了赎罪,只能强迫自己硬撑。向子航用力的拍打了一下沉闷的胸口,皱着眉头,一边行走一边心想着。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就是这里吧………..」向子航停下脚步,站在灵骨塔华丽却阴森的大门前,扔掉手中的香菸,缓缓地从腰间枪袋里掏出手枪,「喀擦」一声将手枪上了膛……………….. 第八杯酒.开幕 第八杯酒.开幕 地藏菩萨白圣母言:无间地狱,粗说如是。若广说地狱罪器等名,及诸苦事,一劫之中,求说不尽。摩耶夫人闻已,愁忧合掌,顶礼而退。—————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分身集会品第二gt; ——————————————————————————————————— 冷色的微光轻柔的流淌在错综复杂的走廊之内,凛冽的寒风挟带着轻飘飘的迷雾,彷彿有生命一般,自顾自地穿梭在一层层蜂窝状的灵骨塔塔位之间,微风徐徐地吹拂,打散了摆放在角落的百合花花篮,一片片洁白的花瓣随风飘逸,犹如雪花一样飘散,漫无目的的穿梭在阴冷幽暗的走廊之内。一格格摆放骨灰罈的柜子连接着地板和天花板,彷彿永无止尽般无限向迷宫的两侧延伸,幽深的氛围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颯颯颯…….冷冽寒风的风声不断咆哮着,悠悠的钢琴声从走廊最深处传来,带来了阵阵涟漪,既悲伤又压抑的曲调。放眼望去,狭窄的灵骨塔走廊似乎看不见终点一样,密密麻麻的塔位让人感到晕眩,黯淡的光线持续笼罩,柜子上刻印着的姓名和诡异的黑白照渲染着惊悚的氛围,迷宫般的压抑感每分每秒都在向子航心里徘徊。 滴答滴答……..一滴滴雨水从向子航的风衣滑落,一点一滴的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双手紧紧握着手枪,小心翼翼的放慢脚步,尽可能紧靠着身旁的塔位,瞇着眼睛,缓慢地向前移动。小心…….小心,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向子航咬着嘴唇,皱着眉头,在阴风和冷光的照耀下,忍着身上凛冽的触觉,握着手枪继续向前走。 咯噔咯噔咯噔……….向子航的耳里,隐约能听到一丝丝细微的脚步声,从他前方大约十公尺的拐弯处传来,宛如一声声丛林里野兽的脚步声一样,既惊悚又让人胆战心惊。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而已,最少有两个人左右………难道凌洁莹身旁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吗?向子航屏住呼吸,压低身子,将手中的手枪举到胸前,放慢行进的速度…….. 通往灵骨塔大厅的走道是一条条既狭窄又错综复杂的走道,与其它灵骨塔大同小异,走道周围竖立着一座座摆放骨灰罈的柜子,寂静又灰暗的光线平静地映照着塔位上刻印的文字和花纹,在阴冷空气中飞舞的花瓣彷彿在为逝者默哀一样。 「砰」,忽然,一阵爆炸般的枪响粗暴地划破夜晚的寧静,如花朵般绽放的声波迅速传进了向子航的耳里。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从未知区域飞来的子弹撕碎空气中漫天飞舞的花瓣,划破冰冷的雾气,不偏不倚击中了向子航身旁的灵骨塔塔位。随着子弹爆裂,柜子应声破碎,建材宛如玻璃破碎般喷溅开来,子弹贯穿柜子里的骨灰罈,灰尘夹带着里头的骨灰,渲染在冷色的微光之下。 「他妈的…….」向子航轻声骂了一声,随即蹲下身来,翻滚身子,藉由夜色的掩护滚到了旁边另一处柜子的正后方……………砰砰砰,此起彼落的枪击声再度袭来,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一颗颗子弹贯穿他身旁的柜子,柜子石板应声爆裂,随之而来的是喷溅起来的阵阵灰尘……….在冷光的映照下,灰尘就像是沙尘暴般令人窒息。 「既是我母,合知本罪,作何行业,堕于恶道。」在一声声枪响后,伴随着吹散的灰尘阴风,在向子航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女子说话的声音。 在钢琴声的薰陶下,声音听起来既平淡又压抑………… 冷静,冷静……..在我的前方,大约五米处的死角………..向子航用手紧紧抓着手枪,一边喘着气,一边低着头,从口袋里拿出一面小圆镜,用颤抖的左手,将镜子斜着摆在脚边,瞇起眼睛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画面。 从镜子里茫茫的黑暗中,向子航隐约看到一名女子的黑影,站在走道之中,双手举着手枪,位于一处被窗外月光笼罩的聚光处,虽然他并不能看清女子的脸庞,但却能看到这名女子………. 有着一双非常锐利的红色瞳孔,眼神里的杀气显露无遗,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猛兽的眼睛还要令人感到恐惧。 「一…….二……….」向子航再度用双手持枪,缓缓站起身来,靠在塔位旁,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他闭起眼睛,心里默默倒数着。 数到「三」后,向子航迅速转身,朝着走道的方向踏了一步,藉由阴风和迷雾的掩护,举起手中的手枪,正面面对刚才看到「女子」的方位…………. 消失了。刚才还举枪与向子航对峙的红瞳女子,就这样……消失了。一缕缕月光从窗户洒进室内,一朵朵随风飘逸的花瓣轻巧地落在空无一人的走道内,向子航瞪大眼睛,缓缓放下手枪,吃惊的望着灰暗的走道。 「以杀害毁骂二业受报。若非蒙福,救拔吾难,以是业故,未合解脱。」一阵阵女子念经的声音再度传来,尖锐的嗓音回盪在压抑的空间之中,宛如尖刺一样刺在向子航的内心,这次的语气显得更加阴沉…………. 忽然……….咯噔咯噔,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再度从向子航面前传来,他随即抬起头来,只见两名女子的黑影从他十公尺的前方出现,两人身高差不多,一个棕色中长发、一个有着笔直的黑色秀发,两人均背对着他,逐渐远离。飘散在她们身旁的迷雾缓缓地消散。 「地狱罪报,其事云何?」黑发女子在走动的过程中,仍然滔滔不绝的唸着佛经。「罪苦之事,不忍称说,百千岁中,卒白难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向子航一边喘着气,一边再度压低身子,举起手枪,小心翼翼的悄悄跟在她们的身后。那个棕色中长发的女人应该就是凌洁莹没错了,但那个黑色长发的女子是……..?而且她的红色瞳孔……..向子航压抑着内心不安的情绪,放慢脚步,冷静地思考着。 忽然,在迷雾的笼罩下,向子航发现地板上躺落着一枚显眼的十块钱硬币。 「真是的…….谁那么不小心?」向子航并没有在意这枚硬币,他叹了一口气,在心里碎唸道,随后继续压低身子,静悄悄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夜色持续笼罩,阴冷潮湿的空气始终没有散去。向子航走过一格格塔位旁,迈着谨慎的步伐,紧紧握着手枪,谨慎地跟踪着。一缕缕月光静悄悄地亲吻他的头顶,此刻的他已经走到了刚才红瞳女子所站的位置。 被聚集的月光笼罩的场域。在漆黑无边的空间里,这个呈现圆形状的区域儼然成为类似聚光灯的场域,在月光的渲染下,与身旁阴冷的塔位形成强烈对比,瀰漫着的一朵朵花瓣显得更加的优美,又挟带着一丝沧桑感。 「贫穷眾生及疾病,家宅凶衰眷属离……….」 下一秒,在向子航的视线中,那个背对着她前进的「凌洁莹」似乎做了一个小动作,她轻轻地甩动了一下右手………….. 突然,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从向子航后方传出,他随即停下脚步,停在被月光笼罩的小圆圈内,紧张的朝后一看。 碰撞的声音来源是刚才偶然观察到的十元硬币,而向子航现在才发现,那个晃动的十元硬币上,绑着一根透明的细线。 结合刚才「凌洁莹」甩手的动作,向子航这才隐约回想起,她的手指上似乎也绑着一条细长的透明线。 「完了……他妈的,被骗了!」向子航猛然一惊,心脏突然疯狂的跳动,他紧握住手枪,迅速转头………..只见刚才还在往前走动的两个女人,都突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飘盪在空气中的花瓣。 完了…….完了………向子航紧张的双手握枪,瞪大眼睛,他无助的站在月光之下,凝视着前方的黑暗,一滴滴冷汗从脸颊滑落。身旁的一格格柜子彷彿在嘲弄他一样,即使被月光沐浴,他仍然感受到强烈的恐惧感………… 咯噔咯噔……..在肾上激素的飆升下,一阵阵脚步声再度从向子航的右侧缓缓传来。 「冷静,冷静…….这时候绝对要冷静。」向子航紧紧握着手枪,低着头,刻意不往右侧走道看去,而是凝视前方,继续站在月色中,并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 咯噔咯噔………脚步声越靠越近,声音越来越明显。 「三……二……..一。」 向子航屏住呼吸,在内心数到「一」的霎那间,他大幅度的扭腰转身,转由单手握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右侧空间,恰好指着那个黑影的脑袋。 在他用枪指着的右侧空间里,凌洁莹也同时用右手举着枪,侧身用枪口对准向子航的脑袋,两人共同站在被月光包围的小圆圈里,朝着同一个方向侧身举枪,彼此指着对方的头部…………. 向子航面无表情的侧身瞪着凌洁莹,凌洁莹也用类似的表情瞪着向子航,彼此侧身举着手枪,紧张的对峙着,均没有放下手枪的意思。在他的眼中,凌洁莹和陈警官给他看的照片一摸一样,棕色的中长发,白皙的脸孔和尖锐的眼神,与她的妹妹长得非常相像。 一阵阵悠扬的钢琴声笼罩在空气中,迷雾和空气中的花瓣交织成美丽的构图,在阴冷的空气中,一片片花瓣从他们的头顶、肩膀、腰部和举着手枪的手臂缓缓落下,就像凄美的雪花一样,月光一缕缕的装饰着飘盪的花瓣,默默点缀着对峙中的两人。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玩一个即使死人也不会停止的游戏。」凌洁莹摆动了一下举枪的手臂,微微一笑,以嘲笑般的口吻说道。 咯噔咯噔……..一声声低沉的脚步声从凌洁后后方传来,向子航用眼角馀光扫视了一下身后的黑暗,那名跟随凌洁莹的红瞳女子站在她斜后方,也举起枪来,枪口对准他的头部,侧身对着向子航。 「为什么不说实话?你家人遇害,为什么不向警方说实话……….?为什么还在隐瞒?」向子航举枪的手微微颤抖,但他还是故作镇定,斜眼瞪着凌洁莹,以兇狠的语气说道。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还在隐瞒……..?」 「因为……..真相往往比命运还要残酷。」凌洁莹保持着冷酷的神情,冷冷地说道。 「什么……意思?」向子航皱着眉头,任由冷汗一滴滴的从举枪的手臂落下,疑惑地问道。 「我们都看得到那个傢伙的存在。」凌洁莹瞥了一眼身后举枪的红瞳女子,点了点头,随即转回头,冷笑着说道。 「我们来赌赌看吧……..赌谁先搞死对方。」 「谁先搞死对方…….」向子航吞了一口口水,继续侧身举枪,紧张地说道。 下一秒,随着空气中飘盪着的花瓣全部落下,凌洁莹低下了头,蹲下身来,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手枪,将手枪默默地放在向子航面前的地面上。 什么………东西?向子航继续举着颤抖右手中的手枪,指着她的脑袋,不安地凝视着凌洁莹的动作。 「小命,你说过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我现在就要证明……….」凌洁莹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向子航,向前踩踏了一步,缓慢地走出了被月色笼罩的区域内。 「我要证明即使我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我可以改变其他人的。」 凌洁莹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向前方出口处慢慢走去……….. 「……..」红瞳女子看了逐渐远离她的凌洁莹,也跟着放下了手枪,用她那尖锐的红色瞳孔,继续瞪着向子航。 「开枪啊!」凌洁莹一边缓慢地向前行走,一边扯开嗓子,朝着背对着她的向子航大声怒吼道。「现在他妈的开枪啊!」 「切……..」向子航重新将枪口对准凌洁莹的后背,他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手指按在板机上……… 「这是你的唯一机会了!开枪啊!」凌洁莹双手大幅度的摆动,彷彿在挑衅向子航一样,以愤怒的嗓音大声吼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开枪…….!开枪啊!」 滴答滴答滴答………..伴随着空气里传来的悠悠钢琴声,向子航手腕上的手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声音,声音化作沉重的低鸣,一遍遍的提醒着向子航。 一缕缕微风再度吹来,阵阵迷雾挟带着灰尘,在凄凉的空气里不断回盪着。向子航瞪着凌洁莹的背影,缓缓地放下了手枪………. 凌洁莹冷笑了一声,朝着红瞳女子比了一个手势,女子立刻迈着急促的脚步,跟在她的后方,缓缓地走出了这条阴森狭窄的走走廊。 随着两人的离去,幽暗又阴冷的走道又恢復了原有的寂静。原本穿透窗户的月光也渐渐消散,黑暗持续笼罩,沉重、湿冷的空气再度瀰漫整条走道。 向子航双眼瞪着凌洁莹逐渐消逝的背影,默默地将手中的枪枝塞回腰间枪袋里,迅速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菸,将一根香菸叼在嘴里。 「看谁先搞死对方………是吧?」向子航叼着香菸,面无表情,双手插进口袋中,朝着反方向地走去,缓慢地消失在了阴森的走道内………. 第九杯酒 第九杯酒 地藏答言:仁者,我今承佛威神,及大士之力,略说地狱名号,及罪报恶报之事。—————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漆黑的夜空笼罩整个灵骨塔大厅,黯淡的灯光伴随着阵阵迷雾,犹如海啸般袭捲整座大厅。寂静的氛围环绕四周,如同蜂窝状密集的塔位仍然出现在周围,一片片雪花般的花瓣点缀着每一个灵骨塔塔位。而在大厅,靠近门的最后方,一名无所事事的保全正在叼着香菸,表情平淡地看着向子航的一举一动。 向子航迈着缓慢的脚步,叼着燃烧着的香菸,一步步的走在广阔的大厅之中。座落于大厅中央的地藏菩萨佛像在冷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诡异,它那严肃庄严的脸上,在气氛的烘托下彷彿魔鬼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痛着向子航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地藏菩萨……….」向子航一边向前行走,一边抬头仰望地藏菩萨佛像的轮廓,一缕缕冷雾轻轻拍打他的皮肤,冷冽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凝视着庄严的地藏菩萨,他想起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人朋友………人生轨跡的片段宛如投影片般,一幅幅地投射在他心里。痛苦、折磨、不甘、无奈一一展示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了曾经尝试自杀的种种画面………..当时的他表情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伤,这世界上所有的悲痛彷彿背负一生一样。 永远逃不出来。 「什么时候西方极乐世界的大门才能向我们开啟………难道永远,永远只能活在地狱之中吗?」 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 「这算什么……..」向子航吸了一口香菸,转过头来,朝着保安的方向走去。 保安听见向子航的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烟蒂塞入菸灰缸中,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不好意思,警察。」向子航擦了擦眼角的少许泪光,从口袋里拿出偷偷隐藏着,早已失效的警察证,缓慢地走向保安。 向子航手中的警察证上印刷着用红字刻印过的「失效」两字,他挪动了一下手指,刻意按压着红色的部分,递给保安看。 「啊,不好意思,我没察觉您警察的身分。」保安对着向子航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恭敬地说道。「有什么事吗?那么晚还来到这里?是来查案子的?」 「没错,凌家灭门案。」向子航迅速将手中的警察证塞入口袋里,点了点头,以清晰的语气说道。「凌洁莹父母的骨灰存放在这座灵骨塔内,没错吧?」 「嗯,尸体经过鑑定后就被送来这里了,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啊………每天都会来祭拜她的父母啊,真的很惨,很难想像她年纪那么小就要承受这些………每次看见她悲痛的神情我都会感到心疼。」保安靠在墙边,缓缓地低下头,用悲伤的语气说道。「谁会忍心一个小女孩独自承受这些啊,太可怜了,真不知道她的下半生该怎么度过。」 「演技真好。」向子航收起悲伤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低声喃喃自语说道。 「什么……?」保安抬起头来,以诧异的口吻说道。 「没事……..」向子航摇了摇头,缓慢地移动步伐,站到了保安的身旁,同样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刚才,凌洁莹才来过这里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保安歪着头,疑惑的问道。「是没错啊,我没记错的话是五分鐘之前吧…….她才刚离开。每次来到这里祭拜她都唸唸有词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今天她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向子航瞇起眼睛,斜眼瞪着身旁的保安,细声问道。 「反常吗……..?是有一些奇怪,她今天没有到父母的塔位祭拜,而是直接来拜地藏菩萨。」保全抬头看了面前耸立的高大佛像一眼,缓慢地说道。 「直接来拜地藏菩萨?」向子航从口袋里掏出菸盒,抽出一根香菸,递给身旁的保安,顺势问道。 「是啊,祭拜、奠酒的过程没什么问题,倒是她进行完奠酒仪式后,不知道为什么朝着空气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保安接过香菸,点头向向子航道谢后,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绕了旁边的塔位一圈,口中一直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实在有点瘮人。但她经歷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精神状况有些失常也能理解吧,太可怜了………」 「那跟着她的红瞳女子呢?」向子航吸了一口嘴里的香菸,吐出一团白色烟雾,歪着头问道。 「啊?什么红瞳女子?」保安停下点菸的动作,用诧异的眼神凝视着向子航,疑惑地说道。 「就是那个一头黑发、穿着黑色皮衣、一身黑、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啊,一直跟在凌洁莹身旁的那个女子,你没看到吗?」向子航立刻感到了些许不对劲,他颤抖着将手中的烟蒂扔到地板上,瞪大双眼,以急促的语气问道。「你没看到吗………..?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不是一直都只有凌洁莹一个人吗?」保安皱了皱眉头,点起叼在口中的香菸,摇了摇头说道。「她从进来灵骨塔我就一直注意她了,从头到尾,直到她离开这里都只有她一个人啊,哪来的什么红瞳女子?警察先生啊…….虽然我的视力不怎么样,但总不可能连有没有一个人存在也看不到吧。」 「不是…….那个女人,那个…..红色瞳孔很显眼的啊,怎么可能只有凌洁莹一个人……..」向子航慌张的用手抚摸着头部,用急促的语气说道。 「不存在的人我怎么可能看得到啊!警察先生,你是不是工作太忙碌,太累了呢?」保安露出温柔的微笑,轻轻拍打着向子航的肩膀,语态轻松的说道。「如果人在太劳累的时候,传说真的有可能看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啊,」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刚才举枪与我对峙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存在?!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凌洁莹的保鑣就是……..向子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回想起刚才保安诉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向子航默默地转过头来,以恐惧的目光凝视着竖立在前方的地藏王菩萨佛像。在冷光的照耀下,佛像原本慈祥和蔼的面容变得格外的诡异………… 不会吧……….. 「好,我知道了。」向子航迅速收起了脸上所有神情,朝着面前踏了一步,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感谢提供的线索。」 冷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身旁,一片片百合花花瓣落在他的肩膀、头顶和脚边。在走动的过程中,向子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给陈警官。 短暂的电话铃声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我在灵骨塔这与凌洁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攻击我的不只她一个人,目前她已经跑走了……不过不用担心。」向子航一边朝着大门走去,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不只她一人?」陈警官用略显担忧的嗓音说道。「你没受伤吧?」 「受了点小伤,不过没关係……..我已经安装上追踪器了,她去哪里我能够立刻掌握。」向子航在大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保安一眼。「不用担心,接下来交给我吧………..」 「注意安全。」陈警官立刻掛上了电话。 「趴下……..」向子航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对着保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从腰间枪袋里拔出手枪。 「啊!」保安露出惶恐的表情,害怕的尖叫了一声,扔掉手中的烟蒂,立刻听取向子航的指示,双手抱头趴了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向子航举起手中的枪枝,枪口朝上,扣动扳机,朝着天花板连开了数枪。巨大的枪声如同爆炸声般贯穿寂静的黑暗,围绕在他身旁的花瓣缓缓落下,直到枪声完全停止为止。 「地藏王…….菩萨吗?」 向子航甩动了一下散发着阵阵白烟的枪口,直至枪口完全冷却后,迅速把手枪塞回腰间枪袋里,双手插进口袋,缓缓地推开大门,步入沉寂的夜色之中………………. 第十杯酒 第十杯酒 仁者,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邃,无日月光。—————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喀孜……随着一声刺耳的开门声响起,旅馆的大门被轻轻的推开来,一阵闷热潮湿的空气从房内传来。凌洁莹推开面前沉重的大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和脑袋内翻云覆地般的晕眩感,踏进了房门内。咯噔咯噔……..伴随着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脸色苍白、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小命跟在凌洁莹的身后,也静悄悄地走近房间之内。 当凌洁莹进门时,立刻把房卡塞进旁边的感应器之内,橘黄色的灯光立刻照亮了狭窄的空间。放眼望去,杂乱不堪的房间显露无遗,在温热橘光的照耀下,能够清楚看到被随意摆放在双人床上的玻璃酒瓶、摆放在桌面上的毒品包装、针头和堆积如山的菸盒,彷彿好几天都没人收拾过一样,成群的垃圾被堆积在溢出来的垃圾桶旁。颯颯颯……一缕缕冷风穿透窗户的缝隙,宛如有生命一样,在狭窄的室内来回窜动着。 除此之外,在靠近电视机旁的墙壁上,用胶带黏贴着四张男子的照片,又年轻有老;有的背景在拥挤的地铁上;有的在阴暗的小巷里;有的则在广阔的大街上。这些照片在橘光的照耀下,各自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总算……….回到这里来了,唯一能够让我安心的地方。凌洁莹一步步走到堆积垃圾的床边,扔掉手里的啤酒瓶,熟练地脱掉身上的黑色风衣,转头看着门前的小命,微笑着摊开双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回到旅馆房间,总会让凌洁莹感到无限的悲伤感,就像是被一颗巨石压住胸膛似的,狭窄的空间让她难以呼吸;满是垃圾的床铺让她无法忍受。面对脏乱的房间,此刻的凌洁莹内心其实再清楚不过了……….原本那个带给她温暖的「家」,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小命,不进来吗?这里是我唯一的家了………我只剩下这个家了。」凌洁莹用手按压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刻意流露出喜悦的表情,任由眼角的泪水滑落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不进来吗……..?」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此生空过,后悔无追。」小命瞪大眼睛,在门口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房内杂乱的情境,合十祈祷了片刻,随即跟上凌洁莹的脚步进了门。 「怎么样?要酒?还是香菸?」凌洁莹面对着缓缓朝她走来的小命,从旁边桌面上用右手拿起一瓶啤酒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菸,微笑着问道。 「贪。」小命迅速夺过凌洁莹手中的香菸,随即将菸盒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内,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凌洁莹睁大眼睛,露出吃惊的神情,惊讶地说道。 「痴。」小命随即伸手抢走凌洁莹手中的啤酒罐,再度将铝罐扔到了垃圾桶内,毫无感情的说道。 「嗔。」小命举起右手食指,指着凌洁莹的头部,用尖锐的语气说道。「从我们进到房间内才过去了十三点六五秒,你就把人世间的三毒展现的淋漓尽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人啊,凌洁莹。」 凌洁莹瞬间明白小命的意思了,她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菸盒和啤酒罐,按耐不住内心的情绪,不禁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洁莹用手撑着床铺,低着头开怀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小命,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如同丝绸般的橘光照耀在小命苍白的脸孔上,她在凌洁莹捧腹大笑的时间内,缓缓地迈开步伐,走到了张贴四个人照片的墙边,在檯灯细微灯光的笼罩下,面无表情的抬着头仰视照片。 「你真的打算杀死他们四个?」小命双手抱胸,一边凝视着墙上的四张照片,一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问道。 「只有四个吗?」凌洁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坐在满是垃圾的床面上,将手伸入垃圾桶中拿出菸盒,从菸盒里掏出一根香菸,低着头说道。「怎么可能…………..」 「后因果异熟,前因增上果,同类遍等流,俱相应士用。」小命转过头来,双手插入口袋中,用尖锐的红色瞳孔凝视着凌洁莹的脸庞,细声说道。「你不会以为………杀了这些人就能去到极乐了吧?因果只是世界的规则………」 「任何人都无法逃避。」凌洁莹抢在小命说完这段话前,抢先说道。 「即使如此,你明明知道这点………」小命皱起眉头,继续瞪着凌洁莹,低声说道。 「他们不死,我活不了。」 一阵阵冷风颼颼地打在凌洁莹的皮肤上,她叼着未燃烧的香菸,将菸头叼在嘴里,反向叼着香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缓慢地走向窗帘敞开的窗户前。坐落于市中心的旅馆位于高楼层,从窗户往下看能看到漆黑一片的夜景,和漫天绚丽的星辰。 在对街的公寓里,几乎每一户人家早已睡去,在凌洁莹的视线里一片灰暗,只有一户人家的窗户仍然透露着一丝丝温暖的橘光………从窗户中能够隐约看到,一名贫穷的年轻的父亲和母亲坐在蓝色的地毯上,脸上掛着笑容,正在温柔的陪伴着他们年幼的孩子,有说有笑的玩玩具。 在一片漆黑且寒冷的夜空中,这幅画面显得特别的感动人心。 「你说得没错……小命,贪痴嗔贯穿我的人生,是种罪恶……..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的。」凌洁莹用手轻轻抚摸冰冷的窗户,用迷茫的眼神凝视着那户家人温暖的场景,以颤抖的嗓音说道。「因为内心的贪慾,才造就了这一切……..我是知道的,但是……..」 「但是?」小命瞇起眼睛,站到凌洁莹的身后,低声问道。 「我即使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我对于你们的理念有一点不赞同。」凌洁莹,用力咬着香菸,忍着心中悲痛的情绪,缓缓说道。「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就像你和我的相遇一样…….无论我们做什么努力都只是在命运的长河里载浮载沉而已……….」 「鲜少有人能够控制自己命运……..」小命缓缓低下头来,细声说道。 凌洁莹眼睛中的泪珠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滴泪水散满了脸颊,她默默低着头站在窗户边,将菸头中的滤嘴拔掉,随后反向点起香菸。一缕缕的白菸从香菸中窜出,随着冷风的吹拂,吹过墙上贴着的四张照片、吹过杂乱的床边、吹过满是垃圾的垃圾桶、吹散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瞪大通红的眼睛,低声呢喃道。 「我只随着因果的浪潮,随波逐流,这样就足够了。」 凌洁莹说完这段沉重的话语后,狭窄的房间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冰冷的空气彷彿凝结了一样,波涛汹涌的海浪停止了翻腾,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的寧静。小命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凌洁莹,直到一阵阵急促脚步声的响起。 咯噔咯噔咯噔……….脚步声愈来愈靠近,小命迅速转过头,看向敞开的大门方向。一名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靠在门旁,一边喘着气一边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凌洁莹。透过窗户的反射,凌洁莹能隐约注意到,这名男子身穿十分破旧的衣物,手中拿着一袋袋装着白色粉末的夹链袋,他满脸鬍渣、身材非常消瘦,全身上下散发难闻的气息。 「卖毒的。」凌洁莹面无表情的直视窗户,背对着门口的男人,低声说道。 「贪。」小命摇了摇头,以愤怒的眼神瞪着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小姐啊………要来嗨……嗨一下吗?很便宜……很便宜的。」男人手肘靠在门把手上,不受控制的摇摆着身体,似乎看不到小命的存在一样,自顾自的朝着凌洁莹大喊着。「来买…….来买………」 他看不到小命也正常……..凌洁莹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冷静地心想着。 「我只说一次…….给我滚。」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继续背对着男人,以兇狠的语气说道。 「哈哈哈哈哈,话别…..别这么说嘛,你只有一个人…….来嗨一下啊哈哈哈哈。」男子用手抚摸着头部,摇摇晃晃地用手撑着门,一步步地走了进来。「来嘛………你只有一个人哈哈哈哈啊哈。」 「给我滚……..」当男子走到小命身边时,小命以极为兇狠的眼神瞪着摇晃的男子,狠毒的语气说道。 一瞬间,凌洁莹摆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未知号码」的标示赫然显示在手机萤幕上。电话铃声的歌声迅速穿透寂静的空气,悠扬的旋律响彻整个狭窄的空间。 音乐响起的霎那间,男子突然发现了小命的存在,他停下脚步,低头用恐惧的眼神看了小命的红色瞳孔一眼。 「不……不好意思……..我刚才不知道有另一人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男子在看到小命红瞳的瞬间,露出了极为害怕的神情,立刻转过头来,一边碰撞着墙壁,一边逃出了门外…………… 「你……做了什么?」凌洁莹缓缓转过头来,瞪大眼睛,以吃惊的口吻问道。 「我不是说过吗?我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生死,我改变的,只是一个人的生命。」小命看了一眼摆放在床上,仍然发出悠扬歌声的手机,冷静地说道。 「驪歌初动,离情轆轆,惊惜韶光匆促。毋忘所训,谨遵所嘱,从今知行弥篤。」手机铃声的歌曲回盪在阴冷的旅馆房间内,为这个沉默又压抑的空间,带来了些许色彩………………… 第十一杯酒 第十一杯酒 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復有地狱,名曰四角;復有地狱,名曰飞刀。—————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我从来就不是会向命运妥协的人。 就算活在没有希望;没有光芒的人间地狱,我也绝不接受随波逐流。这是我的底线,我做人的原则。 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橘黄色的灯光宛如一波波海浪般洒在狭窄的旅馆房间内,从窗户隙缝窜出的冷风一遍遍的敲打着向子航的皮肤,让他不免感到一丝寒冷。这间房间虽然是单人房,空间十分狭窄,但该有的傢俱均有配备。最基本的单人床、破旧泛黄的衣柜和摇晃的办公桌,和敞开着的窗户。在橘光的照射下,向子航皱着眉头的的脸庞显得特别的狼狈、疲惫,又挟带着一丝苍白。 向子航独自坐在房间内的办公桌上,前方摆放着一本打开着的笔记型电脑,手边摆放着一个不停发出铃声音乐的手机。他低着头,不停按压着手中的滑鼠,在刺眼的电脑屏幕中,他打开了桌面上的一个影片档案。 「更愿诸君,矢勤矢勇,指戈长白山麓。去矣男儿,切莫踟躇,矢志復兴民族~」 向子航手边的手机不停发出悠悠的音乐声,声音划破寂静孤独的空气,在昏暗的房间内不断徘徊着。 「真让人操心啊………..」向子航摇了摇头,移动手指,按下了掛上电话的按钮,从手机里传出的音乐铃声瞬间停止,狭窄的旅馆房间又再度陷入了死寂当中。 向子航将目光重新转移到电脑萤幕上,并伸出手指打开了桌面檯灯的光芒,在暖光的照射下,流露出认真的神情凝视着萤幕。 显现在影片档案中的画面一片漆黑,是一处监视画面,能够从细微的月光中看出,拍摄的地点正位于灵骨塔大厅。只见在监视器的画面中,只能看到凌洁莹一个人的身影,她先是在地藏王菩萨佛像前举着酒,跪地敬酒,随后重复了三次一摸一样的动作,接着迅速转头,彷彿看到了什么不存在的事物一样,面无表情的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同一时间,摆放在手边的手机又再次发出悠悠的音乐铃声。 「果然………是这样吗?」向子航叹了一口气,盖上了笔记型电脑的萤幕,随后站起身来,拿起了手机,缓慢地走到了玻璃窗之前。 这间旅馆虽然老旧,但玻璃窗外的景色却十分迷人。因为处于高楼层的关係,站在玻璃窗前,向下俯视,能够看到繁华城市的茫茫夜色。一盏盏的路灯散发微弱的冷光,在冷风的吹风下,尽责地将空无一人的街道稍微点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深夜的关係,路旁不要说行人了,连一辆车的踪跡都没看到,在冷光的笼罩下,一片片落叶随风飘落,就像是雪花一样左右飘盪,随意地点缀在沧桑荒凉的夜色当中。 而在对面的老旧公寓中,一户家庭的灯光吸引了向子航的注意,放眼望去一片漆黑的窗户中,只有一家人的灯光是亮的。在橘光的照耀下,那一家人温馨感人的生活画面逐一呈现在向子航的眼前。窗户中,年轻的父亲和母亲穿着破旧的衣物,脸上掛着幸福的微笑,陪伴着他们大约四岁左右的孩子玩乐。 他们脸上的笑容、幸福的感觉宛如尖锐的尖刺一样,一遍遍的刺痛着向子航的内心深处。绝不随波逐流,即使活在人间地狱中……….这是人生唯一的信念。但是…….我从没想过会这么痛苦。向子航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窗户,透过窗户,静静地感受着那一家人带来的温暖和幸福。 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可能永远也……….. 「喂……?陈警官吗?」向子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起电话,顺势说道。 「向哥,你的那个追踪器信号我们收到了。」陈警官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他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疲惫,反而兴致勃勃。 「嗯,我已经跟踪她到市区的旅馆了。」向子航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窗外,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刚才凌洁莹还被卖毒毒骚扰,但没什么大碍。」 「啊?卖毒的?」电话中的陈警官惊讶地回应道。 「卖古柯硷、海洛因、冰毒还是什么的,反正是个毒虫,看起来跟个疯子没两样,不过没关係,他已经离开房间了。」向子航继续靠在窗户旁,双眼仍旧直视那户一家三口的家庭,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道。 「除了被毒虫骚扰外,目前凌洁莹也没有可疑的举动。」 「明白……..辛苦你了,向哥。」陈警官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许多,彷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变换了一种语气,缓慢地说道。 「对了向哥,你的事我也去求过了,我也替你跟上司求情了………..」 「你说……什么?!」忽然间,向子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胸口里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着。 「我帮你向上面求情……..」陈警官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感知到了向子航的怒气一样,刻意压低嗓音。 「不用………这是我应该承受的。」向子航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用头碰撞了一下面前的玻璃窗,低声说道。「这是我应该承受的因果,这是我该面对的苦痛,跟其他人都没有关係……..」 「可是………」陈警官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如果不是我做了那些事,我的妻女不会离开我………妻子不会跟我离婚,我也不会承受这些压力和痛苦,现在该我独自承担了。」向子航缓缓低下头来,任由眼角旁的泪珠一滴滴的落下,皱起眉头,用悲伤的语气说道。 「我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就算我想要当个一般人,当个活在世界上的平凡人……..也只是痴心妄想………」 「可是……..向哥,你的妻女已经………..」陈警官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急促。 「我他妈的说了!如果不是我做了那些事,我的妻子不会向我提出离婚,妻女不会就这样离开我……….去到其他地方居住。」 向子航忽然用颤抖的右拳用力捶打了面前的玻璃窗一下,发出强烈的响声,在一阵晃动后,一滴滴泪珠从脸颊滑落,悲伤的情绪一次次的腐蚀着他的内心、刺痛他的感官。向子航脸上流露出挟杂着悲伤、无奈又愤怒的神情。 「我不需要…….不需要其他人同情我。」向子航脸色苍白,伸手擦着脸颊上的泪水,虚弱地靠在窗户边上,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我自己承受命运……..就算活在无间地狱,我也甘愿承受………」 跟随命运随波逐流,我做不到。这起案子是我唯一赎罪的机会,是我转变成「平凡人」的唯一机会………..向子航擦乾了眼泪,瞪着逐渐散发出雾气的窗户,默默心想着。 「我知道了,你自己调整好情绪,继续工作。」陈警官叹了一口气,以冷静的口吻说道。「嗯…..?等等,向哥,凌洁莹的动向好像出现了变化。」 「嗯,她往下走了,应该是到大街上抽菸还是干嘛。」向子航看了一眼手机萤幕,立刻整理好心情,迅速转过头来,穿起了扔在床上的风衣。 「跟上。」陈警官以命令般的口吻说道,并立刻掛上了电话。 「收到。」向子航将手机塞到口袋里,随意地擦乾脸上的泪水,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起手枪,喀擦一声上膛,径直走向门外…………. 从不向命运妥协……….即使活在地狱之中,这句话是我做人的原则。 有些人说我是退役警察、侦探或开徵信社的调查员,但这些都是我掩人耳目的作法而已,因为我这个人,经歷太多事后,不喜欢站在聚光灯底下被人谈论,因此找了无数个隐藏自己的方式。 我不想这样,但身不由己。 第十二杯酒 第十二杯酒 復有地狱,名曰火箭;復有地狱,名曰夹山;復有地狱,名曰通枪;復有地狱,名曰铁车。—————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我一直都是随着命运随波逐流的人。 在我的认知里,人的意志始终无法战胜命运,无论你有多么努力跟娑婆世界抗衡,你所认知的一切,都会毁灭于因果轮回之中……….. 没有人能够逃避。 「喂,小命啊,你觉得……….」 颯颯颯颯……..冰冷的微风挟带着花瓣般的雪花,一点一滴的折磨着凌洁莹的神经。此刻的凌洁莹坐在夜晚公车站牌旁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翘着脚,手指夹着未点燃的香菸,任由夜晚的微风徐徐的拍打皮肤。 「觉得什么?」小命站在凌洁莹的正后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将雨伞打在凌洁莹的头顶,为她挡着雪。 迈入夜晚的城市宛如陷入了冬眠的野兽,凌洁莹面前的四线道道路被阴冷的冷风和一缕缕迷雾所覆盖,少许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彷彿飘散的白色棉花一样,轻巧着点缀着夜晚的凄凉。白天车水马龙的街道随着时间的变化,本该热闹的街景被荒芜和死寂所笼罩。黑暗修饰着世界的悲愴,道路旁路灯为灰暗的世界带来了些许光彩,一闪一烁的冷光打在荒凉幽暗的道路上,增添了一种阴冷的氛围。 凌洁莹叼着香菸,将手撑在长椅的把手上,面无表情的瞪着对街的向子航。此刻的向子航正站在被夜色笼罩的路灯旁,他穿着低调的黑色风衣,面无表情的一边抽着菸,一边瞪着凌洁莹和小命的方向看,一缕缕烟雾从他的鼻子、嘴里窜出。 凌洁莹露出一丝丝怪异的笑容,也藉由夜色的引导,抬起头来凝视着站在对街的向子航。漫漫雪花在阴风的吹拂下,缓慢地落在两人之间的马路上,暗淡的光芒不约而同的照在两人的身上,犹如聚光灯一样聚焦在两人身上,在黑暗的构图中,对视的两人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杀人方式是什么?」凌洁莹将手中啤酒暂时放在脚边,把香菸反着握,从香菸最前端取出滤嘴,随后反着叼菸,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起火来。 一缕缕的白烟从香菸末端窜出,为漆黑的夜色增添了些许温暖,原本熊熊燃烧的火苗在烧了片刻后,立刻在漫天雪花的笼罩下,消逝得无影无踪。 「嗯…….枪吗?」小命晃动了一下手中握着的黑雨伞,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手枪赋予了像我们这种没有体格能力的人,夺取他人性命的资格。」 「不是。」凌洁莹微微一笑,吸了一口反握的香菸,吐出一团烟雾,轻声说道。「是毒药。」 「此者皆是南阎浮提行恶眾生,业感如是。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小命缓缓低下头来,左手摆在胸前,喃喃自语的说道。「怎么说呢?」 「只要合理利用这世界上的毒药,夺取他人的性命何其容易?」凌洁莹继续瞪着前方的向子航,吸了一口菸,歪着头说道。 「氰化物,氰化钾或氰化钠?」小命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问道。 「不……..利用这些毒药固然会让人死得很快,但一旦调查起来,被锁定的风险太大,无论是氰化钾或氰化钠总会留下一些证据,并不是最合适的杀人武器。」凌洁莹收起脸上的笑容,举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时间,冷冷地说道。 「那么,你理想中最简单的杀人方式是什么呢?」小命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致癌物。」凌洁莹缓缓地放下手腕,平静地吸了一口香菸,微笑着说道。「例如黄麴毒素b1之类的,只要你成功下毒,对方会在四个月左右致癌发病,十个月以前就会死亡。」 「……也就是说,下毒时间距离死亡时间那么久,警方不要说抓不抓得到你,连有没有下毒也无法查清。」小命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来,看着抽菸中的凌洁莹,流露出一丝丝疑惑且厌恶的眼神。 「怎么了吗?」凌洁莹扔掉手中的烟蒂,任由凛冽的寒风吹打燃烧着的烟蒂,将烟蒂吹拂到漫天雪花的夜空之中。 「为什么反着抽菸?」小命重新抬起头来,直视着站在对街的向子航,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问道。 「因为这样……不会留下指纹和唾液。」凌洁莹眨了眨眼睛,因为寒冷的关係,全身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寒冷的冷风一次次地吹过凌洁莹的皮肤,随着夜色愈发灰暗,她眼前一闪一烁的路灯和空旷的道路彷彿油画里的场景一样,空无一人的黑暗大街,在一片片雪花的点缀下,显得更加的凄凉、沧桑。 「那个…….怎么处理?」小命用左手手指指着凌洁莹衣襬后,正在发着微弱光芒的追踪器,低声问道。 「今生短命是何因,前世宰杀眾生身。」凌洁莹甩动了一下衣摆,继续翘着脚,瞪着对街的向子航,面无表情的说道。「像风一样,随波逐流,让因果来决定一切吧。」 「就跟你的人生一样……….」小命抬起下巴,瞪大她那双尖锐的红色眼睛,低声说道。 「你跟我说过,我现在出来来到这条街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凌洁莹皱了皱眉头,瞪大眼睛凝视着大马路上沧桑且幽暗的景色,疑惑地问道。 「等等你就知道了。」小命朝着右方踩踏了一步,继续将黑色雨伞撑在凌洁莹的头顶,以冰冷的语气说道。 「还要我带一瓶啤酒?为什么呢……..?」凌洁莹低头看了眼摆放在地面上的啤酒瓶,歪着头问道。 「等等你就知道了。」小命瞪大鲜红色的瞳孔,紧紧握着雨伞,冷冷地说道。 凌洁莹转头看了一眼小命冰冷的脸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人们常常会说,人定可以胜天。」 「但我想……..这句话只是痴心妄想而已,常常这种心理安慰的话,只是生活在地狱的麻醉剂而已。」 「等等你就知道了。」小命转动了一下黑色雨伞,冷漠地说道。 下一秒,「碰」的一声巨响响彻在夜空之中,宛如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一样,把凌洁莹吓了一大跳。她随即扔掉手中的菸盒,转头看向前方的道路……. 一个人型状的物体从对街的建筑物上掉落了下来,直直坠落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正中央,鲜红色的血液犹如绽放的花朵一样绵延开来。在坠落的霎那间,人型物体接触到地面的四肢、头部彷彿爆裂的气球一样,承受不了巨大的衝击力而四分五裂,令人作呕的尸块伴随着大量的鲜血,在漆黑的夜色中逐渐扩散开来…………….. 「知道了吧?」小命摊开左手,瞪着坠楼的尸体,缓慢地说道。 「啊……..?这是…………」站在对街的向子航也被吓了一大跳,他慌张地将手中的烟蒂扔到一旁,在雪花的笼罩下,挪动着颤抖的身躯,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缓缓朝着坠落的尸体走去。 「哦……..原来是这样。」凌洁莹瞇起眼睛,继续坐在长椅上,默默地观察着那个坠落「尸体」的模样。虽然因为衝击力的关係,脸孔和身躯早已血肉模糊,宛如一具腐败的动物尸体般。但透过对扭曲五官的观察,和那一双直勾勾盯着她,还在不断渗着鲜血的眼球,凌洁莹还是认出了尸体的长相。 是那位刚才骚扰她的中年男毒虫。 所以说……..我从来不和命运作对。 因果轮回是娑婆世界的规则,人命运的走向和安排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也只不过是催眠自己,不愿意面对生命真相的酒精罢了。 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活得多么的痛苦,都是身不由己。 第十三杯酒 第十三杯酒 復有地狱,名曰铁床;復有地狱,名曰铁牛;復有地狱,名曰铁衣。—————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碰」的一声巨响划破深夜的寧静,一个人型的物体从上空坠落,挟带着细微的风声,在雪花漫漫的夜色中垂直坠落到了地面上。随着遍佈马路的灰尘奔腾而起,人型物体一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便溅起了大量的鲜红色血液,如同止不住的流水一样,在黯淡又茫茫的寂静夜色之中,尸体被地面切割得四分五裂,人类的躯干、四肢和肌肉关节应声破碎,就像是破裂的玻璃碎片一样,寂静无人的大马路上绵延着大量血淋淋的尸块。鲜红色的血液绵延在阴暗的街道上,随着阴风的吹拂,流淌到马路上的各个角落……….. 如同花瓣般的雪花慢悠悠地点缀在四分五裂的尸体旁,一盏盏路灯的冷光肆意地照耀在血肉模糊的尸块上,就像是画作里的背景一样,为整个画面提供了更多色彩。随之而来是令人不安的沉默,夜色在被不速之客打断后,在璀璨星空的照耀下,又恢復了以往的寒冷、安寧。 向子航站在街道旁,愣在了原地,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他以恐惧的目光瞪着坠落在马路正中央的尸体,摇了摇头,随后又顺势看了眼坐在对街公车站牌旁,正在翘着脚抽着菸的凌洁莹,还有站在她旁边,撑着一把黑伞的红瞳女子,两人均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混乱的脑袋让他无法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向子航「从来没有」看过人跳楼过,但亲眼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仍然在他心中造成了特别痛苦的伤痕,就像是……….多年以前的伤疤,重新被唤醒了一样。 她…….做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向子航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胸口,让自己从惊魂未定的情绪中走出来,接着强迫自己瞪着躺在马路正中央的「尸体」。 向子航倒吸了一口气,扔掉手中的烟蒂,一步步缓缓地朝着尸体的方向走去。这具尸体的主人身穿非常破烂的衣物,鲜血几乎染红了他衣服的各个角落,从裂开的躯干可以判断,他生前是一名非常瘦弱的男人。随后向子航把目光放在男子的脸孔上,虽然脖子与头部连接处已经被撕裂,并且左半部的头颅破裂,大量脑组织和鲜血混杂成浓稠的液体,喷洒在头颅旁的地面上,但从他瞪大且充满血丝的眼睛、和他那一个充满鬍渣的下巴能够看出男子的身分………. 他正是十几分鐘前,前往旅馆房间骚扰凌洁莹的毒虫。 茫茫雪色压在向子航头顶,凄冷的微风不停折磨他的思绪。向子航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到了尸体的正前方,在一缕缕黯淡路灯的照耀下,鲜血不断从尸块周遭扩散,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破碎的坠楼尸体增添了一种沧桑的迷离感。此外,在尸体的衣物旁,散落着一个染血的棕黄色信封。 咯噔咯噔咯噔………随着一阵阵脚步声传来,凌洁莹和红瞳女子也在夜色的笼罩下,一步步地朝着尸体的方向走近。 「你…….做了些什么?」向子航慢慢地蹲下身来,瞪大眼睛,脸色苍白,用颤抖的右手拿起衣服旁的信封。 信封上,用歪歪斜斜的黑色字跡,写着「遗书」两个字。 「你做了什么………?」向子航跪倒在马路正中央,任由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流露出迷茫的眼神,以颤抖的双手握着这封「遗书」,凝视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尸体。 凌洁莹缓缓地走到了尸体的前方,与向子航隔着仰躺着的尸体面对面。在向子航的眼里,此刻的凌洁莹和红瞳女子就像另一个世界的「鬼魂」一样,她们黑色的外套在雪色和寒风的吹拂下左右晃动,从她们苍白的脸孔上看不到任何一丝表情……….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红瞳女子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摆在胸前,瞪大她那双尖锐的红色瞳孔,开始滔滔不绝的唸经。 凌洁莹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的一罐啤酒,将啤酒举高超过头部,恭敬的鞠躬了一下,随后低头,将手中的啤酒朝地板向下倒,黄褐色的酒精随着阴冷的空气落下,在马路的隙缝中随意地流动着。接着再度举高酒瓶、恭敬地鞠躬、倒酒,重复了三次一摸一样的动作………. 而向子航则是跪倒在血泊之中,瞪大双眼,诧异地注视着凌洁莹的一举一动。冷风挟带着雪花持续纷飞在灰暗的夜色之中,缕缕冷光映照在凌洁莹毫无血色的脸庞上。 「你…….你们做了什么?」向子航将那封遗书举在胸前,以颤抖的嗓音默默问道。 「每个人的人生就像是四肢被线捆住的提线木偶一样,想要挣扎,却无可奈何………」凌洁莹握住酒瓶,继续缓慢地将啤酒一点一滴地倒入昏暗的夜色之中。「也像是一滴落在大海中的雨滴一样,身在何处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没有人能真正掌握人生,只不过透过仅存的快乐来麻醉自己罢了……….」 「你们……杀了他?你做了什么?」向子航低头喘着气,任由冷风颼颼的拍打他的皮肤,颤抖的说道。「回答我…..回答我…….」 「不要问我们做了什么,要问他做了什么。」凌洁莹抬起头来,将仅存的酒精倒在尸体旁,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从前,我们都自认为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可结果是什么?真相是什么?我们其实都深陷在地狱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人,我听小命说过了,他从小出生在贫困的家庭,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年轻时结交了许多社会上的狐群狗党,从此染上了吸毒的恶习。」凌洁莹将手中的酒瓶扔到一旁,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香菸,叼在嘴里,缓慢地说道。「出狱后仍然被毒癮困扰,他能做什么?跟正常人一样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吗?怎么可能?穷困潦倒的他只能继续贩毒,游走在黑暗深渊……无法逃脱。」 「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想活在地狱中……?谁会想?」凌洁莹叼着香菸,双手插进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活得如此痛苦,错的是他自己,还是命运?」 「你们做了什么……..?」向子航全身发抖,瞪着眼前不停扩散的鲜血,喃喃自语的问道。 「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凌洁莹流露出一丝丝微笑,她低着头,缓慢地说道。「这样会……减轻一些痛苦。」 「你说什么…….?」向子航抬起头来,用迷茫的眼神与凌洁莹苍白的脸孔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他的脑袋彷彿受到了某种刺激,完全无法思考……… 在向子航的注视下,和黯淡冷光的照耀下,凌洁莹缓慢地转过身来,点起她嘴里的那根香菸,缓慢地朝着对街走去。冷冷的光芒和天空中漫天的雪花相互映照,反射的光芒散发诡异的幽光,回盪在渺无人烟的夜色之中。 「活了那么久……..我才知道。」凌洁莹伸手将附着在黑色外套上的定位器拔了下来,将它瀟洒地扔到一旁的马路上。 向子航转而露出徬徨的表情,将手中沾血的遗书扔到一旁,继续喘着气。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凌洁莹伸脚踢开落在面前的定位器,继续迈着沉稳的脚步,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就是活着……….」 活着……..向子航眼角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随着冰冷的脸颊一滴滴的滑落,沾湿了他的衣服,他颤抖的拿着手里的遗书,跪在地面上的双膝也跟着不自主地颤抖着。这个傢伙……..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向子航落寞地看着掉落在马路上,仍然在闪烁光芒的定位器,悲痛的心想着。 凌洁莹一边向前迈进,一边一边冷笑着拿起口袋里的手机,按压屏幕片刻后,手机里立刻传出一连串悠悠的手机音乐铃声,与刚才「驪歌」的铃声截然不同。她在走动的过程中,将手机举到肩膀上方,刻意让向子航听到音乐的声音。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再 让你的爱满心内~」 手机里传出的音乐铃声,是一首经典老歌,周慧敏的「最爱」。悠扬的歌声随着阴冷潮湿的空气,繚绕在寂静的空气之中………….. 第十四杯酒 第十四杯酒 復有地狱,名曰千刃;復有地狱,名曰铁驴;復有地狱,名曰烊铜。—————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刺耳的救护车声音划破夜晚的寂静,伴随着警笛的声响,共同在阴冷潮湿的夜色中交织出极为刺耳的交响乐。随着警车的车灯覆盖整条阴暗的马路,一条条橘黄色的封锁线搭建了起来,无数名警察、救护人员围绕在支离破碎的血腥尸体旁,在刺眼的警车光芒下,来来回回忙碌的进行着鑑识的工作。从天空缓缓落下的雪花丝毫没有停止的跡象,漫天雪花点缀在血淋淋的尸体旁,为这幅血腥的画作巧妙地装饰着。 「做好鑑识工作,千万不要再有缺失了……..」满脸疲惫的陈警官戴着显眼的警帽,跨过橘黄色的封锁线,皱着眉头对蹲在地面上的鑑识人员焦躁的说道。「每块尸块都要保存,哎……..怎么大晚上的…….发生这种事。」 「诗一般的落霞,酒一般的夕阳,似是月老给你我留印象,斜阳离去朗月已换上………」向子航靠在路边的电线桿旁,嘴里叼着冒出冉冉烟雾的香菸,面无表情地看着缓缓朝他走来的陈警官,默默地哼着歌。 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这样会比较好受。向子航吸了一口嘴里的香菸,任由一片片雪花绽放到他的头顶,冷冽的寒风一遍遍的吹拂他的脸颊,轻轻地抚过他沧桑的面容。 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你也知道的吧………」陈警官走到了路旁,拍了拍向子航的肩膀,在冷光的映照下,他眼角下的黑眼圈特别的明显。 「我知道。」向子航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朝着反方向看去。漆黑的街道与昏暗的骑楼共同描绘出一幅幽深的画面,在一盏盏路灯的笼罩下,凄凉的感觉愈发明显。 「我们时间不多了……….」陈警官叼起一根香菸,满面忧愁的看着向子航的背影,轻声说道。「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找到一丝凌家灭门案的线索…….无论用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 向子航点了点头,戴上黑色外套的兜帽,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张陈警官先前递给他的「凤凰集团」名片,伸手朝着后方的陈警官挥了挥手,随后独自一人迈着沉稳的脚步,露出坚定的目光,走向了骑楼的黑暗之中…………. ——————————————————————————————————— 迈入深夜的酒吧街特别的热闹,与其他死寂的街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雪花漫漫的夜色里,各个拥挤的人群和酒吧门口的霓虹灯相互映照,一同描绘出被酒精和香菸渲染的热闹画面。在七彩霓虹灯的笼罩下,街道上徘徊的年轻人流露出欣喜的神情,勾肩搭背的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着谈天说地。整条街道彷彿「不夜城」一样,吵杂的人群伴随着阵阵刺鼻的酒精味,在热闹的酒吧街不断盘旋着。 向子航站在一处骑楼的黑暗中,靠在墙面剥落的柱子旁,面无表情的瞪着对街一间灯火通明的酒吧。 在视线的引导下,能够清楚看到那一间酒吧外聚集了一大批穿着黑衣的年轻人,其中一名站在最中间的男子梳着整齐的西装头,穿着蓝色的西装,戴着显眼的金色项鍊,似乎喝醉了一样,右手握着一瓶洋酒酒瓶,左手搂着一名衣着暴露的陪酒女,正在有说有笑的跟周围的朋友聊着天。 「就是他吗?」向子航伸手抚摸了一下腰间上的枪袋,瞪着对街的酒吧,轻声问道。 「没错,『猎豹』黄士荣。他是最近一直入侵我们地盘的小混混,虽然年仅二十五岁,却把持着凤凰集团大量的毒品销售权,集团日益扩大的同时,甚至把手掌伸入了我们的辖区范围内………..」 站在向子航旁,一名戴着墨镜,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缓缓地说道。 「他是凤凰集团中重要的成员吗?」向子航瞇起眼睛,藉由夜色的遮挡,继续仔细的观察那名戴金项鍊的男子,冷冷地问道。 「嗯…….算是吧,警官,他的影响范围横跨这附近所有的街道,从事着卖白粉的业务,让我们非常苦恼啊。因为他背后是凤凰集团的关係…….我们也不能对他怎么样。」西装男叼起一根香菸,点起火来,并皱着眉头,滔滔不绝的说道。「但是经过我多日来的跟踪啊,知道他每天都会来这间酒吧光顾,应该是常客…………」 「常客………」向子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光顾完这间酒吧后,他会经过那一条暗巷,他的私人座驾会在对街等着他上车。这大概就是他每天晚上的必经之路了……….」西装男伸手指着对街酒吧旁的一条小巷子,巷子两侧被高耸的建筑包围,里头十分狭窄且阴森,即使向子航瞇起眼睛,也看不清巷子里的事物。 颯颯颯…….寒冷的微风徐徐的吹来,伴随着抚过脸颊的冷光,照耀在向子航阴森的脸孔上………… 「现在这个黄士荣,黑市上多少钱?」向子航缓缓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枪口朝上举在胸前,冷冷地问道。「他是凤凰集团目前最得力的干部之一,价钱应该不低才对。」 「一百万左右……..」西装男吸了一口香菸,吐出一口烟雾,歪着头说道。 「叫你手下的人,把那条小巷的每一个角落都洒上汽油,记住,是每一个角落都要。」向子航甩动了一下手里的枪枝,向前踩踏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说道。 「然后…….准备二十万订金,在巷子的对街等我。」向子航背对着西装男子,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准时过来取钱。」 「啊……..?」西装男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压抑的说道。「你…….你在开玩笑吗?警官先生。」 「准备二十万,另外八十万准时匯款到我户头,我不想跟你废话。」向子航迈开脚步,一边踏出阴暗的骑楼,一边用极为冷酷的口吻说道。 随着向子航走出了骑楼,一缕缕的冷风更加猛烈的吹打他的黑色风衣,向子航瞇起眼睛,暂时将手中的枪枝塞回枪袋里,双手抱住身上的外套,在一片片雪花飞舞的笼罩下,左右看了一下四周的马路,一辆辆昂贵的跑车从他的面前呼啸而过,等待车辆全部过去后,向子航才重新迈开步伐,朝着阴森的小巷里走去…………. 向子航在经过『猎豹』黄士荣身边时,刻意低着头,低调的绕过他那一群黑衣朋友的旁边。「凤凰组织」干部,「猎豹」黄士荣,从事着贩卖白粉的生意……..在集团里备受期待,并在当地惹出了不少的争端,是整条酒吧街最令警方头痛的存在。 然而…….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凤凰集团」的成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那时候说什么?哈哈哈哈。」黄士荣搂着脸颊泛红的陪酒女,靠在一辆跑车的旁边,继续和身旁的朋友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发现向子航的存在…………. 「地藏王菩萨吗………」 向子航默默地抚摸了一下掛在腰间处的匕首,歪着头,迈着谨慎的小脚步,走入了阴暗的小巷之中………… 第十五杯酒 第十五杯酒 復有地狱,名曰抱柱;復有地狱,名曰流火;復有地狱,名曰耕舌。—————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隐藏自己的身分对我来说并不是轻松的事。 特别是当我必须去做一件令我感到噁心的事时,我才深刻的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有人说我是退役警察;有人说我是创立徵信社的私家侦探,真相到底是什么呢?这些说法都是错误的…………. 颯颯颯……阴冷的寒风挟带着少许雪花,平静地点缀在阴暗的小巷之内。这条渺无人烟的狭窄巷弄虽然位于酒吧街的旁边,但四周都建满了高楼大厦的关係,与吵杂的街道形成了天然的阻隔。这里既没有谈天说笑的人群,更没有发酒疯的流浪汉,有的只剩下夜晚的死寂和寒冷。在被夜色笼罩的巷弄内,地板上散落着骯脏的垃圾和破碎的啤酒瓶,少许蟑螂和老鼠肆意地穿梭在成堆的垃圾之间,发出磨碎纸袋般刺耳的声响。 哗啦啦……..少许的汽油从街道尾端持续灌入,将地板上散落的酒瓶和垃圾袋彻底沾湿,并散发一阵阵难闻的恶臭,瀰漫在这条阴暗潮湿的空间内。街道外的路灯照不进巷内的关係,一般人并没办法直接看清脚边流淌的是汽油………… 咯噔咯噔咯噔……….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吵杂的说笑声,从巷尾的地方出现。「猎豹」黄士荣满身酒气,满脸通红,右手握着酒瓶,左手搂着一名衣着暴露的陪酒女,有说有笑的迈着摇晃的步伐,正式走入了这条暗巷之中。 滴答滴答………死寂的巷子内,仅有向子航手腕上的手錶发出细微的响声。向子航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手抄小本子,靠在小巷内的墙壁旁,将右脚跟贴在墙面上,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看着佛教上的内容。 「说是语时,会中有一鬼王,名曰主命。白佛言:世尊,我本业缘,主阎浮人命,生时死时,我皆主之………」向子航皱着眉头,一边翻阅着手里的佛经,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主命鬼王……….」 一缕缕月光划破乌云,随着雪花的笼罩,缓缓地照耀在向子航苍白的脸孔上。此刻在他的脸庞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徬徨、恐惧、无助,这些杂乱的情绪早已被向子航拋到脑后。 咯噔咯噔………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士荣的脚步声距离向子航越来越接近,他和陪酒女的谈笑声也愈发刺耳。向子航默默地将手中的佛经塞回外套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将手掌贴在腰间悬掛的匕首上………….背靠墙壁,侧脸看着逐渐朝他逼近的两人。 滴答滴答……..手錶的声响持续笼罩在黑夜之中。 「哎呀,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啊?水啊?」黄士荣贴着墙摇晃着向前走,他朝口里灌了一口洋酒,颤抖了一下身子,低头看了一眼地板上流动着的汽油,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他妈的…….没看错吧,为什么这里会有水?他妈的,把我新买的鞋子沾湿了。」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虽然…….虽然有下雨,不过都过了那么久,地板上怎么还有积水啊?」陪酒女摇晃的走着,一边贴在黄士荣的手臂上,一边笑着说道。「我们…….哈哈哈哈他妈的应该是喝太多了吧?就说别喝那么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也对,应该是我们真的喝太多了,他妈的……就该节制的,真是操了……….」黄士荣再度朝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酒,更加用力的搂住旁边的陪酒女,满脸通红的说道。 咯噔咯噔……..脚步声逐渐地来到了向子航的面前,满身酒气的黄士荣摇摇晃晃地走过了他的身旁,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向子航一眼。 「奇怪……..?你不是?」黄士荣停下脚步,张开嘴巴,正要开口………. 「南无地藏王菩萨………」 向子航轻轻碎念了一声,随后立刻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拔出腰间刀柄里的匕首,朝着前方迅速跨出一步,将身体侧着挡住黄士荣的去路。 「啊………..」黄士荣站直身体,手中的玻璃酒瓶应声掉落,在接触到地板的霎那间发出刺耳的破碎声,正要他出声大喊的一瞬间,向子航用最快的速度用左手摀住他的口鼻,将自己结实的手臂压在黄士荣的胸口,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阻止他行动。 一股股浓重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接着,向子航迅速地举起右手握着的匕首,刀尖对着皮肤,动作俐落地朝着黄士荣的脖子动脉疯狂刺去………..在每次刀尖刺入拔出刺入拔出的过程中,温热的鲜血宛如瀑布般从伤口喷溅而出,他脖子的血肉宛如肉泥一样,被尖锐的匕首一次次贯穿。在白皙雪花的渲染下,喷溅的鲜血沾染到周围的墙壁、地板和向子航苍白的脸庞上………… 「呜呜呜……….」浑身鲜血的黄士荣疯狂左右晃动身体,双眼通红全身发冷,即使他拼了命想要挣脱向子航的束缚,但脖子动脉已经大量失血,他尝试挣脱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阵阴风从巷口吹来,刀起刀落…….刀起刀落……..在向子航胳膊中,血肉模糊的黄士荣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脖子喷涌的鲜血完全染红了他的衣服和皮肤,鲜红色的血液顺势将地板上的汽油染成了鲜红色。黄士荣的意识逐渐模糊,直至完全瘫软在向子航的手臂上。 「若是五无间罪,堕大地狱,千劫万劫,永受眾苦……..」在冷光和鲜血的映照下,脸颊佈满鲜血的向子航逐渐停下了刺击的动作,他面无表情,将手中滴落着鲜血的匕首扔在汽油之中,仍然用力的勒住黄士荣血肉模糊的脖子……….. 而那位陪酒女,则不知所措的站在向子航的正前方,她靠在冰冷的墙边,全身上下也溅满了温热的血跡,她瞪大眼睛,全身发抖愣在了原地。直到黄士荣完全失去生命跡象,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陪酒女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用手抹去了脸颊上的血跡,随后立刻转过头来,迈开脚步,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准备朝着反方向跑去。 「一人亦满,多人亦满,故称无间……….」 向子航冷笑了一声,顺势用拿起腰间上的手枪,「喀擦」一声将子弹上膛,侧身对着刚起步的陪酒女,枪口指着她的头部,扣动扳机……….. 「碰碰碰」三声枪响划破寂静,子弹贯穿女子的头部,从她的头部内爆裂开来,鲜红色的血液再度染红小巷的墙壁,宛如涂鸦一样绵延开来,头骨和大脑组织外露,随着血液喷溅而出。碰的一声,被打掉半边头部的女子硬生生地倒在了佈满汽油的地面之中。 「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向子航凝视着女子缓缓地倒下,将冒着烟的手枪上下甩动了一下,塞回腰间枪袋内。随后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跡,拔掉黄士荣脖子上的金项鍊,随后将手臂里黄士荣血淋淋的尸体用力一甩,甩到了脚边被染成红色的汽油之中。 从巷弄外传进来的冷光轻轻腐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皎洁的月光冷漠地映照在向子航面无表情的脸庞上。 「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找到凌家灭门案的一丝证据,无论用什么办法……….」 向子航将金项鍊戴到自己的脖子上,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菸、和一盒火柴,迈开脚步,跨越过两具躺在汽油中的尸体,一步步沉稳的朝着散发阵阵光芒的巷口走去。 「凌洁莹………给我走着瞧………」向子航在走到巷口的一瞬间,叼起香菸,并点燃一根火柴,在为自己口中的香菸点起火后,吸了一口香菸,接着随性的将手中冒着火光的火柴向后一扔…… 燃烧中的火柴腾空落下,在接触到地板上汽油的一瞬间,立刻转变为熊熊火焰,熊熊火焰如同火龙一样,向内疯狂窜动着,一下子覆盖了暗巷里躺着的两具尸体………….. 「谢谢惠顾。」 向子航一边吸着香菸,一边走出了暗巷之内。他朝着旁边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吃惊神情的西装男冷笑了一声,瀟洒地从他手中抽出一叠厚重的钞票,朝着人潮拥挤的对街走去……………. 退役警察?徵信社的私家侦探?这些身分都是掩人耳目罢了。 我是一名杀手。 然而如果时间能够倒转,谁还愿意做一个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杀手呢? 我活在苦痛之中,却身不由己,只能独自承受。 第十六杯酒 第十六杯酒 復有地狱,名曰剉首;復有地狱,名曰烧脚;復有地狱,名曰啗眼。—————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漆黑的夜空再度笼罩死寂的大地,白皙的雪花随着寒风的飘逸,缓缓飘落在空荡的街道上。窗外救护车和警车刺耳的声音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有的死寂和凄凉。 沙沙沙……在旅馆的小房间内,戴着黑色口罩的小命正拿着扫把和畚箕,瞪大她那双骇人的红色瞳孔,在橘光和寒风的吹拂下,孜孜不倦的扫着地。 「尔时慈航尊者。在大罗天宫。逍遥胜景。座八宝金莲。受用无疆。慧眼遥观。见土眾生。」小命移动着步伐,口中喃喃自语,她举着扫把,一边清扫着窗边堆积如山的菸头。「贪迷酒色财氯。利锁名韁。造染罪愆。六道轮回。转报不一醉生梦死。」 橘光亲切低抚噬房间内的死寂,凌洁莹独自坐在旅馆房间内的办公桌前,瞪着黏贴在墙壁上的四张照片,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重新将目光放在桌面上摆放的手机屏幕上。在突然亮起的手机封面里,显示着的是她与妹妹凌晨函多年前的合照,拍摄地点在游乐园里。当时她们面露青涩的笑容,就像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姐妹一样,各自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在冷风颼颼的拍打下,凌洁莹的眼角逐渐湿润,一阵阵刺骨的悲痛感席捲而来,犹如狂风暴雨般无情地折磨着她的思绪。她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手边的手机萤幕关闭,重新抬头看向墙壁上黏贴的四张照片。 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四张照片中的男人面容,显得格外的憔悴………..与凌洁莹此刻悲痛的神情相互对应。 小命挪动了一下面部覆盖的黑色口罩,紧紧握着扫把,缓缓地走到了凌洁莹的身后。 「那个人…….也活在无间地狱当中。」小命挑了挑眉毛,低着身,将扫把移动到凌洁莹脚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他也有自己的秘密,也有自己的痛苦。」凌洁莹瞪着四张照片,双手合十摆在胸前,流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低声说道。「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在娑婆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果注定,我们只能默默承担。」 小命轻轻点了点头,甩动了一下手中的扫把,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低沉了许多,暖色光芒拂过她苍白的脸孔上。 「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人们的灵魂永远在六道轮回中徘徊着,永远得不到解脱。但即便是六道轮回,无间地狱也只会有一个………..」小命继续移动着扫把,将凌洁莹脚边的烟蒂扫走,并以毫无感情的语调说道。 「你曾经想过帮助人们?帮助地狱中受苦的人们?」凌洁莹缓缓站起身来,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迈着摇晃的步伐,挪动沉重的脚步,走向窗户旁。 「我说过,我同情所有生命。」小命叹了一口气,将扫把伸进办公桌桌底,以机械般的语调说道。「但即便如此…….娑婆世界的规则无法改变,人心无法改变,只要人心的恶还存在,无间地狱就会永远存在。」 「没有人能够逃脱……..无间地狱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凌洁莹吸了一口气,站在被月光笼罩的窗户前,凝视着楼底荒凉又阴暗的大街,低声说道。「没有人能够逃脱……直到业报完全还清为止。」 「怎么样…….?要不要出手?」小命轻轻放下手里的扫帚,脱下脸上的口罩,站在凌洁莹的背后,轻声问道。「如果被他查出真相………就不妙了。」 「不用。」凌洁莹将手机摆在腰部处,手机再度亮了起来,她再度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桌布,凝视着她与妹妹的合照,那种刺进心坎里的悲痛感再一次涌现。 「不用?」小命皱了皱眉头,再度拿起手边的扫把,以疑惑的口吻说道。 「永远没有人能查出事件的真相………没有人………」 凌洁莹缓缓转过头来,将手机塞进口袋里,重新看向阴暗无边的窗外,平静地感受着夜色的死寂和安寧…………. ——————————————————————————————————— 「凤凰大厦」,建设在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紧邻人口最稠密的商业区,是一栋五十层楼的超高建筑。白天刺眼的阳光笼罩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同时也映照在每个行人、上班族面无表情的脸庞之上。在阳光的笼罩下,坐落于大马路旁的五十层楼「凤凰大厦」显得格外显眼,尖顶的外观、华丽的风格都在一一显示着凤凰集团异于常人的奢华与自信。在大厦大门的左右侧,站着五、六名穿着西装、身材壮硕的黑衣人,他们站直身体,兇狠的瞪着每一位经过的行人…………… 向子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脖子上掛着显眼的金色项鍊,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步步地朝着凤凰大厦的大门口走去。 「请问是向先生吗?」一名黑衣男抢在向子航进入大厦前,挡在了向子航的面前,语气冰冷的问道。 「是。」向子航轻轻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鍊,冷冷地朝他笑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跟我来吧。」黑衣人先是流露出略微生气的神情,皱起眉头,随后立刻恢復成严肃的神情,站到了向子航的面前,推开眼前的大门,带领向子航走进了大厦之内。 一进到大厦,一股浓烈的油漆味立刻扑鼻而来,放眼望去,金碧辉煌的宫殿式家具映入眼帘。一楼大厅除了接待客人的柜檯外空无一人,在广阔的大厅之中,摆放着大量价值不菲的雕塑、画作和佛像,在冷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各自独特的光芒,奢华之间透露着一丝杂乱,杂乱之间透露着一丝诡异……….. 向子航轻轻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墨镜,跟在黑衣人的后方,穿越过奢华的大厅后,走到了位于尽头的电梯口之前。凤凰大厦的电梯与其馀商办大楼的电梯并没有多大区别,左右侧各三个电梯口,中间走道摆放着一盆散发清香的兰花。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此时此刻整个大厅里,只有向子航和黑衣人的存在,看不到其他员工的身影…………. 「向先生,请………」黑衣人按下了通往三十楼的电梯,恭敬地伸出右手,示意向子航进到电梯里。 「谢谢。」向子航礼貌地向黑衣人点头道谢,随后跟随他的步伐,一起进到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上,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恐惧的寂静。沉默的空气笼罩在狭窄的电梯里,向子航瞪着眼前数字不断增加的显示器,面无表情的僵直在原地。 在他的身后,两名表情严肃的黑衣人,偷偷摸摸地将向子航腰间上枪袋里的手枪拔走……….. 「我问你们啊……..」向子航瞇起眼睛,继续凝视显示楼层的屏幕,任由黑衣人拿走他的手枪,低声问道。 「有什么事吗?向先生?」 黑衣人将向子航的手枪举到肩膀上方,动作熟练的卸下手枪弹夹,将弹夹里的子弹一颗颗的弹到了地板上。哐哐哐……..子弹碰撞到电梯地板,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声响,响彻在寂静的空间里。 「为什么董事长的办公室………要设在三十楼呢?」向子航吞了一口口水,低头瞪着地板上掉落的子弹,缓缓地问道。「通常董事长办公室会设在顶楼吧?为什么在三十楼呢?」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物,都是生不由己………哪怕处在黑暗中也是一样。」黑衣人抬着头,皱起眉头,轻声回应道。 正当向子航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涵义时,面前的电梯门赫然开啟,楼层显示器停在「三十楼」的位置……….. 「向先生……..请。」黑衣人微微一笑,再度举起右手臂,恭敬地说道。 「感谢。」向子航微微一笑,双手插着口袋,挪动脚步,走出了电梯。 一走出三十楼的电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幽暗狭窄的走廊,这条走廊没有任何灯光的照耀,两旁都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更没有窗户带来的阳光,有的只剩下……..空虚和死寂。 而在幽深走廊的尽头,闪烁着一阵阵刺眼的冷光,犹如昏暗洞穴里的出口处一样,冷光穿透寂静黑暗的狭长走道,直直射入了向子航的眼里。 向子航心里很清楚,那里正是「凤凰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 「唯愿世尊,不以后世恶业眾生为虑。」 向子航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继续将双手插进口袋中,笔直的穿越这条幽暗的走廊,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第十七杯酒 第十七杯酒 復有地狱,名曰铁丸;復有地狱,名曰諍论;復有地狱,名曰铁鈇;復有地狱,名曰多瞋。—————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咖….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向子航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进了宽敞的办公室之内。一踏进门内,一道道刺眼的阳光立刻映入眼帘,冰冷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就算穿着正式的西装外套,也抵御不了办公室的寒冷,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随即瞪大眼睛,伸手将掛在脖子上的金色项鍊取了下来,随意的扔在门口地面上。在一片寂静的空间里,他默默地抬起头来扫视着整个办公室的场景。 「在我的认知里……..现今的人类社会与残暴无情的动物社会没有什么两样。」从窗户的前方,隐约传来一声声男子粗獷的声音,声音穿透冰冷的空气,直接传进了向子航的耳膜里。「虽然人类自以为是制定了看似文明的法规来限制人类原有的『野性』,但现今社会,人类所做的行为,跟残暴掠食的动物又有什么两样呢?不都是穿着体面的畜牲吗?」 两名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站在门前,以尖锐的眼神凝视着向子航的一举一动。位于三十层楼的办公室空间格外的宽敞舒适,在一大片落地窗透露出的阳光照射下,能够清楚看到几个简易的办公桌、沙发椅和装着酒瓶的柜子坐落于角落,地板上铺盖着的大理石地板在阳光猛烈的照射下,散发着刺眼的幽光。而在视线的注视下,一名光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落地窗之前,站在阳光背面。因为处于背光处的关係,男子的背影看上去特别阴森、诡异………… 他就是「凤凰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冷血无情的「光头」全坤展。 「你令我刮目相看啊,向先生。」全坤展仍然背对着向子航,双手插着口袋凝视着落地窗,以不疾不徐的语调轻声说道。「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一般人…………」 向子航吞了一口口水,瞪了后面监视他的黑衣人一眼,随后故作镇定的拿出口袋里的菸盒,迈开脚步,缓缓走到落地窗旁的沙发上,一屁股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之上。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全董。」向子航舒适地靠在沙发椅背上,故作镇定的转动着手中的菸盒,轻声说道。 办公室角落的空调机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一缕缕冷风拂过向子航苍白的脸孔,刺眼的眼光照耀在他黯淡的眼神中。向子航转过头来,不再直视窗户前的全坤展,而是直视着前方,悠哉地从菸盒里掏出一根香菸,反向叼着,用手指轻巧地拔出菸头的滤嘴,随后点起菸来。如同细蛇般的白烟窜出,略过了向子航的脸庞,缓缓飘向全坤展的背后。 「我当董事长这么多年以来…….有许多警察试图跟我取得联系,但都被我一一拒绝了,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的,向先生。」全坤展转过头来,露出他那张既阴沉又充满威严感的面容,他背对着向子航,一边朝着酒柜的方向行走,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杀了人。」向子航吸了一口香菸,吐出一口浓烟,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知道你杀了人,那又如何?」全坤展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威士忌,轻轻地扭开瓶盖后,举起酒瓶,朝着嘴里灌了一口酒。「在人类社会中,杀人算得了什么?跟动物社会一样,为了自己的猎物、为了能够有口饭吃、为了能够活下去……..杀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这是世界的规则,每个人都要遵守。」 全坤展说完话后,随后转过头来,以尖锐的目光扫视沙发上的向子航,挪动脚步,朝着他一步步靠近……….. 向子航无视于全坤展的动作,继续翘着脚,面无表情,故作优哉的抽着口中的香菸。 「但是…….你杀的人是我们公司的未来之星………是我们在贩毒这条產业链上不可获缺的人才,为什么要对他下手……..?为什么?」全坤展缓缓地走到了向子航的面前,手里握着酒瓶,以尖锐的眼神瞪着沙发上的向子航,以近乎威胁的语调问道。「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因为我知道只要这么做,你才愿意见我一面。」向子航嘴里吐着白色菸球,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以轻浮的语调说道。 「什么……?」全坤展收起脸上愤怒的表情,将左手贴在耳朵旁,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么做,你才会同意跟我见面。」向子航叼起香菸,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低声说道。「这不就跟你刚才说的,动物社会一样吗?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杀个人算什么呢?」 下一秒,全坤展忽然用力甩动手中的酒瓶,扭腰转身,朝着向子航的头顶甩去………「碰」的一声巨响贯穿寂静的办公室,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头顶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落的玻璃破碎声和浓烈的酒精味,从向子航头部伤口喷溅而出的鲜血,与瓶里的威士忌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到地板上…………. 「跪下。」全坤展将手里破碎的酒瓶瓶口甩向一旁,用纸巾擦了擦沾染酒精的双手,随后将双手插进口袋中,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道。 「我回答你的问题了……..」向子航随即站起身来,忍着头部的剧痛,遵循全坤展的指示,双膝跪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瞇起眼睛,任由鲜血混杂着酒精遍佈他的整个脸颊,一滴滴的滑落。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另一方面,同样身为男人,我也很敬佩你的勇气。」全坤展看向那个掉落在门口边上的金色项鍊,以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因此,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我只会说一遍,日后你也不可能见到我了。」 「明白。」向子航低头瞪着面前不断滴下鲜血的地板,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凌洁莹只是我们集团的秘书而已,在灭门案发生以后,我们特许她放一阵子的假来调适心情。」全坤展转回头来,皱着眉头,缓缓地说道。「她这个人非常神秘,要从我口中套出她的秘密,是不可能做得到的…………这是我对她的了解。」 「凌洁莹………..」向子航继续跪在地板上,口中喃喃有词。 「草丛弃尸案的死者是我们的会计没错,他死是有原因的。」全坤展瞇起眼睛,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他与公司内外部的人勾结,包括董事会成员在内,透过职务之便调出了我们公司的多笔洗钱纪录,以此来设法做局,从中毁掉整个公司…………..」 「做局?」向子航轻轻咳嗽了一声,抬头凝视着全坤展飘忽不定的双眼,轻声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以此要胁我们。然而,还没等我们来得及出手,那个会计就已经死在了草丛里…….因此可以合理推测,他应该是被同伙黑吃黑了,自己赔掉了性命。」全坤展面对向子航,蹲下身来,对着向子航眨了眨眼睛。「这就是我所知的的所有事了………..至于草丛弃尸案和凌家灭门案有没有关联,我无法回答你。」 「你在隐瞒什么……….」向子航瞪着全坤展的双眼,以颤抖的声音说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其他的……交给你来判断。」全坤展伸手拍了拍向子航的肩膀,压低嗓音说道。 「我他妈的…….只能说这么多了。」 「……….」向子航一时语塞,他睁大困惑的双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我跟你说的最后一件事,仔细听着。」全坤展从腰间枪袋里掏出一把黑色手枪,放到了向子航的面前,并悄声地说道。 「接下来…….会有人杀你,无论背后想要杀你的是谁,那个人都不会是我。」 「什么意思…….?」向子航伸出颤抖的右手,缓缓地捡起了那把地板上的手枪。 「如果我想杀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那个想要你命的人,不是我。」全坤展叹了一大口气,站起身来,双手插进西装口袋里,转过身来,朝着落地窗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保重。」 第十八杯酒 第十八杯酒 地藏白言:仁者,铁围之内,有如是等地狱,其数无限。—————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黯淡的冷光摇曳着阵阵冷风,宛如龙捲风一样将狭窄的走廊笼罩在阴冷的氛围之中。虽然此刻正处于白天,但走廊四周并没有窗户的围绕,仅有灰暗紧闭的会议室和办公室相互对应,颯颯颯……阴冷的空气从最远处的电梯口不断传来。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吗……..就这么多吗……?」 向子航迈着谨慎的步伐,手里拿着一枚十元硬币,将一圈圈透明细绳仔细的缠绕在硬币之上,并一步步缓缓地走在这条阴暗、死寂的走廊之中。 「有人会杀你,但那个人不是我………」向子航面无表情地捆绑着手中的硬币,直到硬币完全绑紧后,才将手中的硬币随手一扔,扔到一旁的黑暗之中。阴谋……在反覆思考全董的话语后,向子航不禁嗅到了一丝……… 阴谋的味道。 黑暗的螺旋持续笼罩。与前来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时此刻的长廊上,仅有向子航一个人,监视他的黑衣人早已离开,空虚寂寞又寒冷的空气围绕在他穿着西装的身体上。 头部撕裂的伤口仍然一遍遍的折磨着向子航的神经,虽然血跡和酒渍早已擦乾,鲜血也顺利止住了,但伴随而来的剧痛感仍刺激着他的感知。此刻的向子航只能忍着剧痛,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中。 「想要杀你的,不是我………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向子航吸了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抓住细线的末端,任由捆着硬币的细线不断拉长。 阴谋……绝对存在某种诡异的阴谋,但真相究竟是什么,凌洁莹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至少目前…….不得而知。 咯噔咯噔…….狭小的黑暗之中,除了向子航自己的脚步声外,另一个细微的脚步声缓缓从他的后方传来,回盪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回音,脚步放得非常轻,似乎刻意不让向子航察觉一样。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向子航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将镜子缓缓移动到腰部边上。透过镜子的反射,向子航能够隐约看到,一个举止怪异的「黑影」正静悄悄的跟在他的后方,手里似乎握着手枪形状的物体……….. 一缕缕黯淡冷光映照在向子航苍白的脸孔上,寒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那种发自内心的冰凉感一瞬间涌了上来,伴随着头部的阵阵疼痛,一点一滴地消磨者向子航的思绪。 「黑影」距离我约五米的后方,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短发男子,右撇子,双眼皮,早上喜欢喝咖啡来提神,近视约二百度左右。向子航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在心里默默思考着。 毫无疑问,对方是个专业的杀手。 「接下来,会有人杀你,但那个人不是我………」向子航一边按压着忐忑不安的胸口,一边目光锐利的直视着前方,故作镇定的继续往前走。「因为……如果我真的打算杀你,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下一秒,向子航猛然甩动手中的细线,细线在受到强烈的波动后,牵连着绑在最前端的硬币一起晃动,位于后方掉落在地的硬币忽然发出刺耳的声响,碰撞声贯穿寂静的黑暗走廊,顺利转移了「黑影」的目光。 趁着「黑影」的目光被硬币吸引,向子航屏住呼吸,迅速挪动脚步,用最快的速度躲到旁边转弯处的墙壁后方。 「这次,我要感谢你了,凌洁莹。」向子航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眨了眨眼睛,从腰间缓缓掏出刚才全董递给他的手枪,并动作俐落地在枪管装上消音器。 咯噔咯噔…………迟疑了片刻后,黑影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似乎完全没发觉向子航躲在转弯处,而是朝他越来越靠近……….. ——————————————————————————————————— 白天的商店街格外的热闹,如同海浪般的人们在凉爽的百货公司内来回穿梭,伴随着吵杂的谈话声和嬉闹声,热闹的气息贯穿整栋百货大楼。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三十层楼高的建筑分为多个商场,多条蜿蜒的走道旁竖立着各式各样的商店,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每当假日,在天花板日光灯的照耀下,总是吸引着大批市民前来购物、逛街。 凌洁莹穿着黑色西装,身边跟着面无表情的小命,一步步缓缓地行走在服饰店旁,这条服饰店贩卖的大部分是价格昂贵的女装,因此相比其他区域,这条走廊的行人稀少很多。长条的走廊旁摆放着一个个供人休息的沙发,在橘色日光灯的照耀下,服饰店内富有设计感的服饰就如同珍贵的鑽石一样,吸引着凌洁莹的目光。 「怎么样?要不要买衣服给你啊?小命?」凌洁莹停在一间服饰店门口,凝视着玻璃窗内的洋装和裙子,微笑着说道。「你长得那么漂亮,总是穿得全身黑,怎么回事啊?不打扮一下太可惜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小命睁大她那一双红色的瞳孔,站在凌洁莹后方,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是贪?什么是痴?什么是嗔?」凌洁莹转过头来,露出微笑,歪着头问道。 「贪、痴、嗔。」小命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手指,指着凌洁莹的面部,喃喃自语的说道。 「以无我、无人、无眾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凌洁莹缓缓站起身来,冷冷笑了一声,随后快步朝着那间服饰店的店门走去。 「还没……明白吗?」小命泯了泯嘴,皱了一下眉头,还是跟着凌洁莹的脚步,走进了服饰店内。「贪痴嗔………」 一走进店内,凌洁莹立刻感受到了令人放松的新衣气息,一排排崭新的服饰展现在眼前,在强光的照射下,每件衣服都显得特别的迷人。 在凌洁莹的眼前,一名年轻、绑着马尾的的女店员立刻快步走到了她的正前方,脸上掛着微笑,热情的招呼着她。 「你好~今天想要买什么款式的呢?」女店员歪着头,丝毫没发现小命的存在,而是以灿烂的微笑,朝着凌洁莹轻声问道。 「果然……」凌洁莹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小命,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声,随后立刻转变微笑,转身面对着小命。 「你想要什么顏色的衣服呢?小命。」凌洁莹转身抚摸着旁边掛着的五顏六色服饰,微笑着问道。「淡蓝色、粉色、条纹,还是碧绿色呢?」 「黑色。」小命站在凌洁莹身后,冷冰冰的说道 「裤子呢?或是裙子呢?」凌洁莹愣了片刻,随后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服饰。 「黑色。」小命摇了摇头,继续冷淡地回应道。 「那么……鞋子呢?总不可能又穿黑色的吧?全身黑多无聊啊?」凌洁莹靠在衣架旁,不禁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轻声问道。 「黑色。」小命耸了耸肩,低声说道。 「那等等买饮料,你要喝什么?」凌洁莹拉住小命的手,匆匆的离开了服饰店内,再度回到了被暖光包围的走廊上。 「喝什么?」小命歪着头,似乎不能理解凌洁莹口中的意思。「除了水以外,原来还有其他东西能喝吗……..?」 「就是饮料啊,饮料是指…….红茶、绿茶、奶茶、玫瑰花茶这种手摇饮啊,你不知道吗?」凌洁莹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小命的瞳孔,苦笑着问道。 「那……黑咖啡。」小命抬起头来,仍然以毫无感情的语调说道。 「啊?」凌洁莹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黑咖啡。」小命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无糖的………黑咖啡。」 一缕缕暖光映照在小命苍白的脸孔上,在凌洁莹的眼里,此刻的小命就好像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一样,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点生命的气息,除了她那一双锐利的红瞳外,显得格外的瘮人……… 凌洁莹苦笑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来,挪动步伐,继续将目光放在一旁玲琅满目的服饰店上。 「话说回来…….」小命跟在凌洁莹的后方,双手插着口袋,以尖锐的目光环顾四周,低声说道。「你今天来到商场的目的,不是来买衣服,对吧……?」 凌洁莹轻轻笑了一声,随着小命的视线,在一束束暖光的照射下,偷偷地注视着那些坐在长椅上,凝视着手机的「便衣刑警」。 「原来你知道啊。」凌洁莹耸了耸肩,冷笑了一声,歪着头说道。 第十九杯酒 第十九杯酒 更有叫唤地狱,拔舌地狱,粪尿地狱,铜锁地狱,火象地狱,火狗地狱,火马地狱。—————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黑暗犹如深渊的巨兽,笼罩在向子航身旁。从电梯口散发出的一缕缕冷光宛如细嫩的细蛇一样,不断在漆黑的走廊里徘徊穿梭着,勉强照亮了走廊四周幽暗寂静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向子航靠在走廊的转弯处,冷光轻轻照耀他不安的脸庞,紧紧握着手枪,一滴滴冷汗从他的皮肤滑落。 「世尊,我今为未来眾生演利益事,于生死中,得大利益,唯愿世尊听我说之……….」向子航皱着眉头,紧张地咬着嘴唇,抬头仰望漆黑无光的天花板,以颤抖的右手举着手枪,在心里默念道。 咯噔咯噔咯噔………细微的脚步声朝他越来越靠近。那个黑暗中的「黑影」在背光的照耀下,犹如深海里的未知巨兽一样令人胆战心惊,强烈的压迫感伴随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一遍遍地刺激着向子航的内心。 还有四公尺…….三公尺………两公尺…………. 向子航将手中的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举到胸前,靠在墙壁边上,闭起眼睛,仔细的聆听着那个「黑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从阴暗的走道的尽头,不断有微弱的冷风吹来,「黑影」越来越靠近………..直到完全走到了向子航的身旁。砰砰砰砰…….一声声强烈的心跳声敲打着胸口。 黑影的真实轮廓出现在了向子航的身旁。在冷光的辉映下,穿着西装、手里握着手枪的男子缓缓走入了向子航的视线之中,他丝毫没有发觉躲在墙角转弯处的向子航,反而双手握着手枪,一步步谨慎地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一……..二………三。 向子航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数到三,按耐住心理不断涌升的恐惧感,向右方踩踏了一步,侧身将右手的手枪举到了黑影的脑袋旁,枪口指着他的太阳穴………..黑影停下脚步,先是全身颤抖了一下,随后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过了两秒后,立刻转变为严肃的神情,斜眼瞪着向子航。 「扔掉…….」向子航举着手枪,瞪着面前的黑影,以兇狠的语调说道。 「原来是这样吗……..?那枚硬币。」黑影随手将手中的手枪扔在地板上,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 「为什么跟踪我?」向子航将枪口的消音器抵住黑影的脑袋,压低声音质问道。「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黑手套……..」黑影冷笑了一声,将目光从向子航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前方的电梯口,以挑衅的口吻轻声说道。「你就是黑手套……..对吧?」 当他说到「黑手套」三个字时,一瞬间,一股强烈并无法抗拒的怒气涌上心头,向子航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露出猛兽般愤怒至极的神情,五官扭曲变形,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眼角的血管清晰可见………… 「怎么样…….?我有说错吗?向先生?」黑影咧开嘴唇,发出「咯咯」的刺耳笑声,双手缓举到头顶,以戏謔似的嗓音缓缓说道。「你不是警方的…….黑手套吗?难道我认错人了吗?向先生。」 向子航咬紧牙关,扣动手枪的板机………「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子弹从枪口迸溅而出,直接贯穿黑影的脑袋,在彻底摧毁了脑袋内的血管、大脑和神经系统后,从头部的另一侧窜出,夹杂着大量的鲜红色血液、脑袋内的脑浆、头骨碎片四溅,将身旁的窗户和墙壁染成了鲜红色,犹如涂鸦般的血液绽放在走廊上的各个角落,同时也喷溅到了向子航的面部。 黑影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大量血液从他脑袋爆裂开来,鲜血如同瀑布般从伤口处桥巢而出,他的身体双腿瘫软,先是膝盖着地,随后向前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我是黑手套……..那又如何?」向子航露出冷漠的微笑,踩着黑影沾满血跡的手臂,再度举起手枪,枪口对着他的后背,连续扣动了三次板机。「那又……..如何呢?」 「砰砰砰」三声沉闷的响声响起,子弹穿透男子的后背,温热的鲜血再度从伤口喷溅而出,血色玫瑰再一次绽放,喷涌而上洒满了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冷光持续笼罩在充满血色的走道之中。 过了数十秒后,凝视着面前这具血淋淋的尸体,和不断喷涌而出的血跡,向子航逐渐恢復了冷静,一滴滴冷汗从脸颊滑落到血泊之中,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放松,与刚才勃然大怒的神情判若两人。 「汝今欲兴慈悲,救拔一切罪苦六道眾生……..」向子航用力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大口气,将手枪塞回腰间枪袋里,喃喃自语的唸着佛经。 接着,在凄冷并充满血腥味的走廊中,向子航蹲下身来,开始将手伸入鲜血淋漓的西装外套之中,开始翻找着黑影口袋里的东西……… 忽然,向子航睁大眼睛,他找到了某样东西,他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一张纸片类的物品。 黯淡的阳光缓缓绽放在阴冷的走廊之中,少许光线勉强照亮了纸片上的文字。这是什么……….?向子航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那个诡异的纸片,刻意将纸片举高到眼睛之上,面对着微光,尝试看清纸片上的文字。 那是一张名片,金黄色的名片,凤凰集团的名片………只不过……… 「不会吧……..?」向子航缓缓地站起身来,瞪大双眼,用极度不安的眼神凝视着他手里的名片。 名片上写着凤凰集团「凌洁莹」这几个大字,而下方小字的职称中,除了「秘书」以外,还写着……… 「董事会成员」这几个小字。 「接下来,会有人要杀你……无论要杀你的人是谁,那个人都不是我。」、「那个会计打算揭露公司的洗钱纪录………」、 「黑吃黑嘛,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知道草丛弃尸案和凌驾灭门案有什么关联……..」、 「我他妈的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咚咚咚………更加猛烈的心跳声从胸口传出,伴随着阴冷的凉风不断刺激着向子航忐忑不安的心情,刚才全董告诉他的话语如同幻灯片一样,一次次的在他脑海里响起,结合这张名片………向子航紧张的屏住呼吸,紧紧捏着那张名片,站起身来。 阴谋………… 「不好了…….他妈的,不妙了………」向子航迅速站起身来,一滴滴冷汗再度从皮肤窜出,他跨越过那句鲜血淋漓的尸体,朝着电梯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正当他准备拨打电话给陈警官时,对方的号码立刻出现在了手机萤幕上,伴随而来的还有剧烈的震动……… 「正好,我这边有急事…….非常非常急。」向子航急促的按着电梯的按钮,着急的朝着手机说道。 「喂?你现在在哪里?向哥,我们这里开始行动了,你赶紧过来吧!」陈警官似乎不理会向子航到底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道。「我们稍早前监听到了凌洁莹手机的通讯内容,她今天和某个神秘人物约好在市中心的百货公司里会面,虽然不一定跟兇杀案有关,但肯定是有价值的线索……………..目前我们已经在跟踪她了,在市中心的百货公司商场内,知道吗?!」 「什么通讯内容?!他妈的………她有两台手机、两个门号你知道吗?!她在掩人耳目,哎…….算了,我会儘快赶过去的……….」向子航迅速走入电梯之内,按下「一楼」的按钮,紧紧捏着名片,着急的捶打了一下关门的按钮,关上了电梯………….. 第二十杯酒 第二十杯酒 火牛地狱,火山地狱,火石地狱,火床地狱,火梁地狱,火鹰地狱,锯牙地狱,剥皮地狱,饮血地狱,烧手地狱。—————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咚咚咚…….急促的心跳声在凌洁莹胸口不停跳动着,她迈着略微着急的步伐,穿梭在贩卖化妆品的柜檯旁,藉由百货公司汹涌的人潮,躲在一批又一批逛街的群眾后方,快步朝着手扶梯的方向走去。 而在专柜四周的长椅旁,透过飘忽不定的视线中,那些戴着墨镜的「便衣警察」仍然以尖锐的眼神瞪着凌洁莹的一举一动,虽然刻意假装玩手机,但表现得还是过于明显。除了监视之外,他们并拿起类似对讲机的物品,滔滔不绝的回报着凌洁莹的方位。 「不要看他们,不要刻意注意他们。」凌洁莹屏住呼吸,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边向前行走一边与身后跟着的小命说道。「放轻松点,保持镇定……….」 「明白…….」小命叹了一大口气,藉由自己苗条的身材,穿梭在人群之中,迅速跟上凌洁莹的步伐。 一阵阵暖风吹拂她的侧脸,人潮越来越拥挤,凌洁莹放慢脚步,瞪着右方竖立着的镜子,微微一笑后,迅速转过身来,停下脚步,停在一处化妆品专柜的前方。而在专柜的对面走廊上,站着一名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 「四二五四六,八六五二四,三八一。」凌洁莹从西装的右侧口袋拿出一包菸盒,轻轻放在柜檯之上,随后用手指将菸盒推给面前的男子。「八八四二三,六五八二。」 「知道了,您自己小心点。」男子点了点头,迅速拿起柜檯上的菸盒,将菸盒塞进口袋中,转身迈开大步快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同一时间,另一名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缓步走到了凌洁莹的身旁。 「老闆……..」男子停下脚步,拍了怕凌洁莹的肩膀,以担忧的声音说道。 「零四二一,四八六二,四四六八。」凌洁莹从另一个口袋掏出菸盒,将菸盒轻轻放在男子的手掌心上,在他耳边说道。「我自己解决,不用担心。」 「收到。」男子点了点头,略显紧张的转过身来,迈步离去,逐渐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凌洁莹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看了脸色苍白的小命一眼,继续穿梭在人群之间。一缕缕微风徐徐吹来,伴随着刺鼻的香水味和温热的阳光,照耀在宽敞的百货公司各条走道上。因为这座商场属于开放空间的缘故,从手扶梯旁的栏杆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各个楼层流动的人群,犹如蚂蚁一样在暖光的映照下四处流动着。 「这些警察做事还是挺仔细的,无论我们去到哪总有人盯着我们。」小命双手插着口袋,紧紧跟在凌洁莹后方,转头环顾四周,低声说道。「不…….是只盯着你一个人。」 「我在等一个人。」凌洁莹皱起眉头,继续加快脚步,朝着手扶梯走去。「我毫不关心这些人是否怀疑我,我只是单纯在等一个人而已……….」 「等一个人……?谁啊?」小命皱着眉头,跨大脚步跟上凌洁莹,疑惑地问道。 「他现在…….应该刚拿到我的名片。」凌洁莹微微一笑,将双手插入口袋中,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凌洁莹和小命随着汹涌的人潮,逐渐地走到了手扶梯的附近。因为此刻他们位于五楼的关係,从上至下能够藉由楼层的优势观察到所有开放空间。凌洁莹小心翼翼的放慢脚步,抬起头来,瞇起眼睛扫视着各个楼层的栏杆附近。果然……….每一层楼都有拿着对讲机的便衣警察,目光锐利的瞪着凌洁莹,并在口中喃喃自语的匯报她的方位。 凌洁莹无视于这些监视她的警察,藉由瘦小的身体,逐渐脱离拥挤的人群,正式踏上了向下的手扶梯之上。而小命也理所当然跟在她的后方,踏上了手扶梯。 「对了,小命,我不是说过要请你喝咖啡吗?」凌洁莹收起笑容,低头看着手扶梯下方,位于一楼的一间小型咖啡厅,语气平淡地问道。 「我要黑咖啡。」小命抬起下巴,将手放在手扶梯扶手之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无糖,不要奶精的黑咖啡。」 一声声嘈杂混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凌洁莹用眼角馀光凝视着五楼走廊内,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满脸通红,脸上的紧张情绪清晰可见,他手中拿着对讲机,不断的朝着对讲机内喃喃自语,着急的穿梭在人群之间,朝着手扶梯的方向跑来…………. 「等等就会请你的,放心好了。」凌洁莹轻轻笑了一声,转回头来,低声说道。 ——————————————————————————————————— 温热的空气在向子航身旁打转着。百货公司内嘈杂的人群夹杂着温热的阳光,在宽敞的走道中不断蔓延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日的关係,前来百货公司购物的人们特别的多,随处可见的情侣、家人和朋友在五楼的服饰店内外聚集,表情轻松的在暖光的照射下逛着街。 但此刻的向子航可没心情逛街,一滴滴冷汗从皮肤滑落,他手里紧紧握着对讲机,迈着急促的步伐,穿越过一群群拥挤不堪的人群之间,朝着手扶梯的方向奔去……….. 「目标在a4位置,正在乘搭手扶梯向下………..」、「修正,a3位置,两名同事正在紧盯着她。」、「a3方位,目标的目的地不明确,可能是位于一楼的咖啡厅,继续紧盯着她。」在手中紧握的对讲机里,不断传出警察同事滔滔不绝的匯报声音,宛如一声声沉重的鼓声一样,源源不断的传入向子航的耳膜之中。 「我跟你说,陈警官………整起事件可能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许多,可能不是单纯的兇杀案那么简单。」向子航紧紧握着对讲机,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一边向前奔跑着,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说太多,但是这个叫做凌洁莹的女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可能在她的背后,还隐藏着某种不可忽视的阴谋。」 「你想表达什么………….?」陈警官的嗓音再度出现在对讲机里。 「现在立刻採取行动太危险了!我有预感,凌家灭门案的真相绝对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这起事件里潜藏着巨大的阴谋,现在没有做好准备就追踪凌洁莹太衝动了……….」向子航推开面前挡路的人群,喘着气,继续快步走着,并满脸通红的朝着对讲机喊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凌洁莹透露消息『今天会在百货公司跟某人见面』,就是在钓你们上鉤的呢?」 「有可能,但那又如何呢?」陈警官的声音立刻出现在对讲机里。 「什么又如何……?」向子航屏住呼吸,低声问道。 「整起事件拖了那么多天连个线索都没有,我们压力真的很大,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获得线索的机会的………」陈警官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相信你也是吧?向哥,高层是怎么跟你保证的?」 交换条件。如果顺利破案,有机会再度回到警队………. 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持续跳动着,沉闷的空气围绕在他的身旁,闷热难耐的微风让他感到无比的晕眩………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侧身、正身、转身穿梭在人群当中,并瞪大双眼,紧盯着手扶梯的方向…………在向子航的视线之内,隐约能在通往三楼的手扶梯上看到凌洁莹和小命搭乘手扶梯的身影。 向子航皱起眉头,低头喘了一口气,随后瞪大双眼,二话不说奔向了手扶梯的方向,正式踏上了手扶梯上。 「我知道了。」向子航咬着嘴唇,挪动脚步,将身体移到左侧,开始在手扶梯上向下狂奔………. 第二十一杯酒 第二十一杯酒 烧脚地狱,倒刺地狱,火屋地狱,铁屋地狱,火狼地狱。如是等地狱。—————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一缕缕暖风穿梭在热闹繁忙的商场之中,橘黄色的光线宛如阳光一样从上而下照耀整栋宽敞的百货大厦。随着视线的移动,凌洁莹和红瞳女子搭乘手扶梯的身影也愈发靠近……….他们丝毫没有发现向子航的存在一样,面无表情的朝着一楼的方向移动着。咚咚咚,心跳声不停跳动着,向子航默默地将手中的对讲机放到胸前,放慢行进的脚步,将左手压在手扶梯的扶手上,将自己再一次的隐藏在人群之中。 她的目标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是一楼的咖啡店吗?向子航瞇起眼睛,将头刻意低下,压低行进的脚步声,以颤抖的右手紧紧握着对讲机,同时持续将目标锁定在凌洁莹的背影上,默默地思考着。 「你的推理是什么?向哥。」从对讲机中,再度传来陈警官质疑的声音。「我们目前只能靠既有的线索找蛛丝马跡而已,就目前掌握到的资源来看,根本无法将矛头指到凌洁莹身上。」 「我的意思是……….整起事件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向子航移动脚步,转身移动到另一处手扶梯之上,继续向下移动。「虽然无法肯定,但就草丛弃尸案来看,应该跟凤凰集团的内部斗争有关,死者藉由职务的便利掌握了集团洗钱的证据,以此要胁公司,但是被先一步剷除了………虽然没有证据跟凌家灭门案有关联,但总感觉……..非常怪异。」 「阴谋……….」陈警官的嗓音变得越来越低沉。「你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还是找不到任何关联吗?」 「不能确定。」向子航紧紧握着扶手,再度跨出手扶梯之中,转而搭上另一台手扶梯之中,距离一楼越来越靠近………….「连董事长都不能说的事,我们要怎么找到关键线索?」 「董事长?凤凰集团的全董?」陈警官再度发出疑惑的声音。 「嗯,刚刚那个死光头只告诉我草丛弃尸案的线索,对于凌家灭门案,他就像是在……..隐瞒什么一样。」向子航压低声音,将对讲机举到嘴边,轻声说道。 「绝口不提吗………」陈警官继续说道。「那么的确…….凌家灭门案确实可能超乎我们的想像,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嫌疑人。」 「能够肯定的事,跟凤凰集团脱不了关係。」向子航吸了一口气,紧紧抱住手里的对讲机,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怀疑凌洁莹了,到现在为止,我连她的身分都没办法确定……….她今天来这栋百货公司究竟要和谁见面?可能是一条关键的线索。」 刺眼的橘光照耀在向子航苍白的脸孔上,即使百货公司里格外的凉爽,不断有凉风吹拂在他的身上,一滴滴的汗珠还是从皮肤中窜出,沾湿了他的衣服内侧。在通往一楼的手扶梯上,前来逛街的人群纷纷朝着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在视线的转移之下,凌洁莹和红瞳女子缓缓地走出了手扶梯,正式踏入了一楼的大厅,动作缓慢地穿梭在人群之中,朝着咖啡店的方向走去。 向子航深吸了一口气,加快行进的脚步,也跟随凌洁莹的步伐,走出了手扶梯,在人潮更加拥挤的一楼大厅中,藉由人群的掩护,继续默默地跟踪着两人。他们还没发觉…….还没发现我的存在。向子航将手插入口袋中,刻意压低行进的脚步声,偷偷凝视着距离他大约十米外的凌洁莹,紧张的思索着。 「连凌洁莹的身分也无法确定……..?什么意思?」从对讲机中,再度传来了陈警官的声音。 「字面上的意思,她的身分就跟案件一样,根本让人摸不透。」向子航侧着身体,一次次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忍受着周遭吵杂的环境,尽可能的集中注意力,不断转动脑袋思考着。 「她不是…….凤凰集团的秘书职位吗?」陈警官的声音略显急躁。 「理论上是……但我无意间拿到她的名片。」向子航叹了一口气,偷偷将对讲机藏在袖口之间,轻声说道。 「名片?」陈警官再度传来疑惑的声音。 「没错,凌洁莹在凤凰集团的名片,除了最基本的秘书职位以外………还写着『董事会成员』这几个字样。」向子航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觉得这合理吗……..?」 「怎么可能……..」陈警官呢喃了一声。 「特别是…..草丛弃尸案跟公司内斗有关,让我怀疑某种……我们还无法掌握的……….」向子航不安地咬着嘴唇,将身子压得更低,低声说道。 「阴谋。」陈警官抢在向子航开口前,立刻回应道。 同一时间,在向子航尖锐的目光之下,前方不远处的凌洁莹和红瞳女子已经缓步走出了拥挤的人群之中,来到了仅有少数人潮的咖啡店正前方。向子航瞪大眼睛,透过飘忽不定的视线和明亮的暖光,仔细的巡视周遭的空间。咖啡店位于一楼最边缘的地带,仅有零星的人潮聚集在此,这里由多家咖啡店喝饮料店共同围绕成类似小广场的环境。 「虽然她的身影就在我的面前…….但我连她的身份也无法确定,这个女人就像无法捉摸的迷雾一样,充满了谜题……..」向子航放慢脚步,在人群之间抬头瞇起眼睛,眼神尖锐的瞪着凌洁莹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是谁…….?凌洁莹。今天来这座商场为了见谁……..?」 在目光的注视下,站在咖啡店前的凌洁莹晃动了一下头部,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随后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按压着萤幕,拨打着电话…………… 「铃铃铃铃」一阵嘈杂的铃声和震动声从向子航的口袋中传出,一瞬间,世界彷彿暂停了一样,空气凝结,周遭的人们的动作越来越慢。向子航屏住呼吸,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一步步地走出了人群之中,踩踏到了凌洁莹的正后方。 咚咚咚…….令人窒息的心跳声继续加快。向子航停下脚步,瞪着凌洁莹拿着手机的背影。战战兢兢地接起了手中的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 「跟踪我好玩吗?向先生。」从手机里,传来了凌洁莹清脆又开朗的声音。「把对讲机放到脚边………..」 「你有什么目的……..?」向子航屏住呼吸,瞪着凌洁莹的背影,蹲下身来,平静地把手中的对讲机放在右脚脚边的地板上。 那名穿着黑色皮衣的红瞳女子则乖巧的站在凌洁莹身旁,双手抱胸,以尖锐的目光瞪着向子航的每一个动作,彷彿在警告向子航,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目的吗?和你喝一杯咖啡?」凌洁莹歪着头,露出略显戏謔的神情,轻声说道。 「你今天来这里会面的人…….就是我?」向子航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捏紧手机,按压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低声问道。 「是啊,不行吗?」凌洁莹再度移动脚步,朝着咖啡厅的门口缓步走去。「跟上来……..」 「为什么挑中我?」向子航紧紧咬着嘴唇,迈开脚步,跟随凌洁莹的步伐朝着咖啡店走去。 「等到整件事过去之后,你就知道了………」凌洁莹轻轻笑了一声,瀟洒地将耳边的手机迅速放下,掛上了电话……….. 第二十二杯酒 第二十二杯酒 其中各各復有诸小地狱,或一、或二、或三、或四、乃至百千,其中名号,各各不同。—————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一推开沉重的店门,一股浓重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既寂静又略显悠哉的小空间。一缕缕温暖的橘光随着凉风,平静地吹拂在装修华丽的古典咖啡厅之中。放眼望去,店内设置着一张张木桌和木椅,一幅幅略带阴沉的画作和雕塑摆放在木质的墙壁旁,橘黄色的光芒从檯灯懒洋洋地映照在咖啡香四溢的吧檯之上。 虽然店门外的人潮络绎不绝,但咖啡店内却异常寂静,整间店仅有零星的客人坐在窗户旁,悠间地享受着桌上的咖啡,与店门外热闹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凌洁莹将手机举到耳边,整理了一下胸口的领带,迈着谨慎的步伐,一步步地走进了店内。在她的正后方,穿着黑色皮衣的小命也跟着走进了咖啡店,但与往常一样,似乎没有人发觉这位红瞳女子的存在。 「您好~凌小姐,今天几个人呢?」一名穿着围裙的女店员立刻从吧檯内走了出来,脸上掛着微笑,热情的招待着她。 「两个人……..」凌洁莹微微一笑,擅自走到了店面正中央的小圆桌旁,推开面对着店门口的座位,坐了下去。「老样子,一杯热红茶,一杯拿铁咖啡还要一杯黑咖啡,无糖不要奶精。」 「另外…….先跟你说声对不起,这是打碎玻璃杯的费用。」凌洁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礼貌的递给女店员,轻声说道。 「好的。」女店员点了点头,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店门外,立刻明白了凌洁莹的意思,拿过了那张钞票,默默地走回了柜檯之内。 热情的阳光穿透厚重的窗户,轻巧地覆盖在这张小圆桌之上,映照在凌洁莹阴暗且冷漠的脸孔之上,同时也照亮了这个位于咖啡厅正中央的小圆桌之上。眼神锐利的小命甩动了一下黑色长发,先是从吧檯上拿起了一杯煮好的黑咖啡,随后自顾自地走到了凌洁莹的正后方,彷彿在提防什么,瞪大鲜红色的瞳孔,扫视着大门的方向………….. 「六个人……..都有带枪。」小命喝了一口咖啡,低下声来,在凌洁莹耳边轻声说道。 「知道了。」凌洁莹点了点头,接过了店员手中的热红茶,将玻璃杯轻轻放在大腿上,冷冷地回应道。 同一时间,脸色苍白的向子航也迈着急促的脚步,紧紧握着手上的手机,推开沉重的大门走进了店门。在他的身后,一群穿着朴素服装的男子也急匆匆的跟在他后方走进了店门,在微风的吹拂下,这些腰间掛着手枪的「便衣警察」一走进咖啡店内,立刻瞪了凌洁莹一眼,随后缓慢地走到了圆桌旁的位置上,开始以兇狠的目光扫视着她。 「好久不见了…….向先生,近来可好吗?」凌洁莹优雅地将玻璃杯举到嘴唇旁,吸了一口红茶的香气后,微笑着说道。 「拿到我名片的话……就坐吧,我有件事要请託您的。」 向子航竖立在店门口,以打量猎物的目光凝视着凌洁莹,凝视了片刻后,转为瞪着站在凌洁莹背后的小命,他缓缓地放下了耳边的手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小圆桌对面的位置旁。 凌洁莹瞇起眼睛,缓缓地移动左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木质的的地藏王菩萨佛像,将佛像小心翼翼的摆在小圆桌正中央。 「若未来现在诸世界中,六道眾生临命终时,得闻地藏菩萨名,一声歷耳根者。是诸眾生,永不歷三恶道苦。」小命低头凝视着菩萨佛像,暂时将手中的咖啡放到旁边吧檯上,双手合十,轻声默诵道。 「凌小姐…….杀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向子航推开椅子,坐了下去,并以尖锐的口吻说道。「这是世界的规则,没有人可以改变…….」 「规则……我就是规则。」凌洁莹缓缓地翘起脚来,将散发一缕缕热气的玻璃杯举到脸庞,瞇起眼睛说道。「规则是人定的,我也是人,不是吗?」 刺眼的阳光再度照耀在凌洁莹的脸颊上,她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藉由眼角馀光,默默地观察那些坐在旁边桌椅的便衣警察。 「哼。」向子航冷笑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继续瞪着凌洁莹。「今天特意佈了那么大的局,只为了见我一面吗?」 「不然你怎么可能愿意见我呢?」凌洁莹伸出两根手指,摆出夹着名片的动作,冷冷地说道。「这句话,你一个小时前不是自己说过吗?」 「你有什么目的……..?凌小姐。」向子航转而瞪着桌面正中央的地藏王菩萨佛像,压低声音问道。在暖光的照射下,地藏王菩萨的脸孔显得格外的阴沉、阴暗。 「我要请託你……帮我查个事。」凌洁莹将手中的玻璃杯轻轻放在桌面上,歪着头,微笑着说道。「侦探先生…….你现在是徵信社的调查员吧?应该不会婉拒我的委託吧?」 「你要我帮你查什么事?」向子航看了旁边的便衣警察一眼,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 「我要你查,这四个人。」凌洁莹将手伸入西装口袋中,掏出那四张原本黏贴在旅馆墙壁上的照片,摆放在向子航的面前。 「四个人……….」向子航瞪大眼睛,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四张摆放在桌上的照片,轻声呢喃道。在橘光的笼罩下,能够清楚看到四个人分别出现在四张照片上,有年轻有年老,有的侧脸对着镜头、有的正脸对着镜头,均在不同的时间、地点被偷拍的。 「我要知道这四个人的身分细节,包括他现在住在哪、职业是什么、家里住着几个人……..诸如此类的信息。」凌洁莹重新拿起装着温红茶的玻璃杯,扬起嘴唇,微笑着说道。「对你来说,要搜集这些讯息很容易吧?侦探先生,订金会先行匯到你户头的。」 向子航以颤抖的双手捧起那四张照片,面露极为疑惑的表情,先是瞥了一眼坐在附近椅子上的警察,随后抬头瞪着凌洁莹不疾不徐的笑容。 「这四个人,是……是杀害你家人的兇手?」向子航举起四张照片,抽动了一下脸颊,以颤抖的嗓音问道。 「相信你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凌洁莹再度喝了一口红茶,收起脸上的笑容,轻声说道。 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这样会比较好受。 「我不能在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帮你追踪这些人。」向子航用两根手指夹着四张照片,瞇起眼睛扫视着穿着西装的凌洁莹,冷漠地说道。「特别是像你这种人……..这种人。」 「哦?为什么呢?」凌洁莹挑了挑眉毛,提高音调,歪着头问道。 「因为你的身分…….我们不能确定。」向子航吸了一口气,全身略微颤抖了一下,缓慢地说道。「如果我帮你查出这四个人,你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该负责吗?」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身分呢?」凌洁莹再度翘起脚来,露出轻蔑的笑容,轻声问道。 「你是黑社会,难道你会承认……..或是不承认吗?」向子航摊开双手,露出阴险的笑容,冷淡地说道。 「嗯,没错啊。」凌洁莹凝视着玻璃杯中的红茶液体,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承认…..自己是黑社会?」向子航朝着周遭的警察们使了个眼色,随后缓慢地注视着面前的凌洁莹,压低嗓音问道。 「是啊,没错…….怎么了吗?」凌洁莹轻轻点了点头,冷淡地说道。 忽然,在场的所有警察都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纷纷站起身来,踹倒各自的面前桌子,桌子上的玻璃杯和檯灯猛然砸向地板,发出极大的响声,他们面露狰狞的愤怒表情,拔出腰间枪袋里的手枪,转向凌洁莹的方向,将枪口对准她的脑袋………….. 同时,向子航也猛然站起身来,愤怒地掀翻面前的小圆桌,将桌上的咖啡杯和地藏王菩萨佛像掀倒在地,发出了刺耳的破碎声。 六名便衣警察,六把手枪的枪口,围绕在凌洁莹的周遭,形成了一圈圆,枪口不约而同的对准凌洁莹的脑袋……………. 破碎的咖啡杯横倒在地面上,流出的咖啡液体随着地板的细缝,缓缓地沾湿了菩萨佛像的表面…….在冷风的吹拂下,能够清楚看到,倒落的地藏王菩萨佛像,木质的头部应声断裂,缓慢地滚动到了凌洁莹的脚边。 「罪苦之事,不忍称说,百千岁中,卒白难竟。」凌洁莹仍然保持着蹺脚的姿势,优雅地喝了一口手中的红茶,低头看着佛像破碎的头部,任由警察们用枪口对准她的头部,并轻声说道。 「愿我之母,永脱地狱,毕十三岁,更无重罪,及歷恶道。」 第二十三杯酒 第二十三杯酒 地藏菩萨告普贤菩萨言:仁者,此者皆是南阎浮提行恶眾生,业感如是。—————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刺眼的阳光轻轻地抚摸这间狭小又幽静的咖啡厅之内,一阵阵冷风划破原有的沉寂,挟带着略微阴冷的室内,映照在在场每一个持枪的便衣警察身上。短暂的沉默笼罩在诡异的空间之内,在场包括陈警官在内的六名警察,脸色严肃的双手持枪,面对仍坐在咖啡厅正中央椅子上的凌洁莹,将枪口指在她的头部,围绕在她的四周…………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嚣张的黑社会。」向子航站在凌洁莹正前方,双指夹着那四张照片,眼神锐利的瞪着凌洁莹,冷冷地说道。「当警察不存在吗?大言不惭的挑衅我们?警察是好惹的吗?」 咯噔咯噔,原本坐在店内的其他客人被警察们掀桌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纷纷拿起包包离开座位,推开大门快走了出去。破碎的玻璃杯在橘光的照射下,碎片散发独特的光芒,散落在店内的地板上。 在向子航的视线之中,即使被六把枪抵着头部,凌洁莹仍然不失优雅的蹺脚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心不在焉地品嚐着玻璃杯中的红茶,彷彿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而她身后的红瞳女子也丝毫没流露出紧张的神情,她靠在吧檯旁,歪着头审视着在场每一名警察。滴答滴答…….坐落于咖啡店柜檯旁的时鐘发出沉重的敲打声,一点一滴的蚕食着这幅诡异的景象。 「我…….我在新闻媒体界有条路,虽然价格稍微有些高,但效果非常好。」凌洁莹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红茶,将杯子放在大腿上,歪着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刑事局侦查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在舆论逆风的前提下,被嗜血的新闻媒体知道你们干了这种事,我不知道你们警察的形象往哪里摆。」 「你想表达什么…….?」向子航缓缓将照片放在胸口,瞪着坐在椅子上的凌洁莹,刻意压低愤怒的嗓音,缓慢地问道。 「心狠手辣……..」站在向子航身旁的陈警官向后退了一小步,他用手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皱着眉头呢喃道。 「你…….在社会公眾的质疑下,负责侦办的案件迟迟无法破案,却把矛头指向灭门案的唯一倖存者,甚至在公共场合之下拿枪指着『受害者』,这是多么令人愤怒的新闻啊。利用职权欺凌无辜的受害者、气急败坏、恼羞成怒诬陷受害者?社会大眾能够接受吗?我不知道,但如果不能接受会发生什么什么事呢……….?」凌洁莹冷冷笑了一声,伸出左手手指,指着向子航身旁的陈警官,冷静的说道。 「跟你有什么关係……..?」陈警官紧皱眉头,持枪的双手微微颤抖,一滴滴冷汗从皮肤滑落。 「警方形象严重受损,以为只有被革职那么简单吗?」凌洁莹再度举起玻璃杯,吸了一口红茶的香气后,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两个年幼的小孩和刚结婚的妻子还在家等着你呢,不论你是否被革职,他们即将承受的网路暴力谁来负责呢?」 「这边……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凌洁莹摊开手臂,戏謔似的朝着向子航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还要我重复吗?警察先生?」 陈警官缓缓低下头来,打直的手臂不断发抖…….一瞬间,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胸口传来,向子航紧紧咬着嘴唇,紧凑难耐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赫然间,橘黄色的光芒映照在陈警官苍白的脸孔上,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手枪,将枪枝放回了腰间的枪袋里,在场其他警察也跟着放下了手枪。 狠毒……….第一次遇到这种可怕的女人。向子航屏住呼吸,瞇起眼睛,藉由眼角馀光默默观察旁边警察们的动作,暖光的轻拂下,他们流露出惶恐、压抑的神情,低着头落寞的收起手枪。 「还有你…….身为因争议案件被革职的前警员,为何持有枪支先不说,为什么干预警方对于灭门案的调查?是谁给你的权力干预调查的?甚至助紂为虐,将枪口对准无辜的受害者呢?」凌洁莹再度举起手指,指着面前流露出徬徨眼神的向子航,语气尖锐的说道。 「本身就是争议人士了,还做出这天理不容的事情,威胁受害者?是想要逼供还是什么?!你们是警察还是黑道阿?!我不知道外界会怎么想………但是,你们目前的命运,至少『目前』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 「是生是死,自己决定。」凌洁莹将玻璃杯举到头部,仍然保持蹺脚的坐姿,举高右手臂,用力的向下一甩,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应声碎裂,刺耳的玻璃破碎声随之传来。 「以上………谢谢各位的耐心聆听。」 寂静的螺旋再度在咖啡厅内蔓延。凌洁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菸,掏出一根香菸后叼在口中,一边点菸一边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向子航。陈警官抿嘴,露出无奈的笑容,转过身来,拍了拍向子航不停颤抖的肩膀。明明是个女人,气场却远在任何人之上…………凌洁莹,绝对不是一般人。向子航用颤抖的双手捧着四张照片,瞪着凌洁莹凌驾于所有人的冰冷眼神,不安地思考着。 你究竟是谁………?凌洁莹。 「撤退…….」陈警官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站在原地的警察,扯开嗓子说道。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响亮的脚步声响起,六名警员不约而同迈着沉重的脚步,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走了出去…………. 「你自己决定吧…….」陈警官轻轻地拍打向子航的背部,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平静地说道。随后,陈警官推了推眼镜,迈着急促的步伐,跟随下属们的脚步,走出了店门。 「这下子…….知道我的水平了吗?向先生。」凌洁莹抬起头来,瞇着眼睛说道。一缕缕冷色光芒照耀在她阴险的脸孔上,从她尖锐无比的眼神中,向子航看不到任何一丝徬徨。 「你的目的是什么?」向子航背对着逐渐关上的店门,紧紧握着手中的照片,瞪着凌洁莹的双眼,缓缓问道。 「帮我找那四个人,所有的个人信息都要给我。明天给我,越早越好。」凌洁莹叼着燃烧中的香菸,低下头来,捡起倒落在地板上的地藏王菩萨佛像,以悲伤的目光审视着断头的佛像,轻声说道。 「为什么要找那四个人?」向子航继续瞪着凌洁莹,将照片缓缓塞入西装口袋中,轻声问道。 凌洁莹站起身来,手中紧紧握着断头佛像,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向子航的身边。 「仁者,我今承佛威神,及大士之力,略说地狱名号,及罪报恶报之事。」凌洁莹将手中的断头佛像塞到向子航的手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虽然我并不了解你,但我心里很明白,你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如果还想要在这个娑婆世界赎罪的话,只能帮我查这四个人,别无他法。」 「这是你…….唯一还罪的机会。」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低着头,用尖锐的声音说道。「不是吗…….?你心里最清楚不是吗?你跟我都看得到小命的存在,我们的生命已经在倒数计时了。」 「你到底…….是谁?」向子航紧紧握着手中的佛像,紧皱着眉头,低语道。 「你跟我有类似的处境……..我想你也知道……….」凌洁莹重新迈开脚步,叼着香菸,双手插进口袋里,一边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我根本不害怕所谓的死亡,我害怕的,是活着。」 第二十四杯酒 第二十四杯酒 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是故眾生莫轻小恶,以为无罪,死后有报,纤毫受之。—————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滴滴滴滴……在阴暗的单人病房内,医疗仪器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宛如夜晚的雨滴声一样,回盪在狭窄的空间之内。一缕缕阳光伴随着白天的暖风,轻巧地波动柔软的窗帘,映照在病床上凌晨函苍白的脸孔之上。在病床旁,无论是窗户旁还是电视旁都站着数名穿着西装的黑衣人,西装的领口处刺着金色「凤凰」的图样,他们乖巧的竖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病床上的凌晨函。 「多少个日夜……..我为你背诵地藏菩萨本愿经……..」凌洁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紧紧抓着凌晨函的双手,流露痛苦的神情,低着头缓缓地说道。「只求你能够醒醒……..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求求你可怜我的妹妹…….求你了,醒醒吧………….」 「没有你…….我真的活在无间地狱之中…….我的妹妹,没有了你,我就没有任何家人了,我该怎么办…….求求你了,醒醒吧……..」凌洁莹低下头来,一滴滴泪水从眼眶之中浮现,温热的泪水滑过眼角、脸颊,一点一滴的滴落在床上的被子之上。「你不是很喜欢『最爱』这首歌吗………?我唱给你听,能不能醒来呢?我的妹妹……….」 「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凌洁莹将手捂在嘴边,默默流着泪,以颤抖的嗓音缓缓唱着歌。「求求你…….醒来吧…….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伴随着微小的啜泣声,在病床旁徘徊着,穿着白衣的凌晨函全身上下插满了针孔,虚弱地躺在病床之上,闭起眼睛,无论凌洁莹怎么呼喊,凌晨函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躺在床上的植物人一样,对于身边所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金色的阳光穿透玻璃,温柔地撒在凌洁莹悲痛的脸庞之上,一滴滴落下的泪水反射刺眼的眼光,照耀在凌洁莹沧桑的五官之上。 小命站在凌洁莹的身后,与身旁的黑衣人一起,以复杂的表情看着眼前极为悲伤的凌洁莹。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凌洁莹缓慢地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神色凝重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凌晨函,低声说道。 「你自己最清楚的。」小命靠在窗边,背对着温热的阳光,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无法唤醒根本不存在的人。」 「所以这里才是地狱……..」凌洁莹叹了一大口气,抽起床头柜上的卫生纸,擦了擦脸颊上的泪光,以颤抖的声音说道。「无间地狱……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折磨。」 「时无间,形无间,苦无间,果报无间,命无间。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小命抬起下巴,双手插着口袋,默默地走到床尾处,朝着身旁的黑衣人点了点头,从他的手中抽走了一叠约十几页的纸张。「在无间地狱里,一切都是註定的,无论做多少努力,想要逃离这个地狱都没有用,只能等到………..」 「果报完全偿还为止。」凌洁莹擦了擦眼泪,低着头看着戴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闻风不动的凌晨函,低声说道。 「六道轮回即是如此。」小命摇了摇头,低着头翻阅着手边的资料。 「怎么样?」凌洁莹将擦眼泪的卫生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随即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道。 「另一边已经有了动作,那些警察联系了刑事局的经济科。」小命皱了皱眉头,将纸张摆在胸前,凝视着纸张上的文字,低声说道。「动作挺快……..」 「经济科?」凌洁莹皱了皱眉头,走到了小命的身旁,疑惑地问道。 「没错,经济科…….」小命抬起头来,甩动了一下纸张,面无表情的说道。「要我叙述经济科的职责吗?」 「不用…….我知道了。」凌洁莹皱了皱眉头,双手插进口袋中,朝着病房内所有黑衣人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们跟上脚步,并开始挪动步伐,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把资料带上,等等一一匯报给我听。」凌洁莹走到了门边,瞪大眼睛,伸手打开房门,以冰冷的语调说道。「什么细节也不要放过,鉅细靡遗描述给我听。」 「去哪…….?」小命将纸张捧在胸前,用那双尖锐的红色瞳孔扫视了一下门口,歪着头问道。而同一时间,所有穿着西装的黑衣人都跟在了凌洁莹的后面,神色严肃的环顾四周,右手贴在腰间枪袋里,时时刻刻保护着她的安全。 「上天台。」凌洁莹瞇起眼睛,迈开脚步,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门。 ——————————————————————————————————— 阴冷的空气划破寧静的空间,无情地打在向子航的皮肤之上。他面对着一个视野宽敞的落地窗,站在一处被乾枯鲜血染红的木质地板之上,手里握着那个断头的地藏王菩萨佛像,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窗外的风景。从窗外看去,白天车水马龙的街道映照在面前,一个个走在大街上的人们宛如微小的玩具一样,均匀地出现在向子航的视线里。 这里位于住宅大楼的二十层楼,虽然是三十米左右的大坪层,但早已被荒废了,灰暗的氛围洒满整个空间。破旧的家具长满了蜘蛛网,在阴风的吹拂下左右晃动着。老鼠、蟑螂在佈满灰尘的家具上来回窜动着,一摊摊早已乾枯的血跡从玄关处一直延伸到深处房间内…………..在冷光的映照下,整间屋子笼罩在些许悲伤、无助和绝望的氛围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向子航回到这里,面对曾经带给他温暖、带给他希望的地方,总会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这种隐藏在内心的苦痛是无法与皮肉伤相提并论的…………. 这里是向子航曾经的家。 但如今………已经成为永远回不去的回忆了。 咯噔咯噔………在向子航的背后,一阵阵脚步声逐渐朝他逼近。 「未来世中,若有男子女人,不行善者行恶者,乃至不信因果者,邪婬妄语者,两舌恶口者,毁谤大乘者,如是诸业眾生,必堕恶趣。」向子航以颤抖的右手握着佛像,左手缓慢地从腰间枪袋中掏出手枪…………将手枪抵在自己的脖子下方,枪口对准下顎处。 此时,脚步声停在了距离向子航后方三米处的距离。 「为什么不阻止我…….」向子航的眼角滑落一滴滴泪水,颤抖的继续将枪口抵住下巴,以极为悲痛的嗓音说道。 「如果你动手,对你自己来说……..可能比活着还要好得多。」从向子航的后方,传来了陈警官粗獷的声音。 「可不是吗…….」向子航缓缓放下手枪,将手枪放回枪袋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缓步走下了楼梯。面前的陈警官手中捧着一叠资料,表情严肃的瞪着向子航。 「怎么样?经济科那边有回应了?」向子航摇了摇头,走到了被灰尘覆盖的桌子旁,拿起了上面的菸盒。 「还好我们与经济科的关係不错,还真的让我问到了一些关键性的线索……..」陈警官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向子航。 「跟凤凰集团有关?」向子航叼起香菸,严肃地翻阅着手边的调查档案。 「嗯……何止有关……..」陈警官将资料举在胸前,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可能是把一切都联系在一起的关键线索………..」 第二十五杯酒 第二十五杯酒 父子至亲,歧路各别,纵然相逢,无肯代受。我今承佛威力,略说地狱罪报之事,唯愿仁者暂听是言。—————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微弱的阳光穿透偌大的玻璃窗,轻巧地照耀在佈满灰尘的屋内。因为没有灯光的关係,破旧傢俱佈满的蜘蛛网和裂缝在阴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的模糊不清。放眼望去,整间屋子充满灰濛濛的灰尘,一股股腐朽的气息伴随着细微的血腥味,在沧桑的空间中不停扩散着。 「大约一个月以前,经济科的同事着手调查一起有关凤凰集团的案件。」陈警官站在一处被细微阳光笼罩的地方,双手捧着调查档案,推了推眼镜,细声说道。「很显然的,警方接到线人提供的情报,表示凤凰集团旗下有公司员工在三天之内,开了四间代号为a、b、c和d的空壳公司,并在六间本地银行开了十五个公司户口。」 「开了十五个户头后,即进行频繁大额交易,涉及逾一千个个第三方公司户口的近三千宗交易,收取近三十亿台币。在短时间内转走大部分资金到逾百个其他第三方公司帐户。其中有户口一日内收二十笔共逾…….两亿元款项,同日即全数转到其他第三方公司户口。」陈警官凝视着手上的资料,用机械般的语调迅速说道。「关于此事的报导仅有一间权威电视台的男记者有报导而已,能够找到的资讯并不多,这些数目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 向子航叼着香菸,闭起眼睛,右手按压在佈满灰尘的沙发上,平静地感受着属于自己往日的回忆,从前他和妻子、女儿经常一起坐在这个柔软的沙发上,脸上掛着幸福的笑容,一起开心的观赏着电视节目,而如今……….沙发早已被一层层厚重的灰尘所覆盖。 留下的…….只剩下血跡。人生还有什么留下的?向子航吸了一口香菸,皱了皱眉头,悲伤的低头看着地板上乾枯的血跡,默默地心想着。 「洗黑钱…….利用空壳公司洗黑钱,这种黑社会公司常用的伎俩。」向子航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转头看着手边的资料,轻声说道。 「奇怪的事还在后面……..在经济科的同事准备着手调查这起大型时,警界高层迅速制止了他们的调查行动。自此,洗钱案的调查到此为止。」陈警官缓缓放下手边的资料,叹了一大口气,流露出落寞的表情,轻声说道。「很奇怪啊……..真的非常奇怪………..」 向子航叼着香菸,慢慢藉由燃烧的菸草缓和悲伤的情绪,并以尖锐的眼神瞪着手中经济科的调查资料,迅速转动脑袋……… 「高层的反应暂且不论。这份资料间接证明了草丛弃尸案和洗钱案的确有关,那个被杀害的会计肯定是负责洗钱的一员,因为某个『藏镜人』的关係,打算设计做局毁掉整个公司,但因为某个环节出错,又或者是藏镜人刻意佈置的计谋,让会计惨遭公司杀害。」向子航用力的甩动手里的资料,左手手指抵住脑门,自言自语的说道。 「啊…….?藏镜人?你推测凤凰集团后面有个藏镜人?」陈警官歪着头,重新站在被阳光笼罩的区域,疑惑地问道。「照你的逻辑,这个藏镜人打算设局陷害凤凰集团,利用那个会计当傀儡,又或者说是当枪使……最后被灭口?」 「不然谁向经济科举报的?这个藏镜人心思非常细腻……..可能还跟高层有某种关係,阴谋………整起事件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向子航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资料扔到沙发上,皱着眉头说道。「但是,这还无法证明整起事件……应该说洗钱案跟凌家灭门案有什么关係,我连凌洁莹的身分也搞不清楚,她在凤凰集团,到底是……………」 「董事会成员还是秘书?可能跟洗钱案有关吗………?」陈警官眨了眨眼睛,瞪着桌面上的资料,轻声说道。「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凌家灭门案和上述两宗案件有关。」 「有关係……绝对有关係。」向子航将烟蒂扔到地板上,用力的踩踏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说道。「凌洁莹在整起事件里肯定扮演某个角色,某个关键性的角色…………..」 「凭什么?凭直觉吗?」陈警官抬高下巴,双手抱胸,严肃地问道。 「办案就跟码表测步数一样,不都是靠直觉吗?」向子航抬起头来,重新叼起一根香菸,冷冷地说道。 「向哥,我觉得……..高层可能………」短暂的沉默后,陈警官率先开口,他拿起桌上散落的资料,以着急的口吻说道。 「四个人…….刚好是四个人。」向子航双手靠在沙发上,低头瞪着佈满血跡的地面,以颤抖的嗓音说道。「巧合吗?不可能是巧合,办案没有巧合。」 难道…….?砰砰砰砰……沉重的心跳声响起,伴随着一滴滴冷汗从皮肤滑落。向子航迅速抬起头来,从口袋里拿出昨天凌洁莹递给他的四张照片。 「什么四个人?」陈警官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凌洁莹请託我查的,四个人,刚好跟空壳公司的数目一样……….」向子航用颤抖的双手瞪着那四张泛黄的照片,用不安的声音说道。 「能够证明什么?」陈警官缓缓走到向子航的面前,低头审视着照片,低声问道。 「不知道……..」向子航转换了一个角度,任由微弱的阳光照射在照片之上。「第一个人……..名叫白培彦,二十七岁,男,是这四个人中混的最好的,跟凤凰集团有何关係不得而知。目前从事贩毒的事业,经常在东区的酒吧街出没,是个作风举止都非常高调的小混混。」 「你打算怎么做?」陈警官拍打了一下向子航的肩膀,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低声问道。 「我会把四个人的个人信息给凌洁莹,但在此之前…….我会先一步找到他,在他口中问出事情的真相。」向子航瞪大双眼,流露出坚定的神情,在一片昏暗和灰尘弥漫的空气中,迅速地迈开步伐,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必须跟时间赛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等一下,向哥。」陈警官转过头来,朝着向子航吼了一声。 「什么事?」向子航停下脚步,将照片重新塞入西装口袋中,疑惑地问道。 「你…..还是信任高层的承诺吗?」陈警官紧皱眉头,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想提醒什么。就算……就算高层在设局想要除掉我这个染血的黑手套,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向子航缓缓地转头,以坚定的语气说道,并任由一丝丝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落寞的脸庞和眼角的泪珠之上。 「我现在……踩踏的地方,我曾经的家,我曾经的回忆……….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啊………再也回不去了。」 「那又如何…….?」陈警官用手摀住嘴巴,低下头来,轻轻说道。「这是你唯一的道路吗?向哥……..」 「所以…..哪怕知道眼前的道路是陷阱,哪怕知道注定失败,我也欣然前往………」向子航转过身来,双手握着权,任由泪水不断在眼眶内打转。 「这就是人生。」 第二十六杯酒 第二十六杯酒 普贤答言:吾已久知三恶道报,望仁者说,令后世末法一切恶行眾生,闻仁者说,使令归佛。—————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喀滋的一声开门声响起,凌洁莹推开面前眼前沉重的大门,正式走上了天台之内。一推开门的瞬间,黯淡的阳光宛如室内朦胧的光芒一样,勉强照亮了天台上阴暗的环境。放眼望去,此刻的天空被一层层厚重的乌云所覆盖,少许阳光穿透云层,化为一缕缕黯淡的光线映照在佈满障碍物的天台之上,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求救声和尖叫声,回盪在阴暗的天台之上。 在靠近围墙的右侧,一群穿着西装的黑衣人正在拿着球棒、砍刀,不停朝着一名倒卧在地板上,浑身沾满鲜血的男记者进行殴打。微风轻轻拂过他染血的脸颊,他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不停喘着气,指甲被掀开、脖子、四肢和全身上下的血管均被刀刃划过,从伤口喷溅出的鲜红血液洒满全身,将他的衣服彻底染成了鲜红色。 「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凌姐,不……曌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救救我。」男记者五官扭曲,痛苦的倒在地板上不停哀号、抽搐,鲜血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共同匯聚到了充满灰尘的地板上。「曌姐……..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凌洁莹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的跨越过一个个管线,面无表情的朝着天台最中央走去。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一大群同样穿着西装的黑衣人。当然,拥有红色瞳孔的小命也如同贴身保鑣一样,紧紧跟随在她的身后。 凌洁莹走过全身是血的男记者身旁,冷冷地瞪着他被掀开的指甲,摇了摇头,继续迈开脚步,朝着正中央走去。 「太残忍了………」凌洁莹朝着拿着砍刀的黑衣人点了点头,冷淡地说道。「把他双手的十根手指全部剁掉,塞进他的肠道里。」 「是!」黑衣人点了点头,再度举起低落鲜血的砍刀,走到了男子的面前,大幅度的挥舞砍刀。 「曌姐……真的不是我,呜呜呜…….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求求你……….啊啊啊啊啊啊!」砍刀落下,男记者的手指被按压在喷溅血跡的墙壁之上,霎那间,更加大量的鲜血犹如喷泉般涌出,断裂的手指应声掉落在血泊之中。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天台,凉快的冷风吹拂凌洁莹冷酷的脸庞,她继续将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了天台的正中央,停下了脚步。其馀的黑衣人均匀的走到了天台的各个角落,戴上墨镜,将手枪举在胸前,以尖锐的视线凝视着楼底下的每个身影。 「他做了什么………?」小命手中捧着一叠资料,缓步走到了凌洁莹的面前,疑惑地问道。 「太监没有太监的样子,仅此而已。」凌洁莹从小命手中接过资料,藉由黯淡阳光的笼罩下,瞇起眼睛,仔细的看着纸张上的文字。「怎么样……..?查出了什么?」 「向子航,今年二十七岁,警校毕业后即加入刑事局侦查科工作,任职期间尽忠职守,能力超群,利用超凡的侦查意识帮助警方侦破了无数大型的兇杀案,在当时受到了警界高层的关注,一度成为警界的明日之星。」小命将资料捧在胸前,低头看着纸张上的文字,机械般的说道。 「在工作上杰出的表现也反映到了他的生活里,在他加入刑事局不久后,便与小自己两岁的女友结婚,并生下一名女孩,一家人幸福美满,度过了一段时间美好、温暖的日子。」 「接下来呢…….?」凌洁莹瞥了一眼远处倒卧在地上,满是鲜血的男记者,轻声问道。 「接下来就是业报的开始了……..」小命叹了一口气,继续捧着资料,滔滔不绝的说道。「向子航一次在执行扫毒任务的途中,情报获取不当的原因,同事误击了正在逃跑的毒贩,一男一女当场身亡。」 「误击?不是他误击的?」凌洁莹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不是他干的,也不止是一个人干的,每一个警队成员都有开枪,实际上负责指挥的也不是他。但是这件事的影响可不小,毒贩利用与媒体间的关係,无数次声明警方打死的一男一女是偶然经过的『路人』,被恶警不小心波及打死的,并且,在这些警察的随身衣物里,均发现了毒品。」小命流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低声说道。 「毒品是钓鱼执法的证物,但是死者该如何解释?无辜民眾被警方打死的新闻已经遍佈了全国各地,人们怒火彻底被点燃,侦查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中。」 「然后呢?」凌洁莹默默拿起了一根香菸,叼起菸来,抬头望向被乌云覆盖的天空。 「当时侦查科的警察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人们的愤怒继续延烧,不仅自己会遭受到网路暴力、言语暴力和肢体暴力,连他们的家人也每天生活在这种无法想像的暴力之中…………」小命用手摀住嘴巴,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 「家人的鄙视、邻居的粗暴对待、网路上的谩骂指责,这些痛苦都一一反映到向子航的妻子身上。本就有精神病的她难以忍受漫长的暴力,终于在一天深夜……………」 「自杀了吗?」凌洁莹瞪着被乌云覆盖的太阳,双手插着口袋,忍着受一阵阵冷风的吹拂。 「她先是用菜刀,割断了年幼女儿的喉咙,随后割喉自尽。」小命缓缓放下手边的资料,摇着头说道。「很难想像向子航当时的心情为何,他到底经歷了多么大的痛苦与折磨,不得而知………」 「总之……在妻子和女儿离开他后,向子航把一切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明确向外界表示,当时误击一男一女的警察就是他本人,负责指挥警队的也是他,对于外界的愤怒与质疑,他愿意请辞负责………….」 「他背负了所有责任……..」凌洁莹咬了咬嘴唇,面无表情的说道。 「嗯,没错,从他离开警队后,人们愤怒的浪潮也逐渐淡去了,但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小命重新拾起手中的资料,在一缕缕微风的吹拂下,继续说道。「警界高层不会放过他,虽然向子航在外面自己创办了徵信社来维持生计,但高层不断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方式,来促使向子航成为警界的………….」 「黑手套,负责干骯脏事的。」凌洁莹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没错,至此,就是向子航的全部人生经歷了…….我知道他那么积极调查此案的目的,但是……..高层的真正目的他真的不知道吗?染血的刀刃注定要被回收的。」小命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道。「等待他的结局,也註定是悲剧…………」 「你同情他?」凌洁莹扔下烟蒂,抬头看着表情落寞的小命,低声问道。 「我同情任何一个生命。」小命瞪着凌洁莹的正脸,细声回应道。 「无间地狱不过如此而已………」凌洁莹转过头来,将菸盒塞回口袋里,朝着天台的出口处缓步走去。「也许你来这个世界很多次,但你毕竟不是人道的生命,有些事情不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什么事?」小命跟在凌洁莹身后,甩动了一下黑色长发,疑惑地问道。 「他与我不同,他心里有光。」凌洁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就算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也很清楚,光的方向。」 「光…….」小命挑了挑眉毛,缓缓说道。 「也许在他心中,他最珍惜的妻子和女儿还存在吧。」凌洁莹一边向前行走,一边抬头看着逐渐穿透云层,照亮大地的阳光,低声说道。 「跟着他,他会帮我们找到该找的人。」 「好。」小命点了点头,加快脚步紧跟着凌洁莹。 凄厉的哭喊声再度传入凌洁莹耳里,她和小命再度经过满身佈满鲜血的男记者身旁,他的十根手指均被砍刀剁下,全身被鲜血覆盖,浑身散发浓重的血腥味,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不停颤抖、吐血。 「太监就要有太监的样子,下次不要再犯了,懂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凌洁莹低着头,以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谢谢你…..曌姐…..真的非常感谢你………....」男记者趴在血泊之中,任由鲜血一滴滴的沾染全身,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把他的头砍下来,寄到他所属的电视台。」凌洁莹转过身来,挪动脚步朝着出口楼梯处走去,并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二十七杯酒 第二十七杯酒 地藏白言:仁者,地狱罪报,其事如是。—————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人的一生,心脏平均会跳二十四亿五千万次。我已经跳十亿次了,现在的我只想赶紧跳到二十四亿五千万次,早点跳完。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可以毫无牵掛的去死,谁不想呢……….?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而是一种解脱。 光的方向究竟在哪?只有我的心脏最清楚。 轰隆隆……..向子航独自站在地铁的车厢最中央,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不停晃动的地板,单手握住扶手,任由一缕缕冷风吹打在他的皮肤之上。濒临夜晚的捷运车厢格外的嘈杂,在略显拥挤的车厢内,喧嚣声伴随着行驶的轰隆声,一遍遍地传进了向子航的耳膜里。向子航始终低着头,把自己孤立在车厢的角落,就像是一颗无人在意的树木一样,自顾自地竖立在道路两侧,不愿意和周遭的人们有任何眼神接触。 车窗外即使而过的黑暗映照在他的内心深处,天花板的光芒轻巧地映照在他沧桑的脸庞上,多日来办案的疲惫让他感到略微晕眩,但他仍旧坚持着握着扶手,缓缓地将头转向右侧。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继续跳动着。 在一片迷雾的笼罩之下,周遭拥挤的人们彷彿凭空消失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他妻子和女儿的身影。妻子穿着朴素的外套,女儿穿着她最喜欢的的粉红色洋装,靠在他的身旁,用她那柔软的小手,紧紧抓住向子航的手掌。 「爸爸……..今天会很晚回来吗?」女儿睁大圆滚滚的双眼,歪着头,以担忧的语气问道。 「嗯,今天要工作加班,可能会晚一些回家………对不起,回家之后肯定会好好陪你们的。你不是还有动画片没看吗?晚上陪你看吧。」向子航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部,微微一笑,细声说道。 不知为何,在向子航的视线之中…….她女儿原本白皙的脖子上,逐渐出现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血痕………在车厢灯光轻微的照射下,一滴滴的鲜血从她脖子上的血痕滴落,鲜红色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在车厢地板上,匯聚成一条由鲜血组成的小河流,缓慢地流到了他的脚边…….. 向子航猛然喘了一口气,将头瞥到另一边。 「嗯,你答应我的哦,可别忘记啊!」女儿露出灿烂的笑容,紧紧抓住向子航的手掌,开朗地说道。 「今天还要加班啊?」在向子航的另一侧,他妻子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明显。 向子航缓缓抬头,瞇起眼睛观察着妻子的模样。妻子的脸庞还是如同记忆中那样温柔、温暖,脸上的微笑总能让向子航感到放松。但在她的颈部处,同样的出现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嗯……很抱歉,最近工作比较忙。」向子航默默低下了头,任由内心的悲伤感略过全身上下的神经。「对不起…….这礼拜假日带你去逛街,好吗?」 「别太晚回来就好,注意身体哦……..我知道你最近身体很糟糕,要按时吃药啊,我把止痛药放在你包包里,知道吧?」妻子露出温柔的笑容,紧紧抓住向子航的手掌,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早点回来哦……….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工作完就回去。」向子航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不知为何,一股极为悲伤的情绪顿时涌现了上来, 「嗯,我等着哦,家里永远是你的归属…..无论你在外面受到了什么委屈、挫折,我永远等着你………」妻子微笑着点着头,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用温柔的语调说道。 「我晚一些就回家………」向子航的眼框内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打转,他以颤抖的双手牵着身旁的妻女,低着头,默默流着眼泪。 「晚一些就回家………….」 身旁的冷雾随着微风逐渐散去……..刺耳的吵杂声音和车厢行驶的噪音出现在耳膜中。原本紧紧握着向子航妻女的手,也赫然变成了断头的地藏王菩萨佛像…………向子航紧紧抓住佛像,全身颤抖,低头继续默默哭泣着。 人一生中心脏平均会跳二十四亿五千万次,我只想快点跳完………… 也许在我心里,最疼爱的妻子和女儿一直都是存在的吧。谎言、安慰、执着?很重要吗?我只是不想…….心脏真的跳到二十四亿五千万次罢了。 如果真的能毫无顾忌的去死,谁不想呢…………? 晃动的捷运车厢继续向前行驶着,嘈杂的人声围绕在向子航周围。一直低着头的向子航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座位上的小命,正瞪大她那双鲜红色的瞳孔,眼神锐利的盯着他看…………… 在小命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孔上,一滴滴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 夜晚的酒吧街特别的热闹。特别是位于市中心,大马路旁的酒吧,更是挤满了前来饮酒的年轻人。一辆辆跑车和机车停在马路旁,拥挤的人群聚集在酒吧的门口,伴随着车辆行驶过的噪音,有说有笑的发出嘈杂的谈话声。在夜晚的笼罩下,酒吧内散发出刺眼的光线,七彩灯球在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中不断闪耀着,热闹的气氛笼罩在整间酒吧之内。 凌洁莹仍然穿着黑色的西装,缓缓地戴上墨镜,踩踏着沉稳的步伐,推开了酒吧沉重的大门。而一向穿着全身黑的小命也跟随在凌洁莹后面,紧跟她的脚步走进酒吧内。 一进到热闹嘈杂的酒吧,映入眼帘的便器刺眼的七彩灯光,宛如阳光一样洒满整个狭小的酒吧中。空气中瀰漫着刺鼻的酒精味,沉重的音乐声遍佈整个空间。除此之外,遍佈整间酒吧的桌椅似乎还有空位。 凌洁莹戴着墨镜,踏着缓慢的脚步,缓缓地朝着靠近窗户的桌椅走去。 「要点些什么酒呢?凌小姐。」在行走的过程中,一名女服务生立刻走到了她的身旁,手中拿着一本菜单,微笑着问道。 「一杯伏特加,加冰块。」凌洁莹点了点头,走到了座位旁后,朝着服务生眨了眨眼睛。「对了,还要一杯水。」 凌洁莹身后的小命双手插着口袋,缓步地走到了桌椅的另一侧,拉开木椅后坐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小命一整天都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虽然她原本就常常面无表情,但凌洁莹还是发觉了她的异常………. 「水?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吗?凌小姐。」服务生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我也希望只有我一个人……..」凌洁莹露出一丝苦笑,也拉开了面前的椅子,微笑着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想要问你一下。」 「什么事?」服务生转过头来,歪着头问道。 「今天有几颗糖果进到糖果罐里?」凌洁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钞票,动作迅速地塞到了服务生的口袋中。 「嗯…….我想想啊,两颗吧…….」服务生露出了诡异的微笑,朝着凌洁莹点了点头后,立刻转身离去。 凌洁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默默地走回了靠近窗户的座位上,坐了下去,并顺势从口袋拿出一根香菸,叼起香菸,点起火来。七彩的灯球和刺耳的音乐声一遍遍地打乱着她的思绪,不禁让凌洁莹感到有些烦躁。 「你打算怎么做?」小命眨了眨眼睛,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也不做。」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任由菸头的烟雾化为一缕缕白色的棉花,轻巧地点缀在嘈杂的酒吧之内。 「啊?」小命皱了皱眉头,疑惑地说道。 「什么也不做。」凌洁莹叼着燃烧中的香菸,从身旁服务生的手中接过了装着伏特加的玻璃杯,微笑着说道。 第二十八杯酒 第二十八杯酒 或有地狱,取罪人舌,使牛耕之。或有地狱取罪人心,夜叉食之。—————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向子航推开眼前沉重的酒吧大门,走了进去。一走进这间嘈杂的酒吧,映入眼帘的是被七彩灯光覆盖的狭小空间,刺眼的光线夹杂着富有节奏感的强烈音乐,回盪在各个座椅之间,随之而来的是扑鼻而来浓重的酒精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到深夜到缘故,此刻酒吧内的客人并不算多,椅子上和沙发的空位还有很多。 当然,穿着西装的凌洁莹和红瞳女子也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向子航站在门口,抬高下巴,以尖锐的眼神瞪了她们一眼。 「不好意思……..今天想要喝些什么呢?」在向子航还在默默观察环境时,一名女服务生立刻走到了他的面前,细心的为他带路。 向子航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调整了一下领带,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随后跟着服务生的步伐,穿梭在人群之中,最后来到了一处位于酒吧正中央的沙发椅旁。 「一杯威士忌,加冰块,谢谢。」向子航朝着服务生微微一笑,顺势坐了下来。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点了点头,立刻转过身来,匆匆走离了向子航的视线当中。 向子航叹了一大口气,疲惫地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默默点起了一根香菸,并重新瞪大眼睛,仔细的观察着整间酒吧的环境。一缕缕光芒随着音乐节奏照耀在略显昏暗的桌椅之间,前来饮酒的年轻人肆意妄为的聚集在各个桌椅旁,有说有笑的发出嘈杂的声音,与单独一人的向子航形成了强烈反差。向子航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玻璃杯装的威士忌,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杯酒,将玻璃杯轻轻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白培彦还没来啊…….」向子航吸了一口香菸,从鼻子吐出一团白色烟雾,喃喃自语说道。「他难道不知道………」 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门外的街道,因为是正对着大马路的关係,车水马龙的马路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和引擎声,聚集在酒吧前的人们脸上掛着灿烂的笑容,在街边灯光的照耀下,有说有笑的靠在车子旁聊着天。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向子航面前传来,他立刻抬起头来,一名穿着蓝色西装、脖子上掛着一串金项鍊的平头男子以快走的方式,瞪大眼睛、涨红着一张脸,气喘吁吁的朝着向子航走来。 白培彦……..今年二十七岁,在东区的酒吧街从事贩毒的业务,是四个人之中混得最好的。向子航翘起脚来,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面色从容的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烈酒,平静的思考着。 「警察。」当白培彦走到向子航对面的沙发椅时,向子航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早已失效的警察证,刻意用手指盖住失效的字跡,举在胸前。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看到警察证,白培彦立刻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猛然坐在了对面的沙发椅上,不断瞪大双眼四处张望,就像在警惕什么一样,全身仍然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向子航能够非常清楚感受到,他恐惧的情绪。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我…….拜託拜託拜託。」白培彦用手摀住嘴巴,眼角微微泛泪,趴在桌面上,以颤抖的嗓音不断说道。「救我……..现在只有你们能救我了,求求你了,求求了……….」 「什么情况………」向子航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拜託……拜託…….我不想就这样离开,拜託………」白培彦拿起桌子上的酒瓶,迅速扭开瓶盖后举起酒瓶,朝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拜託拜託……..救救我吧…….没有什么时间了…….」 「等一下等一下,怎么了,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我救你?」向子航露出惊讶的神情,轻轻挑了挑眉毛,坐直身体,露出严肃的目光,疑惑地问道。「等一下…….我们先釐清几个问题好吗?我们警方会保护你生命安全的,不要那么着急。」 没有吸毒,更没有什么醉意,为什么他会如此紧张?他在躲避什么人吗?向子航吸了一口菸,眼神锐利的等着白培彦迷茫的神情。 「救我……救我……求求你了……」白培彦稍微恢復了平静,坐回了沙发上,他仍然不停啜泣着,泪水一滴滴的从眼角滑落,五官扭曲,全身不停颤动。「我他妈的…….还不想死……还不想死……..」 「你跟凤凰集团是什么关係?」向子航吸了一口手里的香菸,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冷静…..冷静,先冷静点好吗?慢慢说。」 白培彦低下头来,用力的吸气吐气,藉由酒精的挥发,他原本紧张的情绪也渐渐的平復了下来,涨红的脸庞也逐渐恢復了正常。 「先从你跟凤凰集团的关係说起。」向子航将菸盒推到白培彦的面前,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轻声说道。「慢慢说……….」 「我……原本是这条街的小混混而已,负责做毒品买卖的。好几个月前,凤凰集团找到了我,表示如果帮他们开一间空壳公司,在本地银行开设帐户,并利用好几个虚假交易帮助他们洗黑钱的话………会得到高昂的报酬。」白培彦再度朝着嘴里灌了一口酒,随后立刻低下头来,一边擦着嘴巴一边缓缓地说道。 果然……….那四个人果然是…….. 「创立空壳公司?你自己开了几间?」向子航瞬间瞪大眼睛,双手摆在桌面上,略显激动的问道。 「一间啊……实际上,凤凰集团的确付给了我们相对应的报酬,我以为……..我以为这是我的机会,我以为这是我出人头地的机会,直到………」白培彦缓缓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拿着酒瓶,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直到?」向子航咬了一下嘴唇,不安地问道。 「直到那个人跟我们联系,什么都改变了。」白培彦摊开双手,露出极度不安的眼神,全身再度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谁跟你们联系?」向子航重新叼起香菸,屏住呼吸,紧张地问道。「藏镜人?谁是洗钱案背后的藏镜人?」 「他自称『a』,但之后我们很快就知道他的身分了………..」白培彦缓缓放下酒瓶,从口袋中拿出不停震动的手机。 「谁…….他的身分是什么?那个藏镜人的身分是什么?」向子航也迅速站起身来,瞪大双眼,将菸头插到烟灰缸里,低声问道。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猛然响起。 「等一下……接个电话。」 一瞬间,白培彦脸上的神情凝固,眉毛紧皱,在七彩灯光的投射下,他的表情显得格外的诡异。他将手机举在耳边,转过身来,快步朝着酒吧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别走!谁打给你的?他妈的谁打给你的?!」向子航紧张地举起右手臂,着急的举起手臂,朝着白培彦的背影大吼着。 一缕缕微风挟带诡异地冷雾,回盪在阴冷的酒吧之内。摇摇晃晃地白培彦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动作僵硬的缓缓放下耳边的手机,朝着右边转头,以极为恐惧的表情,看向凌洁莹和红瞳女子的方向………… 在向子航的视线转移之下,凌洁莹微微一笑,也不约而同的缓缓放下耳边的手机………… 「他妈的…….不好了。」向子航猛然惊觉事情的严重性,他扔下手里的烟蒂,迅速跨出座椅,推开挡路的客人,迈开脚步,朝着白培彦的方向狂奔。 同一时间,白培彦的脸部变得极为苍白,他流露僵硬的神情,全身颤动了一下后,将手机塞回口袋后,推开酒吧大门,推开酒吧门前的人群,朝着对街拔腿狂奔。 霎那间,一阵急促的引擎声和煞车声响起,一辆疾驶而过的黑色轿车猛然撞上了奔跑中的白培彦,碰」的一声巨响,伴随令人恐惧的骨头碎裂声,响彻在热闹喧哗的大街之上。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传来,白培彦倒在马路上的身体被轿车辗过,鲜红色的血液喷洒在灰暗的马路之上…………. 「啊………?」向子航推开酒吧的大门,瞪大眼睛,摊开双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场景……………. 第二十九杯酒 第二十九杯酒 或有地狱,鑊汤盛沸,煮罪人身。或有地狱,赤烧铜柱,使罪人抱。—————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人的一生,所有的命运从出生就决定了。无论是你未来怎么死,又或者是你曾经遇见过什么样的人,在你出生那一刻,一切都注定了。 我不认同这个观点,在我曾经的内心中,人道从来就不是地狱道。然而,现实是什么?这只是我一箱情愿而已。人道从来就不是地狱道?真的吗………? 如果佛祖真的存在,又怎会允许人性的恶呢?怎么会允许人类存在呢?怎会允许………人类生存在地狱之中呢? 夜晚阴冷的微风挟带着些许雪花,如同鬼魅的魂魄一样,飘盪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之上。在一声声恐惧的尖叫声和嚷嚷声之中,随着路灯的光芒如流水般洒落,白培彦的尸体躺在四线道的马路正中央,他的身体被轿车直接辗过,开肠破肚的横躺在路中央,在微风和细光的照耀下,淋漓的鲜血如同流水一般,随着颇开的内脏一同流淌在马路正中央。 「肇事逃逸?是谁那么缺德啊?」、「太离谱了………撞死人还跑的?」、「有没有行车记录器啊?谁有拍下车牌啊?」围观的群眾聚集在白培彦尸体的周遭,践踏着流水般的血跡,低着头议论纷纷的说道。 「不好意思……让让,我是他的朋友,不好意思………」 这……他妈的……..向子航瞪大双眼,冷汗直流,他推开一个个拥挤不堪的人群。一步步走向白培彦尸体的正前方。在黯淡路灯的照射下,白培彦的腹部被轮胎完全捏碎,大肠和小肠顺着鲜红色血液流下,双手平摊在两侧,双眼被溅出来的鲜血沾染。而在人群的正前方,那个眼神锐利的女子站在尸体的右侧,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向子航全身颤抖,一步步的走到尸体的正前方,在冷风的吹拂下,白培彦血淋淋的尸体显得格外吓人,他那睁大的眼睛如同死鱼一样,紧紧盯着向子航看。一瞬间,一阵晕眩的感觉腐蚀全身上下的神经。 在一缕缕冷光的笼罩下,伴随着飘盪着的雪花,红瞳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瞪大她那双如同鲜血般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向子航颤抖的身影。 「你们…….他妈的干了什么?」向子航低着头,不停喘着气,任由一滴滴冷汗从皮肤滑落。「你们他妈的做了什么?!」 「尔时佛告地藏菩萨。是大鬼王主命者。已曾经百千生。作大鬼王。于生死中。拥护眾生。是大士慈悲愿故……..」红瞳女子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用苍白的脸孔凝视着向子航的双眼,用低沉的嗓音缓慢说道。 咚咚咚……..在一片嘈杂的大马路旁,一声声低沉的敲鐘声响传入耳膜中,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晕眩的感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向子航周遭看热闹的群眾和疾驶而过的车辆在虚无縹緲的冷雾中,显得越来越模糊………….. 「呼呼呼……..」向子航低着头,用手用力按住剧烈疼痛的太阳穴,忍受着撕心裂肺的晕眩感。 「现大鬼身。实非鬼也。却后过一百七十劫。当得成佛。号曰无相如来。劫名安乐。世界名净住。其佛寿命不可计劫……….」一缕缕冷风吹拂过红瞳女子的黑色长发,她继续瞪大双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在向子航的知觉之中,红瞳女子的念经声犹如地狱的低鸣一样,现实的感觉愈发淡却,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感到的恐惧感。身旁的一切事物,白培彦的横躺大街的尸体、围观的群眾、刺耳的嘈杂声就好像被海水吞没一样,逐渐消失在向子航的感知当中………… 「世尊。我本业缘。主阎浮人命?生时死时。我皆主之。名曰主命……….」红瞳女子向前踩了一步,摊开苍白的双手,低语道。 「呼呼呼……..呼呼呼。」向子航伸手用力按压在胸膛上,强迫自己忍受突如其来的晕眩感,不停地喘着气。 咚咚咚……….穿透耳膜的鐘声再度响起,晕眩的感觉增强,向子航跪倒在地面上,一片片雪花随风飘落,缓慢地飘在他的肩膀上,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从远处吹来,穿越车水马龙的车道,直面吹打在他的身体上,将他仅存的思绪带向远方。 「警察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刺耳且沉重的音乐声响起,向子航重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不停喘着气。在逐渐变得清晰的视线中,酒吧内的轮廓缓慢地出现在眼前,七彩繽纷的灯光、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和浓重的酒精味,他发现……..他仍然坐在酒吧内的沙发椅上,右手紧紧握着断头的佛像,正面面对面露难色的白培彦。 「怎么回事……..?幻觉吗?不是………」向子航用手按压着头部,将目光投向坐在窗边的凌洁莹和红瞳女子。凌洁莹仍然事不关己的喝着玻璃杯中的酒,而此刻的红瞳女子,正面无表情的站在桌边,直勾勾的瞪着他。 不是幻觉……..这个傢伙…….向子航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一滴滴冷汗再度打溼衣服,他露出僵硬的表情,缓慢地抽出菸盒里的香菸,叼在嘴里,重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白培彦身上。 名曰主命,改变的从来就不是生死,而是命……….. 跟预想中的相差无几,白培彦忽然就像是中毒了一样,脸色发白,面露痛苦的表情,全身不自然的颤抖,站在沙发椅之前,双手勉强撑着沉重的身躯。同一时间,凌洁莹和红瞳女子走离了座位,推开酒吧的大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白培彦用力按压着心脏,流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低头不断喘着气。 下一秒,他全身瘫软,双手紧紧按压着心脏,「碰」的一声倒了下去,面色苍白的倒在了桌边的地板上。一声声尖叫声响起,坐在附近喝酒的群眾纷纷围了上来,面带愁容的凝视着躺在地板上的白培彦,七嘴八舌的吵杂声再度出现。 一缕缕冰冷的微风徐徐吹来,向子航默默地站起身来,收起脸上恐惧的表情,将香菸叼在嘴里,拉开椅子,缓慢地走向门外。 「啊……客人啊,您的朋友怎么了?」服务生迅速走到向子航的身边,着急的问道。 「心脏病发作身亡,能怎么了?」向子航摇了摇头,默默地将嘴里的香菸点起火来,面无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走向门外。 推开沉重的大门,一阵阵寒风伴随着白皙的雪花,绽放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之中。一辆辆疾驶而过的车辆出现在向子航面前,拥挤的人群仍然围绕在大门四周,一股刺鼻的香菸味扑鼻而来。 在酒吧门口的右侧,穿着西装的凌洁莹靠在墙边,双手抱胸,默默抽着嘴里的香菸,一缕缕白烟略过她苍白的脸孔。 「别以为每次都能做到…….」向子航停下脚步,斜眼瞪着凌洁莹,皱起眉头,以兇狠的语气说道。 「如果可以选择……….」凌洁莹抽了一口香菸,抬起头来,看着被城市强光玷污的灰暗星空,以低沉的语气说道。「我根本不想过这种人生,我根本不想杀人,不想……….活在地狱之中。」 她身旁的红瞳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流露出些许悲伤的神情。一滴滴的雨水随风飘动,将她的黑色长发稍微沾湿。 「如果可以选择……..」凌洁莹转变为强硬的语调,将手里的烟蒂用力的甩到地面上,迅速转过身来,一把抓起向子航的衣领,眼角带有一丝泪水,愤怒地吼道。 「我他妈的根本不想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恨透了我的人生!我恨透了世人的冷漠!要是我妈把我堕胎堕掉就好了……..这样……这样就不用遭受那么多苦痛和折磨了………这样……..就不会生活在地狱之中了,你以为我想干这些吗?!为什么是我经歷这些事?!为什么…….我他妈的自己想做这些吗?!活在这个世界谁不想死?!谁不想死啊?!如果能就这样去死……….谁不愿意啊?!为什么…….其他人都生活在幸福快乐的生活中,只有我…….生活在地狱里?为什么?!他妈的为什么?!」 向子航瞇起眼睛,冷漠地看着凌洁莹既愤怒又悲伤的脸庞,在雨水和寒风的渲染下,凌洁莹悲伤的神情显得特别的苍凉。 「活着…….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凌洁莹缓缓松开抓住领口的右手,转过身来,立刻变换为沉稳的模样,举起旁边摆放在窗台上的玻璃酒瓶,用力的朝着墙壁砸去。一阵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她手中的酒瓶应声破裂,在冷光的回盪下,一片片玻璃碎片如同雪花一样洒落在黑暗的街道之上。 「想要破案的话,继续试试看吧……….」凌洁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举起手臂,将手中破裂酒瓶的尖锐边缘用力的割向自己的右手腕,随着一条血痕出现,一滴滴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 「试试看吧…………」凌洁莹转过身来,眨了眨充满泪光的双眼,将沾血的玻璃瓶扔向一旁,任由一滴滴鲜血从手腕滑落,缓慢地走入了夜色之中。 第三十杯酒 第三十杯酒 或有地狱,使诸火烧,趁及罪人。或有地狱,一向寒冰。或有地狱,无限粪尿。—————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人的命运在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你即将度过什么样的人生;会遇到什么样的爱人;会以何种方式去死,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 我认同这个观点。在我经歷的苦痛人生之中,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无论你怎么努力想要改写自己悲惨的命运,无论多么奋力想要挣脱命运的束缚,在这个娑婆世界之中,都是徒劳无功的。 死亡,才能带给世人解脱。 活下去………..?理由何在呢?也许找到了理由,反而会让自己堕入更痛苦的地狱之中。 滴答滴答……在狭窄阴暗的单人病房之中,心电仪器所发出的滴答声回盪在寂静的空间之内。阴暗的灯光如同布幕般落下,从紧闭的窗户外照进来的微弱阳光轻巧地点缀在凌晨函苍白的脸孔上。与上次看望她时相差无几,凌晨函全身上下插满了针孔,面部被氧气面罩所覆盖,虚弱地躺在靠在窗户的病床之上,一缕缕冷风缓缓吹拂,整间阴暗的病房除了刺耳的滴答声以外,死寂一片。 凌洁莹面容憔悴的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低着头,紧紧握着凌晨函冰冷的右手,任由一滴滴的泪水湿润眼角。小命仍然穿着一身黑衣,双手抱胸靠在窗台边,表情复杂的看着病床上的凌晨函。在凌洁莹不停颤抖的手腕之上,那条清晰的血痕仍旧渗着鲜血,但她丝毫不在乎皮肉伤的痛觉。 除了凌洁莹和小命外,凌晨时分的病房并没有第三人的存在,寂静的空气挟带着一丝丝冷雾,悄然声息地笼罩整个空间。 「我记得……..我们姐妹俩从小感情就非常好,因为长得非常像的缘故,即使差了八岁,仍然有许多朋友认为我们是双胞胎………..每次我经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你总会第一个安慰我,有好玩的事物或是好笑的事情,我们也总是会一起分享……….我直到现在,仍然记得童年跟你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凌洁莹紧紧握着妹妹的手掌,低着头紧闭着双眼,一边啜泣着一边缓慢地说道。 「我记得,我们有一次为了抢玩具打了起来,妈妈曾经告戒过我,妹妹应该礼让姐姐才对,我当下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在我内心中,永远把你当作最珍贵的家人,每当我伤心、难过、低潮时,总是你鼓励着我继续生活下去,无论我们经歷了什么,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妹妹………」 胸口的疼痛让凌洁莹感到呼吸困难,她轻轻咬着嘴唇,擦了擦不断从眼框窜出的泪光,继续低着头,默默啜泣着。 「所以……拜託不要离开我好吗?如果你走了……..这个世界…..真的跟地狱没什么两样了…….不要离开我好吗…….」凌洁莹全身颤抖,改用双手握住妹妹的手掌,以沙哑的嗓音低语道。「醒来好吗……..?拜託你醒醒好吗………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独自生活在地狱之中,真的不想………….」 「拜託你醒醒……..拜託……拜託……..」凌洁莹睁开双眼,任由斗大的泪珠顺着眼眶低落到西装之上,流露出极为悲伤的神情,语气颤抖的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极乐离我们那么遥远,我只是…..不想…….不想再独自待在地狱里了……….求求你醒过来好吗………」 忽然,心电仪器的滴答声加大,凌晨函冰冷的右手左右晃动了一下………略微的握住了凌洁莹的双手。在微光的照映下,虽然昏迷中的凌晨函仍然紧闭双眼,凌洁莹能够注意到,她的嘴唇正在微微颤动,彷彿要告诉凌洁莹什么事情一样。 凌洁莹瞬间站起身来,用力喘了一口气,随后立刻跪倒在地板上,用力的抹去了脸颊的泪水,继续握住凌晨函颤抖中的右手,并将耳朵靠在她的耳边,透过氧气面罩,仔细的聆听凌晨函究竟想说些什么。 「活……..」凌晨函张开苍白的嘴唇,全身略微抖动,虚弱地说着。 「不要勉强自己……..不要……..」凌洁莹的眼角泛泪,紧紧抓住她的右手,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 「活下去……….」病床上的凌晨函用微弱的声音,艰难的说出这三个字。「活下去…….」 穿透窗户的微弱阳光轻轻照耀在凌晨函苍白的脸孔之上,早晨的鸟鸣声犹如梦境的交响乐一样,绵延在死寂的病房之中。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响起,不停地拍打着胸口。一听到凌晨函口中说的这三字,凌洁莹瞬间收起了脸上悲伤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缓缓放下紧握着的手掌,迅速站起身来,瞇着泛着泪光的双眼,凝视着病床上的凌晨函。 「地藏菩萨曾经说过…….阎浮眾生,举心动念,无非是罪,脱获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恶缘,念念增益。」小命双手抱胸,瞪大鲜红色的瞳孔,低语声说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无一例外。」 「活下去……..」凌洁莹吸了一口气,全身再度不自然的抖动,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道。「活下去…….」 ——————————————————————————————————— 迈入凌晨的天空溅起一缕缕微弱的光芒,就像撒向大地的波浪一样,逐渐瀰漫在凌乱、狭窄且闷热的徵信社办公室内。在微光的照射下,凌乱的办公室几乎被堆积如山的纸张所覆盖,微风徐徐拍打在如同雪花的纸张上,将本就杂乱的室内搅和的更加脏乱。一缕缕阳光持续照射进室内,温热的光线照亮了缓缓升起的香菸烟雾,同时也照在了坐在沙发上,独自抽着口中的香菸。 「心脏病发吗………?心脏病发?」陈警官坐在被纸张覆盖的沙发上,抬头望着灰暗的的天花板,自言自语的说道。 喀……的一声,徵信社的大门被向子航粗暴的打开,他手里拿着一瓶用玻璃瓶装的啤酒,面无表情的打开了电灯的开关,仓促打灯光后,立刻用力的甩动手里的酒瓶,朝着办公桌的边缘处砸去。 哐啷啷……一阵阵刺耳的破碎声响起,被砸碎的酒瓶应声破碎,透明的玻璃碎片在微光的照耀下,犹如花瓣一样缓缓掉落在骯脏的地板之上。 向子航皱起眉头,紧紧握着手里尖锐的瓶身,吸了一大口气朝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滑了一刀。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刺痛感涌现,一条细微的血痕出现在手腕之上…………. 同一时间,坐在沙发上的陈警官继续抽着香菸,歪着头,一脸狐疑的看着向子航迷样的行为。 「没有错……这么做的确会被割伤。」向子航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将破裂的酒瓶甩向一边,用手掌随意的擦拭了一下手腕上的血跡,随后从西装口袋中拿出白培彦的照片,缓慢地走向靠近窗户旁的办公桌。 「心脏病发吗?」陈警官吸了一口香菸,瞇着眼睛看着向子航,缓慢地问道。 「是心脏病发没错,这是最后的结果,无论过程经过了怎么样的修改,他的『死亡』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过程而已。」向子航看了沙发上的陈警官一眼,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了办公桌旁,将白培彦的照片用力放在凌乱的桌面上。 「这是很麻烦的地方,等于完美犯罪了………但也不是完全无解,只要阻止死亡,就能避免改变过程的情况发生。」 「啊…….?什么东西?」陈警官站起身来,将燃烧着的香菸夹在手指上,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啊?向哥…….?」 「不重要,重点是他给我们的线索。」向子航吸了一大口气,瞪大眼睛,抓起白培彦的照片,面无表情的说道。 「开始整理吧,我有些头绪了………」 第三十一杯酒 第三十一杯酒 或有地狱,纯飞鈒鑗。或有地狱,多攒火枪。或有地狱,唯撞胸背。—————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缕缕阳光穿透窗户,朦胧地撒在杂乱的办公室之内。透过光线,能够清楚看到徵信社内部凌乱不堪的景象,一叠叠案件资料被随意扔放在办公桌、沙发椅和骯脏的地板上,嫌疑犯的照片被随意黏贴在墙面上,照片被一条条用红笔画成的直线连起来,旁边写上了密密麻麻的歪斜字跡。 「头绪?白培彦的那些证词能够证明什么?」陈警官站在沙发旁,叼着香菸,忧愁满面的问道。「他承认帮凤凰集团洗钱?他的确是创立空壳公司、在银行开设帐户的人没错,但那又怎么样呢?能够证明跟凌家灭门案有什么关係吗?」 黯淡的微弱阳光轻轻映照在向子航沧桑的脸孔上,苍白的面容显露无遗。他靠在杂乱的办公桌旁,双眼瞪着桌面上白培彦的照片。 「上面在催了…….?很急吗?」向子航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问道。 「催的是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面很坚持灭门案一定要由你侦办,所以我才说……我他妈的才提醒你这可能有………」陈警官用力的敲打了一下旁边的墙壁,用力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上面告知经济科的同事,两天后将重啟洗钱案的调查,现在又把你架在这……..很难想像……..」 「既然这四个人是帮公司洗钱的,那么那个自称a的藏镜人又在案件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向子航以颤抖的右手缓缓拿起白培彦的照片,吸了一口气,将照片撕成两半,缓慢地说道。「凌洁莹又为何要在灭门案之后,那么着急的要杀掉这四个人……..?」 「你在怀疑什么?」陈警官吸了一口香菸,低声问道。 「阴谋是什么?」向子航轻轻放下撕成两半的照片,双手撑着凌乱的办公桌,瞇着眼睛说道。 「凌洁莹的定位在哪?我该把凌洁莹放在什么角色之中………..?现在已知道信息中,结合经济科给出的调查资料来看,这四个人无疑是帮助凤凰集团洗黑钱的傀儡,但因为『a』的从中做局,企图藉由举报洗钱毁掉整个公司,『a』与这些洗钱傀儡联系,用某种未知的方式买通他们,打算把凤凰集团一锅端。」 「但被凤凰集团发觉了……..」陈警官叹了一口气,重新点燃一根香菸。 「没错,因此凤凰集团要赶紧处理掉他们,包括与『a』勾结的会计,也就理所当然了……..逻辑上来说没任何问题,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向子航用力咬着嘴唇,用手指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低声说道。「要把凌洁莹这个人摆在什么定位之上?如果弄清这点,可能就能把洗钱案和凌家灭门案串在一起。」 「如果她就是操纵洗钱案的幕后黑手,a呢?」陈警官靠在墙壁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逻辑上说不通,如果她的目的原本就是毁掉凤凰组织,定位是『藏镜人』的话,她没必要那么着急要干掉这四个背叛公司的傀儡。」向子航用手摀住嘴巴,抬起头来,严肃地说道。 「但如果把她的定位放在公司上呢………?说得通了。」 「很重要的推理。」陈警官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烟蒂扔掉,迈开脚步,缓缓地走向办公桌旁的向子航。 「那么……想要破案的话,第二个傀儡的证词就非常重要了。」向子航瞪大眼睛,从口袋里拿出第二张照片,用力的甩到桌面上。「我必须赶紧找到这个人,在凌洁莹下手之前套到他的关键证词,离破案就不远了…………」 在微弱阳光的照射下,能够清楚看到,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憔悴、体型削瘦,穿着破烂的衣物,穿梭在拥挤不堪的大街之中。 「他将是破案的关键钥匙……」向子航瞪着桌面上的照片,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低声说道。 「而且我有预感,凌洁莹的时间不多了…….重啟调查的时间是两天后,她必须赶紧出手了………..」 「第二个人名叫温皓东,今年三十岁,是四个人里混的最差的。」陈警官吸了一口气,从外套侧口袋里拿出一叠纸张,放到向子航面前的办公桌之上。 「这是反黑科的资料。温皓东曾经有多次犯法纪录。曾任犯罪团伙的车手、帮黑道运毒的小弟,多次出入监狱。但自从数年前,他与一名名叫田瑄颖的女子结婚,并生有一子后,似乎有改邪归正的跡象。从此之后,他并没有任何违法的纪录,虽然仍然活的非常艰苦,但似乎正在努力的朝着正向发展。」 「温皓东……」向子航瞇起眼睛,缓缓地拿起他的照片,轻声说道。 「但是……我并不建议你去找他。」陈警官皱起眉头,双手抱胸,流露出忧愁的表情。 「为什么?」向子航瞥了陈警官一眼,随意地问道。 「我有种感觉,你在侦办他的途中,心志会完全崩溃……….」陈警官皱着眉头,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道。「特别是高层这些反应,你不会……你不会不知道『黑手套』的下场是什么吧?向哥………」 一瞬间,发自内心的悲伤感浮上心头,突如其来的悲痛如同锐利的刀锋一样,一遍遍地刺穿他的内心。向子航痛苦的闭起眼睛,眉头紧锁,在他晕眩的脑海里,脑海中浮现出他和老婆、女儿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画面……………当时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幸福………… 「我从现在都还记得,她最喜欢的歌是光良的《童话》和张国荣的《当年情》,两首歌的歌词、旋律,我至今还记在脑海里……….」向子航向前踏了一步,伸出左手手掌,撑在旁边的墙壁上,面无表情的低语道。 「平常这个时候,她都会早早起来为我们做早餐,和我道别之后送女儿上学,度过漫长艰苦的一天后,我们才会重新见面,与女儿一起回忆在学校发生的种种,我们常常一起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的享受这段时光………….」 「向哥……..」陈警官缓缓低下头,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 「但……自从我抱着她浑身是血的身体,像发疯了一样,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按压她那不停渗血的脖子后……..一切都改变了。」向子航伸出左手的手腕,低着头看着手腕上清晰的血痕,以颤抖的嗓音自言自语的说道。 「多少年了…….多少年我活在地狱之中,一遍遍的尝试用谎言催眠自己,但有用吗?有用吗………我为什么要继续活着?为什么?我的救赎在哪?被高层当成干骯脏事的黑手套,永远……永无止尽的活在苦痛之中,无法脱身。」 「我只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逃脱地狱的机会…….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忘记苦痛的机会,一个忘记她的机会………」向子航缓缓转过身来,任由一滴滴泪珠沾湿眼角,朝着陈警官微微一笑。 「一个忘记她的机会……….」 「别这样说……」陈警官将头瞥向一边,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 「温皓东……他的地址是什么?」向子航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摊开双手,强迫自己微笑,缓慢地问道。 「你还记得,你前几天住的那间旅馆吧?追踪凌洁莹时住的旅馆。」陈警官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沙发旁,以沉重的语气说道。「他住的公寓,就在旅馆的对面,你应该早就看到过他一家人了………」 「啊…….?」向子航瞪大眼睛,露出既悲伤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惊讶的说道。 微弱的晕眩感再度扑面而来,在向子航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个飘着细雪的夜晚,在一片漆黑且阴冷的黑夜中,闪烁着微弱灯光的窗户内,那一户虽然穷困,但仍然细心照顾年幼的孩子。在略显疲惫的脸庞上,男子和女子仍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彼此相爱、彼此相互扶持的画面……….. 在那一瞬间,向子航明白了陈警官警告他的用意。 我有种感觉,你在侦办他的途中,心志会完全崩溃………. 第三十二杯酒 第三十二杯酒 或有地狱,但烧手足。或有地狱,盘缴铁蛇。或有地狱,驱逐铁狗。或有地狱,尽驾铁骡。—————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咯噔咯噔咯噔………在狭长的走廊之中,黑暗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样,吞噬着整个空间,一缕缕黯淡的冷光在走廊旁的窗户之上,虽然此刻正处于白天,但狭长的走廊仍然瀰漫着一阵阵冰冷的雾气,宛如一条条白皙的细蛇一样,静悄悄的繚绕在幽深的走廊之中。 凤凰集团大楼总是给人一种幽深的错觉,每当凌洁莹来到大楼之中,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这里的空气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因为窗户并不密集的缘故,阳光穿透不进狭长的走廊,因此几乎每条走道都像是被黑暗的深渊淹没一样,无止尽的在阴冷的空间徘徊着。 「打火机。」凌洁莹一边向前走动,一边从旁边的小命手中接过打火机,将香菸叼在嘴里后,漫不经心的点起火来。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数十名穿着西装的黑衣人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凌洁莹同样穿着黑西装,叼着一根燃烧着的香菸,右手插进口袋里,走在所有黑衣人的最前方,神色严肃的朝着会议室走去。除了紧紧跟随她的黑衣人以外,一向穿着一身黑的小命也睁大红色瞳孔,宛如贴身保鑣一样走在她的后方。 微弱的阳光照耀在凌洁莹冷酷的神情上,咚咚咚…….沉闷的心脏不停地跳动着,凌洁莹吸着口中的香菸,紧皱着眉头,尽可能保持镇定的继续走着。 「手套。」凌洁莹绕过一个弯,保持着冷淡的语气,将嘴里的香菸扔到地板上,重新举起右手手掌,朝着身旁的小命说道。 「黑色还是白色?」小命加快脚步,靠在凌洁莹的身旁,面无表情地问道。 「白手套。」凌洁莹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从小命手中接过一双全新的白手套,一边加快步伐,一边熟练地将手套戴上。 紧张的氛围伴随着阴冷的空气,逐渐的飘向了位于走廊最深处的会议室大门之上。在冷光的映照下,灰白色的大门竖立在凌洁莹的面前。 凌洁莹停下脚步,瞪着面前的大门,做了个深呼吸后,举起戴着白手套的伸手推开了眼前的大门。一进门的一瞬间,刺眼的阳光伴随着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凌洁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在习惯了会议室的强光后,才抬起头来扫视整个会议室的空间。 与先前的印象相差无几,一大片挟带着阳光的落地窗摆设在房间最深处,在室内最中央,一张长条的会议桌横放其中。桌上摆放着些许书面文件和一瓶瓶开封后的红酒瓶,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酒精味。 而在长桌的另一侧,三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表情严肃的坐在椅子上,他们背对着阳光,皱着眉头,面露担忧的眼神凝视着桌面上的文件。刺眼的光线照在他们的后背上,从他们漆黑的脸孔上,凌洁莹能够清楚感受到他们内心的不安感。 「虽然我的童年和青少年过的非常凄惨,但从小负责给我算命的法师就告诉过我了,我的面向註定未来大富大贵,有帝王之相,我对此深信不疑。」凌洁莹挑了挑眉毛,单手插着口袋走进了门内,拉开面前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了上去。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让我遭受这些折磨、痛苦。」凌洁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地藏王菩萨佛像,轻轻地摆在桌面上,随后翘起脚来,再度从口袋菸盒里掏出一根香菸,叼在口中。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不觉得我还会这么做。」 咯噔咯噔…….伴随着一阵阵脚步声,那些跟在凌洁莹后方的黑衣人和小命也走进了会议室中,站到了凌洁莹的后方,双手摆在后方,神情严肃地凝视着对桌的三名中年男子,与男子形成对峙。 「曌啊…….我知道你也很努力。」坐在正中央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他用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桌面,轻声说道。「但是那些人确实不好说话,整起事件发生时间过于仓促,警方那边只给两天的时间。」 「两天……..」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将头靠在椅背上,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 「没错,这是我们的极限了。曌,你必须在两天之内完成一切。」坐在右侧的男子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低着头说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必须收尾了……..否则股票那边可能会受影响,股东们不好处理。」 「董事会那边怎么说?」凌洁莹继续叼着香菸,摊开双手,皱着眉头问道。 「两天。」坐在左侧的男子抬起头来,双手抱胸,不断晃动着椅子,皱着眉头回应道。「他们也很肯定你的所作所为,曌,但如今幕后真兇落网,你也应该为整件事收尾,巩固公司民心了。」 「你们在威胁我吗?!」「碰」的一声巨响,凌洁莹突然用力的吹打了一下桌面,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她瞪大双眼,双手握拳,缓缓将拳头从桌上抽离,以兇狠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的三人。 「不…….」最中间的男子叹了一口气,紧张地摇着头,以无奈的语气说道。 「我他妈的在问你们!操你妈的狗太监,你们是不是在威胁我?!」凌洁莹愤怒地站起身来,紧皱着眉头,叼起香菸,举起桌面上的红酒瓶,沿着长桌的边缘,缓缓地朝着三人的方向绕过去………. 阴冷的空气瀰漫在会议室中,金色的阳光穿透窗户,宛如布幕般地照耀在在场所有人的脸孔之上。面对凌洁莹情绪失控的举止,小命和十几名黑衣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旧保持镇定的表情,站在长桌后方,眼神尖锐的凝视着走动中的凌洁莹。 「我知道您处理这件事很痛苦,但公司有公司的苦衷……说到底,还是民心最重要,爆出那么大的危机每个人都不愿意见到……..」坐在最右侧的男子全身颤抖了一下,紧咬着牙根,紧张地说道。「曌……还请您尽快处理好,整个公司就能恢復平静。」 凌洁莹紧紧握着手中的酒瓶,缓缓走到三名男子的正后方,瞪着他们的后脑勺,背对着阳光,将嘴里的烟蒂扔到地板上。 「请您尽快处理好,曌…….否则我们也不能保证公司能顺利挺过。」最中央的男子缓缓低下头来,闭起一隻眼睛,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我从来就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平静的一天。」 凌洁莹一步步地走近最右侧男子的后方,以冰冷的眼神瞪着他的背影,举起手中红酒瓶,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量砸下去……..哐啷啷,随着玻璃瓶被应声杂碎,尖锐的玻璃碎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夹杂着鲜红色的血液,掉落到了白皙的地板上。 「啊…….」男子的头部流下了一滴滴鲜血,他痛苦的低头抱着头,试图止住头顶的伤口。 「救……」坐在中间的男子瞪大双眼,全身发抖,脸色发白,转过头来准备起身离开。但…….凌洁莹的反应更加迅速,她立刻转身,扔掉手上的破碎酒瓶,伸手推倒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男子瞬间失去平衡,大叫了一声,连人带椅子撞上了后方的落地窗之上。 凌洁莹冷笑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从桌上拿起另一瓶红酒瓶,走到了倒在玻璃窗旁的男子正前方,扭动了一下脖子,蹲下身来,瞇起眼睛,举起手中的红酒瓶,朝着他的头部,砸了下去……….. 哐啷啷,刺耳的酒瓶破裂声再度响起,鲜血伴随着反射阳光的玻璃碎片落了下来。鲜血源源不断流出,男子趴在地板上,抱着头部发出凄厉的呻吟声。 凌洁莹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破裂酒瓶扔到地板上,随后转过身来,以冷酷的眼神瞪着第三名坐在最左侧的男子。他似乎被完全吓坏了,坐在椅子上全身僵硬,脸色苍白的直视前方站一排的黑衣人,不停喘着粗气。 凌洁莹抬起下巴,捲起袖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菸,叼在嘴里,随后缓慢地从桌面上拿起第三瓶红酒瓶,走向男子的正后方。在走过男子后方的一瞬间,她瀟洒地举起酒瓶,扭腰摆手,用力的朝着男子的头部砸下去。 哐啷啷…….刺耳的玻璃破碎声第三次响起,鲜血一滴滴从头部滑落,从脸颊、脖子、肩膀,一直滑落到地板上。男子面露极为痛苦的表情,蹲下身来,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尖锐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地板上各个角落,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橘黄色的光线,照耀在会议室之中。 「我该做的事,会去做的……..」凌洁莹将酒瓶碎片扔到一旁,优雅地转过身来,抽了一口香菸,看着地板上抱着渗血的头部,不停呻吟的三人,歪着头说道。 「但是……以后别让我在公司看到你们三个人了,各位主管们……..」 凌洁莹收起了脸上的微笑,面无表情的转身,叼着香菸,将手中染血的白色手套轻轻取下,随意地扔到后方的地板上,接着将双手重新插进口袋中,朝着门口走去。 凌洁莹一走到门口,小命和十几名黑衣人立刻挪动步伐,迅速走到她的身后,跟着她走出了门外。 「活下去……..」凌洁莹睁大兇狠的眼睛,一边向前行走,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 第三十三杯酒 第三十三杯酒 仁者,如是等报,各各狱中,有百千种业道之器,无非是铜是铁,是石是火,此四种物,眾业行感。—————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向子航独自站在幽暗的旅馆房间内,面对窗户,面无表情的举着手中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对面老旧公寓内的场景。幽暗的夜色再度降临整座城市,如海浪般将原本热闹嘈杂的街道盖上了一层寂静的布幕。阵阵微风挟带着落叶,轻轻地飘盪在幽暗的大街之中,在街灯冷光的照耀下,对街的老旧公寓更加的阴森、诡异。 「温皓东……三十岁,与妻子结婚后养有一子……最近的日子有浪子回头的跡象。」向子航瞪大眼睛,紧紧握着手中的望远镜,喃喃自语的说道。「问题是,他和凤凰集团有什么关係?」 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不管如何也要拼尽全力保护他们。向子航皱起眉头,不经意的想起了从前的时光,一瞬间,他的胸口感到无比的疼痛,悲伤感夹杂着淡淡忧愁,不停刺击他的内心。 在幽静的环境中,一声声啜泣般的哭泣声和沉重的敲打声传进耳膜里。 向子航屏住呼吸,以颤抖的双手操纵着望远镜,逐渐把目光放在那间唯一发出亮光的窗户之上。在夜色之中,对街公寓密密麻麻的窗户犹如蜂窝版凌乱,漆黑的浪潮席捲整栋公寓,在漆黑的海浪中,仅有一扇窗户闪烁着微弱的橘光,橘光中,一名年约四岁的小孩独自蹲坐在狭小的客厅里,一边笑着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玩具。 「温皓东与田瑄颖的孩子,今年四岁,虽然家境贫困但性格开朗,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向子航眨了眨眼睛,一边调整着望远镜,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 碰碰碰……一阵阵微弱的敲击声再度传来,向子航转动了一下望远镜,将目光移到窗户下一层,靠近楼梯的走廊之中。深渊般的黑暗笼罩在狭窄且潮湿的走道之中,骯脏的垃圾和酒瓶堆叠在楼道之间,在一缕缕的冷雾之间,温皓东瘦弱的身影逐渐出现在灰暗的镜头之中。 讨债吗…….?向子航皱起眉头,将望远镜的镜头放大,继续观察着温皓东的身影。在温皓东破烂的衣物之上,沾满了些许鲜血,他哭泣着跪倒在骯脏的一户公寓门旁,任由面前高大的男子对他不停拳打脚踢。沉重的棍子不停的朝着他的身体上招呼,带有尖刺的棍身刺进他破旧的衣物里,擦过他的皮肤,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窜出,洒满了楼道旁的墙壁和天花板之上。 虽然向子航并没办法听见他们的对话,但透过唇语,他仍然能大致猜出他们的对话。 「二十万……二十万,今天还交不出来吗?!」身材高大的男子甩动着手里的木棍,脸上沾着鲜血,愤怒的朝着温皓东吼道。「我给你多少次机会了?!他妈的非要我用硬的吗?!啊?!」 「对不起…….明天一定,一定…….」温皓东低下头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用沾着鲜血的手掌撑着旁边的墙壁,虚弱地说道。「但从十万到二十万,我怎么负担着起……?再给我点时间,求你了,大哥……..无论如何我一定还你钱,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知道就好,给我小心点,我会再来找你的。」男子用力将染血的木棍甩到一边,气势汹汹地转头打开房门,吐了一口痰后,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放高利贷的啊…….向子航缓缓低下头来,不知为何,看到他被虐待的景象,他的心里变得更加难受,特别是看到另一扇窗户中,那个脸上带着微笑的孩子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若广说地狱罪报等事,一一狱中,更有百千种苦楚,何况多狱。 在移动的镜头中,温皓东摇晃的身影缓慢地越过楼梯,朝着自己家门口走去。他的眼角掛着一丝泪珠,痛苦的情绪溢于言表,身上伤口的血液顺着皮肤向下滑落,一点一滴的流到了漆黑的楼道之中。 过了数十秒后,温皓东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房门,先是靠在玄关处,战战兢兢的拿起了鞋柜上的毛巾,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痛苦的咬着嘴唇,试图擦拭皮肤和衣服上的血跡。稍微整理乾净后,他用手随意擦乾眼角的泪珠,迈开脚步,缓缓地走向客厅的方向,蹲下身来,抱起那个正在玩玩具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一定会…….」温皓东温柔的抱起孩子,脸上再度流露出悲痛的神情,一滴滴斗大的泪珠泫然在眼眶中,一滴滴鲜血从手臂的撕裂伤口处滴落,口中念念有词的道着歉。 在橘光的照应之下,配合窗外回盪着的一片片凋零落叶,温皓东拥抱孩子的场景,宛如一幅凄凉的油画一样,深深映照在向子航心理。 向子航微微颤抖,轻轻闭上眼睛,缓慢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想起了从前与妻子和女儿的时光,虽然平时工作压力很大,但美好又温暖家庭总能带给他无限的感动。保护他们…….这句话深刻在向子航的内心中。 生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中,只有亲情,才是唯一的光芒。 但……一切都化为泡影了,从那时候开始。向子航用力咬着牙,迅速低下头来,按压自己阵痛的心脏。地狱般的痛苦再度浮现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血色画面笼罩在他的思绪之中,久久不能平復。 忽然,沉闷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向子航猛然抬起头来,重新举起望远镜,朝着对面公寓声音的来源看去。在漆黑的视野之中,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愤怒的推开自己的家门,手中紧握那一根染血的木棍,怒气冲冲的踏上楼梯,跨着大步,朝着温皓东的家门口走去。 「再冰冷的心,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啊………」向子航立刻扔掉手中的望远镜,伸手拿起旁边桌上的手枪,迅速转身,朝着房间门口的方向走去……….. 因为生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中,只有亲情,才是唯一的光芒。 ——————————————————————————————————— 咯噔咯噔……..向子航迈着急促的脚步,一座併作两步跨上狭窄且堆满垃圾的楼道之间,空气中潮湿的气息和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用了摇了摇头,尽可能驱散内心不安的想法,独自在灰暗的楼道中狂奔。 「啊……对不起,对不起……….」在靠近温皓东家门口时,向子航清楚的听见一声声沉重的敲击声和凄厉的哭声。「我一定还……..我一定……..求你了……」 向子航瞪大眼睛,逐渐放慢爬楼梯的脚步,并顺手捡起楼梯边上被遗弃的金属球棒,冷静的观察着眼前的画面。在一闪一烁的微弱灯光中,身材削瘦的温皓东跪倒在家门口的地面上,任由高大男子一次次的用木棍敲击他的背部,他嘴里不停吐着鲜红色的血跡,脸上的泪珠与鲜血混杂在一起,一滴滴流到了玄关处。而四岁的孩子,则躲在鞋柜的角落,全身颤抖,面露恐惧的眼前。 男子似乎不理会温皓东卑微的求饶,一边叫骂着,一边肆意妄为的殴打、猛踹跪在地板上的温皓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跡象。 向子航吸了一大口气,屏住呼吸,紧握手中的铁棒,奔上楼梯后,趁着男子还没反应过来的霎那间,跨步向前,扭腰转身,大幅度的挥舞手中的铁棍,朝着男子的头部敲去。 「啊………」 「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惨烈的尖叫声,男子的头部受到了重创,鲜血伴随一丝丝冷雾,飘盪在昏暗的空气之间。原本气势汹汹的男子,瞬间膝盖发软,瘫倒在了地上,一边痛苦的哀嚎着,一边按压着渗血的头部。 「蛤…..?」温皓东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缓慢地站起身来,吃惊的说道。 「我举起这根铁轨,只有两个理由………」向子航站在倒卧在地上哀嚎的男子面前,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叠钞票,撒在男子身旁。随后再度甩动了一下手中的铁棍,接着将铁棍举到胸前,瞇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铁棍,冷冰冰地说道。「连本带利三十万,够了吧?」 一看到洒满地面的钞票,倒卧在地板上的男子瞬间停止了哀号声,他一边喘着气,一边举起颤抖的手,抚摸那些钞票。 「第一,我要教教你什么是道义。放高利贷可以,但也是有规矩的……..」向子航从口袋里掏出第一把手枪,蹲下身来,摆在男子的面前。 「他妈的……关你什么事?」男子松开歪着钞票的手,擦了擦头部的血跡,缓慢地蹲坐在佈满钞票的地板上,右手逐渐靠近那把手枪……… 「第二,如果觉得我做的不对,你不服气的话……..我另外给你个机会。」向子航从腰间枪袋中掏出第二把手枪,递给后方还陷入震惊情绪中的温皓东手中。 「啊…….?」温皓东缓缓地接过手枪,仍然惊讶地看着向子航冰冷的面庞。 「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毛病?」男子轻轻触碰手枪,抬头瞪着向子航的侧脸,以愤怒的语气说道。 「不服气的话,可以直接朝我开枪,但与此同时,温先生也会立即扣上班机。你自然也拿不到地板上那些钱。」向子航靠在门口边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菸,叼在口中,漫不经心的点起火来。 「开始,自己决定吧………」向子航双手插进口袋里,吸了一口香菸,便无表情地说道。 第三十四杯酒 第三十四杯酒 我今承佛威神及仁者问,略说如是。若广解说,穷劫不尽。—————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地狱名号品第五gt; ——————————————————————————————————— 如果能够选择,谁不想毫无牵掛的死去呢……..? 我常常在想,命运给过我希望吗?在我的心中,那束名为「希望」的光芒,究竟存不存在?没人能够给我答案。 「自己选择吧……..」向子航靠在门口的墙边,低着头默默吸着香菸,任由溅上面部的鲜血一滴滴落下,面无表情地说道。 冰冷的寒风挟带着少许冷雾,请无声息地抚过整个灰暗的狭窄空间,浓重的血腥味瀰漫在幽暗的楼道中,一缕缕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犹如舞台的聚光灯一样,绵延在蹲坐在地面,头部沾染鲜血的男子身上。他以锐利的眼神抬头瞪着向子航,右手轻轻地触碰地板上的手枪,而门后的温皓东则一边擦拭脸上的血跡,一边以颤抖的双手举起手里的枪枝,在一阵阵冷雾回盪中,流露着恐惧的面容。 「打死我,或是捡起钞票,自己选择。」向子航叼着香烟,任由裊裊的烟雾弥漫在灰暗的空间中,以冰冷的语调说道。「自己的命运自己决定…….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尊重。」 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开始敲打着胸口,向子航吸了一口香菸,地板上散落的钞票宛如凋谢的花瓣一样,均匀的飘落在男子身边的地板上。一秒……两秒、三秒、四秒……..向子航在心里默默数到十的时候,瞇起眼睛,重新将目光放在男子的身上。 冷色的月光洒在他苍白的面部上,照耀着脸颊上鲜红色的血跡。男子面露难色,全身抖动了一下,叹了一大口气,缓缓放下手里的枪枝,低下头来,以急促的喘息掩盖内心的紧张感,满脸通红,随后疯狂地捡起地面上散落一地的钞票。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杀死我唯一的机会…….」向子航叹了一大口气,扔掉手里的烟蒂,双手插进口袋里,以鄙视的眼神瞪着地板上捡钱的男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怨任何人。」 「你他妈的给我记住………」男子收拾完地板上的钞票后,将成堆的钞票抱在胸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瞪着眼前的向子航,气愤的喃喃自语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男子用力咬着牙,露出极为不甘心的神情,随后迅速转过身来,急忙的走下了楼梯,在月光的渲染之下,随风而起的灰尘逐渐覆盖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灰暗的楼道之中。 「别说我没给他机会。」向子航耸了耸肩,转头看着仍然一脸诧异的温皓东,歪着头说道。 冷色的光芒轻轻照耀在温皓东苍白的脸孔上,微风徐徐吹打在他破烂的衣服之中,他身上的伤口虽然没有在渗血了,但表情仍旧十分僵硬,似乎惊魂未定一样。而躲在他身后的孩子则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摆动着双腿朝着室内跑去。过了十几秒后,孩子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玄关处,他的手里拿着两瓶由玻璃瓶装的啤酒,笑咪咪的凝视着向子航。 「你是……..?」温皓东大口喘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以颤抖的右手按住向子航的肩膀,细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兄弟,不然刚才那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警察。」向子航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了已失效的警察证,举在胸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冰冷的寒风和冷雾静悄悄地吹拂在两人之间,从屋内传来的橘光照耀在向子航沧桑的脸孔之上。 「原来如此。」温皓东一看到警察证,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立刻恢復镇定,苦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了,进来喝几杯吧……..兄弟,怎么称呼?」 「叫我向哥就好。」 向子航跟随温皓东的步伐,走进温暖并被橘光笼罩的室内,一走进门,他立刻闻到了浓浓的垃圾气息。在视线之内,脏乱不堪是向子航对这间公寓的第一印象。在玄关处和狭窄的走廊之内,无处不堆放如小山丘般的垃圾,破烂的报纸和塑胶瓶散落一地,通往客厅的走道被一层层灰尘所覆盖。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向子航迈着沉稳的脚步,从孩子的手中接过了一瓶冰凉的啤酒,微笑着低头向孩子道谢,并问道。 「凌家灭门案。」温皓东收起脸上的微笑,接过孩子手中的啤酒,一边向前行走一边说道。「不是吗?向哥。」 向子航抬起头来,皱起眉头,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凝视着温皓东摇晃的背影。 「去帮爸爸买包菸,好吗?」温皓东随后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头部,蹲下身来细声说道。「到旁边的便利商店买就好,回来给你零用钱。」 「好!」孩子露出灿烂的微笑,加快脚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随后便消失在了向子航的视线之中。 随着脚步前进,向子航和温皓东已经逐渐进入了客厅的范围之内,在刺眼橘光的照射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相对乾净的环境,地板被一大片棕色的地毯覆盖,破烂的傢俱和晾着的衣物堆放在角落,客厅正中央摆放着简易的木桌,厨房位于客厅右侧,客厅面对着一扇大窗户,能够直视漆黑的夜空,冷色的月光透过窗户,如海浪般洒在温皓东苍白的脸庞上。 咚咚咚…….令人不适的心跳声再度响起,向子航缓慢地走到桌椅旁,将手中的啤酒轻轻放在桌面上,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你知道些什么?」向子航瞪大眼睛,举起酒瓶,朝嘴里灌了一口啤酒,擦了擦嘴后,低声问道。 「从小,我就知道我人生的结局。」温皓东同样灌了一口酒,用颤抖的右手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了上去。 「我甚至不知道父母的长相,就沦落街头当小混混了。在我的人生视角里,每天都能看到人性最丑恶的一面,贪婪、杀戮、背叛和虐待,在我眼前永远都覆盖了一层溅起的鲜血,我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自然也只能靠着这方面才能活下去。」 「活下去……」向子航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香菸,掏出一根香菸叼在嘴里,瞪着对桌上温皓东苍白的脸孔。 沉重的话题让向子航的心脏一阵抽痛,他低着头,默默喝着闷酒。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生活,失去妻女后的黑暗……..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从来没有过去,直到现在。 「生活在黑暗中,错的是我本身,还是命运?我搞不清楚………我每天活在浑浑噩噩的生活中,什么坏事都干过,我知道我是坏人……我他妈的当然知道,但我有什么选择?我甚至因为砍人进过监狱,痛苦、挣扎、折磨,我每天生活在这种日子里,只能把自己沉浸在赌博、喝酒、吸毒之中,忘记人生的苦痛。」温皓东轻轻抚摸着酒瓶,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 「直到……直到我遇见了她为止。」 「田瑄颖?你老婆?」向子航叼着燃烧的香菸,低声问道。 「嗯,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她为我生了两个孩子,今天有晚班不在。她生下孩子我真的真的很开心,我以为孩子们是我的希望,是我人生的救赎………..我在名为人生的黑暗漩涡中,总算找到了一丝光芒。」温皓东越说越悲伤,他用瘦弱的手摀住流着泪水的眼睛,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直到那些催债的人找上我,因为我从小赌博的关係,欠下了不少财务公司的高利贷,他们催债的时候可不会分清楚什么大人小孩………」 「你的大儿子……」向子航缓缓低下头来,紧皱眉头,悲痛的说道。 「嗯,他被活活打死了,那些催债的不知道分寸……把他受尽折磨的尸体遗弃在草丛中。当我走到尸体身边时,我真的…….真的失去了所有理智。」温皓东颤抖的敲击着手里的酒瓶,全身不停颤抖,以带有哭腔的语气说道。 「我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不断哭泣,不断怒吼,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缘故他才会被失手打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被打死的不是我……?」温皓东抹了抹脸颊的泪水,再度灌了一口酒,吸了一口气,继续悲伤的说道。「送走儿子后,我痛苦了好久……经歷了一段非常非常痛苦的时期,我无数次想要自杀,但都以失败告终。那时候我才理解到,人生的真正意义。」 「真正意义……」向子航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喃喃自语说道。 「人生就是为了赎罪啊,人生就是在只有黑暗的痛苦中,苦苦挣扎…….儿子因为我被害,加上洗钱案的事,从此,我决定洗心革面了。我不做任何违法的事,自己在工地找了份工作,尝试还清所有债务。决心…….为了保护妻子和小儿子,我必须这么做,我不会回头,更不会离开这座城市。直到…..直到业报完全洗清为止。」 温皓东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放在柜子上的佛像,缓缓走到略显阴暗的窗前,双手插着口袋,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停挣扎,在刀山火海里拼命挣扎。就算结局还是以无法言喻的苦痛收场,还是得…….用尽全力挣扎,这就是人生。」 第三十五杯酒 第三十五杯酒 尔时世尊举身放大光明,遍照百千万亿恆河沙等诸佛世界。—————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凌洁莹双手握着望远镜,忍受着夜晚的寒风,穿着随风飘荡的黑色风衣,面无表情的靠在天台的边缘。夜晚阴冷潮湿的空气笼罩寂静无人的天台空间,由砖头铺盖而成的地面佈满了积水,阵阵阴风吹拂在荒芜人烟的世界里。空气中飘盪着细微的雪花,纷飞在被冷色月光笼罩的大地之中。 「或有地狱,鑊汤盛沸,煮罪人身。或有地狱,赤烧铜柱,使罪人抱。」穿着黑色皮衣的小命靠在天台的边缘处,双手抱胸,瞇着眼睛,低声喃喃自语道。 从天台向下望去,深夜无边无际的黑暗瀰漫在荒凉的街道之中,坐落于大马路边上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为这个苍凉的道路增添了些许温暖。在望远镜中,对面老旧的公寓的其中一个窗户散发着淡淡的橘光,轻轻地照耀在深邃的黑暗中,在窗户中,隐约能看到两名男子的身影。 「向子航和温皓东。」凌洁莹叼起一根香菸,眨了眨眼睛,继续紧握着望远镜,默默观察着。 一阵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公寓一楼传来,凌洁莹轻轻转动望远镜,将目光投向公寓的楼底。在朦胧的细雾中,透过笼罩的黯淡路灯,一名年约四岁的小男孩兴致勃勃的从公寓大门跑了出来,脸上掛着微笑,独自一个人,朝着交叉路口的方向快步跑去。 「今年四岁,是个人见人爱的开朗孩子。」小命抬起头来,双手插进口袋里,缓缓走到凌洁莹的身后,瞪大鲜红色瞳孔,轻声说道。 「我只剩下两天,这只是第二人而已。」凌洁莹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过身来,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为嘴里的香菸点起火来。「我没有时间了……….」 「真的要出手吗?」小命皱了皱眉头,拨了拨被寒风吹拂的长发,冷冷地问道。「他只是个小孩…….」 「活下去。」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单手插进口袋里,忍受着扑面而来冰冷刺骨的寒风,在雪花飘盪的空气中,逐渐迈开脚步,走过小命的身边,朝着天台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 一闪一烁的橘黄色灯光均匀地散佈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冷色的月光照耀在破旧且佈满灰尘的傢俱之上。一阵阵冷风透过窗户,狡猾地笼罩在整个客厅之中。狭窄的空间逼得向子航几乎难以呼吸,但体内的酒精很好地驱散了他略微难受的感知。 「我的儿子和妻子是我生命中的光………无论等待我的结局是什么,我都会尽我一切努力,去保护他们。」温皓东站在被月光笼罩的窗户旁,双手插着口袋,凝视着漆黑的窗外,以颤抖的嗓音说道。他眼角内的泪水一滴滴的沾染脸颊,瘦弱的身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弱不禁风。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是知道的………是我自找的,因果轮回、因果报应,我大儿子的死就是对我最残酷的惩罚,如今的遭遇就是生活在地狱的证据。」温皓东举起酒瓶,朝着嘴里灌了一口酒,低声说道。「但如今……我除了一条烂命之外,还有必须保护的对象,为了赎罪,为了保护他们……..」 「我什么也愿意做……..」温皓东缓缓放下酒瓶,伸手贴着窗户说道。「家人就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的光……..经歷了洗钱案后我当然知道难逃一死,我知道报復绝对来的很快,但…………」 「有些事情,是我应该做的。人生嘛,不就是燃烧自己仅存的生命吗?即使知道自己的结局,但为了追逐生命中的光亮,为了那个根本不可能达到的目标。」温皓东缓缓低下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 「努力挣扎着…………」 一缕缕白烟从菸头窜出,向子航坐在木桌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叼着燃烧中的香菸,默默聆听温皓东发自内心的发言。听他的人生经歷让向子航感到无比难受,心脏就好像被人紧紧抓住一样,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向子航想起了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妻子、女儿,想起了与她们一起共度的温暖时光,想起了陪伴怀孕妻子的艰难时期,想起了与女儿逛游乐园的开心时光,更想起了………抱着他们血淋淋尸体痛苦的画面。 一行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向子航迅速举起酒瓶,朝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酒,强迫自己忘记回忆中的画面。 「洗钱案…….?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洗钱案和凌家灭门案有关係?」向子航擦了擦脸颊的泪珠,抬头望向温皓东的背影,皱着眉头问道。 「我和其他三人帮凤凰集团洗钱,同时担任公司的傀儡董事会成员,直到a跟我们联系为止………」温皓东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酒瓶,缓缓地走到了木桌旁,低声说道。「我们根本不知道a到底是谁,只知道他打算设局陷害整个凤凰集团,并可以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刚好我和其他三人都有离开公司的想法,因此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他的提议,尝试把洗钱的证据交给警方………..」 「尝试?」向子航猛然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实际上没有交到经济科手上,a的计画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温皓东靠在桌子旁,拿着酒瓶的右手轻微颤抖,战战兢兢的说道。「既然计画已经暴露,为了声誉和保持股东们的信心,凤凰集团肯定会不留馀力的追杀我们…………」 「a的计画根本没有实施,而是放风声而已吗………?但是……..」向子航一边喘着气,一边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道。「阴谋是什么?很接近了……但感觉……」 「凤凰集团的势力横跨整座城市,无论逃到哪都无济于事。现在的我们,只能等死,这就是我的结局………」温皓东闭起眼睛,皱起眉头,以颤抖的嗓音说道。「在我死前,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儿子妻子,这是我唯一的诉愿,唯一的人生目标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们,绝对不能。」 温皓东说完后,将酒瓶轻轻放在桌面上,并转头看了一眼掛在墙壁上,被细微月光吞噬的时鐘,皱着眉头,似乎在担心什么似的,坐立不安地轻轻抖着腿。 「追根究底,那么洗钱案和凌家灭门案的联系到底在哪……?」向子航用手摀住嘴巴,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把凌洁莹的定位放在a不合乎逻辑,那么…….」 「你以为,这种黑社会公司的董事会成员都是真的吗?」温皓东转过头来,挑动了一下眉毛,刻意压低嗓音说道。 「什么意思…….?」向子航瞇起眼睛,双手抱胸,低声问道。 「为了撇清责任,也为了隐藏身份,又或着为了躲避警察的视线,像我们就是典型的傀儡董事会成员,背后的大人物通常都位列在低阶职位中。」温皓东转头,继续不安地端详着墙上的时鐘,以冰冷的语气说道。 「当然,这种换职称的作法也不仅是侷限在董事会成员之中,所有干部、管理阶层都是…………」 「所有干部……..」向子航瞬间瞪大眼睛,他猛然站起身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用力的拍打了一下桌面,喃喃自语的说道。 「原来如此吗…….这样就合理了。」 他想起了前几天与全董的对话,和他那令人不安的语气……….一个大胆的想法,和对整个事件的推理,逐渐浮现在向子航脑海之中。 忽然,温皓东也紧张的站起身来,一闪一烁的橘光朦胧地照耀在他惶恐的脸庞上,一滴滴冷汗从他的脸颊滑落。他双手握拳,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凝视着墙上的时鐘。 「怎么了吗…….?」向子航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问道。 「我儿子已经出去十五分鐘了,有点奇怪…….只是买包菸而已,照理说五分鐘内就会回来的。」温皓东流露出着急的神情,摇了摇头,慌张地说道。 不妙。 「便利商店在哪里?」向子航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随后立刻露出紧张的神情,不安地问道。 「在对街而已,一个斑马线过去而已……」温皓东举起手臂,指着东边的方向,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吧?我的儿子。」 咚咚咚…….伴随着急促的心跳声,潮湿的冷汗再度出现在向子航的脖子 上。 「我不知…….」 向子航正要开口说话,霎那间,「碰」的一声枪响划破深夜的寧静,宛如爆炸声一样,响彻在寂静的街头之中。向子航猛然转头,以恐惧的目光看着不知所措的温皓东。 「从东边传来的,不妙了。」向子航倒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枪袋中拔出手枪,左手握着枪,右手迅速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啊………」温皓东瞪大双眼,二话不说立刻抓起墙壁上掛着的棕色外套,从桌上拿起钥匙。 「我们赶紧去看看,我联系以前的同事………」 向子航将手机贴在耳边,用左手紧紧握着手枪,眼神锐利的凝视着前方,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三十六杯酒 第三十六杯酒 出大音声,普告诸佛世界一切诸菩萨摩訶萨,及天、龙、鬼、神、人、非人等。—————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从便利商店窜出的光芒犹如黑暗中的星辰一样,勉强地沾染着被黑暗侵蚀的街道之中。在荒芜人烟的大街之上,伴随着路灯散发的微弱光芒,寒冷的微风挟带着细微的雪花,瀰漫在灰暗幽静的城市之中。 颯颯颯……刺耳的风声在耳边徘徊,凌洁莹靠在便利商店的窗户旁,嘴里叼着燃烧中的香菸,面无表情地低头凝视着正在喝着可乐的小孩。而一向冷淡的小命则默默站在凌洁莹身旁,睁大红色瞳孔,右手紧紧握着手枪,枪口朝上对着漆黑的天空,按压着扳机。「碰」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划破夜空,宛如爆炸声的枪声在漆黑的街头巷尾中回盪着。 从便利商店内窜出的光芒笼罩下,年约四岁的小孩正坐在阶梯上,背对着明亮的商店,脸上掛着幸福的笑容,正在喝着手中握着的瓶装可乐。 「你…….不恨我们吗?」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低头瞪着小孩的侧脸,低语声问道。 「恨。」小孩停下了喝可乐的动作,抬头看着凌洁莹,耸了耸肩,以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 「怎么个恨法?」凌洁莹吸了一口凉气,从口中缓缓吐出雾气,冷冷地问道。 「如果你有家人,我肯定把他们全杀了。」小孩露出一丝丝微笑,轻轻放下手中的可乐,以尖锐的嗓音说道。 「不仅要杀,更要用最兇残的方式对待你的家人,虐杀……没错,就用虐杀的方式。你摧毁了我们的人生,为何我们不能虐杀你的家人?不都一样是生命吗?」 一阵阵冷雾抚过小孩的侧脸,明亮的光芒照耀在她苍白的脸孔上。凌洁莹冷冷笑了一声,继续叼着香菸,靠在玻璃窗户上,默默等待着。 「等活大地狱。」小命将手中的手枪缓缓放下,继续靠在墙边,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道。 「那我建议把你所恨的人,记在你的名册里,长时间跟踪他们,尝试得知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人是谁。之后再把他们绑起来,关进小黑屋里,用各种手段折磨他们的心灵、身体和感知,把他们内脏全掏空,把血水塞进他们的口鼻里,用尖刺刺穿他们的身体。」凌洁莹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缓慢地说道。 「那你……恨你的父母吗?」 「为什么要恨他们?」小孩睁大眼睛,轻轻握着手里的香菸盒,歪着头问道。 「是他们把你带到地狱里来的。」凌洁莹耸了耸肩,缓缓说道。「其他小孩能够过着美好的童年,能够得到所有想要的玩具、父爱、母爱。你却要在经济压力下不停躲前来讨债的人,这里不是地狱哪里才是地狱?」 「照你这样说…….谁不是活在地狱里呢?」小孩向前踩了一步,走下台阶,双手插着外套口袋,轻声说道。 「所有人都是,所有人…….」小命叹了一大口气,低下头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来这个世界以前,真的没想到……….」 凌洁莹再度冷笑了一声,随后瞇起眼睛,在一片灰暗的街头上,默默扫视着隔着一条马路的对街。一个个路灯散发出的冷光照耀在宽敞的人行道之上,一片片雪花点缀在沧桑荒凉的马路之上。咯噔咯噔……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从人行道逐渐出现,在凌洁莹的视线中,向子航和温皓东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微弱的冷雾之中。他们脸上流露着着急的表情,迅速地走到了十字路口,与凌洁莹隔着马路,正面对望着………… 「走吧,该送你回去了。」凌洁莹轻轻拍打着小孩的背部,随后迈开步伐,朝着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 在走动的过程中,穿着西装的向子航以兇狠的眼神瞪着凌洁莹,直到三人都停下了步伐,站在马路路口的边缘,与对面的向子航和温皓东彼此相望着。一闪一烁的路灯散发微弱的冷光,犹如舞台剧的聚光灯一样,不约而同的照耀在在场所有人不安的脸孔之上。 「过来…….过来爸爸这里………」温皓东一看到对街的孩子,立刻流露出喜悦又紧张的神情,他迅速蹲下身来,张开双臂,以着急的语调说道。 「走。」凌洁莹再度拍了拍孩子的后背,低声说道。「记住,千万别回头。」 「嗯。」小孩轻轻点了点头,迈开脚步,一步步的行走在斑马线之上。 皎洁的月光轻轻笼罩在行走的小孩身上,向子航睁大双眼,默默举起手中的枪枝,将枪口对准凌洁莹的头部。咚咚咚…….急促的心跳声响起,凌洁莹屏住呼吸,缓缓站起身来,侧身瞪着对街的向子航。 下一秒,她立刻从腰间拔出手枪,侧身枪口对准小孩的背影………… 两把手枪对着不同的人,无论是凌洁莹还是向子航,均流露出嗜血的兇狠神情,一缕缕白雾从他们口鼻窜出,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笼罩整个十字路口。 滴答滴答…..在屏气凝神的紧张时刻里。手錶的声响成为了唯一的声响来源,一片片落叶和飘荡在天空的雪花映照在灰暗的夜空之中,冷光轻巧地照耀两把枪枝的枪口,也照耀在两人苍白的脸孔上。 当小孩走到斑马线一半的时候,一阵刺耳的煞车声打破了对峙中的寧静,声音是从马路的右侧传来的。凌洁莹瞪大眼睛,用眼角馀光观察着声音的来源。 在被黑暗吞噬的大马路正中央,一辆散发刺眼光芒的警车停了下来,在马路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煞车痕跡。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开门声响起,握着手枪的陈警官从驾驶座上着急的走了出来,他一看到对峙中的两人,立刻躲在车门后方,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缓缓将右手伸向腰间的手枪………….. 「别拔枪!」向子航以颤抖的双手握着手枪,随即露出不安的神情,朝着陈警官的方向吼道。「陈警官…….别衝动……别……..」 凌洁莹继续举着枪,用眼角馀光看了一眼靠在路灯旁的小命。此刻的小命脸上掛着冷峻的神情,以严肃的表情瞪着小孩逐渐离去的背影。 躲在车门旁的陈警官点了点头,继续蹲在旁边,以尖锐的眼神瞪着对峙中的双方。同一时间,行走在斑马线之上的小孩也逐渐走到了对街之上………… 「没事就好……..」温皓东松了一大口气,他紧紧抱住走到他面前的小孩,眼中闪烁着眼泪,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我并没有把孩子还给你们。」凌洁莹缓慢放下手臂,将手枪塞回枪袋里,歪着头说道。「无论你怎么努力,结局不会改变。」 「我知道……..」向子航也将手枪放下,他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露出极为兇狠的目光,压低嗓音说道。「我一直都知道………」 微弱的冷雾再度浮现在荒凉灰暗的马路之间,冷风颼颼地吹打着凌洁莹身上的风衣。她轻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菸,从菸盒里掏出一根未点燃的香菸。 「这是我对你的尊重。」 凌洁莹蹲下身来,默默地将香菸摆在黑暗的地面上,随后站起身来,双手插进口袋里,走入了阴暗的夜色之中…………….. 第三十七杯酒 第三十七杯酒 听吾今日称扬讚叹地藏菩萨摩訶萨,于十方世界,现大不可思议威神慈悲之力,救护一切罪苦之事。—————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夜晚朦胧的路灯灯光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勉强地照亮着阴暗幽深的街道之中。一缕缕冷风伴随着雪花,在荒芜人烟的道路上肆意地飞舞着。冰冷的感触让向子航感到疲惫,眼前漆黑的道路更听不到任何一丝声响,除了细微的脚步声回盪在阴暗的街道以外,寂静一片。 向子航双手插着口袋,嘴里吐着一缕缕白雾,跟随温皓东的步伐,缓慢地向前走动。温皓东紧紧握着儿子的左手,面无表情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而陈警官驾驶的警车则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小心翼翼地跟随在两人旁边的马路上。刚才与凌洁莹对峙的场景仍歷歷在目,沉重的心跳声始终没有停下来的跡象,闪烁在头顶的路灯宛如黑夜的悲鸣一样,为行走中的两人低声吟唱悲伤的奏鸣曲。 「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向子航走到了温皓东的身旁,轻声说道。「这次对于她来说,只是对你的警告而已……..我不能跟你保证下次还能这么幸运。」 「我知道。」温皓东点了点头,继续握住儿子的手掌,喃喃自语的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了吗?我逃得掉吗?我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但却无可奈何……..这就是人生,没有人能挣脱束缚的命运。」 「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向子航面无表情的按压了一下胸口,任由寒风包围他的身体,并低声说道。 「这就是我的人生态度,不用你提醒。」温皓东流露出兇狠的眼神,凝视着前方灰暗的道路,低声回应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竭尽所能…….保护好我的儿子和妻子的,放心好了。」 向子航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以严肃的表情凝视着眼前温皓东的背影。他的语气变得更加的坚定、成熟,又夹杂着一丝忧伤。 「这是我的名片。」向子航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徵信社的名片,向前跨了一大步,递给身旁行走中的温皓东。「如果之后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就像今晚这样事,记得务必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即时赶来救你们的。」 温皓东接过了向子航手中的名片,低头审视了片刻后,抬起头来,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凝视着向子航的双眼。 「徵信社…..?」温皓东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警官先生,这是………?」 「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身不由己?」向子航轻轻拍打了一下温皓东的肩膀,在黯淡路灯的照射下,苦笑着说道。「曾经我也有过梦想,有过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有过一辈子守护的对象。但曾几何时,这些往日的记忆都成为泡影了……….我永远也回不到往日的那段时光了。」 「嗯………」温皓东缓缓停下脚步,低下头来,将名片塞到口袋里,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知道吗?凌洁莹那个傢伙是我见过最危险、最冷酷、最无情的罪犯了,千万不要大意。」向子航皱着眉头,瞇起眼睛,严肃地对温皓东说道。 「知道了,谢谢你。」温皓东先是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微笑着对向子航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拉着儿子的手掌,朝着家的方向向前走去。 向子航并没有跟上去,陈警官驾驶的警车缓缓地驾驶到他身旁的马路上,发出略微刺耳的引擎声。他独自站在一盏散发冷光的路灯之下,他流露出冷酷的眼神,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之中,冷冷地看着温皓东落寞的背影。 忽然,温皓东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来,舒展紧绷的眉毛,微笑着面对灯光之下的向子航。 「向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洗钱案与凌家灭门案有关联吗?」温皓东摊开左手,露出无奈的笑容,轻声问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结局了……..这个表情说明了一切。向子航靠在路灯旁,冷风一遍遍的拍打着他的脸颊,他瞪大双眼,以困惑的目光看着无奈的温皓东。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为什么?」向子航缓缓低下头来,低语声问道。 「因为整个公司都知道,虽然只是谣言。不然你以为……对于a身分的猜测,最后指向哪里呢?」 温皓东轻轻点了点头,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后转过头来,继续拉着儿子的手,走向了黑暗之中………. 只留下了向子航一个人,震惊的凝视着面前的黑暗,在雪花瀰漫的世界中僵直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早晨的阳光灿烂地照耀在绿意盎然的公园之内。金色的光芒尽情笼罩这处位于市中心的小公园,伴随着暖风,散发香气的花草树木被种植在公园步道的两侧,带给路人接近大自然的机会。放眼望去,早晨来到公园散步的居民并不多,少许居民坐在长椅上愉快的聊着天,其馀的居民则悠哉地行走在步道上,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独处时光。 凌洁莹和小命靠在公园公共厕所的旁边墙壁上,面无表情的瞪着被阳光笼罩的步道。这间公共厕所座落于公园的正中央,虽然平时并没有使用,四周格外寂静,但外表看上去仍然非常乾净整洁,由石块铺盖而成的表面一丝骯脏的痕跡也看不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反射着一丝丝光芒。 「距离我死去,还有几小时…….?」凌洁莹背对着厕所墙壁,嘴里叼着香菸,面无表情地低着头问道。 「直到业报还清为止……在此之前,你无法逃避的。」小命靠在飘落落叶的树木旁,双手抱胸,冷冷地回应道。 「哎……」凌洁莹叹了一口气,继续吸着嘴里的香菸。 但…..本该寧静的厕所内部却并不安寧,咚咚咚…….一声声沉重的响声从厕所内传来,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求救声和令人胆战心惊的玻璃破碎声,回盪在寂静无人的厕所四周。 「他妈的……不是说一千一次吗…….呜呜呜…….别赖了,我求求你了,我家里还有小孩要养啊…….我真的很需要那一点钱…..」女子凄厉的悲鸣从厕所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划破沉默的空气,徘徊在厕所四周。「求求你了…….拜託……..呜呜呜…….」 「他妈的!赖了怎么了……操你妈的,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操你妈的,妓女而已还敢呛我啊?!」粗獷男子的声音同时传出,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敲打声和凄厉的哭喊声。 「这里不是地狱,哪里才是地狱?」凌洁莹低下头来,将香菸扔到地板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命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咬着嘴唇,默默地聆听着厕所内的打闹声。 凌洁莹能够听得出来,厕所内惨烈的哭喊声正是温皓东的妻子,田瑄颖的声音。贫穷的她为了养家糊口,平时做着清扫员的工作,这座公园正是她其中一个工作地点。 不过……..凌洁莹斜眼瞪着旁边的厕所,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三十八杯酒 第三十八杯酒 吾灭度后,汝等诸菩萨大士,及天龙鬼神等,广作方便,卫护是经,令一切眾生证涅槃乐。—————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早晨的鸟鸣声犹如大自然的交响乐,在绿意盎然的公园中,任意回盪着。刺眼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笼罩在凉亭的四周,被暖风吹拂的树木发出颯颯颯的声响,一片片落叶随风飘散,在金黄色阳光的照射下悠间地摇曳在寂静安寧的凉亭之外。 从天空洒下的阳光划破寂静,在凉亭周遭画出了美妙的弧线,把凉亭外和凉亭内划分成阴暗和光明两个空间。凌洁莹手中叼着香菸,靠在凉亭的边缘柱子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落叶纷飞的散步道。在她的身旁的台阶上,坐着一名浑身伤疤、面部消瘦的女子,她穿着清洁员的制服,正在拿着纸巾轻轻擦拭着皮肤上的伤口。 凌洁莹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正是温皓东的妻子,田瑄颖。 而一向沉默寡言的小命则靠在另一根柱子旁,手捧着一片枯黄的落叶,面无表情地瞪着落叶的轮廓。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从鼻子里吐出一缕缕白皙的烟雾,刻意让云雾繚绕般的烟雾弥漫在她的身旁。 「女人啊,一生中只要找到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就够了。」田瑄颖轻轻地擦拭着手臂上的伤痕,皱了一下眉头,轻声说道。 「功与名,名与利?这些都不是我应该拥有的。我从小就生活在贫困的环境下,连赚个钱都要出卖身子,平凡人的幸福生活?我怎么可能拥有得了………有句话怎么说?人善被人欺,活在这个世界,就像独自倒在一处幽深的深井里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哭也不是、喊也不是。就算拚了全力藉着凹槽向上攀爬,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回到原点……….到最后,只能绝望的继续在井底哭喊,永远逃不出来。」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爬出井底。」凌洁莹叼着香菸,双手抱胸,喃喃自语地说道。 「直到我遇到了他为止,是他带给我生命中的光芒…….在黑暗的井底,是他让我看到了一丝凄美的月光。」田瑄颖轻轻放下纸巾,落寞地低下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是他带给我家的温暖,关怀的温存,这些都是我………从小从未体会到的。有孩子之后,是他带给了我希望,井底中唯一能望向的月光。即使我知道我经歷数万个大劫后也爬不出井底,我还是会守护这眼前的一丝月光……….因为它是我唯一能看见的光芒了。」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爬出井底……..」凌洁莹扔掉手中的烟蒂,低头看着田瑄颖瘦小的背影,冷冷地说道。 「我爱我的老公和孩子,他们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月光,轻巧地治癒着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是他们让我体会到平凡人家庭的幸福,这些以前的我痴心妄想也得不到的月光。」田瑄颖双手抱着膝盖,任由眼泪一滴滴的流淌到脸颊上,用颤抖的语气说道。 「虽然我知道我的老公之前犯过不少错误,但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大儿子的死去他哭得比我还痛苦,哭得比我还凄厉。只要他能够继续坚持下去,继续存心向善,用我们的馀生帮他还清生前的业报,我想……..我卑贱的人生也值得了。家庭、孩子让我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感受到了光芒的温暖,就算这里是井底,我也乐意………….」 田瑄颖在说完这段话后,露出出更加落寞的神情,双手摀住哭丧着的脸部,坐在台阶上默默地啜泣着。一片片黄褐色的落叶和阳光轻轻映照着她沧桑的背影,却无法照耀她冰冷的内心。 「只有一个方法能够爬出井底。」凌洁莹说了第三遍相同的话,她将手伸入口袋中,拿出一张对折的纸张。 「爬出井底?怎么做……..?」田瑄颖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她眼角仍然掛着两行眼泪,脸上的伤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明显。 「踩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凌洁莹将手上的资料递给田瑄颖,任由一片片落叶从头顶吹拂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田瑄颖接过资料,将纸张摆在腿边,皱着眉头低头审视着文件的内容。 「你老公…..温皓东的调查报告,根据警方给出的资料来看,你的老公对上个礼拜发生的草丛弃尸案,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凌洁莹抬起头来,继续靠在柱子旁,重新叼起一根香菸,冷冷地说道。 「这…..能证明什么?」田瑄颖收起脸上的疑惑表情,轻轻摇了摇头,将手边的资料放在台阶上。 「你相信你的老公,相信他能够改过自新,不再犯罪,相信他能一心一意的照顾你和你们的孩子。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继续犯罪下去,伤害的不是你们母子俩吗?」凌洁莹耸了耸肩,将燃烧中的香菸用手指夹着,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相信他是井底唯一照亮你的月光,但有没有想过,这一道道月光恰巧照亮了你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呢………?」 田瑄颖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在阳光的笼罩下,她的眉毛轻微抽动了一下,双眼瞪大,并以颤抖的双手重新捡起地面上的资料。随着她双手的颤抖速度越来越快,金黄色的光线穿透稀薄的树叶,映照在她眼角的眼泪馀光之上。 「你自己决定吧。」凌洁莹扔掉手里的烟蒂,双手插着口袋,一步步地走下了凉亭的台阶,小命也跟紧跟在后。 「我该怎么做……..?是他向我保证的……..」田瑄颖双膝跪倒在台阶之上,双手摀住脸部,一边啜泣着一边说着。「保证不再混黑社会,保证尽全力还清从前的债务,保证会真心诚意的保护我们……..」 「每个人的人生都被困在黑暗幽深的深井底部,满身是伤。在漫长的时间中,拚了命的向上爬…….只为了井外那一点的光芒,不顾一切的往上爬。但……无论付出了多少努力,最终还是会回到灰暗、冰冷的井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哭喊着。」凌洁莹停下脚步,拨了拨被微风吹拂的头发,回头以冰冷的眼神凝视着田瑄颖。 「唯一能逃出井底底方法,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无论这具尸体是否是你的爱人、朋友甚至家人,都必须把他们的尸体当作台阶,才能逃出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深井…………」 ——————————————————————————————————— 咯噔咯噔……..响亮的脚步声回盪在狭窄的楼道之间,凌洁莹迈着沉稳的脚步,左手紧紧握着枪枝,面无表情地走上阶梯。夜晚的寂静沾染了老旧公寓的每一寸空间,冰冷的寒风挟带着细微的冷雾,穿梭在楼道之间的黑暗之中。少许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轻轻映照在凌洁莹毫无血色的脸庞之上。在凌洁莹的周围,一名名穿着西装、握着手枪的黑衣人也跟随她的步伐走上了楼梯。 「怎么样?」凌洁莹踏上了阶梯最后一层,背对着一扇房门的门口,低着头问道。在门的另一侧,她隐约能够听到孩子的微弱哭声,和田瑄颖安抚孩子的呢喃声。微小的声音伴随着迷雾,繚绕在黑衣人和凌洁莹的周围。 「都就位了。」小命靠在阶梯旁,双手抱着胸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凌,你确定………..」 「为了活下去……..我别无选择。」凌洁莹低着头,双手紧紧抓住手枪,冷冷地回应道。「上吧……」 下一秒,凌洁莹深吸了一口气,甩动了一下手里的枪枝,迅速转过身来,抬起右腿,用力的朝着破旧的木门踢去。一声巨响顿时笼罩灰暗的空间,灰尘瞬间弥漫在黑暗之中,不停晃动的木门被她硬生生的踹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田瑄颖凄厉的尖叫声和小孩刺耳的哭泣声。 「为了爬出井底,必须踩着他人的尸体,向上爬………..」凌洁莹握着枪枝,走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一步步的走向门内……….. 「活下去…….」 第三十九杯酒 第三十九杯酒 说是语已,会中有一菩萨,名曰普广,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今见世尊讚叹地藏菩萨。—————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黑暗的空气笼罩在徵信社办公室的每一寸角落,一缕缕刺眼的冷光从电脑萤幕中窜出,犹如黑暗中的火苗一样闪烁在寂静凄冷的环境之中。随着夜晚的来临,办公室的温度渐渐地降低,冰冷的寒风轻巧地摩擦堆叠在沙发上、地板上和柜子上一层层杂乱的纸张,厚重的灰尘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地散佈在堆满垃圾的办公桌之上。 滴答滴答…….响亮的手錶声幽幽地沾染寂静的空间,回盪在黑暗之中。向子航独自坐在办公桌旁,将手机举在耳边,眼神严肃地凝视着萤幕上的画面。在萤幕之中,显现的是一张张凤凰集团高层的黑白照片。虽然四周办公室被黑暗所吞噬,但向子航非常享受这种孤独的感觉,令人窒息的孤独和深沉的苦痛感总能让他放松。 向子航并不喜欢开灯,他享受这种与黑暗和谐共处的环境。 「嗯……我花了一整天调查这些公司高层,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的背景单纯的可疑。跟温先生给我的线索一样,这些人非常有可能是公司背后的傀儡罢了,甚至全董也一样……..」向子航举着手机,用右手缓缓地操纵着滑鼠,对手机内的陈警官轻声说道。「但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凌洁莹在公司内到底是什么地位?她是背后的人这点完全能确定。如果她的阶层真的很高的话,能够解释洗钱案和凌家灭门案的关係。」 「洗钱案和灭门案的关係?」在手机中,传来一声声陈警官疑惑的声音。 「整起事件中最诡异的是a身份的问题,他是隐藏在迷雾中的藏镜人。要说他打算藉由揭发公司毁掉整个公司吧,他除了联系这四个负责洗钱的傀儡外,实际上并没有把洗钱的证据交给警方,更没有以此要胁凤凰集团………..」向子航紧紧皱着眉头,瞇起眼睛,一边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一边滔滔不绝的说道。 「那么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仅仅放出消息,只为了搅乱凤凰集团的格局?不太合理。但温先生向我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其实在公司内部,一直传出一个怪异的传言,那就是a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凌洁莹家中的人。」 「你相信吗?」手机中,陈警官的话语变得越来越严肃。 「不相信。但我相信a与凌洁莹绝对有某种深仇大恨,才会利用这种阴险的计策来陷害她。」向子航缓缓松开握着滑鼠的右手,靠在柔软的座椅上,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这条证词能够完美解释凌洁莹对自己家人行兇的动机了。你想想,作为公司的高层,如今背后陷害公司的人被传出很有可能是家中的一员,你有可能不处理吗?家人是每个人心中最宝贵的东西,可是不处理的话…….任由这种间言话语不停扩散,你在公司内还有话语权吗?公司的员工还会信赖你吗?特别是这种黑社会的公司。」 「逻辑没问题…….」陈警官的声音再度出现在电话之中。「这样推理可能很接近真相了,但缺乏明确证据。」 「没错,所以温先生将会是我们最重要的证人,他肯定还知道背后不可告人的黑幕。」向子航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插着口袋,瞪着刺眼的电脑萤幕,严肃地说道。「包括公司的流言和内部机密文件,温先生肯定还知道些什么……..现在的情况来看……….」 「但你还能够从他的口中套出话来吗?」陈警官低语问道。 「他也生活在地狱之中,要让他开口比想像中还要困难。但我始终相信………人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向子航轻轻触碰桌面上断头的地藏王菩萨佛像,皱着眉头说道。「凤凰集团不会放过他的,他的死亡就是註定的命运。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好这个证人的,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还请同事们最近这几天在温皓东的公寓附近巡逻,以免发生什么紧急情况。」 忽然,手机另一头一阵沉默。一缕缕冷风穿透窗户,轻轻拂过向子航苍白的脸孔之上,回盪在阴暗的办公室之中。 「向哥…….你还不知道吗?」过了十几秒后,陈警官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向子航瞪大眼睛,气喘吁吁地用手撑着桌面,以颤抖的嗓音问道。 「上面已经发出命令了,将暂停调查凌家灭门案。」陈警官叹了一口气,以机械般的口吻缓缓地说道。「所有的警力将转而调查草丛灭门案,和支援经济科调查洗钱案………」 办公室内的黑暗持续扩散着。一滴滴冷汗从向子航的脖子窜出,沉重的心跳声和手錶的响声共同演奏沉默的交响曲。向子航紧紧皱着眉头,眼睛睁大,彷彿雕像一样僵在了原地。胸口的疼痛逐渐覆盖整个身体的感知,沉重的悲痛感取代了寒冷感。沉默继续蔓延,随之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绝望感,宛如铺天盖地海啸一样,涌现神经里。 「我知道了……」 向子航缓缓地将手机放下,默默地按下了掛掉电话的按钮,独自一个人,竖立在被冷风笼罩的黑暗之中…………. 背叛、绝望、自责、悲伤……..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在那一刻,向子航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凝视着办公室的黑暗,任由冷风不停吹拂他的皮肤,冷汗持续滴落。 下一秒,刺耳的电话铃声从桌上的电话传出,向子航瞬间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气,着急地把颤抖的右手伸向不停发出刺眼光芒的电话。 「喂……?」向子航接起电话,紧张地贴着电话筒,战战兢兢地说道。 「向哥吗……..?我……我不知道…….」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温皓东恐惧的声音,宛如从深渊中求救的低鸣一样,声音中透露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温先生?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事?!」向子航瞬间感到一丝不安,夹杂着无尽的忧愁,以急促的嗓音问道。 不妙了,真的不妙了。向子航用左手摀住嘴巴,忍受着逐渐涌上来的噁心感,强迫自己不要昏倒,漩涡般的黑暗持续笼罩在他的周围。 「我的儿子和老婆失踪了…….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可能是在天台上吧…….我刚刚听到尖叫声了,我先过去看看……」温皓东着急的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急促,音调也逐渐变得疏远……… 「等等!不要去……等我过来!你先不要过去……..过去就完了!」向子航用颤抖的右手紧紧抓着电话筒,满脸通红,慌张地朝着电话中吼道。 下一秒……..嘟嘟嘟,温皓东掛上了电话,从电话筒里向子航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完了。 冷汗持续滴落,向子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血压瞬间升高,一股愤怒的情绪贯穿脑门。他瞪大眼睛,将手机塞回外套口袋中,顺手抓起桌面上的手枪,迈开大步,急促地朝着徵信社门口走去。 「他妈的…….怎么会…….这样毫无预兆的……..一个一个…….」向子航用力地咬着嘴唇,握着拳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悲愤的感觉一下子取代了所有情绪,如同地震般的心跳声兇猛地敲打胸口。 然而,接踵而来的事情还没结束。 碰碰碰……..在他走到门口的一瞬间,一阵阵沉重的敲击声从紧闭的门外传来,宛如一声声鼓声一样敲进了向子航的耳膜之内。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砰砰砰……剧烈的枪击声贯穿黑暗的寧静,子弹划破木门的表面,烟雾般的木灰随之瀰漫在冷雾之中,在向子航的视线里,子弹击碎了钥匙孔。 「他妈的…….」向子航瞬间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转身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紧紧握着手枪,默默等着………..并冷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霎那间,巨大的踹门声响起,在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一个高大、黑暗的持枪身影缓缓地走进了门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靠在门边的向子航,缓慢地站到了他的正前方,背对着他。 向子航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胸口,咬紧牙关,立刻用左手拔出了掛在腰间的匕首,猛然向前跨出一步,用手臂勒住黑衣人的脖子,全身向下使力,将他狠狠地压在地上。在黑暗之中,伴随着混乱飞舞在空气中的纸张,两个漆黑的身影扭打在了一起。 「该死……..」黑衣人咒骂了一声,在地板上挣扎时,趁机从腰间拔出另一把匕首,在向子航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第四十杯酒 第四十杯酒 有如是不可思议大威神德,唯愿世尊为未来世末法眾生,宣说地藏菩萨利益人天因果等事,使诸天龙八部,及未来世眾生,顶受佛语。—————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漆黑的夜晚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天台的景色。裊裊的的微风挟带着些许雪花,依序飘盪在凄凉的夜色之中,悬浮在天空上的星辰宛如指引船隻的灯塔般,夹杂着冷色的月光,瑕不掩瑜地沾染天台的边缘。 在微弱星光和月光的渲染下,能够清楚看到站在天台围墙边那些黑衣人的身影,他们面无表情地背对着倒卧在灰暗地面上的母子二人,双手均握着手枪,流露出尖锐的眼神。而小命则靠在水塔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任由寒风略过她的身体,扬起她的长发。 「放过孩子…….求你了……..求你了………呜呜呜………」田瑄颖的大腿被子弹贯穿,倒卧在墙壁旁,一边哭泣着一边求饶。一滴滴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如同喷溅的涂鸦一般,沾染在身后的墙壁之上。而在她的斜前方,小孩被粗大的绳子所綑绑,嘴巴被胶带封住,正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停的扭动身体,拼命挣扎着。 「放过我儿子………求求你了……….别对他下手好吗?拜託……拜託,呜呜呜……」田瑄颖用手按压着不断喷出鲜血的伤口,流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低着头不停哀求道。鲜红色的血液喷洒在她的面部,随着冷空气的吹拂,一滴滴的从下巴落下。 一缕缕血腥味扑鼻而来,凌洁莹站在天台正中央,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瞪着仍在地板上苦苦挣扎的母子二人,雪花纷飞在黑暗之中,点缀着茫茫鲜血。咯噔咯噔………一阵阵清脆的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凌洁莹摇了摇头,缓缓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一步步地走到了楼道的正前方。 喀孜……开门声响起,温皓东的身影出现在灰暗的门口处,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紧皱的眉头显现出他着急如焚的表情。 「因罪人于此地狱中受苦而死,后还復活受苦,故称等活地狱。」凌洁莹叼起一根香菸,瞪着灰暗的楼道,一边甩动着手里的枪枝,一边冷冷地说道。 在温皓东开门的一瞬间,凌洁莹迅速举起手枪,枪口对准他的腿部,扣下扳机………砰,一声枪响响起,子弹划破寂静的空气,贯穿他的腿部,鲜血如同花瓣绽放一般喷洒于夜色之中。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温皓东先是在楼道口挣扎了一会儿,扔掉手枪,紧紧按压着喷血的伤口,随后气喘吁吁地倒卧在佈满鲜血的门边。 凌洁莹将冒烟的手枪甩动了一下,随后插回腰间枪袋里,接着缓慢地走到天台边缘处,拿起一把生锈的铁铲,走到了温皓东的身旁……….她先是用脚踢掉了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枪,随后双手举起铁铲,朝着温皓东的身体很狠砸去。咚咚咚…….一声声胆战心惊的敲击声传来,铁铲在温皓东身上划开了一道道清晰的血痕,更加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喷洒在凌洁莹脸颊之上。 「我以为……..你做事不会那么绝……..不会那么没底线。」温皓东睁大眼睛,一边喘着气,一边抬头,用悲伤的眼神扫视着在地板上苦苦挣扎的母子二人,缓缓说道。「放过我的妻儿…….我来承担这一切,曌,公司的事与我的家人无关,别伤害他们…….拜託…..拜託……..」 「底线……..做人,不需要底线。」凌洁莹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铁铲,瞳孔微微放大,眉毛挑动了一下,她从腰间爬出了一把尖锐的黑色匕首,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放在温皓东的面前。 「拋弃底线,泯灭一切人性,看透世间万物,才能爬出黑暗的井底。」凌洁莹缓缓站起身来,一缕缕微风吹拂她苍白的脸孔,冷色的月光照耀在她嗜血兇狠的瞳孔之上。 「给你个机会,给你一个拯救他们的机会。」 「放过他们…….」温皓东气喘吁吁地瞪着眼前的匕首,泪水夹杂着鲜血,不停从脸部滑落,点缀在他悲伤绝望的眼神之中。 「割开自己的肚子,他们就可以走。」凌洁莹侧身指着温皓东的身影,瞇起眼睛说道。 「啊……?」温皓东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自残,割开自己的肚子,他们就能走。」凌洁莹转过身来,在阴冷的迷雾之中,背对着温皓东,缓缓地再度从腰间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在地板上不停挣扎的小孩……….. 扣下扳机,「碰」的一声巨响,子弹划破血色空气,贯穿小孩的脚掌,一瞬间,伴随着凄厉的哭声和尖叫声,小孩的脚掌瞬间爆裂,鲜血挟带着血肉模糊的皮肉喷洒而出,溅在了天台灰暗的地板上。 「啊……….啊……..」一丝丝月光清晰的洒在小孩鲜血淋漓的脚掌之上,田瑄颖的悲鸣声透过阴冷的空气,回盪在凄凉的夜色之中。 「此地狱之罪人,互怀害心,相遇如猎者逢鹿,以铁爪摑裂擘割,破截而死。」凌洁莹缓缓放下手枪,站在被月光笼罩的空间之中,任由雪花肆意地盘旋在她的四周,并冷冷地瞪着地板上不停颤抖的小孩,轻声说道。 「割开你的肚子,把内脏掏出来……..」 「够了…….够了,求求你了……..别这样对待我的儿子了…….」温皓东眼角泛起泪珠,缓缓地将手伸向摆放在面前的匕首………. 「我割…..我割,求求你饶过我的家人,拜託了……..」温皓东靠在背后沾着鲜血的墙壁上,一滴滴泪珠从脸颊落下,他五官扭曲,用颤抖的右手举起尖锐的匕首,吸了一大口气,朝着自己的肚子刺去。 「啊啊啊啊啊…….」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温皓东的肚子被利刃划开了一道清晰的血痕,大量温热的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的涌出,如同喷泉般溅的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他全身上下的皮肤,喷溅到他痛苦不已的脸孔之中,就连从夜空中撒向大地的月光,也逐渐地映照上了鲜红色的色彩,鲜红色的内脏从割裂处缓慢地流了出来…….. 「啊……..」温皓东紧紧咬着嘴唇,鲜红色的血液同时从嘴里涌出,他一边痛苦地吐着鲜血,一边伸出血淋淋的左手,将割裂处内血肉模糊的内脏从肚子里拉了出来……….. 站在水塔旁的小命也被鲜血喷溅到,鲜红色的血液覆盖在她苍白的脸孔上,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特别的惊悚,但她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够了吧…..够了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田瑄颖摀着血淋淋的大腿,爬到凌洁莹的面前,哭丧着脸求情道。「家人是我的一切,是我唯一活着的理由…….求求你了,呜呜呜………」 「若经凉风吹过,须臾还活,復更受苦。」凌洁莹咬了咬嘴唇,仍旧面无表情的举起持枪的手臂,指着小孩的手掌……..扣上板机。 「给我挖出自己的眼球。」 碰的一声巨响,一缕缕烟雾从枪口窜出,子弹贯穿小孩的手掌,细小稚嫩的手掌瞬间血肉模糊,如同气球爆裂一般,鲜血再度笼罩在地板、墙壁和在场所有人的衣服之上。小孩痛苦的不停左右挣扎,发出呻吟声,用头疯狂撞击着坚硬的墙壁,额头上瞬间浮现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一滴滴的从额头滑落………. 「不…….我挖,我挖,求求你了………」温皓东撑着自己血淋淋的身体,举起右手手指,缓慢靠近沾满鲜血的眼眶………. 「啊……..」随着他的手指使力,手指抠进了银框之中,随着鲜血的喷涌出来,圆滚滚的眼球从眼眶中滑落了出来。鲜血淋漓的眼球掉落到了血泊之中,滴答滴答,一滴滴从眼眶流出的鲜血缓缓地落下,犹如倒出红酒的酒瓶一样,滴落到了地板上的眼珠之上………. 「放过他们…..放过他们……..」温皓东狼狈的靠在墙壁旁,五官扭曲,眼泪顺着鲜血不停滑落,用手摀住窜出鲜血的眼眶,意识模糊的说道。 「他们是我人生的光芒…….拜託,拜託……..不要伤害他们。」 在阴暗的天台之上,冷色的月光轻轻地笼罩在充满血色的空间之中,三人凄厉的呻吟声犹如地狱里的悲鸣一样,回盪在凌洁莹的耳中。 「正法念处经卷五载,造杀生之恶业者堕此地狱。八热地狱之第一,等活大地狱………」凌洁莹面无表情地抬起右腿,踹了一脚倒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小孩,刻意踩着男孩受到枪伤的右手掌,不停踩踏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让痛苦的小孩发出更加惨烈的呻吟声。 「不…..不……呜呜呜………」田瑄颖跪倒在地板上,流露出绝望的表情,泪水沾满脸庞,一边哭泣一边求饶着。 「我跟你说过,想要逃脱出黑暗的井底,只能踩踏别人的尸体向上爬。人道如此,地狱也是同理。」凌洁莹一步步地走到了田瑄颖的面前,冷冷地将手中的手枪扔到她的身旁。 「放过…..放过……..」田瑄颖的脸颊冒出一滴滴冷汗,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将手伸向地板上的枪枝。 同一时间,天台上的所有黑衣人不约而同,全部举起手里的手枪,指着田瑄颖的头部………… 「提醒你,别乱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想和你的孩子活下去的话。」凌洁莹蹲下身来,抹了抹自己脸颊上的血跡,伸出手指,指向靠在墙壁旁,肚子被颇开、眼球被挖出,全身被鲜血覆盖,正在不停喘着气的温皓东,并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杀了你的老公。」 第四十一杯酒.等活地狱 第四十一杯酒.等活地狱 说是语已,会中有一菩萨,名曰普广,合掌恭敬而白佛言。—————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向子航气喘吁吁的倒卧在漆黑的地板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黑衣人扭打在一起。砰砰砰…….随着两人在地面上纠缠在一起,朦胧的灰尘和破碎的纸张瞬间漫天飞舞,伴随着阵阵阴风和迷雾,瀰漫在令人窒息的办公室之内。在不停闪动的视线之下,向子航隐约能够观察到,眼前与他扭打的黑衣人身材相当魁武,手臂上的肌肉发达有力,甚至比向子航还要健壮。 「你他妈的………」向子航屏住呼吸,用手臂将黑衣人的脖子勒住,任由他不停晃动下半身的身体,左右挣扎着。向子航拼尽全力,咬住嘴唇,从腰间枪袋里掏出手枪……….「谁他妈的派你来的…….?凌洁莹吗?」 但黑衣人的反应速度比向子航还快,他气喘吁吁的用手肘敲打向子航的身体,随后一边抵挡着向子航动作,一边从地板上捡起先前掉落的手枪,用颤抖的手将枪口对准向子航的腿部………. 「碰」的一声巨响,子弹划破冷色的空气,直直地从向子航的腿部擦身而过,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感涌了上来,鲜血顺着子弹擦过的伤口喷涌了出来。向子航痛苦的瞇着眼睛,撕心裂肺的刺痛感让他缓缓地放开了手臂…………. 黑衣人一挣脱向子航的束缚,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地面吐了一口血沫后,紧握住手枪,朝着门口的方向狂奔,一路跑出了门外,踏上了向下的阶梯。 「他妈的……给我站住…….」向子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用颤抖的双手重新握着手枪,将枪口对准阴暗的门口……….但黑衣人早已消失在了楼道之内。 一缕缕寒风刺骨的吹打在向子航迷茫的脸上,他站在原地,双手持续握住枪枝,精疲力竭的瞪着前方的黑暗,不停喘着气。经过了激烈的搏斗后,徵信社办公室变得更加混乱了,柜子和傢俱东倒西歪,掀起的灰尘在窗外路灯的照耀下,如同独自飘盪在黑暗中的落叶一般凄凉。 腿部的刺痛感仍在继续,子弹滑过的伤痕持续滴着鲜血,滴答滴答……回盪在寂静的空气之中。向子航吸了一口气,露出兇狠的神情,默默调整好呼吸后,缓缓地将手枪塞回枪袋里,从地板上捡起掉落的手机,并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铃铃铃…….好巧不巧,手机里正好传来了刺耳的铃声,铃声划破沉默的空气,回盪在凄冷的门口。向子航一边朝门外走动,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向哥啊,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电话另一头,传来了陈警官略显着急的声音。 「什么事……」向子航穿过敞开的大门,走上了漆黑无比的走道之内,并握着手机贴在耳朵旁,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事了吗?」陈警官似乎听出了向子航的异状,用担心的语调问道。 「没什么,打个苍蝇罢了。」向子航咬着牙根,忍着大腿的剧痛,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上楼梯。「什么事啊?你想提醒我什么?」 「我只想提醒你……别去…….」陈警官沉默了一会儿后,随即说道。 「别去?」向子航用沾满鲜血的左手撑着楼梯扶手,着急的一步步爬下楼梯,朝着地板吐了一口血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缓慢地问道。 「就算你去了,也没有警队会支援你的……这是上头的命令,别去……..你去恐怕难逃一死…….」陈警官的语气变得异常的紧张,用急促的语调说道。 「我答应过温先生…….我必须去。」向子航撑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併作两步的走下楼梯,皱着眉头说道。 「就算利益和心机已经在警队内不停蔓延开来,我也相信被所有人遗忘的义气………温先生曾经与我深谈过,我也答应过一定会帮助过他,他也有深爱的家人,有一辈子也要保护的对象。你可以说我天真,说我无法看穿人性,但这就是我…….人生在头,义字当头,我不可能因为可能会死而不去救他的。」 「啊…….」陈警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至少我能够决定,自己是怎么死的……即使早就知道结局是悲剧,也要燃尽自己生命的火种,这就是我的原则,永远不会改变。」 向子航缓缓地将手机掛上,将手枪举到胸前,眼神锐利的推开面前的大门,走出了大楼内,迈入寒冷的夜色之中。 ——————————————————————————————————— 漆黑的夜色笼罩在鲜血淋漓的天台之中,伴随着阵阵雾气,和繚绕在四周的白皙雪花,点缀在令人窒息的鲜红色血泊之中。温皓东全身沾满鲜血,肚子伤口裂痕处流出一条条鲜红色的内脏,被挖出的眼球浸泡在鲜血之中,虚弱地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任由一滴滴鲜血从空洞的眼眶内流出。 「呼呼呼…….呼呼呼……..」温皓东疲惫的低着头,瞪着自己肚子上割裂的伤口,气喘吁吁地缓缓闭上眼睛。 「你只有一次机会……..踩着家人的尸体,爬出井底的机会。」凌洁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在天台正中央,任由寒风一遍遍地吹拂她的头发。 「是这个男人把你脱入地狱的,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的遭遇,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你不会落入井底。杀了他……..回归你梦想中的生活,逃离这一切……….逃离这个地狱。」 手掌和脚掌被子弹贯穿的小孩狼狈的挪动着身体,一边痛苦的呻吟着一边缓慢地爬向温皓东的方向,在漆黑的地板上画出了一道清晰的血痕。而腿部中弹的田瑄颖则趴在充满血色的地板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温皓东,缓缓地将手移动到掉落的手枪之上………. 在田瑄颖捡起手枪的一瞬间,站在天台各处的黑衣人再度举起手中的枪枝,将枪口不约而同的指向她的脑袋。 田瑄颖露出悲痛的神情,五官扭曲变形,一滴滴泪水从眼角滑落,随着冰冷的寒风逐渐飘散到雪花纷飞的空气中。她缓缓地举起手中的枪枝,全身不停颤抖,将枪口指向靠在墙边的温皓东………… 「呼呼呼……..」温皓东转头看着举枪的田瑄颖,双眼无神地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但当他一张口,滚滚的鲜血立刻从嘴里灌出,染红了他全身上下。 「且此地狱有屎泥处、刀轮处、瓮熟处、多苦处……….」凌洁莹低头瞪着举枪的田瑄颖,念念有词地说道。「闇冥处、不喜处、极苦处、眾病处、两铁处、恶杖处……….」 田瑄颖举起手枪的一剎那,她眼眶内的泪水如同水流般涌出,凛冽的寒风一遍遍吹拂着她悲伤的脸孔上,她一边啜泣着,一边将手指移动到板机之上。与此同时,一直站在水塔旁的小命蹲下身来,从地板上捡起一把锋利的菜刀,缓慢地走到凌洁莹的身旁。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从井底看到那一丝月光;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对生活重拾希望。」田瑄颖一边皱着眉头哭泣着,一边用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手枪,以悲伤的语气说道。 「谢谢你……温皓东,是你让我看到了那一轮璀璨的月光,谢谢你,至少………我曾经体会过幸福,体会过家庭……..」 「呼呼呼……」温皓东颤抖着身体,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滴泪珠,与鲜血混杂在一起,落到了血泊之中。 「谢谢你…….我从来不会后悔遇见过你,也从不后悔生下我们可爱的儿子。」田瑄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低下头来,移动着颤抖的双手,将枪口缓慢移动到自己的下巴处,抵住下巴…………. 「下辈子………再与我共组美好的家庭,好吗?下辈子……..再让我遇见你。」 田瑄颖扣下板机,「碰」的一声巨响,子弹贯穿她的下巴,一滴滴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滴落,她的身体立刻瘫软,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之上。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溅而出,犹如不断渗透的潮水一样,迅速地沾染到了她身体旁的地面之上,覆盖她的全身。 「啊……………」小命瞪大双眼,讶异地瞪着田瑄颖的尸体,低着头不停喘着气,彷彿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 「爸爸……爸爸………」满身是血的孩子拖动着残缺不全的身体,一边凄厉的哭泣着,一边爬到了温皓东的身旁。 「我……答应你…….」温皓东眼里的泪珠泫然在血色的夜色之中,他低下头来,轻轻地拥抱着鲜血淋漓的孩子。 在被鲜血吞噬的夜色之中,凌洁莹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地瞪着靠在墙边,正在啜泣中依偎在一起的温皓东父子俩。 「菜刀。」凌洁莹伸出右手,冷漠地说道。 「嗯…….」小命睁大鲜红色的瞳孔,一边喘着气,一边用颤抖的手将菜刀递给凌洁莹。 「活下去…….」凌洁莹紧紧握住菜刀,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尖锐、兇狠,她缓缓地走到了温皓东父子之前,蹲下身子,面对着抱在一起哭泣的父子,举高那把锋利的菜刀。冷色的月光轻轻地映照在刀尖处,光芒反射在凌洁莹嗜血、苍白的脸孔之上………. 「爸爸……爸爸…….」孩子用力的抱着虚弱的温皓东,一边大声哭喊着,一边疯狂地颤抖着。 「活下去………」凌洁莹瞪大双眼,屏住呼吸,挥动手臂,握紧菜刀,朝着父子二人的身体疯狂砍去。「砰砰砰砰」…….令人胆战心惊的砍击声响起,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和尖叫声,刀尖一次次地割开父子二人的尸体,割裂他们的头骨、内脏器官,鲜红色的血液和皮肤碎块和内脏脂肪喷洒在凌洁莹苍白的脸孔上,同时也喷溅到了她身体上的各个角落。 「活下去………活下去………」凌洁莹紧紧握着菜刀,甩动手臂不停砍击着,即使鲜血沾染到她的眼珠里,即使面前的父子二人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她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刀起刀落,刀起刀落……..喷溅而出的鲜血如同绽放的花瓣一样,随着冷风雨飘盪的雪花融合在一起,直到父子俩的尸体完全变成鲜血淋漓的肉泥为止………内脏、骨头和四肢碎块完全撕裂成一摊摊肉泥,凌洁莹仍在不停砍击。 「活下去……..」一滴滴鲜血从凌洁莹的脸颊滑落,她趴在沾满人体碎块的地板之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一滴滴泪水与鲜血混杂,滴落到尸块上。她仍继续握紧钝掉的菜刀,继续举刀朝着血淋淋的肉泥狂砍……….. 断章.来自地狱 断章.来自地狱 世尊妙相具,我今重问彼,佛子何因缘,名为观世音。—————《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人世间,也不是最后一次。 在这个我经歷的故事里,我没有任何想表达的内容,也没什么教育含义。 用心去体会。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深夜。阴冷的雨水伴随着寒风,画作一张张透明的布幕,席捲幽深的夜晚。倾盆而下的雨滴在灰暗的夜色中画出一道道凄厉的哀号声,笼罩大地的雨水声犹如野兽的低鸣一般,一遍遍地绽放在白天车水马龙,如今却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嘈杂交错的雨水拍打着路边的汽车,遮掩了路灯的些许光芒,将整个城市的夜色笼罩在模糊的布幕之中。滴答滴答……整个世界彷彿只剩下雨滴声一般,突如其来的大雨洗涤着深夜的大地。 吴孝然停下了拖地的动作,双手握着拖把,呆呆地望着窗外既朦胧又孤独的夜色。咚咚咚…..诡异的敲鐘声回盪在他的耳边,深夜的便利商店内一个客人也没有,明亮的灯光洒在满是商品的货架上、收银台上和吴孝然面无表情的脸颊上。 「凌晨…….三点整。十分鐘前也是三点整。」吴孝然摇了摇头,虽然身体已经略显疲惫,眼眶旁也浮现了两轮黑眼圈,他仍然继续紧握着拖把,尽心尽力的做着手边清扫的工作。 做自己本分的工作总让吴孝然感到平静,特别是清洁的事,总能让他放松下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悠扬的钢琴声伴随着雨滴声,回盪在深夜的便利商店内,伤心的曲调夹杂着压抑的情感,在阴冷的室内不断扩散着。 「凌晨三点,三点。」吴孝然平静地聆听着窗外幽幽的雨水声,并在拖地的过程中,下意识偷偷地瞄着商店最深处厕所门的方向。虽然此刻店内没有任何一名客人,但厕所门却是……… 反锁着的。 叮咚。 忽然,刺耳的开门声把吴孝然吓了一大跳,他瞪大眼睛,扔掉手里的拖把,猛然转头看向店门的方向。 一名诡异的女子缓缓地走进了店内。她身穿黑色风衣、一头鲜红色长发、瞳孔犹如鲜血般绽红,直盯盯的以可怕的眼神盯着吴孝然看。苍白的脸孔上看不到任何血丝,不要说表情了,吴孝然在她脸上甚至看不到任何一丝情感。眼前的女子就像是蜡像馆里的人体雕塑一样,毫无人类应有的生气。 咯噔咯噔……诡异的红发女子迈着僵硬的步伐,一边直视着吴孝然的身体,一边缓缓地朝他走来。 外头下着倾盆大雨…….为什么她的身上一点水渍都没有?吴孝然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刻意低下头来回避红发女子的视线。 同一时间,女子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一缕缕兰花清香扑鼻而来。女子靠在冷藏柜的旁边,继续以苍白的面容直视着吴孝然。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涌上胸口,一滴滴的冷汗从脖子流出。吴孝然全身不停颤抖,就算他强迫自己调整呼吸、不去理会红发女子,那种打从心里的恐惧仍然犹如一根尖刺一样刺进他的心脏内。 悠扬的钢琴声还在继续演奏着,曲调从悲伤转换为刺耳的恐惧感。 「你从哪里来的?」吴孝然故作镇定的拖着地,紧咬着嘴唇,低声问道。 「从几岁开始呢?」红发女子双手抱胸,抬头看着天花板,以尖锐的嗓音问道。 「啊……?」吴孝然喘了一口气,抬头凝视女子苍白的面孔,惊讶地回应道。 「你父亲……家暴的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女子看了一眼窗外,继续用冷淡的语气问道。 「你是谁…….?」吴孝然皱了一下眉头,迟疑了片刻,弯腰继续拖着地,疑惑地问道。 「他们都叫我小恶。」女子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香菸,从菸盒里掏出一根香菸后,叼在嘴里,面无表情地说道。「恶毒鬼王。无论你相不相信都无所谓,没人在乎你相不相信真相,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一缕缕白烟从菸头窜出,飘散到小恶苍白的脸空之上。吴孝然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吸了一口气,并不在意女子的自我介绍。 「大概是我四岁开始吧,母亲开始意识到父亲有外遇,在外面偷情什么的,根本不理会我们现在的家………」吴孝然叹了一口气,轻轻咬着嘴唇,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轻声说道。 「但当母亲质问父亲时,总会遭到一阵毒打,甚至和年幼的我和弟弟也不放过…….那时候年纪小真的很害怕,常常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泣,哭喊声贯穿整个家庭,好害怕……好痛苦……….因为父亲声望不凡,当官的关係,没有人肯帮助我们,没有亲朋好友伸出援手。」 「直到那一天来临。」小恶吸了一口香菸,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的…..直到那一天,父亲亲手杀死了母亲。」吴孝然缓缓放下了拖把,一滴滴泪水已经把眼角沾湿了,他拿起一旁的扫把,继续漫无目的的扫着地。 「我还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的炎热,母亲在一条小巷内因为外遇问题与父亲激烈争执,母亲希望离婚但父亲不肯。我和弟弟站在巷口一边大哭一边无助的跪在地上,祈求父母别吵了,直到…….父亲终于忍无可忍,在推挤的过程中,掏出了一把小刀,毫不留情地朝着母亲的脖子猛刺………..」 「脖子?」小恶皱了一下眉头,歪着头问道。 「嗯,鲜血狂喷,像水龙头一样,喷洒到小巷的各个角落,甚至喷洒到我的脸颊之上。在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和哭声中,父亲硬生生将母亲的头颅砍了下来,连皮带骨头扔到我们面前。直到现在……我都还闻得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吴孝然用颤抖的双手握着扫把,靠在货架旁,用略带哭腔的语气说道。 「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父亲了,他逃走了或是被逮捕归案,我根本不在乎………从此之后,从此之后,我……….我……….」 「你怎么样了?」小恶叼着香菸,用机械般的口吻问道。 「我尽心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尽全力养活自己,照顾我的女朋友………..我只想忘掉这一段回忆,我根本不想记起来……….」吴孝然用手靠着货架,瞇起眼睛,低声说道。 「现在,我只想带给我的女朋友,一个温暖的家庭,就够了………..不要重蹈父亲的恶行,不好的回忆,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了吗?」小恶吸着香菸,吐出一口烟雾,面无表情地问道。 「啊…….?」吴孝然扔下扫把,缓缓地转头,瞪大眼睛,以恐惧的表情凝视着小恶鬼魅般的脸庞。 「我问你,过去了吗?」小恶歪着头,刻意凝视着商店最深处的厕所,冷冷地问道。 「今天晚上,你的女朋友跟你相约在这里,跟你讨论你出轨的事,对吧?」 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响起,在灯光的折射下,一滴滴鲜红色的鲜血从厕所门的门缝中缓慢地流了出来,犹如一条小河流一样,逐渐地流淌到吴孝然的脚边。 同时,钢琴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那又怎样?那又怎样?!」吴孝然突然激动的拍打墙壁,瞪大双眼。扯开嗓子大吼着。「这是我们情侣自己的事!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能够解决的…….跟你有什么关係?!跟你有什么关係?!」 「你的女朋友知道,你们还是情侣吗?」小恶眨了眨眼睛,将香菸夹在手指间,冷冷地反问道。 吴孝然倒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大步,无比恐惧地瞪着小恶。滚滚鲜血逐渐侵蚀他脚边的地板,将他清洁过的地板沾上了一层鲜红色。 「什么……什么意思?」吴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 「我就是为此而来。」小恶叼着香菸,迈开步伐,跨过脚边一摊摊的血跡,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等等……」吴孝然全身颤抖了一下,着急的跨开脚步,抢在小恶之前快步走到了紧闭的厕所之前,猛然推开被反锁的大门。 一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传进了吴孝然耳里。狭小的厕所内,在一闪一烁灯光照耀下,一幅极为血腥的画面赤裸裸地展现在吴孝然面前。 「啊………」吴孝然站在门前,紧闭呼吸,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的女友下半身赤裸,上身衣服被撕碎,浑身上下皮肤佈满刀痕,血跡遍佈全身,狼狈地坐在马桶之上,任由两名赤裸的壮汉,一边用极为粗鲁的方式强姦她,一边用小刀刺穿她的皮肤。 「呜呜呜呜………呜呜呜………….」女友的嘴里含着阴茎,不仅皮肤和乳房被刀刃刺穿,私处更被硬生生的割裂了开来,鲜红色的血液犹如喷泉般从全身上下的伤口喷涌而出,洒满了厕所内的洗手台、马桶和镜子之上。 更加奇怪的是,女友身上的伤口过了数十秒后会自动癒合,就像完全没有被刀刃滑过一样,重新变成光滑无暇的肌肤,再继续被刀刃摧残,鲜血不间断,永无止尽的狂喷。如此反覆,痛苦和嘶喊声从未停止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幅情景,吴孝然的反应并不是伤心、难过和震惊。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 是性慾。 「这他妈的是……」吴孝然瞪大眼睛,用力的喘了一口气,站在门口不停喘着气。 「所以说,过去了吗?」小恶也缓缓地走到了吴孝然的正后方,她戏謔的凝视着眼前血腥至极的场景,冷酷地问道。 「什么…….?」吴孝然缓缓地转头,脸颊上被鲜血沾湿,以极为恐惧的神情凝视着旁边的镜子。 空气里的钢琴声揍停,取而代之的是墓园般的死寂。 「过去了吗?」小恶吸了一口香菸,向后退了一步,加大音量,咧开嘴唇,微笑着问道。 「过去了吗………」吴孝然气喘吁吁地看着旁边镜子里的自己,温热的鲜血不断喷洒到脸颊上,聆听着女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慾望越来越强烈。 在吴孝然的脑海中,性和鲜血的渴望化作一幅幅恐怖的场景,不停在他的脑海中绽放着。救我……救我…….求求你了,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在一闪一烁的灯光彻底熄灭的瞬间,从镜子里反射出的,并不是吴孝然自己的身影,而是……….父亲的身影。 悠扬又优雅的钢琴声再度响起,眼前强姦女友的两名壮汉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孝然眨了眨眼睛,停下颤抖的动作,缓缓地蹲下身来,捡起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一步步地走到了全身是血的女友面前。 「呜呜呜呜…….」女友气喘吁吁地坐在马桶上,绝望的看着逐渐走来的吴孝然,哭泣着朝他不停摇头。 「过去了吗………」 吴孝然脱下裤子,举起手中的小刀,模仿着刚才两名壮汉的姿势,扑倒在女友的身上,将阴茎插入女友的私处中,一边粗鲁地侵犯着精疲力尽的女友,一边将尖锐的刀尖一次次地刺如女友的肚子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刀刃的刺击下,女友的肚子被彻底划破开来,温热的鲜血伴随着被搅成血浆的内脏器官喷涌而出,洒满地板。 「啊……啊……..」 同样全身沾满鲜血的吴孝然丝毫没有停止的跡象,他翻着白眼,不停扭动身体趴在女友身上,反覆的抽插抽插抽插抽插…….忘我地享受性爱带来的快感,并不间断举刀、挥刀、举刀、挥刀……..疯狂地沉浸在杀戮的过程中。 强姦和杀戮,已经让吴孝然彻底失去了理智。伴随着女友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与悠扬的钢琴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整间厕所犹如人间地狱一样,逐渐被涌溅出来的鲜血和内脏彻底灌满。 「所以,我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小恶缓缓关上门,转过头来,瀟洒地将香菸向后一拋,朝着门口走去。 「我来自地狱。」 小恶在走动的过程中,将目光放在镜头上,伸出右手手指比出「嘘」的手势,对着正在看着她的读者冷冷地说道。 「我只有一件事提醒你们,不要忘记今天看到的画面和故事。我想你们也不会忘记的,不是吗?」 小恶停下脚步,正面面对着镜头,变换了一种严肃的语气,皱着眉头说道。 「因为………你们还会看到的。」 「而且,我们还会见面的,不是指小说里。」小恶微微一笑,摇晃了一下镜头,一瞬间,原本清晰的镜头变成了雪花台,声音也变得特别刺耳……….. 短篇.来自地狱。全文暂时完结。 第四十二杯酒 佛告普广菩萨: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是地藏菩萨摩訶萨名者。说是语已,会中有一菩萨,名曰普广,合掌恭敬而白佛言。—————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一丝丝冷雾轻轻点缀在灰暗的小巷之中,缕缕冷色月光照耀在小巷的各个角落,但始终穿透不了窒息般的黑暗,垃圾、血跡和酒瓶四溢的倾倒在小巷地板上,伴随着飘盪的雪花,共同绘製了一幅沧桑的画作。些许血腥味夹杂着腐朽的气息,薰染着狭窄的空间。两侧的大楼犹如窜出天际的树木一样,为寂静的空间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凌洁莹靠着小巷的墙边,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一滴滴泪水从脸颊滑落,已经乾枯的血跡凝结在她的脸颊上,她双手颤抖地握着手枪,手指按压在板机之上,缓慢地将枪口抵住自己的下巴……… 「为什么不阻止我……..?」凌洁莹的眼眶泛红,她抬头望向面前的小命,悲痛地说道。「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开枪。」小命瞪大双眼,冷冷地说道。冷色的月光照耀在她鲜红色的瞳孔上,犹如黑暗中的火种一样格外显眼。 「活下去…….」凌洁莹悲伤地皱起眉头,一滴滴泪水在寒风的吹拂下,逐渐地消逝在雪花飘盪的空气中。灰暗的空气和诡异的冷雾繚绕在她的身旁,一闪一烁的路灯闪耀在她悲伤欲绝的脸庞之上。 咯噔咯噔咯噔………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贯穿小巷的寧静,逐渐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凌洁莹和小命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在烟雾繚绕的巷口之中,隐约能够看见,一位男人迈着摇晃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她们走来。透过墙上的反射,凌洁莹能够注意到,这位男人正是受到枪伤的向子航。 「活下去…….」凌洁莹缓缓放下手枪,将手枪塞回枪袋里,随后擦了擦脸颊的泪水,转过头来,朝着另一边巷口的方向走去。 「不用出手吗?」小命随即跟在凌洁莹背后,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不用。」凌洁莹加快脚步,迅速绕过一个弯,眼神锐利的凝视前方的黑暗。 「让命运来决定我们的生死……….」 ——————————————————————————————————— 「站住…….」 向子航瞪大眼睛,忍着腿部的剧痛,双手举着手枪,一步步地向前行走。在他的视线里,灰暗的小巷就像是阴森的老宅走道一样,虽然瀰漫着冷光和朦胧的月光,但随着迷雾的笼罩和雪花的荡漾,整个阴暗潮湿的空间还是格外的阴森,浓重的血腥味覆盖了周围的一切。咯噔咯噔…….前方凌洁莹和红瞳女子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站住…….他妈的!」向子航露出痛苦的神情,停下脚步,他愤怒的将手枪扔到地板上,撕心裂肺的怒吼着。「还是…….来不及吗?」 下一秒,一股冷风吹拂他的四肢,类似鐘声的诡异声响从耳边响起,咚咚咚……沉重的声响持续不断的回盪着。向子航紧皱眉头,气喘吁吁的靠在骯脏的墙边,绝望的低着头沉思着。 「主命…….我所做的,从来就不是改变人的生死,我是改变命本身…….」向子航低着头,向前踏了一步,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凌洁莹身影消失的黑暗处,喃喃自语地说道。「名曰主命………」 霎那间,碰碰碰,三声巨大的掉落声从向子航背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人体器官爆裂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喷洒到了向子航的脸颊之上,伴随而来的是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他绷紧神经,缓慢地转头…….. 在被鲜血淹没的地板上,躺着三具因为跳楼而支离破碎的尸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年约四岁的孩子…….他们的眼神空洞,嘴巴轻微张开,鲜血佈满他们的全身,苍白的脸庞上显现着恐惧的神情。 他们正是温皓东一家三口。 一闪一烁的路灯照耀在血淋淋的尸体上,冷雾轻抚过逐渐向暗处流动的鲜血。温皓东瞪大眼睛,全身颤抖,悲痛的情绪一下子涌现了上来,一滴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沾湿了佈满血跡的脸颊。他摇摇晃晃地朝着尸体踩进了一步,跪倒在尸体面前。 「如果说…….如果说…….佛祖真的存在的话,如果菩萨真的存在的话……..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怎么会允许…….地狱存在于人道之中?」向子航低着头,将口袋里断头的地藏菩萨佛像拿出来,紧紧握在手中,瞪着眼前支离破碎的尸体,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颤抖的嗓音说道。 随着寒风的吹拂,和冷光星辰的微弱光芒下,从向子航头顶的天空中,逐渐飘落两张写着「遗书」二字的信封,就像是逐渐飘落的雪花一样,又像飞舞中的蝴蝶一样,彼此绵延交错,缓慢地落下………. 「人生从来就不公平……..为何选中我们?为何选择我们活在地狱之中……..我们明明已经,付出所有努力了……..」向子航抬头,绝望地看着逐渐飘落的两张信封,泪流满面地说道。 「为何还要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来折磨我们………..」 ——————————————————————————————————— 刺眼的阳光穿透云层,无情地撒在闷热的大地之中。金黄色的光芒穿透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同时也照耀在市中心最显眼且高耸的凤凰集团大厦之上。凌洁莹站在办公室中的落地窗前,面对着温热的阳光,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楼底犹如玩具般小巧的汽车和行人。 在办公室的门口,站着一排穿着西装的黑衣人,他们恭敬地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而穿着黑色皮衣的小命则靠在办公桌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瞪着凌洁莹的背影。 「亲情。」小命皱紧眉头,张开嘴巴小声地说道。 「是时候了吧…….?」凌洁莹双手叉腰,嘴里叼着燃烧着的香菸,冷冷地说道。 「嗯,要在一天之内解决两个人。警方那边不用担心,什么都谈好了……….」小命抬起头来,用机械般的语调说道。 「你来解决第三个人,我去见第四个人。」凌洁莹向前踩了一步,将口袋里的一叠纸张扔到后面的桌上,眼神锐利的瞪着窗户外的阳光,语气严肃地说道。 「第三名男子叫做薛家樑,今年二十二岁,是东区市井小巷中着名的小混混,经营着无数间当铺,经常在夜晚出没,最近交了一个感情非常好的女朋友,经常和女友在晚上散步。关于他晚上会出现的小巷,我已经写在纸条中了。」 「爱情。」小命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第四名男子名叫江宗希,今年三十二岁,曾是公司的主管,如今因为一场严重的车祸,双腿骨折被迫躺在医院中。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有一位与他关係非常好的兄弟照顾者他,由我亲自去解决他。」凌洁莹抬起下巴,吸了一口嘴里的香菸,漫不经心地说道。 「友情。」小命面无表情地闭起眼睛,低声说道。 「第三个人……薛家樑交给你了。」凌洁莹将香菸扔在地板上,持续瞪着透明的玻璃,缓缓地说道。 「我吗……?」小命皱起眉头,伸出手指指着自己,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来自地狱,还不了解真正的人性吗?」凌洁莹缓缓转过头来,以锐利的目光瞪了小命一眼,随后抬头看向那些站在门口的黑衣人。 「把那个人的脑袋砍下,寄给警方。」 第四十三杯酒 或合掌者、讚叹者、作礼者、恋慕者,是人超越三十劫罪。—————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砰砰砰…..一声声沉重的敲打声从狭小骯脏的仓库内传来,伴随着男人凄厉的哭喊声,透过从破旧窗户照进来的一缕缕阳光,一名男子坐在仓库的正中央,他的手脚被绳子牢牢绑住,一滴滴鲜红色的血液从全身上下的割裂伤涌出,温热的空气回盪在充满血腥味的仓库内。 「黑手套是吧………黑手套…….」男子双眼无神地低着头,喃喃自语地说道。他右手手掌的手指被剁掉了三根,血肉模糊的手指随着鲜血掉落到了地板上,全强被鲜血所覆盖。 向子航站在男子的正前方,气喘吁吁的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菜刀,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任由从男子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沾染他苍白的脸颊。而在向子航的四周,站着陈警官和侦查科的同事,他们的手里握着手枪,忧心忡忡地看着站在最中央的向子航。 「我只问一次,江宗希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是凤凰集团的员工,不可能不知道的。」向子航蹲下身来,握着男子的右手手掌,举起菜刀,挥刀砍下,温热的鲜血再度涌现出来,喷洒到地板和天花板之上,随着血淋淋的手指落地,男子面露极为痛苦的神情,发出强烈的呻吟声。 「不要以为我是好惹的…….」向子航冷笑了一声,再度举起滴落鲜血的菜刀,对准男子的腹部,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更加惨烈的尖叫声回盪在整个仓库之内,在向子航缓缓拔出鲜血淋漓的菜刀后,一条条佈满血肉的肠子从裂口处滑落。 「够了……向哥。」陈警官拍了拍向子航的肩膀,紧皱眉头,担忧地说道。 「做什么都不够…….做什么都不够。」向子航紧紧咬着嘴唇,用力甩动手中的菜刀,低声说道。 「很难想像……..是什么样的世界,让一个尽忠职守的警察变成这样的………」男子痛苦的咬着牙,一滴滴鲜血从嘴角滑落,头发和额头早已被鲜血沾染。 「你也有家人吧?」向子航擦了擦沾满鲜血的西装,将手中的菜刀扔到地上,瞪着男子血淋淋的身体,低声问道。「一个刚结婚的年轻老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你很爱他们……..无时无刻都替他们着想,在孩子生日时,你开心的可爱的孩子办了个盛大的生日派对。」 「你想……表示什么?」男子抬头瞪着向子航,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我不仅会以最残忍的方式虐杀你,更会找到你最心爱的妻子和孩子,同样用这种方式虐杀他们………我会一刀一刀的割开他们的肉,强姦你的妻子、用电锯割开你孩子的身体,让整件仓库佈满他们的鲜血,任由他们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的吼叫,但我不会停止……..直到他们失血过多为止,我都会用最残忍的方式虐待他们。」向子航低下头来,蹲在地板上,瞪着男子徬徨的双眼,冷冰冰地说道。 「现在…….告诉我,第四个人,江宗希到底在哪里?回答我的问题,你就可以回到你最心爱的家人身边。」 「你是认真的吗…….?」男子痛苦地咬着牙根,用颤抖的嗓音问道。 「我是警察,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向子航瞪大双眼,语气坚定地说道。「告诉我他的行踪,你就可以离开………」 「市中心的医院,查阅病例资料就能找到他。」男子将头瞥向一旁,吐出一口鲜血,战战兢兢地说道。「江宗希,三十二岁,因为车祸而住院。」 向子航点了点头,随后流露出一丝兇狠的神情,缓缓站起身来,从腰间枪袋里掏出手枪,指着男子的头部………. 扣上板机的一瞬间,「碰」的一声巨响,还没等男子反应过来,子弹从枪口迸溅而出,划破灰暗的空气,直接击中了男子的头部。男子的头部瞬间爆裂,全身瘫软倒在血泊之中,温热的鲜血夹杂着怵目惊心的头骨和大脑组织,喷洒到椅子旁的地板之上。 向子航吸了一口气,甩动了一下冒着白烟的枪口,随后转过身来,将手枪插回枪袋里,迈开脚步,朝着仓库的门外走去。与此同时,陈警官也紧紧跟在他的后方。 「做的…..太过分了吧?」陈警官跟随向子航的步伐走出了仓库的大门,踏进了一处阴森的小巷之中。虽然现在的时间太阳仍未下山,金黄色的光芒洒满狭小的巷子,但无人的小巷仍然瀰漫着孤独的落寞感。 「活在世界上,做什么都不过分。」向子航靠在墙壁旁,叼起一根香菸,面无表情地说道。「第三个人就交给你们了,常在东区街道出没的薛家樑,平时为非做歹,你们可以用这些罪名将他保护起来。」 「向哥……」陈警官也叼起一根香菸,流露出忧愁的神情,低声说道。 「第四个人我独自处理,市中心的医院……..江宗希。」向子航掏出打火机,为嘴里的香菸点起火来,喃喃自语的说道。「为了即时处理掉公司内打算爆出洗钱证据的员工,凌洁莹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出手,我们时间不多了………….」 「即使现在破案,也无法逮捕凌洁莹了…….你还不知道吗?!向哥,还是你一直在装傻?!刑事局高层已经决定放弃调查了你还不知道吗?!难道我一定要那么明显的告诉你,这一切都是高层为你设的局你才肯罢休吗?!」陈警官露出严肃的神情,激动的扔掉手里的烟蒂,满脸通红的朝着向子航吼道。 「为什么高层在案发一开始就指定你调查?为什么要在灭门案如此重用你这个黑手套?!你他妈还不知道吗?高层想要藉凤凰集团之手处理掉你这个警方的黑手套啊……….你是警方不可告人的污点,他们想利用这起案件彻底抹杀掉你,现在下达停止调查的命令,就代表………」 「我的时间不多了。」向子航吸了一口香菸,抬起头来望着被夕阳笼罩的天空,喃喃自语的说道。「高层和凤凰集团达成了共识,官官相护,贪污行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么…..」陈警官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那又如何?」向子航向前踏了一步,叼着香菸,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那又如何……」陈警官低下头来,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我是警察,逮捕杀人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向子航背对着陈警官,从枪袋里拔出手枪,将手枪举到肩膀处,缓缓说道。「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被精心设计的陷阱,那又如何呢?就算我知道这一去有去无回,那又如何呢?就算我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女儿,那又如何呢?我有我的原则……..」 「因为我是警察。」一缕缕泛红的夕阳洒在向子航的身上,他轻轻甩动着手里的枪枝,扭头向后瞥了陈警官一眼,微笑着说道。 「向哥…….」陈警官缓缓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从不后悔帮你们背负骂名,因为我是警察。」向子航保持着微笑,缓缓将手枪塞回枪袋里,叼起香菸,凝视着前方车水马龙的巷口,歪着头说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承认那两枪是我开的,从没后悔过…….哪怕我的妻女不堪痛苦离开了我,我也从未后悔过,因为我是警察。」 「…….」陈警官面露痛苦的神情,一滴滴的泪珠在眼眶内打转着。 「接下来,请你们务必遵守高层的指示,否则我一切的努力就白费了。」向子航双手插进口袋里,迈开脚步,微笑着说道。 「下辈子再见吧…….」 第四十四杯酒.童话 普广,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或彩画形像,或土石胶漆,金银铜铁、作此菩萨,一瞻一礼者,是人百返生于三十三天,永不堕于恶道。—————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哗啦啦…..在寒冷的夜空中,倾盆大雨伴随着湿气,悠然地落在寂静的大地之上。寒风夹杂着大雨,尽情地笼罩这片被黑暗侵蚀的山坡中,一缕缕路灯散发的黯淡光芒轻巧地点缀在滂沱大雨之中。座落于郊区的灵骨塔竖立在朦胧的大雨之中,犹如一座幽深的城堡一样,孤零零地被大雨繚绕着。在灵骨塔前方的台阶上,向子航拖着狼狈的身子,全身被大雨淋湿,面无表情地走上最后一阶台阶。他右手拿着一个装有啤酒的玻璃瓶,左手紧紧握着一个湿漉漉的小熊玩偶,缓缓地走到了灵骨塔门前的小广场上。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我是你生命中的光芒,是你生命中的天使,是我照亮了你内心深处的黑暗。」向子航停下脚步,低下头来,朝着口中灌了一口酒后,缓缓地举起酒瓶,低着头,一边啜泣一边说道。「其实应该相反才对,每当我工作遇到挫折、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时侯,你一直陪伴着我,为我加油打气,是你让我逃离了地狱……你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天使。我们曾经彼此许下誓言,永远陪伴对方………永远………」 「我还记得…….你非常想要有个孩子,我们非常虔诚的请求观音菩萨献给我们一个可爱的孩子,我们愿意一辈子陪伴着她,给予孩子一切。」向子航抹了抹被雨水打湿的脸颊,继续举着酒瓶,低着头说道。「求子的愿望成真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在病床上多么开心的抱着你……..抱着我们可爱的女儿,我当时对自己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守护我的家人们,因为你们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芒………」 哗啦啦……滂沱大雨随风落下,沾湿了向子航的衣服、头发和脸颊,眼泪的泪水顺着雨水,缓缓地落到了潮湿的地板之上。向子航悲伤地举着酒杯,一边哭泣一边低着头,任由雨水继续拍打着他的身体。 「我还记得,我们和女儿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温暖的日子,我们常常一起沙发上看电影,女儿喜欢看动画片,我也很乐意陪她一起看………去游乐园玩时我们永远是玩的最开心的,拍下了许多开心快乐的合照,女儿还嫌我们幼稚。每当我伤心难过时,女儿的微笑总会融化我的心灵,让我重新振作起来面对生活。我爱你们……..你们永远是我的天使,永远……….」向子航啜泣着抬起头来,眼泪打湿他的眼眶,悲痛的情绪无休止的涌上心头,让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温热的眼泪一滴滴的流下。 「我还记得…..女儿一直喜欢小巧可爱的东西,在我们去游乐园玩时,她曾经跟我说她想要一个小熊玩偶,我一直记到了今天……..」向子航捏了捏左手中被雨水染湿的小熊玩偶,颤抖地说道。 在灰暗的滂沱大雨之中,小命的身影出现在了树木的后方,她全身同样被雨水沾湿,双眼留着两行眼泪,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小广场上的向子航。 「直到那天来临为止………因为我的关係,让你们遭受了无法言喻的网路暴力和亲朋好友的谩骂。我知道你活得非常痛苦,每天都尽可能抽开工作陪伴着哭泣着的你们。你曾经对我说,你不怪我,落入地狱完全是命运的错,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命运,你愿意自己承担一切………..直到……」向子航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孔,凝视着不断下着雨的夜空,哭泣着说道。 「直到你们离开我那天…….我还记得那天我加班到深夜,特意去百货公司买了一个可爱的小熊玩偶,准备送给女儿,我期待她欣喜的可爱笑容,我期待你笑咪咪地迎接我回家,我期待……….我们都像是童话中那样幸福美好,永远温暖彼此地心灵,肩并肩一起走下去………」 「可这一切,都破碎了。」 在向子航的眼里,一缕缕迷雾逐渐笼罩在他四周,遮盖了他所有的视线,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又把他拉回到了那个心碎的夜晚。 在被冷光笼罩的公寓中,向子航踩在血泊之中,脸色苍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倒卧在沙发旁,妻女被割开喉咙的尸体……而行凶的菜刀,正是妻子手中握的那一把……… 手中的小熊玩偶缓缓落下,落到了血泊之中,溅起了一滴滴鲜血。 「拜託…..拜託……拜託…….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向子航像是发疯了一样,一边哭泣着一边绝望的大吼大叫,疯狂地拥抱着妻女的尸体,捂着她们血淋淋的脖子,跪倒在地板上,绝望的哭泣着。「不要……离开我…….拜託拜託拜託……..呜呜呜…….」 迷雾渐渐消散,玻璃破碎声再度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雨水的滴答声,把向子航拉回到了现实里。向子航继续低下头来,高高举起酒瓶,任由眼睛里的泪水持续落下。 「在你们离开我后,我一直保留着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公寓,即使长了蜘蛛网我也要保留下来。我无法忘记你们的身影,无法忘记你们曾经带给我过的温暖,无法忘记你们的笑容……..」 小命瞪大红色瞳孔,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继续落下………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们,我没有保护好最心爱的你们,完全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向子航伸出手臂,把酒瓶中的啤酒倒在被雨水冲刷的地面之中,随后跪倒在地面上,将酒瓶扔向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型摺叠刀。 「好几次我强迫自己重新开始正常生活,忘记你们,忘记…….曾经的生活,但我就是办不到…….我这时候才知道,你们就是我生命的一部份,是我在黑暗中一直追逐的那道光芒。」 「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忘记你们,你们永远是我心中的天使…….我无法忘记我们一家人曾经度过的日子,一起度过的温暖时光。可是….可是我内心非常清楚,已经回不去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们脸上温暖人心的笑容了……连可爱的小熊玩偶,我也无法交到女儿的手上。」向子航伸出左手手腕,一边啜泣着一边握着小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一阵剧痛后,出现了一条条鲜红色的血痕,滚滚鲜血从伤痕窜出,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一滴滴落到地面之上。 站在树旁的小命也逐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表情落寞地凝视着向子航跪倒在大雨中的身影,一滴滴泪水从脸颊滑落。她缓缓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用颤抖的双手将尖锐的刀锋对准自己的脖子……..泪眼汪汪地看着闪烁着冷光的刀片。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佛祖、有菩萨的话……..为什么要让我们堕入无间地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这世界真的有因果的话,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做错了……..做错了什么………」向子航跪倒在地,更加猛烈的雨水拍打他湿漉漉的全身,他瞪大充满泪光的双眼,悲伤地扔掉手中的小刀,绝望的朝着灰暗的夜空大吼。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就这样……离开我……」向子航缓缓低下头来,捏着手中可爱的小熊玩偶,哭泣着说道。「不要就这样离开我……..拜託拜託…….」 小命用力咬着嘴唇,露出痛苦的神情,泪水不间断的落下,啜泣着将刀尖轻轻刺入自己的脖子皮肤之中,少许鲜血从皮肤渗出。 滴答滴答,一阵阵雨水伴随着寒风,拍打在向子航沧桑的背影之上,在一闪一烁的灯光之下,向子航的表情逐渐变得冷静,原本失控的情绪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我晚点就回家,晚点就回家……..」向子航吸了吸鼻子,缓缓地将手中的玩偶摆在广场正中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但在我回家之前,我会………」向子航将手伸入口袋中,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迈开步伐,缓慢地走向离开灵骨塔的阶梯。 「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第四十五杯酒.枯萎的晨星 如是等辈,现在世中及未来世,常得百千鬼神日夜卫护,不令恶事輒闻其耳,何况亲受诸横。—————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如来讚叹品第六。gt; ——————————————————————————————————— 喀…..向子航推开沉重的大门,走进了沉寂的病房之内。在笼罩着沉默的夜色之中,阴冷的微光轻轻照耀在狭小寒冷的室内,与其馀所有的病房大同小异,这间病房氛围同样相当压抑,一张白皙的床板摆在房间正中央,电视掛在病床正前方,一幅诡异的画作被摆放在墙边,在冷雾的围绕下显得特别的幽深。窗户旁的窗帘被一缕缕寒风吹拂,透过窗户,微弱的月光映照在病床旁的柜子和发出滴答声的医疗器材之上。 滴答滴答…..刺耳的声响贯穿整间沉闷的病房,在病床的右侧,一名年约三十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推着轮椅,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在冷色月光的轻拂之下,坐在轮椅上,双腿被绷带包扎的男人正是向子航印象中的江宗希。他表情落寞的咬着嘴唇,不停晃动自己的身体,任由轮椅发出难听的声响。 一进入狭小的病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他们手里各自握着手枪,表情锐利的站在墙壁旁,以兇狠的眼神瞪着进门的向子航。将目光转到另一侧,凌洁莹坐在病床的另一侧,同样穿着黑色西装,嘴里叼着香菸,面无表情的翘着脚瞪着轮椅上的江宗希。 向子航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并没有红瞳女子,小命的踪影。 「我很高兴你来了……..警察先生。」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紧紧抓住轮椅的边缘,轻声说道。「警方宣布结案的今天,你可以趁着今晚逃到远方的,但你还是选择过来了,谢谢你……….向你表达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意。」 轮椅上的江宗希也抬起头来,对着向子航点了点头,落寞的神情始终没有从他的脸庞离开过。 「怎么称呼呢?」向子航向前踏了一步,瞇起眼睛,低声问道。 「叫我王先生就好。」男子缓缓低下头来,全身颤抖了一下,轻声说道。 「江先生是我多年的兄弟,他曾经……在我陷入最黑暗的深渊时拉过我一把,在我穷困潦倒,甚至被黑帮威胁时主动帮助我。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如今他遭遇了如此处境,我不可能……..坐视不管。他曾经陪我走过最曲折的道路,如今他最后的一段路,我也要陪他走完。」 江宗希全身抖动了一下,在他的眼角之内,泛起了细小的眼泪。 「我曾经……体验过富足繁华的生活,在我位于权力顶峰时,无数的人们向我投来虚偽奉承的话语,上流人士每个人都想讨好我。」江宗希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包扎的双腿,悲伤地说道。「但……当我真正落入困境时,只有他愿意陪着我………」 「一起走完最后的路,是哥们应该做的。」王先生吸了一口气,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前面的道路,是地狱………」向子航迈开步伐,无视于瞪着他的黑衣人和凌洁莹,擅自走到了轮椅前方,低声说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王先生紧紧抓着轮椅,歪着头,迅速收起脸上悲伤的神情,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不是吗……?」 向子航点了点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拉开一张摇晃的木椅,将木椅移动到轮椅面前,坐了上去。在微弱冷光的照耀下,伴随着抚过脸颊的寒风,站在轮椅后方的王先生看起来特别的憔悴。凌洁莹晃动了一下夹菸的手指,将视线移到向子航的身上。 「即便如此,也愿意前往吗?」向子航眨了眨眼睛,缓缓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道。 「即便如此,我也甘愿前往。」王先生苦笑了一声,歪着头,在黯淡光芒的映照下,他的微笑透露着无尽的悲伤。 「要不然……..还算是个男人吗?」 王先生说完这句话后,沉默的空气在整间病房徘徊着。黑衣人仍然站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犹如雕像一样时时刻刻监视着对话中的三人。而凌洁莹则继续叼着香菸,坐在椅子上,任由一缕缕白烟抚过她冷酷的脸庞。 「今天是……警方宣佈结案的日子,悬案确定。接下来刑事局将会把重心放在洗钱案上,你必须在今晚结束这一切,是吧?凌小姐。」向子航缓缓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你很清楚地狱长什么模样。」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眯起尖锐的眼睛,凝视着向子航,缓缓说道。 向子航苦笑了一声,擦了擦后颈的雨水,伸出左手手腕,凝视着一道道仍散发着血腥味的血痕。在冷光的衬托下,一道道伤疤宛如刻进内心一般,深深刺入向子航的心里。在那一刻,他理解了王先生话语中所有的内涵。 王先生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时间,低头在江宗希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推动轮椅,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我能够顺利出去的话,我就把一切真相告诉你。」江宗希晃动了一下轮椅,双眼无神的看着向子航,伸出右拳,以低落的语气说道。「我们的车停在地下一楼,曌也知道。」 「一言为定。」向子航也举起右拳,触碰了一下江宗希的拳头,说道。 凌洁莹站起身来,扔掉手里的烟蒂,缓缓地走向病房大门………礼貌地为江宗希和王先生打开了房门,随后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掏出另一根香菸,叼在嘴里。目送着王先生推着轮椅缓缓离开病房内。 「这次……可不可以公平一点?」向子航缓缓站起身来,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 「他们进电梯后,我们才开始。」凌洁莹吸了一口香菸,从腰间枪袋里掏出手枪,以冷淡的语调说道。「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在阴暗的走廊里散步,可以吧?」 「可以。」向子航点了点头,从腰间枪袋里掏出手枪,紧紧握在手中,表情严肃地走向门口。 ——————————————————————————————————— 凄厉的哀号声遍佈整条阴暗的小巷之中,伴随着一阵阵夹杂血腥味的冷雾,轻巧地点缀在躺在地板上,不停挣扎的一对情侣身上。在一闪一烁路灯的照耀下,「第三个人」薛家樑全身沾满了鲜血,光线亮丽的外套上佈满了弹痕,正抱着同样倒卧在地面上,全身中弹的女友,躺在血泊中不停挥舞四肢。小巷两旁的墙壁洒满了涂鸦般的鲜血和弹孔。 「救救……救救她,呜呜呜…….拜託不要……求你了。」薛家樑悲痛地拥抱着沾满鲜血的女友,一边哭泣着一边痛苦地吼叫着。 在血色的辉映之下,面无表情的小命提着一大罐汽油桶,瞪大鲜红色瞳孔,提起桶子,哗啦啦地将汽油倒在挣扎中的两人身上。 即使全身被汽油浸湿,薛家樑的啜泣声依然回盪在小巷之中,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枪伤,而是拼命地拨开没有气息的女友身上的汽油。伴随着悲痛的呻吟声,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昔者吾亦信之,人间信有光明。而实不然者,以善恶敢以地狱,一为人所擅………」小命将空着的汽油桶扔向一旁,转过头来,一边将手插进口袋中,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 「无间地狱。」在行走的过程中,小命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起火后,向后一拋。 一把剧烈的火焰瞬间席捲整条小巷,伴随着一缕缕冷风,将挣扎中的薛家樑没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第四十六杯酒.地狱 吾观地藏威神力,恆河沙劫说难尽,见闻瞻礼一念间,利益人天无量事。—————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见闻地狱品第十二gt; ——————————————————————————————————— 「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 向子航和凌洁莹肩并肩走在闪烁着黯淡冷光的走廊之内。大约五、六名黑衣人手里握着枪枝,紧紧跟随在两人的后方。咯噔咯噔……清脆的脚步声回盪在被冷雾包围的空间里。这条狭长的走道一直延伸到电梯口,在光线的最末端,电梯内的刺眼光源里,王先生推着江宗希,缓缓地走入了敞开的电梯之中。 「怎么说呢?为什么羡慕我?」向子航迈着缓慢的脚步,瞇着眼睛凝视着走入电梯的两人,轻声问道。 「至少你心中有光。」凌洁莹单手持枪,另一隻手插走口袋里,冷冷地说道。 「心中无光,才能走得更远。」向子航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这是第几次了呢?我们两人对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凌洁莹露出严肃的神情,晃动着持枪的手臂,轻声问道。 「最后一次。」向子航瞪大双眼,凝视着逐渐关闭的电梯门………. 「祝你好运。」凌洁莹停下脚步,伸出左手拳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谢。」向子航瞥了凌洁莹一眼,伸出右手拳头,触碰了一下她的右拳。 冷光柔和地照耀在向子航和凌洁莹阴沉的面容之上,向子航紧紧握着手里的枪枝,跟着凌洁莹同时停下了脚步。在两人的左右侧,除了紧闭着门的病房以外,还有紧闭着逃生楼梯的大门,在寒风的笼罩下,笼罩着一缕诡异的幽光,两扇逃生楼梯的大门相互对望。 在向子航的视线里,电梯门缓缓闔上………..在闔上的一瞬间,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踢开了自己右侧的逃生门,用力握住手枪,踏上了阴暗的阶梯之中。与此同时,凌洁莹也推开了左侧的逃生门,迈着急促的步伐跑了进去。 霎那间,后方跟着的黑衣人蜂拥而上,紧握着枪,跟着向子航的步伐,涌进了右侧的逃生门内。 阴暗的楼道间瞬间被冷漠的肃杀之气笼罩,一缕缕黯淡的蓝光照耀在通往地下一楼的狭窄通道之间。在一层层楼道的墙边,站着数为穿着黑色西装的黑衣人,他们左手握着手枪,右手握着锋利的菜刀,宛如嗜血的猛兽一样向子航的方向扑过来。 向子航紧紧咬着嘴唇,一边朝着楼底狂奔,一边甩动手里的手枪,朝着楼上的黑衣人开枪,砰砰砰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声贯穿楼道的寧静。向子航怒吼一声,屏住呼吸,扑向朝他挥砍菜刀的黑衣人,在他还没精疲力尽之前,抓住黑衣人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量抬起腿来,一脚推开黑衣人的腹部,夺取了他手中的菜刀,并朝着他的头部开了一枪。 砰…..子弹贯穿他的头部,黑衣人倒下的瞬间,鲜红色的血液绽放在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之上。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再度涌现了上来,伴随而来的是向子航一边朝着底下的楼道开枪,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菜刀,鑽入密集的人群之中,疯狂地朝着自己的四周挥砍、开枪。 一瞬间,如同喷泉般的血液席捲了整条楼梯。黑衣人的菜刀和子弹一次次的划过向子航的皮肤。在混乱的打斗中,向子航瞇起眼睛,忍受着不断喷涌上来的鲜血,忍着皮肤的剧痛,一遍遍地割开黑衣人的皮肤、朝着他们的头部开枪,如同舞台上尽情跳舞的舞者一样,将自己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喷涌出来的鲜血像是河流一样洒满楼道,尖叫声和凄惨的尖叫声此起彼落。 菜刀不间断的切割着黑衣人的身躯,墙壁上佈满了弹痕和血液,一具具尸体堆叠在充满血腥味的楼道之间,向子航浑身是血的趴倒在楼梯间,趴倒在地面上,一边翻滚着下楼梯,一边开枪、挥舞手臂挥砍,强迫自己无论保持镇定。伴随着惨烈的吼叫声和不停绽放的鲜血,向子航已经逐渐来到了地下一楼………….他摇摇晃晃的用手撑着鲜血淋漓的扶手,站起身来,躲避过黑衣人的挥砍,挥舞早已钝了的菜刀,用力朝着他的颈部动脉砍去。 温热的鲜血洒满面部,直到最后一名黑衣人的头颅被他割开为止。剧烈的阵痛感让他几乎丧失判断能力,头顶的鲜血宛如沐浴过血河一样,向子航用力的咬着嘴唇,气喘呼呼的靠在通往地下一楼的大门前……..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了逃生门。 ——————————————————————————————————— 警车刺眼的灯光洒满阴暗的马路之间,闪烁在被火焰吞噬的小巷之间。 陈警官站在被熊熊火焰覆盖的小巷前,数名警察靠在车旁,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具早已被大火吞噬的焦尸。橘黄色火光照耀在他阴沉的表情之上。 「报告,医院那边出事了,是否要去支援?」一名员警走到陈警官的身旁,低声说道。 「不然我以前的努力都白费了……..」陈警官瞪着火焰中的焦尸,默默地拿起了手机,将手机贴在耳边,接起了高层打给他的电话。 「警官?」警员轻轻拍打陈警官的肩膀,低声问道。「向哥恐怕……..」 「不用………」陈警官继续将手机贴在耳边,眉头深锁,任由火光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上,并冷冷地说道。「不用。」 ——————————————————————————————————— 咯噔咯噔……向子航全身被鲜血覆盖,他忍着强烈的剧痛,紧皱着眉头,一拐一拐地行走在阴暗的停车场之中,在微弱冷光一闪一烁的照耀下,能够清楚看到,王先生和江宗希倒在一处被光源包围的墙壁旁,轮椅倒在他们身旁,如同花瓣绽放的鲜血喷洒在他们身后的墙壁上。 而在两人的面前,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在发动引擎………透过阴暗的车窗,隐约能看见驾驶座上的凌洁莹。 「地狱…….」王先生虚弱地伸出血淋淋的手臂,用最后的力气护着朋友的身体。 向子航用力的咬着牙根,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枪,缓缓地走到了黑色轿车的旁边。举起手枪,将枪口指着正在握着方向盘上的凌洁莹。 「停车,熄火…….」向子航甩动着手里的枪枝,一边吐着口中的鲜血,一边摇晃车窗,以颤抖的嗓音嘶吼着。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向子航身后传出。下一秒,一根木棍狠狠砸中他的头顶,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向子航完全失去知觉,他感到一阵晕眩,狼狈地倒在了黑色轿车旁。 「地狱。」凌洁莹踩动油门,握着方向旁,朝着王先生和江宗希倒卧的墙边撞去…….. 砰砰砰…..数声撞击声和凄厉的哭喊声贯穿整个停车场,向子航虚弱地趴在地面上,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在模糊的视线中,鲜血染红了整面墙壁,王先生和江宗希的尸体被撞得体无完肤,宛如被捏碎的人体碎块一样,血肉黏在墙面之上,任由凌洁莹的汽车不停撞击。 十几秒后,引擎声逐渐停止,凌洁莹缓慢地打开车门,手中握着一根插满铁钉的木棍,冷漠地走向被碾成肉泥的尸块。 「不……」向子航伸出右手手掌,嘴角掛着一丝鲜血,绝望地嘶吼着。 凌洁莹并没有理会向子航,她走到了尸块的旁边,举起铁钉木棍,面无表情地挥动手臂,一遍遍朝着血肉模糊的肉泥砸去。砰砰砰……..随着她一次次敲打,肉泥喷洒出的鲜血飞舞在向子航的面前………逐渐遮挡了他的视线。 咚咚咚…….犹如敲鐘的沉重响声唤醒了向子航 向子航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在一阵阵阴风的吹拂下,他缓缓地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皮肤上的一阵阵刺痛感,他撑着旁边的柱子,抹去了脸颊上沾黏的鲜血,并狼狈地站起身来,瞇起眼睛俯视着周遭的环境。 「地藏王菩萨…….」向子航气喘吁吁地吐出一口鲜血,摇晃地扔掉手上的手枪,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在阴暗的停车场走动着。 在灰暗的停车场内,两具悬掛在横梁上的尸体出现在向子航的面前,随着寒风的荡漾,轻轻地摇晃着。同时,两封白色信封的遗书缓慢地飘落在尸体的脚边,掉落在被冷光笼罩的地面之中。 「地狱………」向子航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个断头的地藏王菩萨佛像,紧紧握在手中,一拐一拐的撑着旁边的墙壁,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地狱。」 ——————————————————————————————————— 向子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坐在明亮的侦讯室里,一高一矮的警察坐在他的对面。前面坐着温暖的光线照耀在他苍白的脸孔上,与先前不同的是,向子航的眼眶浮现了些许泪光。 「这就是你……全部的经歷吗?」矮警察敲打着手中的钢笔,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向子航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站起身来,穿起西装外套,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们能不能肯定,你说得内容都是真的呢?」高警察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 矮个子警察甩动了一下手中的相片,在光线的照耀下,那个本该印刷着红瞳女子,小命全身的照片,其实一片空白……….. 只有在向子航眼中,才看得到小命的模样。 「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向子航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朝着侦讯室的门口走去。 「这样会……过得比较轻松。」 「其实,我也是这样。」向子航打开侦讯室大门,缓慢地走了出去。 第四十七杯酒.当年情 若男若女若龙神,报尽应当堕恶道,至心归依大士身,寿命转增除罪障。—————lt;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中—见闻地狱品第十二gt; ——————————————————————————————————— 向子航缓慢地穿梭在拥挤的警局办公室之中,刑事局内还是像他印象中那样,既杂乱又吵杂,无序的文件被随意堆叠在桌面上,各式各样的垃圾摆放在角落里,空气里瀰漫着熟悉的气息,阴冷的空气吹拂在向子航苍白的脸庞上,他微微一笑,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但与平时不同的是,在场所有的警员,看到向子航从侦讯室内出来,纷纷站起身来,流露出复杂的神情,目不转睛的看着向子航。 向子航默默地走到了警局门口,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后方。陈警官手里拿着一个白色信封和警帽,气喘吁吁地走到他面前。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吧?」向子航伸出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市中心医院的病歷证明。」陈警官将手上的白色信封递给向子航,随后将一张照片摆在胸前。「知道这个人吧?」 「这是?」向子航将信封塞到口袋里,凝视着那张照片,皱着眉头说道。 照片中显示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摆放在被染红的行李袋中,人头的光头发型十分显眼。 「凤凰集团的全董。」陈警官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今晚刚被寄来警局的。」 「这是对我的警告,无论我逃到哪里,他们总会找到我的。」向子航叹了一口气,从陈警官手上接过警帽,将警帽戴到头顶。「我是他们最后的目标了,高层和他们交易过了,只要杀了我,这一切才能完结………」 「你真的要去吗……..?」陈警官皱着眉头,担忧的问道。 「有些事情,是我应该去做的。」向子航伸手调整了一下警帽的帽簷,微笑着说道。 「我想,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吧。」陈警官转头看了一圈纷纷站起身的员警们,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我从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个警察。」向子航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看着陈警官,缓缓说道。「从来没有忘记过……..」 「向哥,无论你的结局是什么,一定要记得…..」陈警官以颤抖的双手按压着向子航的肩膀,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 「光在哪里我是知道的。」向子航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口的正中央,坚定地说道。「下辈子再见,同事们。」 「立正,敬礼!」陈警官站直身体,伸出手掌,恭敬地摆出敬礼的手势。在场所有的警员,也跟着陈警官的动作,站直身体,对着向子航摆出敬礼的动作。 这次,向子航没有无视敬礼,他瞪大眼睛,双腿并搂,缓缓举起右手手掌,贴在眉间,对着在场所有警员摆出敬礼的姿势。 ——————————————————————————————————— 电梯门打开,向子航穿着西装,一步步地走出了门外。凤凰集团大楼第五十层楼,位于最顶层的楼道却意外的寒冷,黯淡的冷光照耀在狭长的走道之中,一缕缕冷雾回盪在幽暗的空间里。两侧站满了握着手枪的黑衣人,在走道的最前方正是会议室的所在地。 「请把手枪放在地板上,向先生。」一旁的黑衣人看了向子航一眼,冷冷地说道。 向子航向前踩踏了一步,凝视着走到最前端,从腰间枪袋里拔出手枪,将手中的信封递给黑衣人后,蹲下身来。从紧闭大门内传出的一缕缕光芒,在他的视线里,光线化为朦胧的雾气,温柔地笼罩他的全身,在微光的轻抚下,他的妻子、女儿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面前,走在走道之中。就像是曾经去游乐园玩那样,妻子牵着女儿小巧的手掌,愉快地漫步在他的身前。 在那一刻,向子航感受到了从前的温暖,属于家人的温暖……. 「回家吧…….回家吧。」向子航将手枪轻轻摆在地上,站起身来,跟随妻女的脚步,缓缓走向走廊最深处的会议室。 向子航打开会议室大门,走了进去。在一大片落地窗和阳光的笼罩之下,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俯视整座城市车水马龙的盛况。向子航向前踏了一步,一张长条桌子和椅子摆设在最中央,一缕缕阳光笼罩在会议室偌大的空间内,凌洁莹的身影出现在长桌的最末端,她的身旁跟着红瞳女子和一个个单手持枪的黑衣人。 凌洁莹双手插着口袋,走在黑衣人的最前沿,眼神尖锐的瞪着向子航,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是要我称呼你,凌董事长,还是曌姐呢?」向子航摊开双手,歪着头说道。「姓武名曌,当代的武则天啊,凌洁莹,难怪公司内都叫你曌姐。」 「你知道些什么?」凌洁莹站到向子航身旁,靠在长桌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你作为董事长,在a爆出洗钱案、爆出是你家里人策划背叛公司后,为了保持公司地位、同时也为了安抚公司的民心,不惜以最残忍的方式杀害自己最爱的家人、另外四个人也是同理,你必须尽快处理掉他们,才能让你的公司恢復正轨。」向子航抬起头来,看向被阳光笼罩的窗外,微笑着说道。 「我更知道你们公司与警方高层达成了共识,要趁着这起案件处理掉我这个黑手套,虽然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但自己的命运…….我还是很清楚的。」 「我说得对吗?」向子航眨了眨眼睛,以轻松的语气问道。 「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凌洁莹摇了摇头,彷彿在暗示些什么,从枪袋里拿出两把手枪,摆在胸前,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自己的结局?」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为此而来。」向子航微微一笑,看着凌洁莹身后的小命,轻声说道。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尊重。」凌洁莹将手里的两把手枪递给向子航,随后站起身来,转过头,背对着向子航,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而小命也紧紧跟在她的身边。 「小命….我跟你说过,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我可以改变其他人的。」 「开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凌洁莹将手插进口袋里,一边行走一边以尖锐的嗓音喊道。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的所有黑衣人不约而同的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准向子航的头部。 向子航抓着两把手枪,默默地将手枪塞到腰间的枪袋里。随后转过头来,蹲下身来,缓缓地将头顶的警帽摘下,轻轻地放在被阳光照射的窗户旁,接着站起身来,恭敬地立正,举起颤抖的右手手掌,眼神锐利地朝着警帽摆出敬礼的手势。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一名警察。 做完这些动作后,向子航转过身来,一滴滴泪水从眼眶内流出。他站在长桌的旁边,朝着远处的凌洁莹伸出右手。 与此同时,握着手枪的黑衣人已经分佈在了会议室的四周,枪口全部对准向子航。 「抽根菸,可以吗?」向子航任由眼泪打湿眼眶,张开手掌,轻声问道。 「可以。」凌洁莹转过身来,从口袋中掏出一包香菸,藉由光滑的桌面,将烟盒滑到向子航的面前。 「谢谢。」向子航拿起菸盒,从里头掏出一根香菸,叼在嘴里,随后掏出打火机,为嘴里的香菸点起火来。持枪的黑衣人开始移动步伐,枪口离他越来越靠近。 向子航眼里泛着泪光,强迫自己微微一笑,缓缓地松开握着打火机的右手………..在打火机落地的那一刻,向子航迅速拔出掛在腰间的两把手枪,踢开眼前的椅子,挥动手臂,扣动扳机,开始朝着四面八方的黑衣人开枪。 在那一刻,向子航的脑海里浮现了《当年情》的旋律,这是他妻子最爱的一首歌,幽幽动人的旋律如同柔软的棉花一样,轻轻地覆盖在他的心灵深处。 在回忆中,向子航牵着妻子和女儿的双手,来到游乐园的摄影棚里,那里摆放着一张长椅和许多可爱的玩偶,女儿一看到玩偶,兴高采烈的奔跑过去,抱起一个可爱的小熊玩偶,坐在椅子的右侧。 「怎么了吗?为什么不跟爸爸坐在一起?」向子航坐到椅子的左侧,抚摸着女儿的头部,温柔地说道。 「爸爸太高了!」女儿抱着玩偶,笑着说道。 「对啊,跟爸爸拍照嘛,我们一起拍照才有家人的感觉。」妻子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将女儿抱到椅子正中央,自己做到右侧,微笑着说道。 砰砰砰砰…….此起彼落的枪声响起,子弹随着划破冰冷的空气,在宽敞的会议室内飞舞着。火光四溅,向子航的双枪一次次命中朝他扑面而来的黑衣人,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会议室的桌面、天花板和玻璃窗,犹如一朵朵绽放的花朵一样,铺盖在各个角落之中。与其同时,一颗颗子弹也命中了他的肩膀、四肢和身体,一阵阵地刺痛感扑面而来,子弹贯穿皮肤、撕碎衣服,贯穿皮肤,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不停在黯淡的冷光中绽放鲜红色的色彩。 子弹穿透四肢,向子航身着全身上下的剧痛,任由鲜血从全身上下的伤口喷溅而出,在枪林弹雨中叼着香菸,不停地挥舞手臂,疯狂朝着黑衣人开枪。眼泪从眼眶中一滴滴的留下,与鲜血混杂在一起,他仍旧抱持着笑容,在子弹穿透身体的状态下,不停地扣动扳机,一次次地击中黑衣人的头部。 「等等拍照…..记得要微笑哦。」向子航微笑着抱着女儿,指着自己的脸部,温柔地说道。 「好~」女儿摆动着腿部,笑咪咪地说道。 「露出你最可爱的笑容。」妻子抚摸着女儿的脸部,笑着说道。「这是…..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合照。」 「是啊,第一次合照。」向子航洋溢着笑容,抬头望向镜头。 子弹穿透胸口,疼痛的感觉让向子航几乎失去体力,他一边吐着血,一边挥舞手臂的双枪,不间断的开枪,子弹不断地在他身体爆裂开来,砰砰砰…….剧烈的枪击声没有停止的跡象,他踢倒周围所有的椅子,挥动血肉模糊的手臂,鲜血如同雪花般遍佈在他的四周,在被鲜血淹没的会议室中,他不停地扣动扳机,燃尽自己剩馀的生命……….. 砰的一声巨响,子弹穿透头部,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剧痛。温热的血液喷洒到阴暗的空气之中,向子航向后一仰,一张藏在西装外套口袋内的照片随风而起,宛如飞舞的落叶一样,先是飘到了天花板之上,随后缓缓落下。 向子航露出一丝丝微笑,在佈满鲜血和泪水的脸上,他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松开握着双枪的双手……….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看镜头哦~」向子航抱着女儿,指着镜头说道。 「明白!」女儿微微一笑,抬头望向镜头。「最爱爸爸妈妈了!」 妻子也捧着一个玩偶,靠在向子航的身边,微笑着看着镜头。喀孜一声,摄像机拍下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照片。 那张一家三口的幸福照片,随着天空中飘盪的鲜血,轻轻地落到了向子航的尸体之上…….. 凌洁莹瞪大双眼,凝视着向子航倒卧在地面上,弹痕累累的血腥尸体,靠在墙边,默默地沉思着。而她身旁的小命,则面露悲痛的神情。低着头不停喘着气。 「菜刀。」凌洁莹伸出右手,低声说道。她身旁的黑衣人立刻递给她一把锋利的菜刀。 「地狱…..不过如此。」凌洁莹紧紧握着菜刀,脚踩着一摊摊血跡,缓缓地走到了向子航尸体的旁边,蹲下身来,在所有黑衣人和小命的注视下,举起手里的菜刀,挥动手臂,朝着向子航的脖子一次次地砍去…….. 刀锋切割开他的颈部,一声声惊悚的砍击声回盪在寂静的会议室中,染红了凌洁莹冰冷冷地脸庞。 喀孜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门外的黑衣人纷纷站到两旁,恭敬地站直身体。凌洁莹全身沾满鲜血,脸上佈满喷溅的血跡,面无表情地提着向子航血淋淋的头颅,走出门口后,扔到地板之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清脆的鼓掌声,站在两侧的黑衣人纷纷露出灿烂的笑容,向凌洁莹鼓掌着。 「这样…..就够了吧?就结束了吧?」凌洁莹将手伸入口袋中,脸色苍白的向前走去,一步步地穿梭在充满掌声的走廊之中。 「董事长,可能还不够。」忽然,一名黑衣人叫住了凌洁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信封。 凌洁莹停下脚步,擦了擦被鲜血覆盖的脸庞,瞇起眼睛凝视着那个白色信封,信封上印刷着市中心医院的「病歷证明」。 凌洁莹瞬间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但随即恢復镇定,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凌洁莹看了一眼紧跟在后的小命,冷冷地说道。 最后一杯酒. 滴答滴答….医疗器材所发出的噪音回盪在狭小的单人病房内,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格外的柔和,点缀在朦胧的室内之中。一缕缕微风轻轻地抚过凌洁莹苍白的脸庞上。她独自坐在病床旁,右手紧紧抓着手枪,低着头,一语不发的面对坐在床上的凌晨涵。 一声声悠扬的钢琴声瀰漫在仅有两人的病房之内,冷色的月光抚过凌晨函面无表情的脸孔之上,她穿着白色衣物,皮肤被白皙的纱布覆盖,脸上的氧气罩早已取下,虚弱地坐在床上,轻轻拨动自己凌乱的棕色头发。 凌洁莹伸出右手,紧紧抓住凌晨涵颤抖的双手,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痛的情绪,眼眶内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凌晨函靠在床板边,叹了一口气,将头撇向一边,低声说道。「我的妹妹……凌晨函。」 「凌洁莹」抬起头来,睁大被泪水浸湿的双眼,在阴冷空气的笼罩下,不停啜泣着。 「如果…..你真的恨着我的话……..」「凌洁莹」举起颤抖的右手,将手里的枪枝递给床上的「凌晨函」,悲伤地说道。「就把我杀了吧…….让我脱离这个地狱…….求求你了,姐姐…….把我杀了………我承受不了……..这种痛苦…….」 「你就是a…..你就是藏镜人,凌晨函。」坐在床上的「凌晨函」缓缓地举起手枪,凝视着反射冷光的枪口,缓缓说道。 「利用我们俩姐妹从小就长得非常像的优势,夺取我的一切,是你策划了一切,我的妹妹。与那四个人勾结放出公司内鬼在我们家的假消息,再把我从这个世界抹除,彻底取代我的位置………..只要知道真相的那四个人消失,你的目标就达成了。」 凌晨函靠在床边,低着头不停颤抖着,一滴滴泪水从脸颊滑落,沾湿了洁白的床铺。 「贪痴嗔在你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妹妹……..我以前当董事长时常常在想,人性的恶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现在我……找到了答案。」凌洁莹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覆盖的身体,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目标达成了,完美犯罪,现在你是『凌洁莹』………」 「你是我最爱的姐姐…….」凌晨函一边哭泣着,一边握着凌洁莹的双手,痛苦地说道。「如果真的恨着我,求求你了……开枪把我杀了,让我离开这个无间地狱,求求你了………」 「你也是我最爱的妹妹。」凌洁莹举起手枪,缓慢地将枪枝摆在床头柜之上,脸色苍白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吗?」 「为什么?」凌晨函抬起头来,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流满面地问道。 「因为只要这么做……..」凌洁莹躺回床上,握着凌晨函冰冷的双手,眼里挟带着一丝泪光,缓缓说道。 「你就会一辈子活在苦痛之中………比死…….还要难受。」 在狭窄漆黑的医院走道之中,一声声划破空气的枪击声回盪在凄凉的空气之中,犹如地狱内罪人们的哀号声一样,笼罩本该寂静的夜晚。 在一缕缕冷光的照耀下,凌晨函手里握着手枪,全身沾满温热的血液,任由一滴滴鲜血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缓缓走出了病房之内。在走廊的右侧,小命靠在窗户旁,叼着香菸,正在点燃自己的第一根香菸。 一缕缕白烟从菸头窜出,繚绕在凌晨函面无表情、沾满鲜血的脸庞之上。 「小命,我死后……..会下地狱吗?」凌晨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小命,以颤抖的嗓音问道。 「现在…..不就是吗?」小命吸了一口香菸,瞪大她那双鲜红色瞳孔,低着头说道。 凌晨函微微一笑,随即收起笑容,转过身来,在逐渐熄灭的灯光之下,独自一个人走入了黑暗之中…………. 《奠酒》主结局全文完。 献给所有生活在地狱的人们。 另一个结局 在狭窄漆黑的医院走道之中,一声声划破空气的枪击声回盪在凄凉的空气之中,犹如地狱内罪人们的哀号声一样,笼罩本该寂静的夜晚。 在一缕缕冷光的照耀下,凌洁莹手里握着手枪,全身沾满温热的血液,任由一滴滴鲜血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缓缓走出了病房之内。 「谢谢你…….向子航。」凌洁莹停下脚步,抹了抹脸颊上的血跡,转过头来看向靠近窗户的右侧。 在走廊的右侧,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而是摆放着一张破旧的老椅子,椅子上摆放着一个发出刺眼光线的投影机,光芒穿透冷寂的空气,直面打在白皙的墙壁之上。 在投影机的画面里,显现着灵骨塔内的监视画面,在灰暗的画面中,能够看到凌洁莹跪倒在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前,手中举着装着啤酒的玻璃瓶,面无表情地进行着奠酒仪式。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一滴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凌洁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印刷着向子航一家人去游乐园玩时所拍摄的,一家三口洋溢幸福笑容的相片。 细微的机器声回盪在黑暗之中,投影机继续放映。在阴暗的画面里,向子航的身影缓慢地出现在画面正中央,他右手握着手枪,走到跪在地上的凌洁莹正后方,停下脚步,举起枪枝,将枪口对准凌洁莹的后脑勺…….. 「只不过,我到最后还不知道…….」凌洁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蹲下身来,轻轻地将照片摆放在投影机之上。 「你口中一直说的…….那个红瞳女子,究竟是谁………」 凌洁莹站起身,转过身来,在逐渐熄灭的灯光之下,独自一个人走入了黑暗之中…………. 《奠酒》另一个结局全文完。 开经偈.最爱 温暖的光芒笼罩在客厅之中,凌洁莹紧紧握着手机,将手机贴在耳边,一边讲电话,一边从卧室内走了出来。从柜子发出的音响中,发出一声声悠扬的音乐声,回盪在吵杂的客厅之中,这首歌是她最喜欢的歌曲,周慧敏的《最爱》。 「嗯……我知道了,继续查吧,藏镜人到底是谁我还不能确定……为什么要放出那种消息……」凌洁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了沙发旁。「会议上再说吧,我陪陪妹妹。」 凌洁莹掛上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中。随着视线的转移,能够看到沙发上坐着凌晨函,她染了一头与凌洁莹一摸一样的棕色头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笑咪咪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电影。 「什么电影啊?看得这么入迷?」凌洁莹坐到妹妹身旁,轻轻拍打了一下妹妹的手臂,微笑着问道。 「《奠酒》,是关于一对姐妹的犯罪电影。」凌晨函喝了一口啤酒,看了凌洁莹一眼,靠在她的肩膀上,微笑着说道。「听说电影的结局没有人猜得到哦~很神秘对吧,哈哈哈,这种电影太对我胃口了。」 「猜不到吗……」凌洁莹移动瞳孔,瞇着眼睛看着凌晨函到棕色头发,细声说道。「搞不好…….是故意猜不到哦。」 两个小时后,电影播放完毕,凌晨函倒在沙发上,靠着沙发边缘沉沉睡去。凌洁莹站在客厅边缘,缓缓拿起手上的手机。 音响中,《最爱》的歌曲声仍然不间断的播放着,悠扬地飘盪在沉寂的深夜当中。 「是我妹妹没错了。」凌洁莹接起电话,耳朵贴着手机,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没关係的…….没关係………」 凌洁莹转过头来,透过温暖的灯光,温柔地看着沙发上沉沉睡去地凌晨函,眼眶逐渐泛泪…….. 「没关係?!可是董事长……..」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用着急的嗓音说道。 「没关係的。」凌洁莹任由泪水一滴滴从眼角滑落,微笑着看着凌晨函的身影,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因为她是我《最爱》的妹妹啊………」 《奠酒》全文完。 井底 井底 「南无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囉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訶萨埵婆耶.摩訶迦卢尼迦耶。」----《大悲咒》 —————————————————————————————————— 黑暗...黑暗,那是一个没有光明的枯井,深到我无法向上爬,更无法呼救求援。压抑、窒息、徬徨、恐惧,内心的负面情绪几乎把我佔据,我不晓得为什么我会困在此地,更不知道如何逃离井底。 光明...光明,我似乎在梦中见到过,很久以前,我也曾经目睹过光的存在,但现在,围绕在我身旁的除了潮湿的空气外,只剩下永无止尽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冷空气匯集成一根根尖刺,毫不留情地刺击着我的胸口,我无法躲开,只能默默承受。 我靠着湿漉漉的墙壁旁,双腿弯曲,面色茫然地凝视着前方的男人,男人专着破烂的衣物,满脸鬍渣,身材消瘦,死气沉沉地玩弄着地板上的石块,发出令人烦躁的「咚咚」声。 男人名叫范文正,自从有意识时,我就发现跟他困在同一个空间了。 「你...有家人吗?」我瞥了一眼他的身材,虽然体格消瘦,但身高明显比我高。 「有,我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范文正抬头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道。 「老婆不在了?」我瞇起眼睛,语气平淡地问道。 「不在了,癌症走的。」范文正低下头来,一滴滴泪珠洒落在黑暗之中,颤抖的语气显漏了他的悲伤。「她死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我还得照顾两个孩子...我一直提醒着自己,但始终无法...无法从这种情绪逃脱出来。」 「节哀。」我摇了摇头,继续面无表情,抬起头凝视着井口。 「我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但它不给我机会。」范文正掩面哭泣,手掌上沾满了泪珠,身体随之颤抖。「我之前的确犯了很多错误,都是老婆扶持着我走出来的,现在她不在了...我又逃脱不了这里。」 我吸了一口气,无视范文正的言语,继续默默观察井口的动静。 直到,我注意到...在遥远的洞口,有一丝「光」的存在。 那是一缕细微的光亮,犹如夜空中闪亮的星尘一样,稍微照亮了黑暗,也带来了仅存的温暖。 我转头看了眼正在哭泣的范文正,皱了皱眉头,瞬间想起了某些事。他有家人要照顾,而我没有...他还有孩子要养,孩子不能离开爸爸。我低头喘着气,一个大胆的计画浮现脑海。 「你必须出去。」我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井壁,低语道。 「啊?」范文正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让你出去的。」我指着上方的井口,缓慢地说道。 「你在...说笑吧?」范文正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早就放弃了,那么深的枯井,怎么可能出的去...」 「你他妈还是男人吗?!」我举起右腿,用力地踹了他的胸口一下,愤怒地吼道。 「啊?」范文正被突如其来的衝击下了一大跳,他靠在墙边,用手按压着受到衝击的胸口,瞪大眼睛。 「老婆老婆老婆...从你进来这里时一刻也没停歇过,操你妈的!你老婆是怎么惯出你这个窝孬废的?!」我前进一步,用力推了他一下,胀红脸吼道。「如果你老婆还在世,看到你这鬼样子,她不朝你发火啊?啊?你是个男人吗?不是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吗?尽说些丧气话,操你妈的!」 「嗯...」面对我的指责,范文正也没发火,只是默默低下头,露出羞愧的神情。 「我他妈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家人朋友,我什么都没有...」我缓缓蹲下身来,直勾勾的瞪着范文正的眼眸,压低声音说道。「所以我会帮你出去的,无论用什么方法,你必须尝试,为了你自己,为了两个孩子,更为了你在天上的老婆。」 「怎么做?」范文正的心思明显动摇了,他站起身来,瞪大双眼,细声问道。 「我当你的垫脚石,至少能高一些,离井口更近一些。」我趴在地上,朝着范文正点了点头。 「这...不好吧。」范文正皱了皱眉头,缓慢地说道。 「为了你的老婆...你必须这么做。」我用力敲打了一下地面,扯开嗓子怒吼道。「为了你的孩子,你必须出去,这就是我的职责,我人生的意义...」 「...」范文正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原地竖立了一会儿后,握紧拳头,咬紧嘴唇,踏了上来。 「他妈的...」在范文正太上来的一瞬间,我的背部感受到剧烈的衝击,我忍着疼痛感,用力用我的手臂撑着地面,屏住呼吸,强迫自己撑住,将范文正送到更高的井壁之上。 「成功了...」过了几十秒后,范文正成功掛在了井壁上,但仍与高耸的井口还有一段距离。 「一分鐘吧。」我缓缓站起身来,原本沉重的背部变得轻盈了许多,我站起身来,抬头看着如同「壁虎」般攀爬在墙壁上的范文正,用手指轻轻敲打大腿,默默数着。 「呼呼呼...」随着时间流逝,攀爬在井壁上的范文正即使用尽了全力,也仅仅爬到枯井的一半而已,他汗流浹背,满脸通红,逐渐失去了体力...「砰」的一声,重新跌落到了井底,我的脚边。 「啊...啊...」范文正面露痛苦的神情,趴在地上呻吟着。 「有时候,只能这样。」我耸了耸肩,从地面上捡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蹲下身来,冷冷地盯着挣扎的范文正,朝着他的头部,高举石头。 「砰」、「砰」、「砰」数声巨响划破枯井的寧静,随着石块不停敲击,范文正的头部犹如被凿开的西瓜一样,鲜血、肉块、脑浆和大脑组织一併喷涌而出,伴随着本人的尖叫声,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直到范文正完全没了动静,他的脑袋被硬生生敲开了一个大洞,我用颤抖的手举着沾满鲜血的石块,不停喘着气,温热的血液洒满我的脸部,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狭窄的井底。 「再50个吧,至少高了一些。」我扔掉石块,将范文正的尸体拉到井底正中央,跨步踩了上去,瞇起眼睛,凝视着上方洞孔的一屡屡「光亮」,喃喃自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