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诸天影视当皇子》 第一章 是谁要杀我? 有的人死了,又没完全死…… 李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就在刚刚,一辆失控的特斯拉朝他冲过来,灵魂当场飞了出来。 飘在空中看着车祸现场,以及倒在血泊里的身躯,都没来得及感慨自己还是个处男,就被系统找了上来。 系统,他懂。 当代男青年,谁还没看过几本小说。 “系统爸爸你好,我叫李休,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宿主您好,我是天道盟250号系统,您现在有两个选择。】 【选项一:鉴于宿主已当场死亡,系统将剥离宿主记忆,送宿主转世投胎。】 【选项二:启动诸天轮回,完成任务,可获得相应奖励。】 就这选项,傻子也知道选二。 不过,李休有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能完成任务会怎样?” 给我来个十万伏特电疗?李休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惩罚。 【目前宿主积分为零,如果第一个任务失败,积分将为负数,那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系统会自动跟您解绑,送您的灵魂转世投胎,重新寻找下一位宿主。】 听到这个回答,李休愣住了。 居然没有惩罚? 系统感知到李休的想法,整个统都不好了。 这届宿主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奇奇怪怪的癖好。 【宿主,你是不是对系统有什么误解?】 【你是打工人,我是打工统,大家都是给天道盟打工的,我们是合作关系的同事,我为什么要惩罚你?】 【我们天道盟是正规单位,不兴体罚员工,宿主请放心。】 【当然,如果宿主有受虐的癖好,系统表示理解和尊重。】 李休老脸一红,都是小说误他啊。 之后在系统的讲解下,李休也了解了个大概。 天道盟就相当于一个大公司,业务众多,系统是其中一个部门的小员工,他现在也算成功入职,一人一统一起勤勤恳恳的工作,为公司添砖加瓦。 这么一看,李休突然有点想去投胎了。 【咳咳,宿主,您别这么想,这都是福报。】 听到福报两个字,李休莫名有种被压榨且无力反抗的感觉。 他更想去转世投胎了。 【宿主,是真福报,如果轮回诸天,你每一世都是皇子哦,你确定要选择清除记忆,轮回投胎?】 “确定是皇子?”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那我选二。” …… 这一年,是庆国纪元五十七年,皇帝陛下率领大军征伐西蛮的战争还没结束,京都内由皇太后以及元老会执政。 这一日,京都郊外流晶河畔的太平别院失火,一群夜行高手趁着火势冲入了别院,见人便杀,犯下惊天血案。 别院的一位仆人带着小主人趁夜杀出重围,被一群穿着夜行衣的杀手追击,杀手们没想到瞎眼的仆人竟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强者,从黑夜追杀到白天都没能将其拿下,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仆人带着竹筐里的小主人飞跃峡谷逃离包围圈。 与此同时,皇宫内院。 十几个身穿黑袍的法师,正护卫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宫女逃离皇宫。 飞檐走壁间,李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了令自己震惊不已的场景。 一道道箭矢正朝着他急射而来,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下意识把脑袋一缩。 咻咻咻……伴随着箭矢地破空之声,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杏枝,你逃不掉的,放下我儿,我留你一命。” 一个宫装美妇手提一柄长刀,长刀上还有鲜血缓缓滴落,在她身后倒伏着十几具尸体,鲜血横流,腥气冲天。 李休躺在杏枝的怀抱中,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但听声音就知道喊话的是他这辈子的母亲——贤妃秦瑜。 “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寝殿里睡觉么?” “杏枝为什么抱着我逃跑?” “这些穿黑衣的又是什么人?” 身怀系统,李休也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颇有兴致看了看周围的黑袍人。 “咦,好像是外国人,还有这……飞檐走壁,投胎到了武侠世界?!” 可惜作为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他说的话其他人根本听不懂,不过这不妨碍其他人能看出他脸上丝毫没有惧怕,反而带着兴奋。 杏枝低头看了眼怀抱中李休,愣了一下,眼神中透着一股热切的欣喜:“竟然半点不害怕,不愧是天脉者,也不知道另一个天脉者现在怎么样了。” 所谓天脉者,就是指上天遗留在人间的血脉。在这个世界的传说中,每隔数百年就会有一位天脉者出现,虽然这次出现了两位天脉者。 总之,这种血脉有可能代表代表强大无比的战力,比如西方纳斯古国的那位大将军,在国家即将被野蛮人灭亡时,以他个人的勇猛战力,刺杀了蛮人原始议会的大部分成员。也可能表现在艺术或者智慧上的极高天赋,比如刚死了三百年的波尔大法师和他的剧作家夫人付波。 虽说没人能证明他们是上天眷顾苦难人间留下来的血脉,但根据历史上记载,天脉者的确给世间带来了和平和很多其他的东西,可惜这些天脉者在历史上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些隐晦的记载,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天脉者的存在,恰好杏枝时知道天脉者的少数人之一。 “天脉者,这名字……我不会是投胎到了仙侠世界吧?!”李休听到杏枝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慌。 毕竟,在仙侠世界的修仙者眼中,哪怕一国之君也不过是一根杂草而已吧,更别说他只是一个皇子。 好在听杏枝的意思,天脉者应该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再加上还有系统的存在,所以李休很快镇定下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黑袍外国人和杏枝被逼进了一处偏僻的冷宫,处境十分不妙。 就在李休思考着杏枝和黑袍人怎样才能逃离皇宫时,其中一个黑袍人突然出手,一粒黑色的药丸射进了他嘴里。 入口即化,味道有些苦。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浑身上下好似烈火灼烧一般,让李休发出了一声闷哼,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大主教,你干什么?”杏枝惊呼。 “@#¥%……” 黑袍人的话,李休听不懂,但杏枝却吓得花容失色,惊怒道:“你背弃了教皇冕下?!” 瞬间,十几个黑袍人相互厮杀起来。 当秦瑜带着侍女和皇宫护卫赶到宫殿时,见到眼前的一幕都不禁愣了一下,好在很快反应了过来。 “杀了他们!” 秦瑜手提长刀,领着皇宫护卫冲入相互厮杀的黑袍人队伍,很快冷宫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黑袍人,以及怀抱痛晕过去的李休的杏枝。 “小姐,让他们住手,否则我杀了小殿下。”杏枝站在远处手持匕首威胁道。 “住手!” 秦瑜饱含怒意地言语中充满了不解: “杏枝,你与我一同长大,为何背叛我?谁让你偷走孩子,你若供出幕后主使,我让你死个痛快。” 杏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黑袍人举起了一根法杖,开始吟唱起咒语,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能量波动开始在这冷宫庭院汇集。 秦瑜皱了皱眉,突然一道身影从宫墙上窜出来,如鹰隼一般朝黑袍人激射而去。 一声脆响,黑袍法师的吟诵戛然而止,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洪公公!” “老奴拜见贤妃娘娘。” 洪公公朝秦瑜行了一礼,不屑的看了眼倒地的尸体,转而看着杏枝,淡漠冷冽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你怎会与西边蛮人有联系?” 杏枝刚准备开口,忽地眼前一花,手中的襁褓已然落到洪公公怀里,随后颓然丢掉了手中的匕首。 见此,手持大刀的秦瑜终于安心下来,身子不禁一软,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同时朝旁边另一个宫女喊道:“彩云,赶紧把小殿下抱过来。” 宫女彩云上前,接过洪公公手中的襁褓,脸上闪过一丝狠辣。 洪公公心神都在杏枝身上,未注意到她的奇怪之处,所幸杏枝一直留心着襁褓中李休,当即喊道:“住手!” 只见彩云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婴儿胸口刺去…… 在系统帮助下刚刚醒来的李休睁开眼睛,就看到母亲贴身侍女之一的彩云要杀自己,人都傻了。 说来也巧,他这一睁眼,正好让彩云愣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洪公公抢过李休,彩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洪公公一掌拍在了身上。 洪公公含怒出手,彩云被拍飞了出去,最后撞在庭院中的假山上,假山轰然碎裂,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废墟中生息全无。 看着怀抱自己的太监,李休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彩云和杏枝可都是他母亲的贴身侍女。 两人从小跟母亲一起长大,现在却一个要偷走他,一个要杀他,可见母亲身边并不安全。 可以确定,杏枝和西方教廷有关。 至于彩云……又是否和西方教廷有关呢? 如果不是西方教廷,那么彩云又听命于谁? 到底是谁要杀他?! 李休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死去的彩云身上,他的目光全然不像寻常婴孩般视线游离,眼神清澈无比,充满了思考的味道。 没人知道,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身体里,竟然有着一个来自不同世界的成年人灵魂。 第二章 洪四庠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 皇城毓秀宫,小厨房外院落中,一个小胖子抬起右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轻轻一吹,树叶落入旁边养鱼池中,荡起层层涟漪。 小胖子身穿天青色锦绣华服,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左右,站在水榭阁楼中,却有着一种不同于年龄的成熟。 小胖子李休……不对,现在应该叫李承宗,无声叹了口气:“唉,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 在这五年里,他已经弄清楚自己穿越到的世界——庆余年。 前世他看过小说,也看过电视剧,记得刚穿越那会儿,庆余年第二部正在热播。 小说里的主角范闲,天性淡薄,自私、护短、阴狠、现实、精明、杀伐果断,亦会审时度势…… 这些性格看似贬义,实则算是对他另一种夸赞,毕竟在小说中,只有这些性格才能让范闲和他身边的人过的好。 作为旁观者,李承宗很欣赏范闲这样的人,可如今来到庆余年的世界,他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对范闲有所保留的好。当然,如果是电视剧版本的范闲,那就另当别论了。 电视剧里的范闲,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善意,哪怕对儋州毒害他的胖管家,他都会在老太太的面前替胖管家求情,饶了对方一命。 如果说小说里的范闲是遗传了庆帝的阴暗面,那么电视剧里的范闲就是继承了叶轻眉的所有善念——阳光善良,甚至有些圣母。 可惜到目前为止,李承宗还不能确定自己穿越的是小说世界,还是影视世界。 要知道,小说剧情和电视剧剧情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不过从电视剧剧情来看,改编的电视剧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在众多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当然,不管是小说还是电视剧的世界,对李承宗来说,都会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体验。 在庆余年的世界里,有超越人体极限的大宗师,其战力比很多武侠世界的武林高手都强,堪称非人类。 除此之外,还有现代科技,有军事博物馆的神庙,有奇幻魔法的西方世界。 至于李承宗现在的身份,是庆国三皇子,在诸皇子中排行老四,比太子李承乾小一点,比范闲大一点。 很显然他是因系统设定出现的,原本不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的人物。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系统给他设置的身份背景相当牛逼。 老爹是庆帝,母亲则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和军方第一人的秦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没有在小说或者电视剧中出现过,应该是不存在,或者说是没出现过的边缘人物。 这些年秦家送来不少好东西,除了一些名贵药材外,他娘都没有收过,看得出来他娘和秦家的关系并不融洽,可即便关系再怎么不好,在外人眼中,秦家也是李承宗身后一大助力。 不过李承宗无心皇位,对秦家根本不在乎,他现在的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安全问题。 庆余年的世界其实是很危险的,单单是他老爹庆帝那个老银币,就是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 不管在小说还是电视剧中,庆帝都是一个心思深沉、掌控欲极强的人,对亲生儿子也毫不留情,一切都以自己的权力为中心,任何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身为皇子,想要在庆国和庆帝眼皮底下安稳生活,无论从政或从军都不安全,最好的选择就是练武,拥有足够强大的个人武力。 也就是成为大宗师。 大宗师在这个世界是凌驾于国家之上的,已经超于了普通人的极限,其威慑力相当于现代世界核武。东夷城四顾剑、北齐苦荷、流云散手叶流云,这三大宗师无一不是超然于朝堂之外,尤其是东夷城的四顾剑,凭借大宗师的修为,让东夷城独立于庆国和北齐两大国之外,可见其威慑力。 所以,李承宗得知自己穿越到庆余年世界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在没成为大宗师之前,万事不出头,更不要在庆帝面前浪。 但想成为大宗师却非易事,最起码在叶轻眉没出现之前,天下是没有大宗师的,即便主角范闲,最后也没有成为大宗师。 好在李承宗对成为大宗师倒是很有信心,毕竟他可是拥有系统的男人。 “系统,打开面板。” 宿主:李休(李承宗) 力量:2 体质:26 精神:31 积分:0 技能:无 物品:新手大礼包x1(未解封) 主线任务:我命由我不由天,宿主不得向任何人低头,万事随心。 支线任务:一人压一国,成就最强大宗师。 系统持续任务:一世一双人,作为当代青年当坚持一夫一妻制,为古人表率。 任务不多,而且任务都挺符合李承宗的心意,最起码主线任务没有绝对的强制性标准和完成标准,相对来说是比较可控的。 支线任务的话,成为最强大宗师本就是既定目标,在完成目标的同时还能完成任务,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系统持续任务……一世一双人,虽然向往三妻四妾的生活,但一夫一妻的制度也是深刻骨子里的东西,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这里面也有漏洞只要不娶回家不就不算娶妾。 总之,李承宗对系统给出的任务很满意,就是对于自己的力量有些郁闷。 根据系统的说法,这个世界正常男子的巅峰力量是十点,而修行武功的武夫极限力量是六十点,当力量超过五十点的时候,就能达到大宗师的境界,如果突破六十点甚至能原地飞升,不过前提是李承宗自己,而本世界的土著居民,只有延长寿命的效果。 他现在的力量只有两点,很显然还没有炼过武功。 之所以没炼武,倒也不是李承宗不想炼,而是他没办法炼。 五年前的那场刺杀,让他身重剧毒,虽然系统当时给他解了毒,但因为没有积分,系统违规操作,导致他目前还不能练武,而且系统也因此受到了惩罚,被召回了天道盟培训。 现在他身上的系统……就相当于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也是新手大礼未能解封的原因。 好在,系统灵魂离开前做好了安排,等到解锁新手大礼包之后,他就可以修炼武功了。 至于体质和精神,普通人的巅峰也是10,他之所以超过普通人的巅峰,其实也和中毒有关。 根据系统的说法,那颗毒药有提升精神力的效果。 在解毒之后,他的精神力直接突破了普通人的巅峰。 体质,则是因为系统设置的障眼法。 他的毒已经解了,但在外人探查中,他依然深中剧毒,身体虚弱。 所以这五年吃了很多补药,这些补药不仅改善了体质,还积蓄了很大一部分在身体中。 这也是李承宗现在为什么成了胖子的缘故。 “殿下,东西已备好了。” 正当李承宗郁闷之际,忽有一宫女翩翩而来,此人赫然是他母亲秦瑜曾经的贴身侍女之一杏枝。 五年前那场动乱平息后,杏枝并未被当场处决,之后秦瑜亲自走了一趟监牢,没人知道她们谈论了什么,只知道杏枝又被带回了毓秀宫,而且成了李承宗的贴身侍女兼保镖。 这几年李承宗从杏枝口中了解到不少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西方最顶尖的魔法师也只相当于九品左右的高手,所以奇幻魔法显得十分鸡肋。 关键,杏枝会的魔法也不多,甚至可以说根本不会魔法,只会一门修炼精神力的冥想法,自然早就教给了李承宗,这也是他精神力能突破到31的原因。 “走吧,去皇祖母寝宫。” 李承宗点点头,朝太后寝宫方向迈开了脚步。 对于太后这位皇祖母,李承宗的感情有点复杂。 老太太不喜欢他母亲秦瑜,而作为老娘疼爱的儿子,他心里自然是偏向母亲的,可偏偏老太太对他又不错。 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不上老太太的心头好林婉儿,但绝对是皇子中最受宠的,只要有好东西都会给送些来,在几位皇子中只有他才有这个待遇。 穿廊过院,来到太后的寿宁宫,李承宗看了眼太后寝殿,转道来到一处偏院。 “奴婢见过三殿下。” 院门口两个小太监行礼,李承宗摆摆手,带着杏枝和提着食盒的小太监径直走进了院中,只见小院中一个老太监坐在一颗桃树下,悠闲的喝着小酒,吃着旁边石桌上的水煮花生。 听见声响,整天顶着一张死人脸的洪四庠站了起来,虽面无表情,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老奴见过三殿下。” “都说见我不用行礼,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李承宗摇摇头,见洪四庠准备开口,又抢先一步道: “打住,别跟我提什么礼不可废之类的,我今天可不是来听你说教的,今日是你寿辰,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赶紧收拾收拾。” “老奴多谢殿下。” 洪四庠心里一暖,整个皇宫中记得他寿辰的人不少,但唯有三殿下一人真心实意替他庆生。 虽然这么说逾越了,但他心里是真把三皇子当成亲子侄看待。 一道道精美菜肴上桌,李承宗示意洪四庠坐下后,从杏枝手中接过食盒拿出蛋糕,笑呵呵道:“老洪,这东西你没吃过吧?” “想来这便是殿下去年给贤妃娘娘做的生日蛋糕,老奴确是从未吃过。” “咦,你竟然知道蛋糕?”李承宗有些意外,随即便释然了。 整个皇宫,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庆帝身边的侯公公,另一个就是太监总管洪四庠。当然,如果算上宫外的人,那就得加上一个陈萍萍了。 “既然知道蛋糕,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吃,我也懒得给你介绍了。”李承宗端出一碗面放在洪四庠面前,“长寿面,寓意健康长寿,想来你也知道,不用我介绍怎么吃吧?” “老奴知道,长寿面不能咬断。” 洪四庠感动不已,蛋糕和长寿面都是三殿下年前才弄出来的东西,整个皇宫只有贤妃娘娘吃过,就连陛下和太后都未曾吃过。 看着洪四庠吃完长寿面,一脸虔诚的许愿吹灭蜡烛,李承宗有些好奇地问道:“老洪,许的什么愿?” “殿下,说出来就不灵了,您说的。” 看来毓秀宫依然是一个筛子啊。 随口说的一句话,老洪都知道。 李承宗心里如此想着,嘴上笑道:“行吧行吧,你不愿说就算了,吃饭吃饭。” 菜都是毓秀宫的厨娘做的,味道非常不错,色香味俱全。 洪四庠吃了一大碗面,又吃了些蛋糕,吃得菜不多,桌上大部分菜肴都进了李承宗的肚子。 一顿饭吃下来,李承宗也吃了个八九分饱。 “殿下没吃饱吧,老奴让人再准备些饭菜。”洪四庠知道李承宗的食量,虽然年纪小,也没有练武,但食量非常大,寻常成年人都没他能吃。 “来前吃了些东西,倒也差不多了,我回毓秀宫了。” 李承宗站起来,指着桌上的食盒道:“里面是我给皇祖母做的糕点,今儿个就不去请安了,得麻烦你给她老人家送过去,到时跟老太太说一声,年纪大少吃甜食,容易得糖尿病,走了。” “殿下,等等。” “有事?” 洪四庠从袖袍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李承宗道:“老奴知道贤妃娘娘想让您从文,但咱们大庆以武立国,自身还是得有一些武力,这里面的功法您可以试着练练。” 这个世界武风极盛,尤其是在庆国,武者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高官贵族,但比起普通人要高许多,高品武者更是达官贵族都要拉拢的存在。 作为皇子,李承宗身边不缺武力保护,他娘就是一位八品高手,可惜因五年前那场刺杀,跌落到了五品,如今毓秀宫武力最高的是杏枝和朝露,也就七品而已,其余宫女太监皆不入流。 换句话说,毓秀宫中没有高深武学,至少没有能修炼到九品的武学功法。 李承宗知道洪四庠是九品巅峰实力,在大东山决战时,范闲第一次布衣单剑朝天子时,集结了全天下最顶尖的武学,霸道真气+四顾剑法+天一道功法+叶家大劈棺+五竹教导的鬼魅身法,还拿着神兵大魏天子剑,可谓由内而外的逼格冲天,结果庆帝对几乎满级账号的范闲评价是:我承认你终于达到洪四庠的境界。 开着主角光环,各种奇遇加身,天下高手轮流送经验包,辛辛苦苦三十年,才等同于洪四庠,可见洪四庠实力是非常顶尖的,妥妥的大宗师之下第一人。 也就是说,洪四庠给出的功法或许不能修炼到大宗师境界,但绝对是天下顶尖功法之一。 李承宗欢喜的接过木盒道了声谢,然后多嘴问了一句。 “老洪,这里面不会是大日魔典吧?” 大日魔典是洪四庠早年间无意得到的一本武学秘籍,这武功听起来就知道是至刚至阳的霸道武学,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从大东山决战,庆帝为了瞒骗四顾剑和苦荷,将自己的霸道真气注入洪四庠体内,然后洪四庠从一个干瘪老头,直接变成肌肉猛男,之后更是用这股真气化为防御壁,挡下了三大宗师联手的一招,也能看出洪四庠修炼的肯定是霸道功决,跟庆帝、范闲属同一流派,要不然他早就爆体而亡了。 可惜修炼这门武学需要保持童子之身,而且越修炼到上层越清心寡欲。 本质上和“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其实没什么两样,李承宗可接受不了,也做不到清心寡欲。 洪四庠摇了摇头,“是老奴前些年得到的一本功法。” “那就好,不过我可没有等价功法跟你交换,所以我只能以后给你养老送终了,你觉得怎么样?” 此话一出,洪四庠顿时一激灵,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激动的,连忙躬身行礼道:“老奴不敢。” 李承宗扶起洪四庠,有些无语道:“有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走了。” “老奴恭送殿下。” 洪四庠再次弓下了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挺直腰杆,望向李承宗离去的方向,不禁红了眼眶…… 第三章 偶遇庆帝 太后寝宫。 在李承宗离去后不久,洪四庠便提着食盒,佝偻着腰,迈着小碎步,踏进了寝殿。 “那小胖墩儿回去了?”太后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对于李承宗这个孙儿,老太太是很喜欢的,胖乎乎的,看着就十分喜庆。 这么说吧,老太太对外孙女林婉儿是疼爱,对亲孙子李承宗则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 若非秦瑜和叶轻眉乃闺中密友,让老太太不喜秦瑜,她对李承宗的宠爱绝对会在林婉儿之上。 “三殿下已经回去了。” “哼,这小胖墩来了寿宁宫,也不知道来看看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看来前几日说了他母妃两句,又让他把我记恨上了,他倒是和他那母妃一条心,就知道气我。” 很显然,老太太这是吃醋了。 “三殿下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虽未来请安,但亲手做了糕点,让老奴给您送来,还让老奴嘱咐您以后少吃些甜食,对身体不好。” “那小胖墩倒是有心。” …… 毓秀宫。 秦瑜刚回寝殿便开始找儿子。 “宗儿呢?怎么不见他人?” 距离五年前那场刺杀已经过去许久,这些年也没有再发生过刺杀之事,但当年之事依旧让秦瑜心有余悸。 毕竟当初带进宫的三位贴身侍女,两个背叛了她,让她对身边所有人持怀疑态度。 虽说杏枝的来历和目的,她已经清楚,可彩云到底是谁安排的,却至今都未调查出来结果。 为了保险起见,秦瑜是恨不得将儿子拴在身边。 也就近来几日情况特殊,宜贵嫔将要产子,不方便带着李承宗一起前往,才将他留在了毓秀宫。 “娘娘,今日洪公公寿辰,殿下去太后寝宫给洪公公庆生,回来时遇见大殿下,随大殿下去了宁才人处,怕娘娘担心,特让人回宫说过,让娘娘不必等殿下用膳。” “嗯,摆膳吧。” …… 这边李承宗领着杏枝和宫人随李承儒刚进宫殿,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宫装,撅着小屁股的小丫头,看起来也就三四岁左右,身形显得颇为瘦弱。 悄悄走到小丫头背后,发现小丫头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成群结队的蚂蚁,李承宗没来由的也来了些童心,跟着看了一会儿蚂蚁搬家。 “要下雨了。” “哎呀!”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摔了个小屁墩儿,抬头看见李承宗那张胖脸,顿时露出纯真的笑容:“三表哥,你怎么知道要下雨了?” “据说,蚂蚁搬家就表示天要下雨了。”李承宗随口糊弄着未来的女主角林婉儿。 “原来如此,三表哥你懂的真多。” 小丫头一脸佩服的可爱模样,站起身朝李承宗和李承儒行礼。 “婉儿见过大表哥,见过三表哥。” 李承宗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正待开口,宁才人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咦?宗儿,你今日怎有闲来我这里?”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贤妃对三皇子看得十分紧,除非必要场合,几乎不会让三皇子跨出毓秀宫的大门,所以对于李承宗到来,宁才人相当意外。 “见过宁姨。” 李承宗行礼,笑道:“今日去太后寝宫,回时遇见大哥从太学回来,有点事与大哥商议。” “你兄弟二人有何事商议?” “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日老洪给了我一本武学秘籍,正巧遇见大哥,想着大哥喜欢习武,我便准备让大哥抄录一份。” “洪公公给的武学秘籍?” “嗯。” 见李承宗点头确定,宁才人心中一喜,但嘴上却道:“洪公公给你的,你给承儒是否不太合适?” “既然老洪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给大哥抄录一份而已,没什么不合适的,若宁姨想练,也可以练练看。” “那便多谢宗儿了,你们去忙吧。” 抄录完秘籍,顺便吃了一顿饭,眼看天气沉了下来,李承宗准备打道回府。 走着走着,黑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连续滚过两记震天雷,大雨如黄豆般洒落袭来,眨眼间天地一片混沌。 李承宗迈开小短腿狂奔,从院中径直冲进廊道,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胖乎乎的身子摔了个大屁墩。 “谁啊,走路不长眼!” 李承宗揉了揉屁股,抬起头看向撞倒自己的人。 卧槽,陈……不对,这是遇见老爹了。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庆帝。 不知道庆帝有没有去过其他后宫妃子的住处,反正他从未见过庆帝来毓秀宫,虽然派侯公公召见过几次,不过秦瑜似乎不乐意他去见庆帝,再加上李承宗本身也不想去庆帝面前浪,也就利用身中剧毒,身体虚弱的借口拒了。 庆帝看着摔倒在自己面前的小胖子,大抵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不禁愣了一下,皱眉道:“你是哪个宫的?” 【叮,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让反派大boss道歉,新手大礼包可解锁。】 李承宗心中一喜,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抬头望向酷似陈道明的中年男人。 “你管我是哪个宫的,你撞了我,应该给我道歉。我跑的好好的,你突然从旁边出来,没听过转弯让直行啊。” 看着骂骂咧咧的小胖子,庆帝似乎找到了当皇帝之前的快乐,颇有兴致的笑道:“你可知朕是谁,竟敢让朕道歉?” 李承宗自然知道他是庆帝,不过为了解锁新手大礼包,他就不可能退却,更别说他不需要父爱,庆帝对他也没有爱。 没理会庆帝身边疯狂使眼色的侯公公,李承宗叉着腰,一副蛮横的样子:“你转弯的时候不看前面,就是你的错,你得给我道歉,就算你是我爹,我也不会退步。” “朕若是不道歉呢?” “那我就缠着你。” “李承宗,你就不怕朕罚你?” 庆帝目前就五个儿子,未见过的只有两个,一个养在儋州,另一个则是老三李承宗,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 “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你还能把我打死不成?” “嗯,虎毒不食子,你也没犯大错,朕倒是不会把你打死,但你见君父不拜,朕赏你几下板子还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李承宗身后的杏枝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殿下身子骨弱,还望陛下恕罪。” 庆帝没搭理杏枝,上下打量着李承宗胖乎乎的身子道:“总听说你身子骨弱,连家宴都不能出席,可朕怎么没瞧出你身子骨弱?” “孩儿身子骨弱不弱不重要,重要的是,爹你应该跟我道歉,你不道歉,我就不让你走。” 为了解锁新手大礼包,李承宗也是拼了,直接抱住了庆帝的大腿。 “放手。” 李承宗不仅没松开手,反而紧了紧:“你不道歉,我就不放。” 也就现在年纪还小,庆帝目前大概可能不算太心狠,多少会念点父子之情,否则他还真不敢如此。 “放开!” “不放,你就是打死我也不放。” 庆帝看着死死抱住自己的腿小胖子,无奈开口:“行,朕给你道歉,是朕不对,好了吧,赶紧给朕放开,堂堂皇子也不嫌丢人。” 【叮,恭喜宿主让反派大boss低头道歉,新手大礼包已解锁,请宿主自行查看。】 系统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李承宗赶忙放开庆帝大腿,顺便在庆帝的龙袍上擦了下脸上的雨水,乐道:“爹,您忙,我先回宫了啊,杏枝快走。” 杏枝抬头看了眼李承宗,然后望向庆帝。 见庆帝朝她点了点头,才带着身后的宫人跟着李承宗一起离开。 庆帝乐呵呵看着跑走的小身影,“这小子有点意思,五岁了吧?” 身侧的侯公公赶忙点头:“陛下,三殿下正月十五过的五岁生辰,虚岁六岁。” “嗯,传召李承宗入太学进学。” 第四章 进学二三事 “小兔崽子,要翻天啊,要下雨了都不知道回来,看你这一身弄的。” 秦瑜一边擦拭着儿子身上的雨水,一边骂骂咧咧,想要打两下又狠不下心来。 “娘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朝露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 秦瑜点点头,接过汤药递到李承宗嘴边:“刚熬好的风寒灵,赶紧喝了去沐浴。” 风寒灵有点苦,李承宗不想喝,而且以他的体质,淋一场雨根本不可能感冒。 不过为了尽早摆脱老娘,他主动接过汤药灌了下去,然后迅速地洗了个澡,兴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系统,打开新手大礼包。” 新手大礼包一:虚空剑经初级版(待提取) 虚者,空也。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一剑碎虚空。 此乃《虚空剑经》也! 新手大礼包二:天地熔炉经初级版(待提取) 天为盖,地为炉。 以山川菏泽万物为养料,熔炼于一身。 此为《天地熔炉经》也! 看过新手大礼包注解,李承宗有些愣神,喃喃自语道:“这功法介绍……牛逼啊,一看就是修仙功法,别人练武,我修仙,这岂不是无敌了?” 虽然知道以后可能会穿越到修仙世界,但李承宗没想那么远,他向来是放眼于当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提取功法!” 随着李承宗兴奋话音响起,在他脑海深处瞬间涌出一堆庞大到极致的知识。 这股庞大的知识涌入脑中,让他有种精神被撕裂的疼痛感。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一声闷哼,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李承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系统直接醍醐灌顶,让李承宗就好似已经修炼过两本功法一般,所以他很确定系统给的两本初级版功法,只能算作是武学。 因为这两本功法只能修炼出内力,远远达不到修真功法的地步,不过脱胎于修仙功法的这两门武功,在武侠世界也绝对是最顶尖的存在。 然而,李承宗却未第一时间修炼。 众所周知,庆余年世界是核辐射之后的世界,天知道常规武侠世界的武功在这个世界修炼会不会出岔子。 李承宗觉得还是先研究一下这个世界武功,再考虑要不要修炼系统给的功法。 毕竟新手大礼包解锁后,他也可以修炼这个世界的武学,有其他选择。 于是,拿出了洪四庠给的秘籍——天罡真气。 因为系统的醍醐灌顶,李承宗现在对武学的造诣,至少在理论方面绝对是大师级的存在,起码相当于百岁之后的三丰真人。 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天罡真气,以他现在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是天罡真气是一本能修炼到九品的功法。 也就是说系统给的功法是大宗师级的武功,要不然他也不能一眼看穿天罡真气的品级。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罡真气跟系统给的功法有几分相似,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有点另辟蹊径的意思。 是修炼这个世界的武功,还是修炼系统给的武功? 李承宗暂时还没决定,打算再看看这个世界其他武功。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倾向于系统给的武功。 收好天罡真气,李承宗才发现此时已近傍晚,正好此时房门被敲响,杏枝施施然走了进来。 “殿下,用晚膳了。” “嗯,走吧。” 跟着杏枝来到前殿吃饭,饭桌上秦瑜突然开口道:“你今日遇见你父皇了?” 对于庆帝,秦瑜是厌恶的,她之所以嫁给庆帝,是当年秦家为了权贵投靠了庆帝,正好庆帝也需要秦家的支持,于是强行将她嫁给了当年还是皇子的庆帝。 “嗯,见到了。”李承宗专心干饭,连头都没抬。 “你父皇下旨,让你明日去太学读书。” 李承宗正吃的喷香,秦瑜这话就如同晴天霹雳让他直接愣住了。 他才五岁啊,按规定皇子年满六岁进学,为什么他五岁就要去读书?! 而且他这五年来已经认识了现在这个世界的文字,根本不需要读书,学武才是首要的。 我这刚刚可以练武了,你却让我去读书? 不读! 坚决不读! 李承宗顿时抱着秦瑜的胳膊,撒娇道:“娘,我想陪着您,不想去太学读书。” “你父皇派侯公公来下了明旨,你不去读书就是抗旨,你是准备老老实实去读书,还是准备抗旨挨揍后被送去太学,你自己选。” “我……”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李承宗发现读书好像也不错。 如果不去读书,老娘会亲自教他,根本没有私人空间和时间,反倒是去太学读书,有充足的时间研究武学。 “我去。” 吃过饭,李承宗直接去了书房,从书柜中拿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七八本武功秘籍,都是秦瑜收集的武学秘籍。 作为母亲,秦瑜自然希望儿子文武并进,在李承宗两岁的时候,就开始教儿子读书学武,但那时李承宗知道自己没办法练武,表现的对武学毫无兴趣,关键也没练一点东西来,因此秦瑜才放弃了让他学武,专注于文。 抱着武功秘籍回到房间,一看大半夜,才沉沉睡去,以至于没睡多久就被杏枝叫醒了。 儿子第一天去太学,秦瑜也早早起来,让宫人准备好了早膳,现在看儿子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 但想到李承宗的年纪也大差不差,想到庆帝专门下了圣旨,她狠下了心来。 “宗儿,醒醒,吃过朝食该去读书了。” 大概是年纪小的缘故,总是睡不够,平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再加上昨夜又睡太晚,李承宗困得很,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口粥,迷迷糊糊地说道:“娘,我现在不想吃,你给我准备点吃的,我饿了再吃。” 秦瑜劝了半天没办法,只能让宫人去准备吃的,给李承宗带去学堂。 来到学舍时,大部分学子已经到了,大多是六七岁的小萝卜头,但别看他们年纪小,这些人可都是大庆国最顶尖的二代。 李承宗扫了一眼,老二李承泽和太子李承乾还没来,便朝最角落座位走了过去。 也不管谁的位置,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得益于位置的优越性,夫子进来时竟然没发现他。 李承宗今日进学,夫子是知道的,所以夫子进门就看了眼中间靠前的皇子专用座位,见位置上没有李承宗的身影,便问道:“三皇子今日可有来?” 此时此刻,李承宗睡得正香,他旁边的孩子连忙站起来说:“回先生,三殿下来了。”说完还有些委屈的指了指趴在原本属于他的座位上的李承宗。 夫子姓张,为人刚正不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御史赖名成还要头铁,不过张老大人比赖名成有眼色,也了解庆帝,在庆帝登基后,自请来了太学教授这群庆国的天皇贵胄。 “三皇子!” 看到座位上呼呼大睡的孩子,张老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感觉到有人在推搡自己,熟睡的李承宗十分不爽的扒拉开对方,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同时嘴里还喊了一句:“别动我!” 声音不小,整个学舍都听得清清楚楚。 “学堂胜地,不是让三皇子你来睡觉的!” 张老大人提高音量,却发现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办法,只能走到近前,一掌拍在书桌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李承宗吓得一激灵,脑袋懵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开机。 “三皇子,可清醒了?” 李承宗抬头,看见一个老头儿朝他吹胡子瞪眼,点了点头:“醒了。” 再不醒,对方的唾沫都要喷到他脸上了。 “哼,今日之事老夫必会禀报陛下。” 张老大人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三皇子会被吓住,谁曾想李承宗竟然愣愣的看着他。 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半天才“哦”了一声。 “你……” 张老大人气得一哽,留下好好听课四字,回到了讲台上开始讲课,讲几句就看李承宗一眼。 李承宗被这么一搞也有些清醒了,然后就感觉肚子饿了,叽里咕噜的。 偷偷打开食盒,摸出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吃得正香,旁边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 “三殿下,给我来一块呗。” 李承宗扭头看去,这才注意到旁边之人是他舅舅的儿子——秦恒。 “二表哥?你也在啊。” 虽说秦瑜不待见秦业,但对秦山和秦恒兄弟俩没意见,李承宗和秦家兄弟的关系还不错。 趁着张老大人不注意,李承宗递过去一块糕点。 一块,两块,三块……当第四块糕点塞到嘴里时,正好被张老大人逮个正着。 “三皇子!” “到。” 李承宗体内的学生之魂下意识喊了声到。 “三皇子,老夫在上面讲课,你在下面吃东西是何意?莫非觉得老夫讲得不堪入耳?” 李承宗还没开口,老二李承泽便站起来,拱手道: “先生误会了,三弟幼时身中剧毒,至今未解,平日须大量食物维持身体所需,望先生理解。” “先生,此事我可以作证。”秦恒紧随其后站了起来。 “多谢二哥,多谢表兄作证。”李承宗先后朝二人拱了拱手。 三人一唱一和,张老大人那叫一个气,但又不知该如何发作,毕竟李承宗幼年身中剧毒一事并非秘密。 “三皇子,你既抱恙在身就应在后宫好好休养,今日之事,老夫会禀明陛下。” “哦。” 张老大人:“……” 二皇子素来聪慧,又有个爱看书的母妃,课业早已学过,自进学以来便相当难管。 至于秦家小二……唉,秦家的棒槌,不说也罢,都留业三年了。 如今再来个三皇子李承宗,扰乱课堂秩序。 唉,老夫年事已高,还是请辞吧。 上午的课业结束,张老大人便急匆匆走了,显然是去找庆帝去了。 “表弟,老张头肯定是去告你状了,要不要给他点教训,我知道他家在哪儿。”秦恒压低了些声音道。 “套麻袋?” “可以,不过你教我们的招数还有好些没用过呢。” 秦恒一脸欲欲跃试的模样,把李承宗吓了一条,他可是给两个表哥传授不少整人的法子,年前过年秦恒丢炮仗炸了舅舅一身屎尿的事,让他被秦瑜好生教训了一顿。 李承宗连忙道:“张老大人那么大岁数,你们可别折腾他了,你别给我闹幺蛾子,若张大人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好吧,暂且放过老张头儿。”秦恒颇为失望道。 就在这时,李承乾和李承泽走了过来。 “三弟,一起吃饭啊,听说你今日来太学,我特意带了你最爱的吃食。” 现在的李承泽才六七岁,还没有以后那么多心机,就单纯的喜欢跟弟弟一起玩,平日也经常到毓秀宫找李承宗。 “多谢二哥,我今日回毓秀宫吃饭,下次吧。”李承宗拒绝道,收拾好食盒,朝李承乾拱了拱手,就准备离开。 “三弟,等等。” “太子殿下有事?” 李承乾端着太子架子道:“三弟,身为皇子,理当为天下人表率,你今日课上睡觉吃东西实非皇子所为,若有下次,我定然告诉父皇。” “哦。”李承宗点点头,丝毫不给面子,扭头就走。 到底是六岁的孩子,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李承乾当即阴沉下脸,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察觉到太子阴翳的目光,李承宗完全没放在心上,扭头呵呵一笑,晃荡着食盒回了毓秀宫。 才刚刚进门,就看到早已盼儿心切的秦瑜在门口张望,看到李承宗和杏枝进来立刻高兴的迎了上去。 “宗儿,今日进学可还好?” 为了符合小孩子人设,李承宗嘟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感觉张大人不喜欢我,太子也讨厌我。” 秦瑜连忙安慰儿子,然后才问道:“张大人为什么不喜欢你?” “就是我肚子饿了,在课上吃东西。” “先生上课不可以吃东西知道吗?想要吃也得等到下课之后。” 秦瑜教育一句之后,又担心儿子死脑筋,不吃东西饿着肚子,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补充道:“下次上课吃东西,记得躲着点,不要被先生发现。” “嗯,听娘的,我下次一定不被先生发现。” 秦瑜心里闪过一丝道德的谴责,片刻后还是母爱占据了上风。 “对了,你说太子不喜欢你,他有没有欺负你?” “倒是没有欺负我。” “那就好,他不喜欢你,咱们也不喜欢他,若受了委屈,记得一定要告诉娘,娘给你出气。” 秦瑜揉着儿子的脑袋,温柔地笑道:“饿了吧,今日小厨房做了你最爱的吃食。” 第五章 初练武和系统回归 下午没听课,李承宗拿出了武学秘籍研究,而且这一研究就是好几日。 经过几天的研究,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招式什么的都没什么不同,就是内功方面,跟系统给的功法修炼方式有所不同,想来是跟这个世界的核辐射有关。 看过庆余年的都知道,这是一个核战之后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真气跟核辐射的能量有巨大的关系,说是核辐射能量也没问题,这个世界的武学真气看似和系统给的内功修炼方式相似,但本质上却不一样。 修炼系统的武学很可能会出问题,可他现有的武学秘籍又太弱,练不成大宗师毫无意义,所以李承宗还是决定修炼系统给的天地熔炉经。 这天下午,李承宗没去太学,而是关上房门,吩咐杏枝守在门前,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房间。 一切准备就绪,他开始了第一次练武。 因为系统醍醐灌顶,功法就像是他自己创造的一样,修炼起来十分顺利,不过一下午就感知到了气感,并练出了一缕内力。 然而修炼到第七天的时候,李承宗发现了一个问题。 怎么说呢,系统给的功法是引导自己身体中蕴含的能量,靠自己身体潜能壮大滋养内力,然后修炼出来的内力再反哺自身。 简单来说,就是内力的根源是自身,然后相互成就。 而这个世界的内力,却是来源于外部能量,全靠外部能量来提升自己。 在李承宗修炼的时候,发现除了体内的力量,竟然有一股特殊的能量缓缓融入身体,两股力量结合形成了特殊的内力。 按照庆余年世界的说法,这已经不叫内力,而是应该叫真气。 问题就出在这里,内力和真气虽然都储存于体内,但却是两股不同的能量,这两股力量相互纠缠在一起,虽然运行天地熔炉经修炼心法的时候,会融合在一起,但融合速度极为缓慢,同时融合时会有种不适感。 很显然,天地熔炉经并不适合这个世界修炼。 至于虚空剑经的初级版,其实就是一本剑法,只有精妙的招式,并没有内功修炼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李承宗只修炼天地熔炉经的原因。 感觉到出了问题,李承宗暂时停止了第一次修炼。 毕竟强行修炼的效果太差,而且不合适这个世界的功法,强行修炼肯定会出现大问题。 李承宗准备再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武学,找到天地熔炉经和这个世界武学的平衡点,创造一本适合他自己的真气心法。 如果没有系统醍醐灌顶,他可不敢这么做,只会想办法找一本这个世界顶尖心法修炼。 但有系统灌顶,让他在理论上称得上武学大家,所以自创武学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一法通万法通嘛。 虽说真气和内力是两股不同的力量,可终究都是靠人才能修炼出来的力量,最终的运用也没有什么区别。 李承宗对自己有信心。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单说收集武学秘籍就不容易 武学秘籍乃各家的不传之密,尤其是高级武学心法。 整整半年,收集到的武学心法都是基础的基础,即便天赋出众能修炼到六七品就不错了,想要修炼到更高,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好在他也不是为了修炼,只是拿来借鉴,找到内功心法和真气心法的融合点,为创造一本适合自己修炼的真气心法。 之后半年,李承宗仔细研究,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创造了一本武学心法,适合在这个核辐射世界修炼的新武学。 “老洪,你看看这本武功心法怎么样?” 这天李承宗把自创武学递给了洪四庠,虽然他对自己创造的武学有大致评定,但他还是想让洪四庠确定一下。 众所周知,庆余年世界原本是没有大宗师的,在叶轻眉出现后,才诞生了大宗师。 天下四大宗师,有三位都是修炼叶轻眉给的秘籍才成就的大宗师,只有叶流云靠自己的悟性成就了大宗师,单论武学天赋叶流云比起其他三人只高不低。 叶流云找不到,即便找到,人家也未必给面子,但洪四庠不一样。 把李承宗当儿子对待的洪四庠,对于承宗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 关键,洪四庠的武学天赋其实不在叶流云之下。 如果不是切了一刀,让洪四庠身体有缺陷,和至刚至阳的大日魔典不能完美契合,他可能就是天下第五位大宗师了。 至少在李承宗看来是如此,也就是说洪四庠的评价是很有权威性的。 洪四庠先是很随意,但越看越仔细,越看越心惊:“殿下,这本无名功法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你先别管我是从哪儿得到的,你就说这本功法怎么样?” “老奴从未见过如此独特修炼方式的心法,实在不好评价,不过此心法绝不在天罡真气之下,甚至可以和大日魔典相媲美,可成就九品巅峰。” 嗯,老洪的评价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超过了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真气秘籍,或许比不上叶轻眉从神庙中带来的秘籍,但这个世界绝对没有比这本秘籍更适合自己的武学心法了。 正当李承宗如此想着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我回来了!】 之前就说过,系统因违规操作,被召回了天道盟培训,现在终于回来了。 系统充满了感情的声音,让李承宗大喜,在脑海里和系统交流道:“系统爸爸,你这培训的时间够久啊,都六年了。” 【重新培训没多久,但因为系统紧缺,我被抓了壮丁,所以才回来晚了,而且这次回来也是升级一些功能,之后我还要重新回天道盟。】 “什么意思?”李承宗脑袋有些懵。 【这么说吧,你身上的系统就像人一样,而我就是灵魂,因为之前违规操作,再加上系统又紧缺,所以我得打两份工。不过,宿主你放心,我的离开并不影响你后续的工作,而且因为我的违规操作,上头决定给你一些补偿。】 “什么补偿?”李承宗赶忙问道。 【先说第一个补偿,刚才我感知到你认为你的自创功法最适合自己,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自创的功法只够支撑你修炼到九品巅峰,不可能突破大宗师境界。】 “那怎么办?” 【你以为新手大礼包是白给的,两本功法一内一外,内外兼修,是你成就最强大宗师根本,以你在这个世界的根骨,即便修炼神庙的心法也不可能成为大宗师。】 【天地熔炉经虽然不适合这个世界修炼,但它可以熔炼万物,核辐射能量自然也可以熔炼,将真气和内力修炼都到九品巅峰,然后运转天地熔炉经将真气和内力熔炼于一体,方可成就大宗师,至于成就最强大宗师,得靠时间和经验积累。】 “殿下?”见李承宗愣神,洪四庠喊了一声。 “啊,老洪,我突然想到有点急事,先走了。” 李承宗回神,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洪四庠的别院。 一边往毓秀宫走,一边和系统交流。 当然,主要还是系统教李承宗如何将真气和内功分开修炼。 【成就大宗师境界,并非一定成功的,有身死的可能,所以第二个补偿是,剧情转换卡一张,可以让你重启一次。】 “也就说我死了也可以复活对吧?” 【对,不仅限于本世界,且不限于宿主自己。】 【最后一个补偿:永久性护卫五百人,其初始修为视穿越世界情况而定,修为可提升。】 【现已发放,请宿主自行提取。】 【好了,我走了,宿主拜拜!】 第六章 父子 系统匆匆归来,又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不能交流的空壳。 好在,这几年李承宗倒也习惯了。 回到毓秀宫,和秦瑜打了声招呼,直接进了最近一年弄出来的修炼密室。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秦瑜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让他练武,不愿意练,现在让他读书,又跑去练武。朝露,你说宗儿到底想干什么啊?” 秦瑜虽然出身将门秦家,但本身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完全可以说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没想到生的儿子,却完全继承了秦家的传统,不爱读书。 整整一年,儿子在学堂里的表现,她也听说过不少,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三皇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儿子也认认真真听了,可就是不改,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现在都发展到直接逃课不读书了。 朝露在旁劝道:“娘娘,您不必如此担忧,殿下只是年纪小,一时有些心不定而已,等殿下再大一些也就好了。” “你不用劝我,宗儿不爱读书就不读书吧,反正他是皇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只要不学坏作恶就行了。”秦瑜对于儿子的底线已经很低了。 要知道,一开始她可是希望儿子文武双全来着,是儿子练武没练出个所以然,才让李承宗弃武学文的,结果没想到儿子又转头练上武了。 以她前些年教授李承宗练武的经历来看,秦瑜并不觉得儿子能在武学一途有什么成就,最终恐怕会落得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境地。 然而,事实却超乎秦瑜的预料。 有了系统的详细讲解,知道该如何修炼的李承宗一年一境,十四岁便成为了八品高手。 要不是李承宗说要保密,秦瑜都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她儿子是武学奇才。 而且除了武功有成,还创办了诺大的产业,单是京都产业就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这种敛财能力,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一等一的奇女子——叶轻眉。 虽然很疑惑儿子到底哪来的人手,但秦瑜也没多问,毕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问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这日正午,李承宗正在陪秦瑜吃饭,侯公公突然而至。 “老奴拜见娘娘,拜见三殿下,陛下有旨,召三殿下觐见。” “侯公公,陛下召宗儿觐见所为何事?” “回禀娘娘,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提到封三殿下为王一事。” 封王? 封王就意味着要搬出皇宫。 虽然知道儿子迟早会搬出皇宫,可秦瑜怎么也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一时间,饭菜都不香了。 看着儿子好似没听见一般吃得喷香,秦瑜没好气道:“还吃,你父皇传你去觐见。” “哦,娘,我现在很饿,吃了饭再去。” 李承宗抬起头,望向侯公公,笑问道:“我吃过饭再去可以吧?” “这……殿下,陛下和太子殿下二殿下都在等您用午膳。” “行吧。”李承宗砸吧两下嘴,站起来笑道:“娘,您等我回来吃饭,老头子那边的饭分量太少,吃不饱。” “好好好,赶紧去换件衣服。” 大夏天的,又是在毓秀宫,穿的比较随意,只是连件外袍都不穿就去见庆帝肯定不行,所以李承宗回了房间。 这些年忙于练武,李承宗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照过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不禁有些恍神,我去,这不就是小号版的少年包青天里的八贤王么。 只不过比起八贤王的儒雅贵气,李承宗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三分清秀七分英武夹杂在一起的气质,但不得不说,遗传基因是真强大啊。 跟着侯公公来到吃饭的地方,也就是电视剧里湖上的阁楼,太子李承乾和二皇子李承泽已经等着了,见李承宗过来,两人都朝李承宗拱了拱手,打起了招呼。 “三弟,多日不见,愈发英武不凡了。” “三弟,今日朝堂上父皇已决定封你为王,待你开府之际,孤送你一份大礼。” “太子殿下倒是会收买人心。” “弟弟开府,我这个做哥哥的送份大礼,怎么就收买人心了。” “……” 自从李承宗练武之后,秦瑜索性不再强求他去太学读书,这些年和李承泽、李承乾见面的机会不多,也就重要节日和庆帝安排皇子家宴才会见上一面。 虽然见面少,谈不上什么兄弟情谊,但至少表面上,他和李承泽、李承乾还是很和谐的,而且看李承乾和李承泽明争暗斗也挺有意思。 看两人斗了会儿嘴,李承宗才开口道:“我说二哥、太子殿下,咱能别一见面就掐么,当心让老头子听见。” “当心朕听见什么?” “儿臣见过父皇。” “嗯?” 庆帝看向口称父皇的李承宗,满脸意外道:“小胖子,难得听你叫朕一声父皇,今日这是转性了?” 自从修炼武功吸收了身体中积攒的能量后,李承宗就瘦了下来,可庆帝还是一直叫他小胖子,所以为了报复回去,只要非正式场合,他都叫庆帝老头子。 “毕竟是正规场合,叫您老头子不合适。”李承宗解释道。 “难得你还有如此觉悟,今日算是家宴,都坐下吧。”庆帝笑道,率先坐了下来。 兄弟三人各自落座,按例李承乾作为太子,坐到了以左为尊的左上首位置,李承泽和李承宗则坐到另一边。 饭菜上齐,才刚吃几口,庆帝便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小胖子,你今年十四了吧,按虚岁都十五了。” 李承乾和李承泽都老老实实的放下了筷子,李承宗却依旧吃的喷香,含糊不清的回道:“您知道还问。” “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领兵出征,你二哥和太子也早已参政,你是不是该上朝堂了?” 此话一出,李承乾和李承泽当即心头一紧。 对于朝堂上的事,李承宗没去了解过,不过每天吃饭的时候,他母妃也会跟他说一些李承乾和李承泽之间的争斗。 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皇后一族已经被屠杀,没有母族外戚势力的帮衬的他,即便早早被立为太子涉足朝政,也相当不稳。 李承泽就一心想要推翻他的太子之位,李承泽出身不差,本身也是聪慧过人,年纪不大,已颇有手段。当然,更关键的庆帝还故意扶持他和太子打擂台,所以李承乾虽占着太子大义,但斗起来并不占上风。 如今朝堂之上,有不少官员都加入了二人的阵营,庆帝稳坐钓鱼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可惜他们恐怕谁也想不到最后让李承平捡了个便宜。 朝堂上的事,李承宗可不想掺合,看了他们一眼,对于他们心里的担忧,暗自觉得有些好笑。当然,他也能理解,别看有不少官员投入了两人门下,但只要他一进入朝堂,且不论他自己现如今的势力,单说秦家的支持,就能瞬间成为朝堂最大的势力。 李承宗放下碗筷看向庆帝,笑道:“您这是想让我上朝当磨刀石,就不怕把刀磨废了?而且我可不会朝堂上的那套弯弯绕,我只会掀桌子,到时候搞得朝堂一团乱,您可别怪我。” 庆帝呵呵一笑,“你要能把你两个哥哥磨废了,待朕百年之后,你就是皇帝。” 李承宗撇撇嘴:“算了吧,我才不想当皇帝。” “人人都想坐朕的位置,你还嫌弃上了?” 李承宗笑了笑,“在您眼中的香饽饽,在别人眼中却未必,太子殿下、二哥,你们觉得当皇帝好吗?” 两人没想到李承宗会突然发问,愣了一下,都扭头看向了庆帝。 “看我干什么,你们照实说。” “这……自然好的。”李承乾开口道。 李承泽虽然没说话,但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果当皇帝不好,他们又何必为了那个位置明争暗斗。 “你们还是太年轻,没看透本质,当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事。” “别不信,我问你们,当皇帝是不是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还每三日就要早起上早朝?” 两人点头。 “我再问你们,当皇帝能想出宫就出宫,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吗?” 两人摇头,这事真不行,皇帝出行乃是大事,哪怕微服私访也要安排一大堆人守卫。 “还有后宫,虽然老头子的后宫是比较和谐的,但你们能保证自己当了皇帝,后宫也能相处和谐吗?女人斗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李承宗感慨道:“当了皇帝,白天要批阅奏折,晚上还要为了前朝后宫的安稳去卖身……额,我说的是宠信妃嫔,要雨露均沾,白天要干脑力活,晚上还要干体力活,太辛苦了,我实在想不出来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两人一头黑线,你刚刚想说的是卖身吧。 李承宗没管他们俩,自顾自的说道:“我是皇子,以后是王爷,我这辈子衣食无忧,只要不触犯律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这不比当皇帝香?” 说到这里,李承宗看向庆帝:“爹,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说的不错,但朕可不会被你绕进去。” “爹啊,咱们父子之间能不能有一点信任,我对朝堂政事真不感兴趣。”李承宗无奈道。 “朕信你,但你是朕的儿子,身为人子,难道不应替父分忧?” “我不去。” “哼,由不得你,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一场皇子家宴,不欢而散。 第七章 和庆帝交易 “太子殿下、二哥,你们说老头子是不是有病,我都说我不想上朝,还非要让我上朝。” 回去的路上,李承宗和两个兄长抱怨道。 不等两人开口,又接着说道:“不行,我得回去找老头子好好说说,这朝谁爱上谁上,反正我不上。” “别……” 李承乾的话才刚出口,侯公公匆匆而来。 “三殿下,陛下召您觐见。” “正好,我也要找老头子好好聊聊,侯公公带路吧。” 看着李承宗和侯公公离去的背影,李承乾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气。 本来有个李承泽就让他感觉吃力了,现在又来个背后势力比李承泽还强劲的李承宗,父皇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他才是太子啊。 李承泽留意到太子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火气,乐道:“太子放心,三弟无心皇位。” “二哥,你也别故作洒脱,孤就不信你一点不担心,三弟或许现在无心皇位,未来呢?” 李承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何况父皇若是有意,三弟的态度重要吗?” “我相信三弟能说服父皇,即便父皇有意扶持三弟,大不了我这个做哥哥退让便是,反正现在当太子又不是我。” 李承泽嘴上这么说,实际心里怎么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边李承宗和侯公公刚返回宫殿,尚未进门一道人影突然窜出来,携带劲气的拳头直奔他而来。 李承宗下意识轰出一拳,这才注意到袭击他的人是禁军副统领宫典。 拳拳相交,李承宗退后半步,宫典却连退了六七步,然后朝李承宗抱拳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下去了。 李承宗转头看向侯公公,发现侯公公一脸惊吓之色,有些意外:“这事你不知道?” 不等侯公公回答,里面传来了庆帝的声音。 “进来吧。” 正在打磨箭矢的庆帝,见李承宗进来,直接停下手上动作,上下打量起了李承宗,“倒是听说你在练武,但朕没想到小小年纪竟已是八品高手,连宫典都不是你对手。” “八品而已,不入大宗师终究也只是蝼蚁而已。”李承宗没想过跟庆帝隐瞒自己的身手,而且也隐瞒不了,毕竟庆帝可是大宗师,观人脚步和呼吸就能猜到个大概。 “志气不小,但想成为大宗师可不容易哦。” “儿臣知道,所以您就别让我上朝了,练武都没时间,哪有时间当您手中的磨刀石。” “为什么你就一定要把自己想成磨刀石而不是刀?” 庆帝野心很大,权力欲望很重,但他也知道皇位迟早要传给下一代。 随着李承宗一天天长大,模样相貌越来越像他年轻的时候,他更倾向于李承宗。 李承宗摇摇头:“我志在成为最强大宗师,对皇位没兴趣,所以爹啊,您以后跟我打一场呗。” “嗯?” 庆帝不愧是老演员了,那疑惑的小模样,要不是李承宗知道他的底细,还真被骗过去了。 “您就别装了,天下四大宗师,所有人都以为洪公公是隐藏在皇宫中的第四个大宗师,但老洪和我什么关系,说句不客气的,他和我比我跟您更像父子,我能不知道他是九品巅峰,而且老洪曾无意间说过您曾指点过他,所以隐藏在宫里的大宗师除了您,不可能是别人。” “朕倒是忘了你和洪四庠亲如父子。”庆帝酸道,突然目光一凝,一股强大的气势猛然压向李承宗。 现在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抵挡庆帝的气势没问题,李承宗岿然不动,笑道:“您别吓我,我胆小不禁吓,万一让您吓出个好歹来,以后庆国可就少了一位大宗师了。” “你就这么自信?” “我为何自信,您知道啊,您在老洪心里可比我高多了,想来他早就把我的事告诉您。” “嗯,小小年纪自创九品巅峰武学,的确是武学奇才,不过想跟朕较量,你还差得远。” “我知道,在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挑战您。” 这些年的相处,李承宗也大概确定了这个世界是源于电视剧,而电视剧里的庆帝还是有一丝温情的,从范闲受伤他准备出手救治就能看出来,要不然他也不敢和庆帝摊牌。当然,最大的底气还是系统奖励的剧情转换卡,即便他猜错了,庆帝现在将他杀了,也有重来一次机会。 庆帝收敛了身上的气势,转移了话题,指着桌案上的奏折道:“边关大捷,你麾下门客又立下新功,你大哥上奏折请旨封赏,你说赏点什么好?” “您这话是作为庆国皇帝问,还是作为我爹问?” 所谓的门客,自然就是系统给的五百护卫。 在李承儒出征的时候,李承宗留下了百人创办产业,剩下的都送去了边关历练。 这些年下来,送去边关的护卫已经闯出了偌大名声,血衣卫之名不在黑骑和红甲骑兵之下。 庆帝一愣:“有何区别?” “作为我大庆皇帝,您问我这话就是在搞笑,他们是您的臣子,您想赏赐什么就赏赐什么呗。” 庆帝点点头,有些好奇道:“那要是你爹这么问呢?” “要是我爹,我只能说,您别赏了,反正等我出宫开府,他们就会回来给我当护卫,您的武勋官职和赏钱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你就这么自信,他们经得起高官厚禄的考验?” 这话说的,那可是系统给的护卫,忠诚度百分之百。 李承宗呵呵一笑,“要不您试试?” 他自然早就试过了,但遗憾的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事儿李承宗知道,也知道庆帝暗中调查过他的护卫。 但系统给的护卫,身份历来都是已经编造好的,查不出来一点问题,而且就连那些人为什么会投靠他门下,又怎么投靠到的他门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庆帝轻哼一声,没接李承宗的话茬,淡淡道:“你可知近来南方出现洪灾?” “不知道。” 他整日练武,也就吃饭的时候听听母亲说李承乾和李承泽内斗,哪里知道南方发生洪灾。 不过,李承宗很快就明白了庆帝的意思。 “您这是想让儿臣出钱赈灾吧,您直接说啊,儿臣不仅愿意出钱赈灾,而且还能把除了京都之外的所有产业都送给您。” 李承宗嘿嘿一笑,“不过,儿子是有条件的。” “朕不是跟你谈交易。” “您先听听嘛,左右也就几句话的事,不耽误功夫。” 对于李承宗创办的产业,庆帝还是很心动的,毕竟那可是相当于叶轻眉时期的内库一半收入的产业。 再加上李承宗这么说,庆帝也就顺坡下驴了。 “你先说说看。” “首先,儿臣给您的产业,您不能并入内库,准确说,不能给姑母打理。” “可以,不过朕记得你和李云睿似乎没有恩怨?”其实不用李承宗说,庆帝也不打算交给长公主李云睿,野心越发膨胀的李云睿让他越来越不满意了。 “我娘不喜欢她。” 李承宗解释了一嘴,接着道:“其次,待儿臣出宫开府后,就剩下我娘一个人在后宫了,所以我想请父皇给一道令牌,准许我娘在儿臣府上常住。” “你对你母妃倒是孝心一片。”庆帝又酸了,摇头道:“常住不行,只能偶尔去小住。” “行,最后一个条件,儿臣的婚事不作交易,儿臣自己做主。” 庆帝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承宗,最后忍不住乐道:“你现在的名声,在京都都臭大街了,谁人不知我庆国三皇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即便朕想拿你的婚事联姻,也要有人愿意才行啊。” “父皇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下去吧。” 第八章 封王宴 翌日一早,侯公公带来了两道圣旨和一道金牌。 一道是给李承宗的封王圣旨。 另一道则是给秦瑜的圣旨和出宫令牌。 侯公公宣读完圣旨,当即躬身道:“老奴恭贺三殿下,恭贺娘娘。” 秦瑜也懂,朝身后摆了摆手,朝露当即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侯公公。 “娘娘,这……老奴是真心恭喜。”侯公公没敢收。 “知道你是真心恭喜,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那老奴便却之不恭。” 等侯公公收了赏钱,李承宗才开口道:“侯公公,这圣旨不对吧,本王的钱呢?” “三殿下,陛下说了,如今庆国到处都要银子,您不差钱,修缮费用就不给了。” 按例,皇子封王开府,朝堂都会给一座宅子和一笔五万两的安家费。 占地四五十亩的王府,光修缮就需要一大笔银子。 五万两银子不少,在京都的普通百姓一年最多也就花二三十两银子,如果是住在京都外的村子,一年五两银子就够一家花用了。 但占地四五十亩的王府修缮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这五万两银子还真未必够用,当初李承泽出宫时,淑贵妃和娘家就补贴了不少。 而且没钱,手下怎么给你办事。 李承宗一脸不高兴,“什么叫我不差钱,就算我不差钱,但该给的还是得给啊,侯公公,劳烦你走一趟,让老头子把我的银子送来。” “你啊,别为难侯公公了,你父皇赐给你的宅子,让工部修缮过,用不着你花银子。”秦瑜朝侯公公摆了摆手,拉过儿子道:“过来看看,今日这么安排如何。” “什么安排?” “今日你封王离宫,不得举办温锅宴啊,今日请人来一趟,到时你去了王府,再办一次温锅宴,那就是两笔银子。” 李承宗人都懵了,他娘什么时候这么会算计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看看。” “娘,您看着安排吧,我去给老太太说一声。” “嗯,你去忙你的。” 秦瑜不喜欢太后,但平日里也不反对儿子去尽孝心,毕竟太后对她儿子是真不错。 何况今日是儿子封王的大喜之日,不去跟太后说一声也不合适。 太后寝宫。 李承宗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 能让不苟一笑的老太太的笑声不断,整个皇宫除了李承宗之外,也就在皇家别苑养病的林婉儿。 “在门外就听到您的笑声,我一想肯定是婉儿来了,没想到还真是婉儿来了。”李承宗跟着洪公公进门笑道。 “婉儿见过三表哥。” 不愧是当成皇室公主教养的孩子,在礼节方面一点挑不出毛病。 “一转眼,婉儿都成大姑娘,出落的愈发漂亮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的小子。”李承宗打趣了一嘴,然后才朝老太太行礼道:“孙儿拜见皇祖母。” 老太太板着一张老脸,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藏抑不住,“婉儿都知道来看看我,你却不知道,今日这是吹什么风让你这个大忙人来我这里了?” “奶奶,咱们说话可得讲良心,我来得不比婉儿勤快。” 李承宗走上前,一屁股坐在老太太旁边,随手捡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发现不太甜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婉儿身体不好,你也好意思跟她比。” 注意到李承宗的动作,老太太又没好气道:“我就这么一点爱好,你都要管着。” “孙儿也是为了您好嘛,少吃点甜食对身体好,您健健康康的,以后我就不愁没人给我带孩子了。” 虽然知道李承宗这话是哄自己高兴,老太太还是很高兴:“好好好,奶奶以后给你带儿子。” 其实如果可以话,他还是更喜欢女儿。 只是这话可不能跟老太太说,否则肯定会被教育一顿。 李承宗心底闪过一丝对重男轻女思想的鄙视,笑道:“对了,今日来是跟您和老洪说一声,我不日要离宫了。” “离宫?” 李承宗点头,嗯了一声,“父皇今日下旨封我为王,要搬出皇宫了。对了,母妃在毓秀宫设宴,您要不要去瞧瞧。”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老太太竟点了点头:“那等等便去瞧瞧。”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待老太太摆着仪仗到毓秀宫时,来参加宴席的客人把李承宗给看呆了。 好家伙! 除了后宫嫔妃,还有一大群不认识的美貌妇人,穿金带玉,一瞧就是朝堂勋贵的夫人,甚至连自禁于宫中的皇后娘娘都来了。 在皇后带领下,乌泱泱一大群贵妇行礼道:“拜见太后娘娘。” 老太太让李承宗扶着,穿过两边躬身的贵妃,走到庭院上首的凉亭坐下,才摆手道:“都免礼吧,今日是三皇子的开府宴席,大家都随意些。” 众人免礼起身,秦瑜走了上来:“太后,臣妾带宗儿去认认人。” “嗯,去吧。” 今日是李承宗封王的大喜日子,老太太难得给了秦瑜一个好脸色。 跟着秦瑜走到下方院落中,李承宗压低声音问道:“娘,这些人都是老太太叫来的?” “要不然呢,你娘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叫来皇后。” 秦瑜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带着李承宗走到皇后面前:“宗儿,还不拜见皇后娘娘。” “拜见皇后娘娘。” 看着酷似庆帝年轻时候的李承宗,皇后皱了下眉,才笑道:“是个好孩子,本宫听说这孩子给你求了道圣旨,孝心可嘉啊。” 坦白说,皇后挺羡慕秦瑜的。 虽然她们俩都不讨庆帝喜欢,算是自禁于后宫中,但秦瑜有儿子天天陪着啊。 尽管京都传言这个儿子不学无术,可架不住人家有孝心,不像自家的儿子,若非召见根本不会去看她这个母后。 何况,这位三皇子若是真像外界传闻那般不学无术,太后也不会如此恩宠,不过封王开府罢了,竟特意叫来京都的贵妇庆贺。 “这孩子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只剩下孝心了,不像太子殿下文物双全。” 秦瑜就像是炫儿的普通母亲一样,嘴上不屑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拱了拱手道:“皇后稍坐,我先带这小子去认认其他人。” 后宫嫔妃不多,也就那么几个,除了皇后没见过,都和李承宗熟识,而且除了性子文静爱看书的淑贵妃之外,还都挺喜欢李承宗的。 当然,淑贵妃也不讨厌李承宗,就是没怎么接触过,谈不上喜欢而已。 再来,就是长公主李云睿。 秦瑜和李云睿的关系……就连维持表面的和谐都很难,带着李承宗过来,连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无奈,李承宗只得自己打招呼行礼道:“侄儿拜见姑母。” “人人都说三皇子不学无术,可他们却不知宗儿经商有道,若有闲可常来姑母广信宫坐坐,姑母也向你请教请教经商之道。” 这话听听就好,场面话而已,谁当真谁傻子。 “侄儿哪会什么经商之道,不过是手下人有能力罢了。当然,侄儿若有闲,一定去广信宫叨扰姑母。” 李云睿点点头,笑道:“那姑母可就在广信宫等着你了,去忙吧。” 剩下来的都是京都的贵妇,不是当朝国公府就是侯爵府的当家主母,唯一一位伯爵府夫人,还是范家主母,国公府嫡女柳如玉。 可见,这次宴席的门槛之高。 因为柳家和秦家都是将门之家,秦瑜和柳如玉自幼熟识,关系也不差,所以多聊了一会,才带着李承宗返回凉亭。 李承宗揉了揉快要笑僵的脸颊,有些郁闷道:“皇祖母,您素来喜静,其实没必要为了孙儿安排这一出。” 这就是老太太喜欢李承宗的原因,做任何事都会先考虑到长辈亲人的感受。 “宫外不比宫内,多认识些人没坏处,免得出宫后受欺负。” “孙儿乃堂堂皇子,谁敢欺负孙儿?何况孙儿一身武艺,到时候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笑道:“在这京都城里,光靠武力可不够。” 确实,看过庆余年的人都知道,这个庆余年世界里的老硬币实在太多了,京都作为庆国的国都,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监察院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其他势力也是有各自的暗探密探,各种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危险程度极高。 虽说是穿越者,但李承宗自认为自己在阴谋诡计方面……比起老二李承泽都相差甚远,更别说庆帝和陈萍萍这些人,简直跟人家提鞋都不配,他所能依靠的是一身武力,可眼下他不过八品而已,还做不到像大宗师一样无视规则。 说到底,终究还是要成就大宗师才行啊。 李承宗无声叹了口气,表面上却笑道:“虽然武力不够,但有父皇给我撑腰,实在不行,这不是还有奶奶您给孙儿撑腰么,若是有人敢欺负我,我就进宫找您做主。” “好好好,受了欺负就找奶奶,到时候奶奶给你做主。” 一时间,祖孙二人欢笑一堂。 第九章 授官,宗正寺少卿 三日后。 皇宫城墙上。 秦瑜看着一队人马越走越远,憋着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无声哭泣。 “小姐,您有陛下的圣旨,可以随时出宫,便是现在追上去也行。”朝露在一旁看得难受,开口劝慰道。 秦瑜擦了擦眼泪,没接朝露的话茬,只是伤感道:“雏鹰长大,总是要离巢的。” 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车驾,秦瑜在宫墙之上站了许久,直到看不见车队的影子。 御书房。 庆帝打磨着箭矢。 司南伯范建候在一旁。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说着边关变故。 “陛下,边关急报,血衣军统领李君信率三百二十七名将士深夜离营,直奔京都而来。” 庆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些人……” “不用管他们,以后血衣军改神武军,由老大统领。” 庆帝抬起头,漫不经心的开口,而后突然问道:“你说让小胖子去你的监察院如何?” 陈萍萍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庆帝自顾自地说道:“罢了,估计那小胖子看不上你们监察院,那小胖子心气儿可是高得很,连朕的皇位都瞧不上。” “陛下说笑了。” 陈萍萍掌管监察院,监察天下,对李承宗的很多事都了解,他可不信李承宗瞧不上皇位。 如果真瞧不上,就不会派门客去边关从军,弄出了威名赫赫的血衣军,也不会派门客暗中经商,挣下诺大的家业。 庆帝笑了笑,“你看朕像在跟你说笑?” 话音未落,侯公公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三殿下已离宫了,临行前送来了奏疏。” “先给陈院长和司南伯看看。” 陈萍萍伸出一只手拦住,吐出四个字。 “不合规矩。” “你破坏的规矩还少啊。”庆帝淡淡道,手上打磨着箭矢的动作一点没停。 陈萍萍和范建一前一后看过奏疏,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陈萍萍还好,毕竟掌管监察院,对李承宗暗中创办的产业有所了解,但他不解李承宗为何会把产业贡献出来。 至于范建就是单纯震惊于李承宗创办的产业了,如果奏疏上记载无错,那可是相当于现在大半个内库的收入。 “陛下,这是三皇子献上产业的奏疏,老臣真是有眼无珠,还真信了京都传言。”范建喟然一叹,将奏折放到了庆帝面前。 庆帝随手翻看了一下,看向陈萍萍。 “意外?” “是有些意外,老臣实在看不懂三殿下的用意。” “你以为那小胖子是白送的?他是有条件的。” 庆帝笑了笑,转头看向范建:“你们户部不是常叫着缺银子吗,小胖子献上的产业,就交给你们户部了,不过朕提醒你一点,朕不希望看到另一个内库。” “陛下,说到内库,以三殿下之才足以掌管内库。”陈萍萍趁机建议道。 范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实如此,不过三殿下既献上产业,想来不愿打理这世俗之物。” 两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且都跟远在儋州的范闲有关。 陈萍萍希望范闲接管监察院,而范建又偏偏希望范闲以后掌管内库,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内库交给别人打理。 “对小胖子,朕自有安排,你们就不用管了。” 此时,李承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庆帝给惦记上了,正高高兴兴的准备去自己的大豪斯。 定王府。 朱红色的大门大开,两边的侧门也打开着,两队人马分别守候在两边。 一边,是杏枝带领的王府下人,也就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 另一边,则是赵怀恩带领的系统护卫,这些人都是早年留京和这些年因伤病回京,给李承宗打理产业的骨干。 “来了,殿下(家主)来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杏枝和赵怀恩同时开口,然后伸长脖子看向了路口。 打前露头的是扛着令旗的仪仗队,清道、刀盾、杖鼓、金钲、仪刀、班剑等等,一连串的仪仗队从王府前走过,终于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马车一停,驾车的小太监立马拿着踏梯放在下车位置。 小太监先下车,然后伸手想要搀扶,结果李承宗身姿轻盈,直接跳了下来。 杏枝和赵怀恩立马上前行礼道:“拜见殿下(家主)。” “不用行礼。” 李承宗一手托起一个,笑道:“这几日全靠你们打理王府辛苦了,让大家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走进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在李承宗眼中,府内处处都是景致,低调中透着奢华,就连外面随处可见的杂草,在自己家里都好似显得与众不同。 杏枝和赵怀恩是王府的两大管家,一个负责王府内部家务,一个负责王府外部事务,现在都陪着李承宗参观王府,但凡他的眼神在某处多停留一秒,两人就会争相介绍一下,即便路边的一块石头,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两人像是猫和狗一样,相互看不顺眼,搞得李承宗都没兴趣看了。 来到王府正院,刚喝了口水,就有人进来禀报靖王来了。 李承宗虽然有些疑惑靖王的来意,但还是赶忙站起来朝外面走了出去。 靖王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颌下有短须,给人的印象十分不错,就是生性比较放荡,经常流连于青楼楚馆。 “侄儿见过靖王叔。” 靖王正在指挥下人从马车上搬东西下来,听到身后话音响起,朝下人说了声小心点,才转头看向李承宗,佯怒道:“要不是皇兄召见,我都不知道你今日开府,开府这么大的事也不和王叔说一声,是不是把王叔当外人?” “侄儿明明前两日就给您府上下了帖子啊。”李承宗有些懵。 原本在李承宗的计划中,开府温锅宴请几个兄弟聚一下就行,可谁曾想老太太为了给他造势,特意请了京都的贵妇。 在这个情况下,如果不请勋贵子弟就有些不合适了,最起码那些被太后邀请过的勋贵是要下请帖的,虽说那天靖王妃因事外出没到场,但李承宗送出去的第一道请帖就是靖王府。 靖王尴尬一笑:“前两日没在府上。” 都不用猜,肯定是去青楼了。 靖王拿出一道圣旨递给李承宗,继续说道:“皇兄给你的圣旨,我就不念了,他让你当宗正寺少卿。” 李承宗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靖王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开口道:“你父皇说了,让你当宗正寺少卿是他的底线,要不然就让你去户部任职,或者接手内库财权。” 淦! 李承宗心底怒骂一声,到底还是接过了圣旨。 毕竟相比户部和内库,宗正寺少卿这个职位是相当清闲的。 看看靖王这个宗正寺卿就知道,可以说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去逛青楼,就是带着靖王妃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得很。 靖王拍了拍李承宗的肩膀:“宗儿,以后宗正寺就交给你了,咱们宗正寺平日里没什么事,去不去点卯都行,若皇兄没有特意下旨,朝会都可以不参加,清闲不说权力也不小,对犯错的皇族、宗族、外戚都可自行处置。” 李承宗可不傻,呵呵一笑,“是能处置,但得罪人啊。” “你傻啊,触犯律法的,有刑部、大理寺、监察院,用得上咱们宗正寺么?” 靖王给了李承宗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神秘一笑:“至于那些犯错的宗亲,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可是很大的,想不想得罪人全看自己,懂吗?” “听王叔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王叔指点。” 李承宗拱了拱手表示感谢,笑道:“王叔里面请,咱们好好聊聊。” 第十章 血衣卫 庆国纪元六十一年,夏。 八月十四,宜嫁娶、开光、作灶、上梁、栽种、入宅、移徙。 天气晴朗。 天刚刚亮,李承宗就被杏枝叫醒:“殿下,已有宾客到府。” “谁啊,这么早。”李承宗有些气恼。 如果他没记错,请帖上说明了下午开席,谁这一大早就来吃席了? “是秦家大公子。” “大表哥?” 李承宗微微一愣,起床简单梳洗一番,来到正厅就看见秦山悠闲的吃着早饭。 “殿下。” “大表哥你这称呼未免也太生分了一些。”李承宗摇头笑了笑,一边喝着粥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大表哥在兵部任职可还顺心?” 原本死于黑骑统领荆戈手中的秦山,因李承宗派去的护卫,捡回来一条命,可惜命虽然保住了,却也沦为了废人,如今在兵部担任兵曹郎中。 “挺好的。” “那就好,大表哥为何这么早来?”李承宗能听出来秦山言语中的失落,可在他看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做人要懂得知足。 “你第一次办宴,我又闲来无事,过来帮帮你,你是皇子,一些勋贵子弟还不够资格让你接待。” 看着李承宗打了个哈欠,秦山又紧接着说道:“吃完早饭,你忙你的,等到够资格让接待的子弟登门,我再叫你。” “那就多谢大表哥了。”李承宗没跟秦山客气,昨夜练功睡太晚,回去睡个回笼觉也不错。 这一睡就睡到了午时。 醒来时,已有大部分客人到了。 几乎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得很,再加上王府中设置的娱乐项目挺多的,于是拜见李承宗之后,就各自玩各自的去了。 李承宗也没去凑热闹,在正厅里盘坐修炼内功,等到杏枝进来说有国公府的公子登门,他才起身朝大门口走去。 一连接待了四五位国公之子,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了大门口。 马车上跳下来两个少年,瞧模样也才十来岁左右,其中一个下来就朝李承宗喊一声三哥。 很显然,来人是未来的皇帝——李承平。 至于和他一同下车的少年,没见过,不过能和李承平同乘一辆马车,年纪又相仿,看起来还有点眼熟,不用想也知道是范思辙。 “三哥,这是司南伯之子范思辙,是我表哥。” 李承平拉着范思辙走到近前给李承宗介绍,范思辙也赶忙行了一礼:“见过三殿下。” 看到范思辙,李承宗就想到了他姐姐范若若,倒不是因为喜欢范若若,而是想到了一个梗——宋铁。 忍不住笑了笑,李承宗开口道:“你和小四是表兄弟,和我也是亲戚,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们进去玩吧。” 李承平摇摇头,拉了拉李承宗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三哥,我能不能在你王府住几日?” 柳贵嫔和秦瑜也是自幼熟识,柳贵嫔若闲来无事便会带着李承平到毓秀宫窜门,这也就导致李承平渐渐长大之后,一犯错就往毓秀宫跑,所以一看李承平的表情,李承宗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好笑道:“这是又惹你娘生气了?” “昨日装病不去学堂被娘发现了。”李承平郁闷道。 不想去上学,李承宗也能理解。 毕竟在太学读书,堪称全年无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几天年假,就是成年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贪玩的孩童。 “好吧,让你休息半旬。” 想想李承平这娃,也挺可怜的,碰上个喜欢棍棒教育的母亲。 用柳贵嫔的话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钓鱼是解闷儿打孩子也是解闷儿。 “多谢三哥。” 李承平一喜,心底对自家三哥十分羡慕,他可是知道的,三哥去太学一年就没再去过,秦婶婶从来不说什么,更别说打人了。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不过回宫之后一定要好好读书,知道吗?”李承宗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笑道:“好了,带你表哥去玩吧。” 李承平摇摇头:“不急,来时遇见太子殿下和二哥的车驾,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两辆马车就出现在路口,缓缓朝这边驶来。 “三弟,恭喜啊。” 李承乾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李承泽紧随其后。 “三弟,恭喜了。”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哥(二殿下)”在场几人行礼道。 李承乾摆了摆手,递给李承宗一个盒子:“说好要送你一份大礼,看看可否满意?” 打开盒子一瞧,只见七颗大如龙眼的红色珍珠,在阳光照射下,泛起了十分柔和的色泽和晕彩。 在这个世界珍珠本来就珍贵,更别说这种相当罕见的红色珍珠,所以在场几人都露出了惊容,李承平和范思辙这两个小屁孩儿更是惊呼出声了。 可对于穿越而来李承宗来说,这珍珠也就那样,比这奇异的珍珠都见过,所以只是佯装惊讶的样子,眉开眼笑道:“多谢太子殿下,我很喜欢。” 李承泽就实在多了,直接送的银票。 “多谢二哥。” “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就在几人寒暄之际,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街道一侧传来。 只见一群铁骑缓缓朝王府而来,绵延成了两条黑线,一眼望不到头,每一匹马都异常高壮,俱是军中都难得一见的极品战马。 骑在马上的将士皆同一幅打扮,内衬青衣外着深褐色盔甲,映着天上的烈日,发着幽幽暗暗的噬魂光泽,铁马金戈,锋利的戈刃熠熠闪光。 李承宗快步上前,近四百人的骑兵队伍瞬间静止,动作整齐划一,就连翻身下马的动作,都整齐的宛如一人。 整支队伍就像是一把利剑,出鞘必伤人。 已是三品武将的李君信领头,半跪行礼,恭声喊道:“臣李君信拜见家主!” “我等拜见家主!” 近四百人的吼声,直冲云霄,震撼人心。 李承宗扶起李君信,运气大声喊道:“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都起来吧!” 王府大门这边。 李承平扯了扯李承泽的衣袖,问道:“二哥,那都是什么人啊,为何叫三哥家主?” 李承泽收回艳羡的目光,微微低头看向李承平,问道:“听说过血衣军吗?” “当然听说过,血衣军在边关所向无敌,令人闻风丧胆,无人敢撄其锋芒。北河一战,屠戮敌方上万骑兵,而他们仅仅只有四百人。我还听说,血衣军的士卒多从未有一人战死沙场,是不死之人。” 李承泽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就是血衣军,但他们并非不死之人,所谓不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李承乾此时也回过了神来,接过李承泽话头道:“至于为什么叫你三哥家主,因为他们是你三哥的门客,血衣军正是这些人组建起来的。” “我三哥这么牛逼?”李承平整个人都听傻了。 “牛逼是何意?”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你又从哪里听来的怪话。” “我三哥说的。” “三弟总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 李承泽微微一笑,再次转头看向了街道的上铁骑队伍,眼神中透着说不出来的羡慕…… 第十一章 范无救 王府正厅。 李承宗正和李君信说着话,一道清脆的童音从门外传来。 “你就是家主大人么?” 循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丫头躲在门外,探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自己。 “对,我就是。” “拜见家主大人。”小丫头从门后出来,像模像样的行礼道。 李承宗招招手,示意小姑娘进来,小姑娘也不怕生,直接跑到其身边,仰起小脑袋看着他,看起来呆萌萌的,十分可爱。 李承宗一把将她抱起来,笑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我是我爹爹家的。” 这话回答的没毛病。 “那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是谁呀?” “我叫李文竹,我爹爹是李毅。” 李承宗了然的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同桌的李承平就开口道:“三哥,我吃饱了,能带小妹妹一起去玩吗?” “你想跟这个哥哥一起去玩吗?” 李承宗倒是不反对,但总要征求下本人的意见,哪怕这个本人才四五岁。 小姑娘看了看李承平,点了点头,“不过我要问问娘亲和爹爹。” “那你去吧。” 李承宗放下小姑娘,对李承平嘱咐道:“去玩可以,但不准出王府,不准去水边,注意安全!” “知道了三哥。” 看着两个小家伙离开,李承宗招呼了同桌几人一番,喝过几杯酒水,然后才看向李君信问道:“这些年成家的人多吗?” 一开始,李承宗以为系统给的护卫就类似于古代的死士,之后一番了解才知道,他们虽然是系统出品,但本质上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也有七情六欲。 这些年里,有不少人成家,李毅并非个例。 “回家主,军中成婚者有三十四人,因家眷一同随行,所以未能赶上家主封王开府,还望家主恕罪。”李君信连忙放下酒杯行礼恭声道。 “这有什么好怪罪的。” 李承宗摇头笑了笑,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已成婚之人搬到外面的宅子住,如果不喜欢城里,就去城外的庄子。当然,如果想留在王府也可以,你抽个时间问问他们的意思,把名单统计上来,到时候交给怀恩,他会安排。” “是。”李君信点头,“对了,家主,我们在回来路上捡到一个人,您要不要见见?” “既是你推荐的,自然是要见见的。” 毕竟能让血衣军统领李君信特意提及,肯定是个人才,就是不知是文人还是武人。 不久,李毅带着一个背刀的汉子走了进来。 李毅就不说了,系统出品的护卫,哪怕没见过面也能一眼认出来。 但那个汉子就有些奇怪了,他竟然有种眼熟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 等等,这不是老默么? 不对,应该说是范无救。 我去,李君信他们捡到的人是范无救?! “家主,人带来了。” “青州学子范无救拜见殿下。” 果然是范无救,李承宗乐了,“学子背着刀?” “习武是我逼不得已,我从小到大都是个文人。” “对对对,你是文人,喜欢吃鱼吗?” “还行。” “那就是不喜欢咯,以后多吃鱼,尤其是鱼头和鱼尾,补脑的,对读书有好处。” “真的?” 李承宗点点,转头看向李君信,“你们怎么遇见他的?” “回来时路过青州,发生了一点摩擦,见其功夫不错,我本想介绍他去军中,效力大殿下,但他不愿,正好他要来京都府状告当地官员……” 听过李君信的解释,李承宗也明白了缘由。 起因是范无救今年在青州府参加府试,遇见府尊大人家的少爷在街上调戏民女,然后仗义出手把那位少爷给揍了一顿。 正常来说,像范无救这种情况,普通读书人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范无救不正常,他不是一般的读书人,是初入九品的刀客。 九品高手,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儿子被打,仇肯定要报,要不然一州府尊的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设计取消了范无救的考试资格,并且往后不得参加科举。 对于范无救来说,人生最大的喜事可是金榜题名,但因为打了府尊之子,从此不得参加科举,他哪能受得了,所以也就进京来告状了。 瞧这情况,按照原本的轨迹,老二能收编范无救,恐怕就是帮其恢复了功名,并彻查了青州知府一家,才让范无救对他忠心耿耿。 说起来,李承宗也挺喜欢范无救这个角色的,所以他准备把人抢了。 “范无救,我可以帮你恢复功名,并彻查青州知府一家,但我有个条件。” “我答应。” “你就不听听我的条件?” “只要能恢复我功名,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范无救斩钉截铁道。 李承宗愣了愣,打趣道:“让你去杀一个好人你也答应?” “这……”范无救有些为难了。 还好,范无救还是有底线的。 如果他立马答应下来,李承宗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好了,逗你玩的,我就是想让你成为我的门客,以后护我周全就行。当然,如果你科举高中,入朝为官,我也会放你自由,你可愿意?” “愿意。” “既然愿意,那便摆礼吧。” 所谓摆礼,就是摆下士之礼,是贵族招收门客的礼仪。 一般而言,只有一家之主才能主持,但如果情况特殊,嫡系长房也可以代为主持。 在一众下人操持下,王府大院很快就被清理出来,摆上了招收门客所需的供案等等。 王府中人,加上前来的宾客,站满了正厅外的整个大院。 李承宗立于上首,一脸严肃地朗声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皇族李氏承宗,请诸位见证,知人得士,仁而下士,不分贵贱,一与人等,有学子范无救,才识过人,任侠豪放,天纵奇才。” 说到此处,李承宗抱拳朝范无救行礼道:“在此,李氏承宗诚请范君,入我王府,食禄担忧。” 人群中的范无救人都傻了,这种情况他没遇见过啊。 好在这时一旁的赵怀恩递给他一张纸,压低声音道:“范兄,照着上面的念就行。” 范无救接过宣纸,躬身拱手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庶人范无救,承蒙李氏承宗看重,拜入王府,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砥节砺行,直道正辞,贞固以干事,隐括以矫时。” “礼成。” 赵怀恩大喊一声,李承宗和范无救才直起腰身。 “恭喜三弟,门下再添一名俊才。”李承乾恭喜道,心底颇为羡慕。 虽说不了解范无救的底细,可从范无救的经历也能看出来其本事不弱,要不然不可能只是被设计取消科举资格。 “恭喜三弟。”李承泽也抱拳恭喜,但他心里却不是羡慕,而是很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范无救朝李承宗行礼,他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人才被抢了一般。 第十二章 京都闲逛 小时候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日子一天一天数着过。 长大后时间却如同流水一般,拽都拽不住,好似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距离温锅宴已经过去一年,庆国开始了新的纪年,从原来的庆国纪元改成了庆历,如今正是庆历元年。 如果说以前还只是猜测,那么今年李承宗就确定自己穿越到的是庆余年的影视世界。 毕竟电视剧里对范闲进京的年纪没有特别交待,倒是小说里明确提及过范闲十六岁进京,也就是明年。 但明年才庆历二年,和庆历四年进京的时间线对不上。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范闲虽然尚未进京,但和他有关的东西却在京都流传开了。 这东西就是《红楼梦》。 如今京都府的小姐贵妇都喜欢看,李承宗的母亲秦瑜也喜欢,自从得知红楼是来自范府之后,就经常请范若若进宫。 一来二去,秦瑜竟然想让李承宗和范若若定亲,要不是李承宗得到的消息快,秦瑜差点就去找庆帝求旨了。 坦白说,范若若还是很漂亮的,但李承宗对她就是没感觉。 大概这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这天,王府演武场。 李承宗一掌将对手击退,随后有些兴致缺缺的叹了口气。 被击退的李毅稳住身形,又飞身回到李承宗面前,对其拱手行礼:“家主,我不是您的对手,您可是成就大宗师之境了?” 如今李承宗身边有三位九品高手,分别是赵怀恩、范无救、李毅,其中当属李毅的武功最高,已经达到了九品上的修为。 李承宗摇头:“九品巅峰。” 十五岁的九品巅峰,说是当世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也不为过,但李承宗却没有半点得意和高兴之色,有系统给的功法和修炼方法讲解,成就九品巅峰不过水到渠成罢了。 除去天下四大宗师,九品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战力不假,在无数武者中,达到九品上的也寥寥无几,九品巅峰更是只有那么一小撮。 可不管是九品上,还是九品巅峰,跟大宗师都不是一个量级的,大宗师杀九品高手就跟杀鸡没什么区别,九品巅峰也不过是大一点的鸡而已。 在寻常武侠世界,绝顶高手是难以抗衡大军的,最多也就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最终能不能逃离包围还得看运气,但在这个世界的大宗师可以抗衡大军。 大宗师一人压一国,可不是吹的,看看东夷城的四顾剑就知道,靠着一己之力,愣是让东夷城超脱在了庆国和北齐当世两大强国之外。 不成大宗师,终究是蝼蚁。 但想要达到大宗师,这也不是仅靠功法就能成功的,就像叶轻眉给的功法,并非只有三大宗师修炼,可几十年来却只有三人成就了大宗师,其中庆帝更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所以要想成就大宗师,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至少在李承宗看来是如此。 好在,他修炼的方式和这个世界修炼方式完全不一样,系统也仔细给他讲解过,倒是不用讲究这些,只需要达到系统说的力与身合,身与心合,心与神合的玄妙境界。 在力量方面,他已经达到系统说的49点,也就是九品巅峰的力量。 因此,李承宗前几日试图冲击过大宗师境界。 但刚运转天地熔炉经,他就有种强烈感觉。 如果强行冲击大宗师,会死! 遂,放弃! 思考几日后,李承宗发现了根源在哪儿。 系统所言的那种玄妙境界,最起码要身心放松的状态。 可他最近一年却把自己逼太紧,尤其是在成为九品之后,身体和心神都是紧绷着的。 所以,李承宗今日找李毅对练其实是冲着放松身心来的。 然而,结果却不理想。 打了一架,反而对冲击大宗师的念头愈来愈重。 “今日就这样吧,一起出去逛逛。” 放松心情,出去玩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五年,他都还没有好好的逛过京都呢。 “我这就去准备。”李毅躬身领命,就要去准备出行车驾,但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道:“家主,要不要把老范也叫上?” “他在干什么?” “看书,最近不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吗,他准备下场科举,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我觉着他把自己绷太紧了,应该放松一下。” “嗯,我去瞧瞧。” 来到范无救的院子,李承宗推门进去,范无救竟然半点没有反应。 九品高手,对于外人推门而入都没有察觉到,可见范无救看书有多认真。 想想自己上辈子,如果有范无救这个读书态度,什么清华北大还不是随便考。 “范无救,看书呢?” 听到李承宗的话,范无救才从书中回过神来,“殿下,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看书都快看魔怔了,我来瞧瞧,无救啊,这科举可不是光看书就能考上的,如今正值诸多学子入京,要多出去走走,多和一些学子交流,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如此,多走多看多交流才能丰富自己的学识,若只知道一味的死读书,终究是难有所成的。” 范无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嗯,殿下说的有理,我出门找学子交流一下。” 说着,范无救站起来就要走。 “等等,我也要出门逛逛,顺道一起。”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一行四骑缓缓离开了王府。 此时正值三年一度的春闱,整个京都非常闹热,随处可见看书的学子,京都府的客栈酒楼生意爆火,街道上到处都是卖吃食的小贩,吆喝声一片。 看到这些学子,李承宗心里其实挺可惜的,毕竟他很清楚,这些人是不能考中科举的,就像他跟范无救说的一样,科举可不是靠看书就能考上的。 春闱科举舞弊,已经成了京都官场默认之事,寒门学子几乎没有考中的可能,最起码这一届科举,只能千里迢迢抱着希望而来,最后失望而归。 说句不客气的,如果李承宗不给主考官递条子,即便范无救有状元之才,也不可能考中进士。 “殿下,我去找学子交流交流。” “嗯,若是遇见觉得不错的学子,就带到有间酒楼总店去,我看看。” 有间酒楼是李承宗早年创办的产业之一,如今京都府中的繁华地段都有酒楼的分店,总店更是发展成了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休闲娱乐场所,放在后世就是那种需要年消费过百万的高档私人会所。 范无救点点头,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旁边的李毅,朝不远处读书交流的几个学子走了过去。 李承宗也没管他,和李毅、李君信牵着马漫步在街道上,耳边响起的阵阵喧闹声,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气息无处不在。 世间最美,莫过那一丝烟火气。 读书的学子,繁忙的行人,摆摊的小贩……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让李承宗身心都随之而放松了下来。 一路闲逛到中午。 来到酒楼的时候,正好酒楼的小二们在大门旁边免费发放食物给进京赶考的学子。 领食物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读书人。 倒是看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年轻的读书人,有穿着华丽的,也有打扮普通的。 在他们看着那些领取食物的老人时,神情中透着浓浓的鄙夷,有些人哪怕忍不住吞咽口水,嘴上也依旧说着‘读书人不食嗟来之食、有辱斯文’之类的话。 对此,李承宗摇了摇头,朝就近的一个老人走了过去。 第十三章 泉州刘清 “老先生。” 正坐在石阶上一边啃馒头一边看书的老人抬起头,见来人身穿天青色锦衣华服,腰间系着一条镶金丝玉带,带上悬挂着一块双鱼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贵华丽的气息,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而且还是贵在前富在后的。 老者神情顿时变得拘谨,赶忙站起身行礼。 “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找老朽何事?” “无事,随便聊聊,先生可有时间,我请先生吃个饭。”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京都官宦子弟心眼儿多得很,虽说自己没什么好骗的,但万一呢。 老者戒备的神情,李承宗看在眼里笑了笑,“无妨,在此地聊聊也行,君信买点酒菜来。” 不久,李君信从酒楼提来酒菜。 一盘牛肉,一只叫花鸡,一坛好酒。 就这分量,也就是今年李承宗突破到了九品巅峰,不需要大量食物进补,若在前两年都不够他自己一个人吃的。 “你们去酒楼吃饭吧,我和老先生聊聊。” “这……”李君信有些为难。 一看李君信的样子,李承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摆手道:“无妨,都是读书人,谁还能对我不利?” “那家主,我们就去了。” 李承宗点点,转而看向旁边的老者,拱了拱手:“在下李休,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出门在外,还是用个马甲得好,所以李承宗用了自己上辈子的名字。 也不算骗人,毕竟他的灵魂的确叫李休。 老者急忙还礼道:“老朽泉州刘清,见过李公子。” 过了这么多年,电视剧里的好些剧情已经忘了,但他依然记得一些重要剧情。 比如:庆余年第二部里范闲担任主考,考中科举的人中有一个叫杨万里的就是泉州人。 那位可是一个狠人,考科举不为光宗耀祖,而是为了血溅金銮殿,给天下寒门读书人争取一丝曙光。 “刘先生请坐。” 两人席地而坐后,李承宗给老人倒了杯酒,问道:“刘先生,对有间酒楼怎么看?” “好。” 大概是觉得一个好字有些敷衍,刘清又补充道:“听说有间酒楼食宿不便宜,但从酒楼提供的免费饭食来看,老朽认为物有所值,而且老朽虽进京不久,但也听闻有间酒楼的东家常行善举,救济京都穷困百姓,此乃大善也!若老朽当年进京都赶考时,能有有间酒楼免费提供的食宿,或许当年便一举高中了。” 近来科举,有间酒楼除了给穷困的学子免费发放食物外,还在酒楼附近搭建了简易的亭子,虽不能遮风但能挡雨,也算是一个免费的住处,而且免费提供蜡烛用于学子夜间看书所用。 这事儿赵怀恩给李承宗禀报过,李承宗自然不会反对,毕竟这些读书人来自五湖四海,待科举完回乡就是一个个的活招牌,有了这些活招牌宣传,酒楼开遍天下不是梦。 李承宗点点头,等老人喝了酒吃了菜,才继续问道:“如果酒楼开到泉州,刘先生可愿入酒楼消费?” “自然是愿意的。” 刘先生随意的态度,让李承宗不禁一愣。 要知道,有间酒楼的消费可不低,即便是酒楼分店,三四个人随便吃一顿都要二两银子,一般人家根本吃不起。 一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不可能如此随意。 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这位刘先生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脚上穿着的靴子却是上等流云靴,价格不便宜,一般人家可穿不起。 “瞧刘先生的样子,似乎不像生活拮据的读书人。” “实不相瞒,老朽是瞒着家人来参加科举的,出门时忘记带盘缠,所以当卖了衣物,如今仅有回乡的盘缠,若非有间酒楼提供免费食宿,老朽恐怕得露宿街头。” 一路来京,没碰上几个聊得来的人,李承宗的态度让刘清感受到了尊重,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也忍不住和李承宗聊了起来。 “说来惭愧,老朽今年六十有五,早就知道自己没高中的那个命,但还是不甘心呐,如今大半截身子已埋入黄土,临了还是想再试一试,也争一争。” “先生考科举是为做官?” 不等刘先生回答,李承宗便摇了摇头,“以您这年纪,即便考中为官,又能为官几年呢?” 刘先生也摇了摇头,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到了老朽这般年纪,吃块肉都得费劲多咬咬,哪还有心力做官,为百姓谋福。” “那老先生这是……” 刘老先生没回答,反问道:“公子可是来自官宦之家?” “算是吧。” “看公子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想来也是读书人,公子今年可参加春闱?” “您别瞧我人五人六的,其实就上过一年学,别说参加春闱,就是考个童生都难。” “将门世家?”刘老先生追问。 “算半个。” 他娘是秦家人,他算半个将门世家之人,没毛病。 “既是将门世家,那公子多少应该知道些春闱之事吧?” 庆国早些年的春闱情况不知道,但近些年的情况……只能说,像刘先生这样的老人,没有背景,没有门路,还没有银钱开路,绝不可能考中,科举中选的名单,早在开考之前就已经拟定了。 看着李承宗表情,刘老先生笑了笑,“看来李公子也知道,都说科举是为国选才,可实际上呢,这科举还没开考,高中之人已经有了,朝中大员挑几个,宫中定几个,太学再选几个,然后还有些名士,剩下还能有几个?就是这剩下的,还有送银钱的。” “这哪里是为国取士,分明是朝中官员借科举挑选自己的狗腿子。” “科举不公,百官舞弊,天下众人皆知,可朝堂上依然是一片寂静。” 刘老先生叹了口气,朝不远处那些读书人指了指。 “李公子,你瞧瞧那些读书人,他们一辈子都献给了圣贤书,辛辛苦苦寒窗数十载,到了科考场上却考的不是才学,而是背景银钱,这对他们何其不公啊!” 李承宗给老先生再倒了一杯酒,示意老先生润润喉咙再继续。 刘老先生喝过酒,红着脸说道:“早年胆子小,不敢与这世间不公说一声不,但如今时日无多,胆子也好像大了,老朽也想跟这不公说一声不。 反正要改变这世间的不公,总要有人撞个头破血流,老朽这一残命总好过一些年轻人,所以老朽想要试试,若能有幸高中,那引起的反响是不是能大一些。” 李承宗这会儿才明白,刘老先生此前所言的试一试和争一争到底是什么意思。 试一试改变科举不公,为天下寒门学子争一线光明。 李承宗做不到舍身取义,但他敬佩这样的人。 端起酒杯,站起来行大礼道:“刘先生大义,我敬您一杯。” “李公子折煞老朽了。” 刘老先生赶忙站起来,端起酒杯和李承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说来也巧,两人刚刚坐下,范无救就来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李承宗拉着坐了下来。 “无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泉州刘清刘老先生,也是今年考生,你可以和老先生好好交流交流。” 估摸着是第一次看见背着刀的学子,老先生明显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行礼道:“泉州刘清,见过范先生。” “晚辈见过刘先生,晚辈学识浅薄,当不得先生之称。” 大概是同为今年考生的缘故,刘先生对范无救明显没有什么拘谨,聊得十分起劲。 几杯酒下肚,刘老先生已有醉意,即便与李承宗交谈也不再拘谨有所顾忌,直接畅所欲言起来。 聊了大半个下午,从圣贤书,到诗词歌赋,再到庆国现在的制度,总之想到什么聊什么。 看得出来,老先生是一个真正有学问的人,就是醉酒之后有些失态,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怒骂朝臣奸佞,叱责庆帝昏庸。 要不是李承宗让范无救赶忙把老先生背回了酒楼,估摸着听见他说那些话的学子,就能当场把老先生给揍一顿。 “无救,听了刘老先生说的那些话,有什么感想?” 回去的路上,李承宗如此问道。 “这春闱科举历年如此,大家都习惯了,不过我是佩服刘先生的,他是真正的读书人!” “习惯了啊。” 李承宗幽幽说道:“这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在之前和刘老先生聊天的时候,李承宗其实想过让今年的春闱干净一点,给天下读书人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 但现在……李承宗只能说,既然所有人都习惯了,他又何必去当出头鸟。 肯定会得罪不少官员不说,太子和老二还可能会因此怀疑他要争皇位,甚至就连庆帝,说不定也会借此算计他入朝当磨刀石。 扫除春闱科举沉疴积弊的事,原本就是主角范闲的事,他一个配角去抢什么戏啊。 还是交给范闲吧。 毕竟是有五个爹的男人,做起事来容易,得罪人也不用怕。 第十四章 心不顺,揽下春闱主考 回到王府,草草吃过晚饭,李承宗就回房睡下了。 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总是会不由得浮现起今日在城中看见的那些读书人的面容,浮现起刘清酒后失态,哭着大骂老天不公、朝臣奸佞。 李承宗知道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公平。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出生就是牛马。 这就是社会的现状。 可他就是心气不顺,就像刘清说的——世上总该有人站出来对不公说一声不。 而且系统给的主线任务,我命由我不由天,不得向任何人低头,万事随心。 虽说这事不是直接向个人低头,但明知科举有舞弊,心气不顺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是不是就代表他向朝中的官员低头了。 更别说,万事随心了。 想到此,李承宗翻身爬起来写了一封奏疏,直到深夜才沉沉睡下。 这一觉睡的很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然后,李承宗进了宫。 先去了一趟毓秀宫,结果得知范若若不在毓秀宫才进去,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娘熄灭的念头会不会又燃起来,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在有他娘的情况下,和范若若接触。 出宫一年多,他也总结了一下回宫陪母亲的规律,不要超过五天,不然待遇就会直线下降,最好一两个月回去一次,距离产生美。 当然,他今日进宫有正事,不能陪母亲五天,陪着说了会儿话,然后去了太后的寝宫,和老太太聊了聊,最后才去庆帝的御书房。 不出意外,庆帝又在打磨箭矢。 “儿臣拜见父皇。” “有事求朕?”庆帝淡淡开口,头都没抬。 “父皇这是说的哪里话,儿臣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父皇了?” “说吧,什么事,朕忙着呢。” 既然庆帝如此说,李承宗也懒得拍马屁,直接说明来意。 “儿臣想要当今年春闱的主考。” 庆帝抬起头,看向李承宗,“因为昨日之事,你想给学子一个公平?” 对于庆帝知道昨日之事,李承宗一点也不意外,点头道:“是,儿臣知道天下没有绝对公平,但儿臣还是想给天下读书人一个相对的公平环境。” 不可否认,庆帝是一位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帝王,早些年也是以天下万民为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偏离了正道,把大宗师和神庙当成了重心,明知朝堂上的各种问题,却放任自流,只想着覆灭神庙和天下其他三位宗师。 站在庆帝的角度,其实也不算错,毕竟作为皇帝,就不可能容忍有人和势力凌驾于他的皇权之上,所以才会各种算计,只为除掉其他大宗师和神庙。 “说的不错,但你认为你够资格当主考?” 庆帝轻哼一声:“当初朕下旨让你去太学读书,你是怎么读书的,京都谁人不知你三殿下不学无术,若是让你做了春闱的主考,天下人岂非认为我庆国无人,我庆国颜面何在?” “那父皇怎样才能答应儿臣?” “又想和朕做交易?” 庆帝呵呵一笑,“你在京都的产业,朕看不上,你还有什么东西和朕交易。” 李承宗把奏疏递上去,笑道:“父皇,您看看这个可还行。” 庆帝翻开奏疏,眉头一皱:“这字……真难看。” 李承宗:“……” 他的毛笔字是秦瑜手把手教的,虽然练习不久,但也绝对称得上中规中矩,范闲那个毛笔字才是真难看好吧。 翻看完奏疏,庆帝笑道:“军学院和士卒训练之法不错,不过春闱主考人选已经定下了。” 一听这话,李承宗明白了。 可以当春闱主考,但价码不够,得加钱! 这个在李承宗的预料之内,不过东西却不能那么轻易给出去。 “东西我有,而且绝对超过了父皇的期待,但我有个条件。” “说。” “我要绝对的主导权,任何人不得插手春闱一事,若是闹出什么风波,父皇得替儿臣挡着,毕竟整个庆国也就只有您才能挡得住。” “冲你小子这份直率,真闹出风波,朕给你挡着。” 李承宗一喜,“那东西我就不给您了。” “嗯?”庆帝眯起了眼睛。 “您不是说冲我这份直率帮我挡着么?” 庆帝就那么斜视着李承宗,也不说话。 “瞧您,真不经逗,我给您,给您还不行吗。”李承宗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放到了庆帝面前。 “这是弓?” “嗯,复合弓,威力嘛,我也不好形容,反正您做出来就知道了。” 其实一开始李承宗是想画火枪的,对于军校毕业,同时是枪械发烧友的他来说,在这个世界搞个比较原始的燧发火枪不是什么难事。 但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一来,庆帝是见识过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的,所以搞出来个燧发枪不仅没办法解释缘由,还容易让庆帝误会他和神庙有关系。 再则,复合弓是范闲假死欺君时献上去的东西,先把这东西给庆帝,走范闲的路让范闲无路可走,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从御书房出来。 李承宗直接朝等候在外的李君信吩咐道:“君信,调血衣卫接管贡院,传信京都各府,今年春闱本王要干净,否则就是与本王过不去,若有人敢阳奉阴违,呵呵,勿怪本王言之不预。” 李承宗可不是范闲,作为名正言顺的皇子,有老头子的圣旨在手,无需顾忌各方势力。 “喏!” 一时间,京都城中四方云动。 广信宫。 长公主李云睿坐在椅子上,用珍珠粉袋擦拭着柔荑,太子李承乾坐在她对面愤愤不平:“父皇对三弟还真是恩宠有加,连春闱主考这种事都交给了他。” “老三那长相,简直和陛下年轻时一模一样,陛下自然喜欢他。” 李云睿风轻云淡一笑,“说来,陛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让老三负责今年春闱。” “今日三弟主动讨要差事,在御书房和陛下谈了什么,无第三人知晓。” 李承乾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道:“姑姑,我要不要去找三弟试试?” “他既传信整个京都府,你觉得他会给你面子?” “那我们要不要……” 李承乾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显就是在春闱上使绊子。 “你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做什么事,我这个当姑姑的还能拦得住你不成。” “侄儿明白。” 二皇子府邸。 “殿下,宫中刚刚传来消息,陛下下旨今年春闱由三殿下担任主考。” 听到谢必安的话,正在吃火锅的李承泽当即一愣,随后幽幽道:“没想到,三弟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要不要把条子递给三殿下?” 李承泽沉默片刻,问道:“定王府可有消息传来?” “血衣卫有调动,看方向应该是去贡院的。” “三弟既然调动了血衣卫,看来是要整治春闱舞弊了,今年我们什么都不做。” 林府。 袁宏道匆匆进门禀报道:“相爷,三殿下刚刚派人传话,今年春闱要干净,否则就是与他过不去,瞧着像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林若甫轻呵一声,笑道:“这朝堂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老二和太子还在斗着,现在又冒出来个老三,斗吧,看他们斗也挺解闷儿。” “爹,那今年春闱我们怎么办?” “老三待婉儿不错,今年便罢了。” 林若甫说着,将一张写满名字的纸条慢慢撕碎,丢尽了旁边香炉之中。 秦家。 “爹,表弟今年主持春闱,您说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秦业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小儿子脸上。 看着被打懵的弟弟,秦山无奈道:“二弟,此时若去拜访,你让三殿下如何自处,让别人如何看待三殿下?整个京都府谁都可以去,唯独我们秦家不可以。” “大哥,我这不是想着……爹,我去看书了。” 话才说到一半,就瞧见老爹神情不对,秦恒赶忙溜之大吉。 “我们秦家的根基在军中,可你……” 秦业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以后多照看着你二弟吧。” 秦山点了点头,满脸落寞。 贡院。 “即日起,贡院一应事务由我等接管。”李毅骑在马上大声喊道。 “尔等何人,敢在贡院放肆?” 一个护卫贡院的士卒就要抽出刀,旁边的人赶忙拦住了他,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那可是血衣军。” 说完,又朝马上的李毅行礼道:“李校尉,可有陛下圣旨。” 话音刚落,侯公公和李承宗便带着陛下的圣旨到了。 “传陛下口谕,三殿下为今科春闱主考,春闱一应事务,由三殿下全权处理。” 侯公公宣完旨意,看向李承宗未语先笑:“恭喜三殿下,此届学子当称呼殿下一声座师,宫里还有事,老奴便回宫伺候着了。” “侯公公慢走。”李承宗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使不得,殿下,使不得啊。” “怎么,这是看这么多人看着,怕人告你贪污受贿?”李承宗打趣道。 “殿下说笑了,老奴是真心恭喜。” “既是真心恭喜,那就拿着,本王给你的茶水钱,没人敢告你受贿。” 第十五章 春闱 庆历元年,二月初九。 这天是庆国的读书人将毕生所学,卖与帝王家的日子。 至于帝王买不买,就要看接下来的这几场考试了。 那些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像游动的鱼儿一般,或惶然或兴奋的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贡院,看上去就像奋不顾身的鱼儿往鱼笼里钻。 李承宗站在贡院大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木制扩音器,大声说道:“本王李承宗,添为今年春闱的主考,今天是春闱的日子,本王在此祝愿大家春闱高中,得偿所愿。 不过本王丑话说在前面,诸位身上若有不该带的东西,看见门口的两个大筐了吗,都给本王老老实实拿出来,若是进入院被发现夹带,一律革除功名。” 说完,李承宗便进了贡院。 院中早已安排好一切,从边关回来的血衣卫负责搜查,想要夹带私货进入考场根本不可能,但总有些人不信邪。 随着几个夹带私货的学子被拖走,原本还抱着一些侥幸心理的学子也怕了,那些人检查太严格了,全身衣物都要脱掉检查不说,就连嘴巴屁股头发都要掰开检查一遍。 于是一些原本进入贡院的学子又赶忙返回贡院外,将身上夹带的东西扔到了筐外。 之所以不是筐里,是因为两个大筐不够用,贡院门口已经堆积成了两座小山。 然而,等他们再想进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进不去了。 李承宗向来说话算话,只要进了院子还夹带有东西,管你是不是检查出来的,一律革除功名。 此举,自然让一些读书人不服。 噌的一声,门口的血衣卫抽出了刀:“王爷有令,若有闹事者,我等可视其为冲击贡院,可当场格杀。” 听到门外的吵闹声,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承宗摇了摇头,“君信,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听劝呢?” “世上总不缺不听劝的傻子。” 作为李承宗的护卫队长,李君信很清楚今年春闱的安排。 按照往年惯例,春闱期间是由衙门差役、礼部官员和监察院派来的官员共同负责。 但今年除了两个礼部副考官,也就是两个礼部侍郎之外,考场内外全是王府之人。 而且今年参加春闱的考生,在考试期间,可以说除了衣服是自己的,其他所有东西都是由王府提供,为此王府名下的酒楼都关门歇业了。 还有考题也在昨夜连夜换了,所有出题官员现在还被关着,等到所有考生进入考场之后才会放出来。 想作弊,太难了。 当然,想在考场上给李承宗使绊子也很难。 除非,他们之中有人背叛了李承宗。 可他们会背叛李承宗吗? 郭铮,也就是后来那位喜欢摆pose的郭尚书,现在还是礼部侍郎,看了看检查的情况,赶紧走到了李承宗面前,二话不说一个大礼参拜了下去,有些为难地说道:“三殿下,时辰不早了,若是按您这样的检查,恐怕今日不能开考。” 李承宗看了这位未来的尚书大人一眼,淡淡道:“本王自有安排。” 那么多参加春闱的学子,自然不可能每个都那么检查,所以查过一批人后,血衣卫只是抽查,速度立马快了不少,到中午时贡院门口恢复了安静,只留下两座小山的私货,看上去有些凄惶。从宫里出来的小太监赶紧打扫,以方便宣读开考圣旨和布置香案鸣炮。 小太监们一边忙碌着,一边想着三殿下行事果然与一般官员不同,若是往年的考官哪理会这些夹带的私货,更不敢像今日这般耽误时辰,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要知道他们可是来宣读圣旨的。想来今日之事,三殿下是免不了被御史台那边参一本了,不过以三殿下的脾气不怕也就是了。 宣读圣旨,春炮鸣响,香案撤离,院门关闭,三年一届的春闱会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听着贡院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李承宗朝考场迈开了脚步。 礼部两位侍郎连忙跟上,其中郭铮行礼道:“三殿下,您是头一次领这个差事,可能不知道,进了考场,便不用太操心,殿下可回院中休息,这一应勘防之事,交由下官处理便好。” 李承宗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郭铮,冷冷道:“你在教本王做事?” “下官不敢。” 郭铮连忙弯下了腰,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才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让他感觉了莫大的压力,连冷汗都下来了。 随行穿过前院,来到后面考场,初春寒风从门口处涌了起来,李承宗坐到正中的太师椅上,负责考场这边的赵怀恩立马小跑过来。 “家主。” “怎么样了?” “各处院门已关闭,若无家主手令,不得再开,此时院中各路郡州学子已经拿到试卷开始做题,负责吃食用水的角门处也有我王府之人把守。” “嗯,辛苦了。” 李承宗点点头,对同时监考的两位礼部侍郎:“郭大人、赵大人,二位可有什么交待?” 说起来,这位赵大人和他还有些渊源。 这位赵大人当年的座师,是当今太学学正张老大人,也就是当年李承宗初入太学时遇见的那位夫子,算起来他们也算是同门。 当然,郭铮的座师也不简单,乃同文阁大学士,虽然如今已告老还乡,但人脉犹在,要不然郭攸之倒台后,他也不可能当上礼部尚书。 “殿下已安排妥当,下官无其他交待。”赵大人拱手道,语气神情中都带有几分亲近之意。 郭铮赞同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殿下,按往年规矩,每隔一个时辰,要下场巡视一番。春闱科举,为国选才,不可不慎,还望殿下手下之人用心些。” “郭大人放心,我等自会用心。”赵怀恩不咸不淡的顶了一嘴。 今年春闱的差事,是他们家主主动讨要来的,他们这些人自然会认真对待。 而且此次春闱对于那些正埋案伏首疾笔的读书人来说,是人生中最紧要的一个关头,若是顺利通过,便是鱼跃龙门,若不能通过,只能黯然返乡,再等三年参加春闱,一折一返,不知会消磨掉多少人的青春年华,似那倔傲之辈,一旦落第之后,更是缠绵于京中不肯归乡,颓然者有之,浪荡者有之,但更多的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些年他在京都见过太多了。 春闱乃是国之大典,亦是读书人的生死场。 今年春闱有他们家主主持,可以说是历年最干净的一场的春闱,以后可未必会有。 就是为了这些出身平凡的读书人,他们也会用心,根本不用郭铮提醒。 第十六章 下不为例 初春,寒意深重。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让人感觉暖暖的。 大概是因为试卷卷面和书法也是评分的标准之一,所以开考良久之后,考场中的大部分学子也未急于动笔,只是在打腹稿,看样子就知道是曾经有过痛苦经历的可怜人。 只不过这些可怜人中,又有大部分人鲤跃龙门之后,就忘了自己曾经也是可怜人。 锦衣玉食,视人命为草芥。 李承宗满脸微笑的在考场里走着,脚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以免影响到这些读书人的思路。 早在开考之前,听说当今三皇子是主考,其实很多读书人心里觉得荒谬,毕竟这位三殿下的名声在京都随便一打听都能知道。 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有什么资格当他们这些寒窗苦读多年之人的座师? 但是随着三皇子一系列的举措昭告京都众学子,很多读书人就只有一个想法了,若是往后的春闱主考都是三皇子殿下就好了。 不用自己带吃食,不用自己带笔墨,各个方面都考虑的十分周全。 关键,三殿下一视同仁,所有学子只看才学,不看门第,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前些日子那些跑去三殿下府上送礼的读书人,不仅礼没送成,还直接被取消参加春闱的资格。 所以如今看着那个在院中巡视的少年,他们只觉得十分温暖,就像天上的春日一般,将温暖不分贵贱老幼的给与了所有人,那脸上淡淡的笑容,就像是在鼓励自己一样。 在考场各处走了走,又去食堂那边交待了几句,李承宗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就瞧见两位侍郎大人半躺在椅子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了。 这两位才学和能力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坐到礼部侍郎的高位,只是这做人不太行,郭铮就不说了,贪墨受贿,弄虚作假,而赵大人倒是不干这些事,但基本不管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懒政怠政,在礼部就像局外人一样,看着尚书郭攸之和郭铮斗。 明显是想捡便宜,可惜没等到两败俱伤,等来个范闲把郭攸之拉了下来,让郭铮上台了。 李承宗咳嗽两声,惊醒二人:“天气寒冷,二位大人不妨去屋中休息,免得到时候冻着。” 傻子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所以两人赶忙站了起来。 “殿下恕罪。” “多谢殿下。” 前者是赵春年赵大人,后者则是郭铮。 郭铮也算是看明白,他说是春闱副考,实际今年的春闱考场,根本就没有他什么事儿。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三殿下,但很明显这位三殿下看他非常不顺眼,索性也就不在这里碍这位三殿下的眼了。 所以郭铮走了,而且接下来的几日很少露面。 这几日李承宗在考场中转悠,看了不少的人试卷,也发现了一些有真才实学之人,有时不免驻足多看了看,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虽然这辈子没读过多少这个世界的经书,做起文章来,肯定不如大多数学子的,更不用说和在场的考生的比,但好歹两世为人,眼光还是有的。 而且为了此次春闱,李承宗还特意看过早些年的科考试卷。 以他的眼光来看,范无救此次科举注定要失望了。 不是说范无救才学不行,而是其他人更厉害。 除了范无救之外,让李承宗比较关心的就是泉州刘清了。 不得不说,老先生相当有才学,几道疏论做的虽然谈不上滴水不漏,见解也非堂而皇之的路线,但胜在切实,不饰虚华,倒是相当符合李承宗的心意。 今日是春闱最后一场,考题是李承宗自己出的,题目相当简单。 ——以京都为例,若你为官当如何治理。 此时已是下午,李承宗来到了刘清身边,却见老先生正满脸倦容的收拾着案桌上的东西,显然已经答题完毕,所以不免有些失望。 而刘老先生见到李承宗又一次来到身边,却是相当高兴,可惜考院之中不得交谈,否则他肯定要和这位三殿下好好交流一番。 …… …… 时已入夜,考生们渐渐离开了贡院。 经过数日折磨,众学子早已委顿不堪,哈欠连天,浑身酸臭,一些比较的慢的学子还在伏案咬笔,一些却是在座位上呼呼大睡,不过最终时间尚未到,也就没人去管他们。 当夜幕降临,贡院之侧铜驼巷中忽然响起一声锣时,此次春闱考试也就正式结束了。 “时辰到,诸考生住笔。” 随着赵春年一声喝,赵怀恩带着众人开始清场,将那些犹自抓着毛笔不放的学生往外赶走。 一位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头,头发已经花白,因试卷尚未做完,哭嚎着死死抱着书案不肯离开,结果最后被李君带人硬生生的架了出去。 李承宗叹了口气,心里却没有什么同情,他已经给了此次科举学子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自己不行就不要怪路不平。 春闱结束当夜,要封卷送去太学阅卷,李承宗和赵、郭两个副考都高坐于堂上,等着赵怀恩领人完成糊名抄录,然后加盖印章才能封卷画押。 明烛大亮,整个贡院,也就是礼部二衙里一片繁忙,外间数十人正在忙着抄录答卷,里间则有十来人在对抄录的答卷进行糊名。 在等待中,李毅走进了大堂。 “家主。” 李承宗点点头,朝郭、赵两位大人拱了拱手:“两位大人稍坐,本王去去就来。” 然后,李承宗就跟着李毅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角落里,七八个护卫看管着几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浑身伤痕累累,一看就知道遭受过酷刑。 这些人是李毅他们近几日抓到的,趁夜色来考院捣乱之人。 有的人是准备在水和食物中下药,有的则是准备偷偷放火。 可惜他们都低估了血衣卫的实力。 要知道,血衣卫中最弱的都是六品高手,再加上有九品高手坐镇,除非是大宗师,否则就是洪四庠也不可能做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放火、下药。 所以,别看这几日考院中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李承宗扫了眼护卫看管的人,转头问李毅:“问出他们来路了吗?” “其他人嘴很硬,只有他招了。” 李毅心里有些惭愧,军中的酷刑都施展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看了眼李毅手指之人,李承宗问道:“谁派来的?” “他说是太子。” “看来太子殿下训练死士的手段不行啊。” 李承宗摇摇头,继续问道:“不过,他真是太子的人吗?” 看过庆余年的人都知道,太子的手下未必就是他的人,有可能是老二李承泽的,有可能是长公主李云睿的,还有可能是宰相林若甫的…… 李毅点头道:“可以确定是太子的手下,但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尚未查明。” 为了此次春闱的公平和安全,几乎调来了所有人护卫,能查到是太子的手下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李承宗也懒得深究。 “既然问不出来,那就送去监察院,告诉陈萍萍一声,殿试前本王要得到结果。” 李承宗看了眼太子门人,补充道:“对了,太子的人不用送,直接杀了把尸体送到太子府。” “家主,此举恐怕会得罪太子殿下。” “他都不怕得罪我,我怕得罪他?” 李承宗轻笑一声,有些不屑道:“我打过招呼,他既然不给我面子,那就不要怪我不给他脸。” “就这么撕破脸是不是不太好?”李毅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嗯,是不太好。” 李承宗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就再告诉他一声,本王不会入朝,你们斗你们的,但别来招惹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人还杀吗?” 李承宗冷冷吐出一个字。 “杀!” 第十七章 春闱事毕 一夜忙碌,能够决定无数士子人生的春闱科考暂时划上了休止符。 接连数日的会试,让整个考院之中都弥漫着一股黄白之物的酸臭味,李承宗站在石阶之上,最后看了一眼,陷入黑暗中的考院,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只知道要成就大宗师好好的活下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活下去,直到下决心做好春闱这件事后,才发现原来做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好人,感觉其实很不错。 当然,好人并非迂腐的老好人。 如果让他像范闲那样活着,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遇见不平事能帮一把帮一把,没遇见……也绝对不找事。 带着众人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考院,院门口早有马车和宫中的小黄门在等候。 “家主。” “无救,精神头挺足啊,考了这么多天,不回府好好休息,留在贡院外做什么?” 范无救指了指睡在角落的刘清,笑道:“出来时正好遇见刘先生,我和他聊了聊,他非说要等你出来,我留下来陪陪他。” “我要送试卷去太学,你们先回王府,等我回府时请刘先生喝一杯。”李承宗摆了摆手,直接上了马车。 一行人穿过京都快要发白的夜空,往太学而去,数日之内,这批糊名抄录的试卷便会批阅完毕,从而拟定三甲人选,再送御览殿试,从而评选出今次春闱的状元、榜眼、探花…… 很遗憾,张老大人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参与此次阅卷,不过阅卷官员是他亲自挑选的,才学和人品还是可信的,所以李承宗并未一直盯着。 接来几日的阅卷,偶尔会去毓秀宫陪陪母亲,或者去太后寝宫找老太太聊聊,陪老洪喝点小酒、吹吹牛皮,日子过得挺逍遥的。 这日中午,李承宗拿到了阅卷官员递来的名单,名单上的这些人就是金科会试的进士人选。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几张纸,拿在手里却莫名感觉有些压手。 仔细看了看名单上的名字,发现有好些记在心里的名字,都出现在了名单上,李承宗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谢一番阅卷的太学博士,才朝御书房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刘老先生虽在名单上,但名次不高,在二甲进士末尾,没有参加殿试的资格,注定做不成我以我血谏庆帝了。 虽说这个名次和李承宗预想的差距有些大,在他看来,老先生入一甲是没问题的。 但仔细想想,这个名次也正常。 毕竟太过切实,又不饰虚华的文章,向来不讨官员喜欢。 而没有固定答案模板,阅卷官员的个人感观就成了评定名次的主要因素。 也就是张老大人挑选的官员人品还不错,若是换成其他官员,刘先生恐怕连榜都上不了。 来到御书房,见到陈萍萍也在,李承宗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把名单放在庆帝面前,行礼道:“父皇,这些是金科春闱的进士名单。” 庆帝拿起来扫了一眼,点点头:“你把名单抄录公布吧。” 话音刚落,陈萍萍便推着轮椅向前了一些,拱手道:“陛下,前几日三殿下送来几个捣乱春闱之人,让老臣今日把那些人的幕后主使名单给他,如果给不出名单,估摸着三殿下恐怕不会放过老臣。” “你把名单给他不就行了。” “这……还没查出来。” 闻听此言,庆帝看向李承宗:“小胖子,你怎么说?” 瞧庆帝和陈萍萍一唱一和的样子,明显知道那些人的幕后主使,只是不想告诉他而已。 李承宗撇撇嘴道:“我能说什么,让监察院继续查呗,实在查不出来,那陈院长算欠我一个人情就行了。” “你听见了,你欠他一个人情。” “老臣记下了。” 李承宗:“……” 这俩老头儿是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啊,但是为什么不愿意把名单给我呢? 李承宗懒得多想,反正这两个老硬币肯定是想借着这些人布局一些东西,他不想掺合,直接行礼道:“父皇,若无其他事,儿臣便先下去把名单抄录公布了。” “嗯,去吧。” …… 二月二十二,道路两旁春枝渐展,枝上小鸟成双成对,正是喜气盈盈的春之佳时。 京都西侧距离太学不远处的客栈里,等着消息的各地学子都心慌慌地聚集在楼下,桌上没摆什么酒菜,因为这些学子此时根本无心饮食,将心思全都放在了打听消息上。 “也不知今年能不能考中?” 一个来自山东路的学子苦笑摇头道:“若不能中,往后这科举不考也罢。” “允年兄何出此言?” 坐在他旁边的学子叫唐庆南,来自河西府,其面色黝黑,穿着朴素,一身青色儒衫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看得出来生活比较困难,不过他心情倒是极为放松,从桌上拿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允年兄乃是山东路出名的人物,和佳林兄并称山东两大才子,一手策论写的极为出彩,前几日大家看过后,都赞不绝口。小弟就不行了,文字功底太差,虽自信可牧一县,但肯定是上不了榜的。” 被唐庆南称呼为允年兄的学子,苦笑着压低声音道:“往年春闱你我还不清楚?往年落榜的才学之士何其多,今年三殿下担任春闱主考,不看门第只重才学,像你我这般在家乡或许有些名气,但放眼整个庆国学子,又算得了什么?当然,我不是说三殿下担任主考不好,反而我很庆幸我大庆有三殿下,只是往后春闱,三殿下恐怕不会再担任考官,那这春闱也就没有参加的必要了,反正似你我这等寒门学子也不可能考中。” 这个学子叫孙允年,今年是第三次参加春闱了。 第一次参加春闱是不知道春闱舞弊已经成了京都官场的潜规则。 第二次参加春闱是不服气,想用才学打破春闱的潜规则。 这第三次就是不甘心了,早在上京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如果不中往后都不考了。 结果没想到遇上了李承宗担任主考,这在他看来既是好运也是不幸,因为今年竞争太大了。 “没想到允年兄竟如此天真。” 酒桌上,另一个读书人摇头失笑,穿着相对比较华丽,就是面相精瘦,看上去不像有福之人,或许是喝多了酒,胸中又有积郁不能发,故而说话相当大胆,冷笑道: “允年兄、陈兄,你们当真以为三殿下给了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你们太天真了,在这京都之中,他李承宗什么名声谁不知道。你们就不想想陛下为何选他做主考,朝堂之上又为何没有反对之声?无外乎,当今学子都知道春闱的烂事,朝堂上做做样子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侯兄,你这话我不赞同。” 孙允年摇头道:“我看得出来,三殿下是真心想为我等寒门学子求一个公平。” 唐庆南没说话,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位侯兄,名季常,是个不爱走权贵路子的人,在京都颇有才名,和另一个才子贺宗维齐名,但因为他那张嘴和那个性格,故而一直有些落寞,此时看两位友人的样子,呵呵一笑道:“好吧,就算你们说的对,但你们觉得以三殿下的能力,能应对朝中官员的阴谋诡计?你们且看着吧,今年春闱取士,依旧和往年一样,权贵之中哪有什么好人啊。” 正在此时,报喜的差役来了。 “恭喜山东路孙允年孙老爷高中一甲进士,不知哪位是孙老爷?” 听到报喜之言,侯季常人傻了。 孙允年则噌的一下站起来,举起手兴奋的大喊道:“我、我、我!” “恭喜孙老爷,请孙老爷准备一下,三日后参加殿试。” 差役行礼,笑道:“三殿下念学子不易,特意给参加殿试的学子准备了一套衣物,以免面见陛下时失了礼仪,孙老爷可去太学自取。” 孙允年掏出喜钱递给差役,然后拱手道:“敢问这位差大哥,三殿下在何处,学生当去感谢一番。” 差役喜滋滋地接过赏钱,感谢一番后,说道:“三殿下已回王府了,不过离去时交待过,今科学子不必去王府拜见,往后入朝为官,多为百姓谋福,便是对他最好的谢礼,望诸位学子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学生自当谨记。” 孙允年朝定王府方向躬身一拜,察觉到旁边之人拉了拉自己,所以直起腰身后问道:“差大哥,请问今科进士中可有河西唐庆南和京都侯季常二位?” “河西府唐庆南老爷高中一甲进士,三日后参加殿试。” “我中了,我中了。”唐庆南兴奋的跳了起来。 “我呢,我呢?” “这……小人只负责通传一甲名单。” 差役也听说过侯季常的大名,对其不走权贵路子的文人风骨颇为敬仰,可对他怨天尤人的性格又十分鄙夷。 “看来是没戏了。”侯季常失落道。 “侯兄不必如此,一甲未中,还有二甲和三甲,以侯兄的才学,定然在名单之上。”唐庆南劝慰道。 孙允年没有说话,毕竟自己中了一甲,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像是一种炫耀,所以拉了拉唐庆南,“唐兄,你还没给差大哥喜钱。” “哦,对,多谢差大哥前来报喜。”唐庆南恍然,赶忙掏出钱递给差役。 很少,但差役也不嫌弃,毕竟这可是一甲进士,殿试过后就是官老爷,巴结都来不及呢。 欢欢喜喜的接过赏钱,差役行礼道了谢,然后朝在场学子喊道:“今科进士榜单已张贴,等不及报喜的诸位考生可自行前去太学或者贡院外察看。” 轰隆一声! 庆历元年第一道春雷在京都上空乍响,随后一阵清新的春雨洒向客栈内外的学子身上。 第十八章 人生百态 稀稀疏疏的雨点落下,伴随着雨点,时不时还有一道春雷响起,而客栈中的学子却似乎被春雷劈呆了一般,傻乎乎地站在客栈内外的细雨中。 这条巷子是外地学子赴京赶考的聚集之地,故而学子极多,差役的那一声喊,让众学子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氛围之中。 片刻之后,有学子反应过来,撒丫子朝太学狂奔而去。 随后,其他学子冒雨也朝太学蜂拥而去。 “侯兄不去太学瞧瞧?”孙允年强压下心中欢喜,但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抑不住。 “若是中了,自有差役前来报喜,也不急于这一时。” 侯季常摇了摇头,笑道:“今日二位贤兄高中,我这个京都人,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正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侯季常其实很清楚,他应该是落榜了。 一来,以他的才学,未必能在众多考生脱颖而出,毕竟往年落榜的有学之士实在太多了,竞争太过激烈。 再则,他的名声太差,在朝堂官员眼中,他不过是个有些才学的狂悖之徒罢了,即便能在考场上脱颖而出,最后恐怕也不会选他上榜。 唐庆南虽然知道自己中了一甲进士,但还是想去太学外瞧瞧,然而他刚喊了一声,就被孙允年给拉住了。 只见孙允年朝他摇了摇头,然后朝侯季常拱手笑道:“囊中羞涩,那我们就不跟侯兄客气了。” “理当如此。” 侯季常哈哈大笑,朝外面喊道:“小二,上一桌好酒好菜。” 不久,小二换上一桌酒菜。 客栈的掌柜也来恭喜,大致意思就是不收钱,而且要免去孙、唐二人这些日子的房钱,两人自是一番感谢,却是拒绝了客栈掌柜的好意。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有些口子不能开,今日若是收下了客栈掌柜的好意,那么为官之后,再有其他人送来好意,就未必能管得住自己的手了。 看着同桌的二人,侯季常有些恍惚,举起酒杯倾入喉中,似不觉酒水辛辣,犹自出神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侯兄没想到什么?”唐庆南下意识问道。 “想来侯兄是没想到三殿下竟然真能让金科春闱公平公正。” 侯季常哈哈一笑,重重一拍桌面,说道:“确如允年兄所言,我是真没想到三殿下能给我等一个公平,更没想到朝堂之上能允许春闱能有个公平。” 他拿起酒壶,给两位朋友杯中倒满,举杯相邀,满脸兴奋道:“来,咱们敬三殿下一杯。” “干!”孙、唐二人哪有他话,兴奋的举杯而尽。 庆国官场积弊已久,虽然谁都知道不可能仅仅靠三殿下主考一场春闱,就能完全改变这种局面,但他们都是读书人,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只要有了这一次改变,陛下发现了问题,愿意解决问题,他们这些年轻有朝气,甚至可以说单纯至极的读书人,都相信庆国的未来一定会变得更美好一些。 另一边,太学和贡院外。 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学子。 时而便有一些寒门学子兴奋的喊道:“我中了,我中了!” 上榜者,有癫狂的,也有喜极而泣的,还有表现十分淡然的。 总之,欣喜之情难以言表。 至于那些落榜学子,自然是心中苦涩,颓然一片,他们都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人生百态,莫过如此。 看着下方学子,正在贡院外酒楼上饮酒的一群权贵二代中,一人借着酒劲上头,愤愤道:“李承宗这废物,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啊。” 同桌之人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说道:“郭兄,李承宗抢了你爹的主考,又不按规矩行事,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你什么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到时咱们兄弟都去给你助威。” 被称呼为郭兄的人,赫然便是当今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 原本今年春闱主考是他爹郭攸之,但因为李承宗的关系,他爹什么好处也没捞着,郭保坤心中自然气不过,联系了一些狐朋狗友准备给李承宗一点颜色瞧瞧。 然而,时至今日,郭保坤却一点想法都不敢有了。 已经投身到太子门下的他可是知道,前几日李承宗派人送了一颗人头到太子府。 而且他爹郭攸之也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不要去招惹李承宗。 为了防止儿子不听劝,还特意说了李承宗身边护卫的来历。 面子? 李承宗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太子的人都说杀就杀,他们郭家算什么。 还给李承宗一点颜色瞧瞧,真当他身边的血衣卫是吃素的?! 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而且武功极高,杀他跟杀一只鸡没什么区别。 此时,郭保坤已喝了不少酒,但人还是清醒,摇头道:“此前不懂事,此事莫要再提。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家父让我今日早点回去,此时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诸位兄弟慢慢吃,今日酒钱算我账上。” 看着郭保坤起身匆匆离去,在场几人不禁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什么情况,郭家大傻子这是长脑子了?” “是不是我们演的有些太过了,让他发现了什么?” “明日再找他出来喝酒聊聊,再试试他,实在不行就算了。” “不给李承宗一点教训?” “怎么,你周德旺还想自己动手?别怪我没提醒你,李承宗即便再废物,也是皇子,身后还有有秦家人,秦家那群臭丘八,可不会跟你讲理,他们只会动手打人。” 李承宗自然不知道这些官二代准备给他一点教训。当然,即便知道也无所谓,在找庆帝揽下春闱主考时,他便做好了迎接麻烦的准备。 毕竟,春闱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如果这些二代真敢找他麻烦……李承宗只能说,杀太子的人是杀,杀一群官二代也是杀,他不介意挥动屠刀。 定王府。 自打刘清住进王府之后,每天都会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着李承宗回来。 谁来劝都不听,所以才来王府没几天,小老头儿死心眼儿的名头已经传遍了王府上上下下。 按前几日的惯例,今日范无救也陪着刘清在大门口,一边聊着春闱书文,一边等李承宗从宫里回府 从早上一直等到日昳,王府的车驾总算出现了,见到李承宗从马车上下来,刘清就要开口,却不想李承宗先他一步,抱拳笑道:“恭喜刘先生得中二甲。” “家主,我呢?”陪在一旁的范无救连忙问道。 “额……” “看来是没中。” 范无救失落的叹了口气,右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的书本,强颜欢笑道:“其实最近几日,我和刘先生交流过,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中,不过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金榜题名的。” “嗯,加油!” 李承宗伸出手,想拍拍范无救的肩膀以示鼓励,结果发现自己够不到,有些尴尬的收了回来,咳嗽一声,佯装无事地问刘清。 “老先生对此次春闱可还失望?” “不曾失望,不曾失望。”刘清摇头,当即一个大礼参拜下去:“老朽代天下学子谢过殿下,谢殿下愿意给我等寒门学子一个公平。” “不曾失望就好。” 李承宗扶起他,发现老先生已经红了眼眶,不禁有些感慨:“经此之后,希望我那个爹能看见一点变化,让往后春闱也能公平些吧。” “看来殿下还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李承宗有些懵。 “前些日子陛下已下旨,三年一届的春闱改为一年一考,这都是殿下带来的改变,或许往后春闱还是有舞弊,但老朽相信有殿下在,会一年比一年好。” “别,老先生,光是这一届春闱就把我累的半死,要是年年让我当主考,我还活不活啊。”李承宗可不想再来一次,太累人了。 而且不仅累人,还费钱。 给这届春闱学子在考试时提供吃食和笔墨纸砚,还有酒楼歇业几日的损失,加上起来可是一大笔钱。 心疼! 不想搭理这个不懂事的老头儿,李承宗转头看向范无救,问道:“酒席安排怎么样了?” “老赵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回府开宴。” “那还等什么,开宴,开宴!” 第十九章 两年,终成大宗师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春闱科举已经过去两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庆历三年春。 距离剧情开始只有一年,但李承宗一点也不急躁。 在庆历元年那场春闱结束后不久,他曾多次试图突破大宗师,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准确的说,感觉到失败后没敢进一步尝试。 不过这些失败的经验,让李承宗找到了明确的方向。 系统所谓的力与身合、身与心合、心与神合的那种玄妙境界,简单来说,就是力量、体质、精神达到完美的契合点。 力量早已到达九品的极限,所以最近两年一直在锻炼体质和精神。 因为这个世界的核辐射真气有强化身体素质的效果,体质是最先到达九品极限的,只用了半年不到。 至于精神力的修炼则比较麻烦,为了加快进度,李承宗还特意带着杏枝去了一趟西方。 很遗憾,没能见到杏枝口中的教皇冕下,因为早在几年前教廷就被当地的国王陛下给灭了。 不过幸运的是,有教廷之人存活,李承宗和这些人打过一架。 其过程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脆皮法师没有坦克保护刺客嘎嘎乱杀。 还没念完魔法咒语,李承宗便一剑割开了他们的喉咙,毕竟真正高手对决之间,哪会给你时间准备。 其后耗时两个月,得到了一本专门修炼精神力的冥想功法,算是杏枝当初传给他的进阶版。 这天清晨,在演武场盘膝而坐的李承宗,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长吐了口气。 一股气劲不由控制从身体中迸发而出,强大的气劲直接震飞了周围数丈的落叶。 “家主,您这是突破大宗师了?” 刚来演武场修炼的赵怀恩注意到李承宗这边的情况,连忙闪身过来有些吃惊的问道。 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你关上了一道门的时候,必定会给你开一扇窗。 赵怀恩不一样,老天爷给他开门还开了窗。 他不仅在处理杂务上天赋很高,把王府里里外外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在武学天赋上也很高,如今也是九品巅峰的高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文武全才的感情之路相当坎坷。 他和杏枝平日里就跟猫和狗一样,凡事都喜欢争一争,结果却争出了感情。 然而,狗和猫注定成不了一家。 在李承宗去西方的路上,杏枝和血衣卫统领李君信处出了感情,两人回来就奉子成婚了,真是一点机会都没给他。 以至于赵怀恩没事就喜欢找李君信练练,这练着练着,一不小心就突破了九品上,然后只用了半年,又好似水到渠成般突破到九品巅峰,一举超过李毅,成为除了李承宗外,王府武功最高之人。 “哪有那么容易。”李承宗摇摇头,随即又笑道:“不过快了,我今日就准备闭关,你亲自守在演武场,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李承宗有种直觉,如果这次不真正冲击大宗师境界,此生恐怕就要止步于九品巅峰了,现在他的各方面状态都已经达到了巅峰,正是突破的最佳时机。 “家主放心,有我在,便是一只鸟也不可能飞进演武场。” 李承宗点点头,来到演武场内的一块石头旁边,扭动机关进了密室。 因为不知道在突破大宗师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所以必须要先保证安全且安静的环境,前两年特意在王府练武场内修建了密室。 “呼~就看这次了!” 李承宗盘膝而坐,深吸了几口气放松心情,开始向大宗师境界冲击。 在庆余年里的四大宗师,突破方式各有不同。 东夷城四顾剑是靠极于情入圣,因为从小在家中受尽了欺凌,给他的童年留下了一段无法抹去的阴影,以怨气锤炼剑意,最终将自己化身为杀神,突破无情无性的局限,步入剑道的巅峰,成就了大宗师境界。 北齐的苦荷靠道法自然入圣,修炼的天一道心法,讲究天人合一,这种突破方式比较玄妙,一般人根本难以掌握,即便李承宗有系统的存在,都没弄明白天人合一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叶流云则是靠悟性,在和五竹的对战中,模仿五竹的战斗方式,依靠自己超凡的悟性,领悟了流云散手,最终突破了大宗师境界,也是四大宗师唯一一个没有修炼神庙秘籍成就大宗师的人,悟性虽然是四大宗师里最高的,但战力应该是四大宗师里最弱的。 至于最后的庆帝就比较牛逼了,靠以力破道入宗师,全身经脉被强大的真气撑爆,几个月不得动弹,遭受了极大的身理和心理上的折磨,是四大宗师里最惨的一个,同时也是四大宗师里最强的一个。 从四大宗师的突破方式来看,想要成就大宗师,都需要在某一方面远超常人,按照系统的说法,四顾剑是精神、苦荷是心性,庆帝则是体质。当然,四大宗师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都有着绝对的信念,这种信念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有当事人才能真切理解。 李承宗有系统,不用像四大宗师那样突破,只需要按照系统教给他的修炼方式,运转天地熔炉经,将聚集丹田的两股力量融合在一起。 他现在的丹田就像一个池塘,中间有一道屏障将这个池塘分割成了两半,一边是源于自身的内力,一边则是来自外界的真气。 至于中间那一道屏障,是虚空剑诀的剑意,这道剑意不是李承宗自己修炼出来的,而是当初系统教给他修炼之法时,留在他下丹田之中的。 他想成就大宗师,只需将这道剑意抽离至藏气之府,也就是中丹田,然后熔炼下丹田的两股力量为一体就行了。 但说来容易,实际却非常痛苦。 在抽离剑意的时候,两股不同的力量瞬间失去控制,流转于全身上下,不同性质的力量相互碰撞融合间,不断的破坏着他经脉,仿佛要将他身体撑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好似有人用烧红的针在扎一般。 这有点类似庆帝的霸道真气的突破方式,都是撑爆经脉再重塑。 但不同的是,庆帝只有一种真气,而李承宗却是真气和内力的碰撞撑爆全身经脉,然后两股力量融合后的新力量重塑经脉,把自己往非人的方向转变。 不知道过去多久,渐渐地,李承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东西,闻不到气味,也没有了味觉和触感,五感尽失,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跟他当初被车撞死,灵魂飞出来那一瞬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过,他现在强大的精神力让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着。 而且他还知道,如果不尽快融合两股力量,会死! 强大的精神力继续运转天地熔炉经,两股力量继续融合,渐渐夺回了身体控制权,剧烈的疼痛也再次来袭。 只是比起最初的疼痛减轻一些,很显然他的体质得到了进一步加强,已经在初步朝大宗师进化。 如此反反复复七八次,身体上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然而,就在李承宗以为结束了的时候,一股外来力量,也就是核辐射真气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然后被他体内的新力量同化。 随着这新力量积攒的越来越多,要将身体撑爆时,猛然冲击入骨,痛入骨髓,那股新的力量就好似一把把锤子,要把全身每一寸的骨头敲碎一般。 如果说之前两股力量碰撞融合带来痛苦只是一级的话,那么现在的疼痛就是十二级,痛到让李承宗感觉自己灵魂都好似扭曲了。 剧烈的痛苦,让他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如何,如果有人在密室中,就会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看起来十分可怖。 日升月落,七日时间过去,盘坐在密室中的李承宗早就没了动静,呼吸微弱到不可察,看上去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一般的死人还恐怖一些。 这日傍晚,密室中掀起了一股能量风暴,空气中的核辐射真气,疯狂涌入李承宗体内,许久不见动静的李承宗也颤动了一下。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两日,李承宗睁开了双眼。 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下丹田之中,有一个太极阴阳图的漩涡,在不断旋转吸收着外界的核辐射真气,然后磨练成独属于他的那股内力与真气融合的力量。 “终于成了。” 李承宗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这些日子里,他可是经历好几次生死,尤其是新的那股力量锻造骨骼之后,不仅无法回到下丹田不说,还疯狂吸收外界的核辐射真气,他真的差一点就爆体而亡了。 好在,生死大恐怖之间,他突然想到太极,将熔炼而成的那股力量按照太极阴阳图的方式运转,才将流传全身的力量收回下丹田,终于达到了大宗师境界。 可以说,这次能突破大宗师境界全靠一个“赌”字。当然,他之所以敢赌,也是因为有底气,毕竟有系统给的剧情转换卡,可以让他再复活一次。 只是那样一来,谁也不知道他会复活在哪个时间点,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到时候他未必还有胆量再像这次一样,在生死之间突破,而且那样非人的折磨,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李承宗很庆幸自己赌赢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七年,今日他终于成就了大宗师。 感受到体力前所未有的力量,李承宗才真正体会到,大宗师和九品之间的差距。 两只之间,宛若天堑,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这种力量,打突破之前的自己,最多只需要一拳。 大宗师杀九品如杀鸡,绝非妄言! 第二十章 醉仙居 众所周知,核辐射的危害相当大,可是在适应运用之后,对人体的加强也十分显著。 至少在庆余年的世界是如此。 突破到大宗师之后,李承宗的身体素质,真气数量,以及精神力都得到了极大提升,可他却感觉浑身上下有点难受。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血痂。 这些血痂不是因伤势而结成,倒是像汗水排出体外的情况,在表皮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壳。 为什么没有伤,还能出血? 李承宗懒得想,他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大吃一顿。 闭关这么久没吃东西,太饿了。 从密室中出来,明媚的阳光便照射了下来,闭关这些日子,一下突破了大宗师,让他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家主。” 赵怀恩喊了一声,问道:“您这是?” “突破所致,我先去洗个澡,让李嫂子她们多准备些吃食,我饿了。” 李承宗提身而起,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赵怀恩的视线里。 “这就是大宗师吗?”赵怀恩喃喃自语了一句,赶忙去了厨房。 等到李承宗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刚来到大厅,迎面撞上范无救。 一身浓烈的酒气,让李承宗不禁皱了下眉。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殿下,今年春闱不是结束了么,刘先生的学生约我去流晶河的翠红楼喝了两杯。” 又是一年春闱,这是范无救参加的第三次春闱了。 自从李承宗主持了庆历元年的春闱后,去年春闱也相对往前几年有些了一些改变。 虽然科举取士还是按照往年的潜规则来,但二甲和三甲中会选择一些寒门学子,算是给寒门学子留了一条门缝。 范无救才学还行,在王府之中还能看,但放眼整个庆国就很一般了,够得着春闱的门槛,却不够资格上榜。 如果李承宗不帮他递条子,估计考到头发花白都是落榜的结果。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货竟然去逛青楼了还不叫他。 岂可休! 他都还没去逛过呢! 要知道封建社会,青楼楚馆这种地方,可是合法合规的,若是有才学去这些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值得宣扬的风流韵事。 在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这是庆余年世界,但也下定决心长大后向柳三变看齐,上青楼不掏钱还挣银子。 李承宗不想搭理去青楼不叫自己的范无救,转头看向赵怀恩:“怀恩,流晶河的青楼哪家最大,质量最好?” “哈?!” 赵怀恩被李承宗给问懵了,“家主,您这是要去青楼?” “我不能去?” “能去,能去,如今这流晶河最大的青楼是云梦居,不过流晶河畔名气最大的花魁,是醉仙居的司理理姑娘。” 司理理? 已经来京都了吗?! 说起来,庆余年电视剧里的女性角色中,他可是尤其喜欢司理理。 李承宗点点头,笑道:“去备马,等我吃完饭咱们就去醉仙居,见见这位司理理姑娘,顺便问问府上的单身狗,有没有要一同前去的,今日青楼所有消费,我来买单!” 当初的五百护卫,没成家的其实不少,但最终只有十三人。 于是等李承宗吃过饭,一行十四人骑着惹眼的宝马,直奔流晶河畔而去。 流晶河在京都西面,在这条河将要流入苍山之前,走势渐缓,窝成了一大片泓成镜面般的大湖。 每到晚上,很多画舫在湖面行走,张灯结彩,倒映入湖中让其像水晶宫般夺人眼目,颇有点烟笼寒水月笼纱的意味。 随着河面的徐徐微风,还没到流晶河畔,就已经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好香啊。”护卫中比较醇厚的方成嗅了嗅鼻子惊讶道。 “嗯,确实香,胭脂香。” 闻着那沁人心脾的淡淡胭脂香,李承宗没来由地感觉心中一阵莫名激动。 而且伴随着这股激动,隐隐还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这才是我向往……” 穿过两条街道,鼎鼎大名的流晶河畔终于进入了李承宗的眼帘。 虽说青楼最热闹的是晚上,此时不过下午,但流晶河畔却是已经有不少人。 不得不说,不管在什么时代,红灯区永远都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地方啊。 关键,这种地方的消费还贼特么高。 就拿流晶河畔的消费来说,即便是最差的场所,那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得起的,在这里几乎看不到铜钱,要么是金银珠宝,要么就是银票。 一路上人来人往,有才子文人吟诗作对,有纨绔子弟争风吃醋,有富户豪商得意大笑……当然,河畔阁楼上也有许多穿着暴露的姑娘挥绢调笑。 开在流晶河畔的妓院,都是正儿八经的青楼,这妓院和青楼可是有很大区别的,只有上档次的,才能被称为青楼,虽然意思接近,但比烟花柳巷的档次要高很多,可以理解为那啥盛宴,那啥人间等等,就是非常壕的地方。 这些青楼中的女子,也大多都是妓,是精于技艺的女子,这个技艺可不是床上功夫,而是指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人将青楼女子称为小姐。 要知道,小姐在古代可是指富家千金的。 这些青楼女子通常心气儿比较高,一般都是看上了你的“才”才跟你睡,若是看上你的“财”跟你睡,那都是不入流的了。 李承宗一行十四人牵着马来到醉仙居,门外迎客的小厮,顿时双眼一亮,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接过了缰绳。 干他们这一行的,迎来送往都是富贵之人,自然练就了一双非凡的眼睛。 只看李承宗的穿衣打扮,就知道是非富即贵,再加上李承宗是皇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所以小厮一眼就瞧出其不简单,这个贵字还得在富字前面。 “公子请,诸位大爷请。” “嗯。”赵怀恩很满意小厮的态度,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对方。 当小厮发现随手打赏给自己的竟然是十两银子后,欢喜地两眼放光,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偷摸朝旁边之人打了个手势,热情无比的将李承宗等人迎进了醉仙居。 醉仙居其实在流晶河畔的众多青楼中不算大,但因为现在最红的花魁司理理在醉仙居,也就导致醉仙居名声大噪,成为了流晶河畔最高档的青楼。 作为最高档的青楼,醉仙居内部的装修称得上富丽堂皇,此时已经有不少客人在喝酒听曲儿,亦或者上下揩油,玩得不亦乐乎。 注意到李承宗皱了下眉,赵怀恩当即喊道:“这里没有雅间?” “有,自然是有。” 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妇人走了过来,看年纪也就三十来岁,轻薄的纱衣包裹着浑圆的胸脯,珠衱恰到好处的束住轻盈腰儿,腰肢轻扭间,胸脯一颤一颤的,风韵犹存,像是熟透了水蜜桃。 “诸位爷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醉仙居?” 美妇也姓司,不过这显然是假姓,名凌,乃是醉仙居的老鸨,看着风情万种,花枝招展,但并未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只是笑吟吟的招呼着,非常有礼数。 “确实第一次来,听说醉仙居如今是京都府第一青楼,所以我们来瞧瞧。”李承宗点点头,心里掠过一丝赞赏,这才对嘛,高端会所就应该有高端会所的样子,若是那种纯纯卖肉的,能有什么意思。 “公子真会说话,我们醉仙居哪当得上第一青楼啊。”司凌十分热情的把李承宗一行人迎上了雅间,笑吟吟道:“既然诸位爷是第一次来,要不要奴家给诸位介绍几位姑娘,先听听曲儿喝喝酒?” 李承宗看向众护卫:“你们怎么说?” “我等全凭家主安排。” “听说你们醉仙居能让京都所有名门子弟来此找到知音,那就让人带他们找知音去,不过我有一点要求,伺候他们的必须是清倌人,懂?” 李承宗直接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拍在桌子上,对司凌笑道:“放心,不会少你的钱,至于我,把司理理姑娘叫来,我就是冲着她来的。” 司凌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司理理姑娘是我们醉仙居的头牌花魁,平时很少接客,即便接客,也要司理理姑娘自己同意才行,奴家没资格做主,要不奴家给您介绍其他姑娘,保证不让公子失望。” “如果我非要让她接客呢?” 李承宗冲司凌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让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这……公子,晚些时候,司理理姑娘会根据今日贵客的才学考虑是否接待,公子一表人才,不妨一展才学。” 此话一出,原本坐在雅间中的护卫瞬间站了起来,见李承宗摇了摇头,才又坐了下去。 “行吧,届时通知我一声,我先睡会儿。” 李承宗摆摆手,“好了,你们也下去吧,若是遇上喜欢的姑娘,就给人家赎身。” 第二十一章 司理理 醉仙居的画舫不是流晶河最大的妓船,却是其中最高档的,因为这画舫之上有当今京都风月场上最红的花魁姑娘——司理理。 这位司理理姑娘模样性情自不必说,自己还会些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虽不见得有多高的造诣,但在一众京都名门子弟的吹捧下,也博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声。 当然了,能让这位司理理姑娘在进京不到一年,就在整个京都府风月场异军突起,成为花中翘首的缘由,也不仅仅是这些,更大程度上还是来源于一个流言。 传说这位司理理姑娘实际不姓司,而是姓李,庆国皇室的那个李姓,坊间流传这位司理理姑娘是开国之初的某位皇族遗孙,因为祖上犯了大事,才落魄到如今的地步。 对于这个坊间传言,其实没多少人相信,只是司理理也从未解释,众人也就将错就错,毕竟皇帝的远房亲戚,若是在自己身下辗转反侧,想想都觉得刺激。 所以司理理红遍了整个京都,醉仙居也因此很红很贵,但越贵来的人越多,愿意一掷千金成为司理理幕下之宾的冤大头不知有多少,其中不乏名门公子哥。 可惜被司理理姑娘请上船的人不少,但却是从未留过客,所以这位司理理姑娘至今还是清倌人。 这些消息是赵怀恩他们离去后,从各自房中姑娘那里打听来的,在京都也不算什么秘密,但赵怀恩还是特意找李承宗禀报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 李承宗点点头,问道:“知道醉仙居的东家是谁吗?” “这位东家比较神秘,我们府上也很少关注风月场的事,不过据说与江南明家有关。” “江南明家啊。” 李承宗再次点头,摆摆手,又突然喊道:“对了,杏枝都嫁人了,你就别惦记了,反正要找个姑娘过日子,这青楼的清倌人还是不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不错,带回家做个妾室不亏。” “家主,我今年三十余了。” “什么意思?” 李承宗表示自己没听懂,怎么好端端提到年纪了。 说起来,他的五百护卫并非同一个年纪,最大的也就是赵怀恩和李君信几人,如今三十多岁,最小的现在二十四五岁。 “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我总感觉自己糟蹋了人家。” “……那你找个年纪大点的呗。”李承宗愣了愣,如此说道。 “家主,您说这青楼里有年纪大的清倌人吗?” “矫情,滚滚滚……” 送走李君信,李承宗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又等了半个时辰,醉仙居的丫鬟带来了笔墨纸砚。 很显然,这是让李承宗一展才学打动那位司理理姑娘。 古诗词也记得不少,但仔细想了想,李承宗还是没当文抄公。 毕竟以后范闲会醉酒背诗,万一他抄的诗词,让范闲背出来,那就尴尬了。 何况好不容易当回人上人,怎么也应该享受下权势的滋味。 于是李承宗提笔写了一句话和落款,让丫鬟送去了画舫。 画舫上,司理理看着李承宗那张纸条愣了愣,“有意思,这个李休你听说过?” 一个随身带剑的侍女摇头:“姓李,应该是京都五大家族之人,但并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京都五大家族李、林、秦、范、叶,林秦范叶就不说了,而李氏则是皇族宗亲。 随着诚王上位,李氏宗亲大部分都被因罪被杀了,如今京都府算得上权势就是靖王府,而这个所谓的李休明显不是靖王府的人,所以不用在乎。 不过,司理理很想见识下这位李休,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说出如此大话,想了想,问道:“今日来醉仙居的京都名门子弟有哪些?” “送来诗词歌赋的名门子弟不少,其中地位最高的当属靖王世子李弘成、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陈国公府的三少爷柳林杰,以及威远侯府小侯爷周德旺。” “那就设宴把这四位和李休都请来。” “属下明白!” 侍女下去,司理理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随手扔进了火炉中,隐隐能瞧见上面写着——如若不见,我让你在京都寸步难行。 雅间中。 李承宗又等了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周边也传来了淫淫之音。 “呸,禽兽!” 李承宗暗骂,这武功境界高了之后,一点点声响听在他耳朵里都格外清晰。 好在,这时丫鬟敲响了房门。 “李公子,司理理姑娘请您去画舫。” “来了。” 跟着丫鬟出了醉仙居,过廊桥,再沿着湖边小道前行百余步,一艘画舫出现在了眼前,隐约可见画舫中已有人在饮酒作乐。 李承宗轻轻一跃跳上船,船头的侍女当即掀开了帘子,只见四个大男人喝着小酒聊着天,却未见那位名动京都的司理理姑娘。 嗯,都认识。 李承宗点点头,笑着走进去,抱拳道:“在下李休,见过诸位。” 李弘成、郭保坤、柳林杰俱是一愣,但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了。 堂堂皇子,跑来逛青楼,若是让外人知晓,指不定被御史怎么骂呢,用个化名很正常。 于是,三人站起身笑着还礼道:“李公子。” 周德旺也站起来拱了拱手,只是没有开口说话,他还礼是出于文人做派,而非认出了李承宗。 周家祖上是武人,一开始是国公,还娶了当时的公主,可惜后来逐渐没落,走上了文臣的路子,如今在朝堂上还是颇有几分话语权的。 周德旺认识小时候的李承宗,毕竟在太学读过书。 但那时候的李承宗是个胖子,后来又深居简出,虽说后面出宫开府宴请勋贵子弟和之后春闱都露过脸,但周德旺属于不够资格参加宴席的那种,在春闱时也没有见过,所以别看他前两年和一群文官二代准备给李承宗一点教训,实际上见到李承宗根本认不出来。 李承宗倒也没在意周德旺的态度,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弘成便笑道:“李兄这边坐。” 在李承宗没来之前,他是在场地位最高的,现在有李承宗在,他坐主位就不合适了,所以顺势让出了位置。 “你坐你的,我随便坐就行。” 李承宗一屁股坐到郭保坤身边,看着站在旁边郭保坤笑了笑,“郭兄,站着做什么,坐啊。” “这……李兄,家父管得严,我先告辞了。”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可郭保坤见到李承宗本人还是有些心虚,一点也不想再待下去。 李承宗不知道此事,只当他是因为畏惧自己的身份,再加上之前抢了人家老爹的春闱主考,态度挺十分和善。 “郭兄,不必如此,随意一点,坐!” 郭保坤无奈,只得坐下。 李承宗没再管他,才转头看向李弘成,笑道:“弘成啊,你是风月场所的常客,这画舫上的姑娘接客都是这般么,每次接待好几个人?” 说起来,李弘成不愧是他王叔的儿子,比他还小一个月就已经在京都风月场闻名了,去年更是把流晶河有名的花魁袁梦收入了囊中,倒是那位靖王叔近两年不知怎么的,不喜欢流连风月,反倒是喜欢上了种地饲弄花草。 “有些画舫是如此,不过司理理姑娘向来只接待一位客人,今日却突然邀请我们几个,我们也正聊这事儿呢。” 李承宗点头,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司理理的用意。 估计是看了他的条子,想借京都名门子弟给他来个下马威。 就在这时,司理理出来了。 “奴家见过五位公子。” 声音很好听,人更漂亮,莲步轻移,直接朝李承宗而来。 “这位公子面生,想来便是李休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说话间,司理理直接坐到了李承宗怀里,并端起酒杯递到了李承宗嘴边。 司理理长得漂亮,以前看剧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现在她又故作姿态,明眸顾盼流转,朱唇轻轻开合间流露出一股诱人的风情,更要命的是她这一身丰润,坐在李承宗怀中,每一方寸间的触感都让李承宗有些失神,心神荡漾。 感觉到身下这位俊俏少年郎越来越快的心跳,司理理也不禁有些失神,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个老手,完全没想到竟然是个雏儿。 所以司理理不免对李承宗产生了一些好奇,毕竟如今这年月,像这种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谁不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和府里丫鬟鬼混在一起了,现在只不过坐其怀中就心跳加速,这未免也太纯情了一些吧?! 司理理当然不知道,李承宗从小在深宫长大,身边都是比他年纪大的女人,他倒是想厮混来着,但有心无力啊,等到有力之后,又一心练武突破大宗师,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 司理理看着有些坐立难安的李承宗,感受到某个地方的凸起,微微红了脸,心中啐了一口,暗骂一声色胚,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娇笑道:“李公子,喝酒啊。” 见此,李弘成给了李承宗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站起来笑道:“看来司理理姑娘是看上李兄了,恭喜李兄抱得美人归,小弟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此话一出,柳林杰和郭保坤也连忙站起来道:“恭喜李兄,我们也先告辞了。” 很识趣! 反观周德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并痴迷的看着李承宗怀里的司理理。 李弘成当即咳嗽一声,语气有些冷冽道:“周小侯爷,你还不走?” 在李弘成说话的同时,郭保坤也不着痕迹的拉了一下他。 此时,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个叫李休的人不简单。 周德旺强压下心中的欲望之火,言不由衷道:“恭喜李兄,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就先告辞了。” 第二十二章 摊牌 李弘成是个贴心的弟弟,下船时还不忘交待船头的侍女开船。 看着船儿缓缓离开河岸,周德旺忍不住感慨道:“可惜那么漂亮的美人儿了。” 听到这话,再想到周德旺在船上的猪哥模样,李弘成当即转头看过去,冷冷道:“周德旺,你想死吗?” 别看外面都说他这个堂兄是废物,实际这个堂兄可不简单。 具体哪里不简单,李弘成不清楚,但知道李承宗以后是要接掌宗正寺就足够了。 宗正寺,九卿官署之一,因为不怎么参与朝堂事务,在满朝文武看来并不入流。 可作为宗正寺卿之子,李弘成很清楚宗正寺卿的分量。 在庆国皇帝不插手的情况下,宗室子弟一旦被选为宗正寺卿,便等同于李氏皇族的族长。 关键,他爹曾隐晦提过,陛下当初让这位堂兄担任宗正寺少卿,可是冲着让其承担庆国支柱的重任。 也就是说,陛下十分看重三皇子,其分量不在太子和二皇子之下,甚至还略微高一些。 瞧今夜这架势,司理理以后可是他堂哥的女人,区区一个侯爷之子也敢妄想? 关键是,在其言词之中,似乎觉得他堂哥不配,简直就是在打大庆皇族的脸。 周德旺虽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靖王世子,却还是直接请罪道:“世子殿下恕罪。” 李弘成冷哼一声:“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你配打主意的!” 看着李弘成拂袖而去,周德旺一脸茫然,压低了些声音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司理理姑娘?” “你不喜欢?”周德旺转头看向柳林杰,理所当然道:“京都子弟谁不喜欢司理理姑娘。” 柳林杰下意识点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就没觉得那位李休公子很像一个人?” “像谁?” 不等柳林杰回答,周德旺又疑惑道:“说起来,那李休是谁啊,你们为何对他那么客气?” 都说郭家郭保坤是个傻子,如今看来这周家的周德旺也不遑多让,甚至比郭保坤还不如。 柳三少爷摇摇头,直接走了。 好在,郭保坤还没有走,并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像陛下。” 脑海中浮现起庆帝的面容,再想想船上那人的面容,都不能说像,只能说是年轻版的庆帝。 周德旺恍然惊呼道:“是李承宗?!” 郭保坤突然发现周德旺有点傻,不对,是很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三殿下的大名,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于是,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匆匆走了,那模样好似生怕被周德旺身上的傻气传染了一般。 周德旺也没管他,反而看向了河中的画舫,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其实他和李承宗之间没什么交集,虽说在太学读书时见过几面,却也没有任何恩怨。 之所以看李承宗不顺眼,那就得说到王府温锅宴了。 王府温锅宴邀请庆国勋贵子弟,同样出生侯爵之家的周德旺不在其列,事后自然不免遭到其他名门子弟的奚落,所以把李承宗给恨上了。 今日,李承宗又抢了他心爱的姑娘,可谓恨上加恨。 “李承宗,你给本少爷等着!” 另一边,画舫上。 随着李弘成他们一走,司理理也离开了李承宗的怀抱。 看着怀中柔弱无骨的美人儿坐到旁边,李承宗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松了一口大气,毕竟前后三十几年的老处男,猛然间遇见这种刺激,还真有些受不了。 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司理理忍不住低头笑了笑,这一低头正好瞥见不该看的,俏丽的脸蛋又红了些,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默不作声的夹了些菜放到李承宗面前的碟子中。 前后两辈子都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如今头一次进妓院,李承宗不免有些紧张,自然谈不上有什么经验,见司理理默不作声,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也就跟着默不作声,只是之前就搂着司理理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腰肢上。 “李公子,搂够了吗?” 李承宗很老实的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收回了手,一本正经的问道:“我想睡你,有什么条件?” 司理理人都傻了。 来京都一年多,她也见过不少名门公子哥。 虽说所有来见过她的公子哥都想睡她,可好歹也会讲究一下,在言辞方面十分婉转。 这么直接说的,恐怕整个京都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这倒霉孩子,到底是哪来的? 思索之间,司理理陡然脸色大变。 “李公子乃当朝皇子,小女子不过区区一青楼女子,又如何能反抗公子,只是小女子卑贱之身,配不上李公子。” 能被作为北齐暗探派到庆国,还在庆国京都闯出诺大花名,司理理自然是相当聪明的,她能猜到自己的身份,李承宗并不意外。 “聪明,我更想睡你了。” 司理理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接李承宗的话,只能没话找话道:“不知李公子是哪位殿下?” “你这么聪明,猜不到?” “小女子从未见过皇子,又如何能猜得到殿下的身份。” 司理理话是这么说,实际心里已经知道李承宗的身份。 毕竟,这并不难猜。 能让李弘成主动退让的少年,又姓李,肯定是皇子无疑。 大皇子远在边关不在京都,二皇子和太子殿下正在朝堂上斗着,无心来这风流之地,所以只能是三皇子。 李承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些无语道:“你看,我都直接承认了身份,没跟你打哑谜,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京都传言三殿下不学无术、体态壮硕,如今这一看,三殿下分明是风度翩翩、聪慧过人的俊俏少年郎,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司理理故作娇柔的给李承宗斟满酒送到其嘴边,笑靥如花道:“今日能有幸陪三殿下,还望三殿下疼惜奴家。” 好歹也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司理理下药的小动作,自然不可能瞒得过他。 可惜司理理怎么也想不到,他已是大宗师,别说普通迷药,便是用毒宗师的费介也不可能药倒他。 不过李承宗还是不打算喝,毕竟他可没有喝迷药的习惯,不着痕迹的按下了司理理的纤纤玉手。 “这酒先不着急喝,这京都传我是不学无术的废物,我是知道的,但这传我长得胖是从什么时候有的?” 司理理心中遗憾一闪而过,笑道:“在三殿下主持春闱过后,京都便传言殿下体态壮硕。” “恐怕不是体态壮硕,而是胖得跟猪一样吧。” “三殿下明察秋毫。” “话说,你还没回答我,我想睡你,有什么条件。” “小女子蒲柳之姿,能得三殿下垂幸,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不敢有条件,殿下喝过这杯酒,便可随小女子去后舱。” 司理理举起酒杯,再次送至李承宗嘴边。 李承宗摇摇头:“我这人打小就不爱喝药,尤其是迷药。” “三殿下何出此言?” 司理理故作镇定,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 “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很好?” 想想电视剧里的司理理,演技确实不错。 李承宗问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可惜……我看见你下药了。” 司理理悚然一惊,就要有所动作,却见李承宗出手如电,瞬间便钳制住了她的手腕,快到她连动作都没看清。 “我劝你别乱动,更别想着喊人,如果你喊人就暴露了,外面那些人功夫一般,但也不是你一个青楼花魁能有的待遇,很显然你有秘密,我无心打探你的秘密,我只是想睡你,不想找麻烦,所以咱们心平气和好好聊。 而且就算你想杀我,你和他们加在一起也不是我对手,不信你可以试试看。当然,如果你试了,那么作为庆国皇子,我就只能把你送刑部、大理寺或者监察院了,部门有些多,要不然你挑一个。” 这玩意儿还兴挑的? 司理理无语,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承宗,稳了稳心神,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要不要直接摊牌呢? 如果直接摊牌,她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又该如何解释? 沉默片刻后,李承宗还是决定摊牌。 “我知道的应该比你想象的要多,比如你是庆国皇族血脉这件事是真的,你祖上是高祖皇帝第三子,你真名叫李离思,有个弟弟叫李孝谦在北齐,你现在的身份是北齐派来的暗探,外面那些人也都是北齐的暗探,一方面保护你,一方面也是监视你,怎么样,够不够?” 司理理,不对,是李离思心慌了,但表面还是颇为镇定平静。 “听殿下的意思,似乎准备瞒下此事,那殿下想要什么?让北齐暗中助你登上皇位?” “咦,你居然不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承宗有些意外,随即摇头道:“我对皇位没兴趣,你问我想要什么,我已经跟你说了,我想要睡你。” 张口闭口就是要睡自己,李离思真忍不了了,讥讽道: “你手里握着我的秘密,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都已经抓住我了,还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让你心甘情愿。”李承宗讪讪地放开了李离思的手。 李离思气笑了,“可以啊,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我进门,娶我为妻,救回我弟弟,让我家重入族谱,我便心甘情愿。” 李承宗闷闷道:“你这要求也太多了。” “你还真想着答应我,就为让我心甘情愿?” “那不然呢?” 李承宗反问,也不等李离思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娶你为妻可以,救回你弟弟也行,但让你家重回族谱恐怕办不到,毕竟你家老爷子当初是跟随康王和我家老头儿争皇位,失败便等同谋逆,就算我想答应,老头子也不可能答应,能不能换个条件?” 第二十三章 凤求凰 从小颠沛流离,之后又在青楼里混了这么久,见识过太多男人,李离思对男人自然多有了解,她看得出来李承宗是真心的。 正因为看得出,反倒看不懂了。 “你是皇子,竟愿意娶青楼女子为妻,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 “人生不过是你笑笑别人,别人笑笑你,如此而已。” 李承宗笑笑道:“只要我过得开心,何必在意旁人眼光。” 李离思也笑笑,只是笑容中并非洒脱,而是苦涩。 “说来容易,谁又能真正做到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何况你是皇子,你的婚事又岂是你自己能做主的,想不到三殿下竟如此天真!” “额……我的婚事,我能自己做主,老头子同意的。” 当初为了自己做主婚事,他可是献上了十之八九的家产。 “所以前两个条件,我都可以先答应你,但第三个条件,真不行。” 无论电视剧还是小说,都提及过司理理是庆国皇族血脉,但在小说里司理理是北齐人,出身贫贱不受重视,被北齐派来南庆当卧底,在醉仙居成为花魁后,以烟花女子身份迎来送往,从顾客口中收集资料,然后通过密信送回北齐。 然而,在电视剧的世界里,司理理确实是庆国皇族血脉。 在庆帝登基时,她家老爷子随康王谋乱,全族被屠杀殆尽,只有她们母女和她弟弟李孝谦不知所踪。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好歹是宗正寺少卿,负责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等事务,虽然不去打卡上班,但最起码的东西还是了解过的,也特意留心过司理理的情况。 从普通人的角度出发,庆帝的做法都没什么问题,毕竟庆帝登基当了皇帝,曾经那些和他争皇位的人就是谋逆,满门抄斩很正常。 何况他是皇子,是既得利益者,有责任维护皇权的正统性。 如果让李离思一脉重回李氏族谱,相当于在质疑庆帝皇位的正统,也相当于在告诉宗室子弟谋逆非十恶不赦之罪。 别说庆帝不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李离思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点头道:“我知道让我们家重回族谱不可能,只要你能救我弟弟,保证他的安全,我便答应你。” 这话听听就好。 真要把李孝谦救回来,李离思也不可能心甘情愿。 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庆帝是杀了她全家的仇人,而他是她的仇人之子。 当然,想让李离思爱上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李离思后来不也喜欢上了范闲么。 同样是庆帝的儿子,范闲能做到,他李承宗一样能做到。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以及一些帮助李离思的机会。 英雄救美这种事俗套不假,可确实是赢得美人心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你弟弟肯定是要救的,毕竟是我未来的小舅子,不用你说,我也会救他回来,保证他的安全。” “小舅子?” 李离思一愣,紧接着嫣然一笑,“殿下就这么自信我会嫁给你?” 李承宗近乎已经知道她的全部秘密,李离思索性也放松了,不用在别人面前伪装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我对我自己向来自信。” 论颜值,他是年轻版的陈____,应该不输给张____吧。 至少在李承宗看来,两人在颜值这块最起码也是五五开。 论文才……好吧,这个真比不了,毕竟是能默写出全篇红楼梦的牛人。 论武学,完胜! 而且他现在还比范闲早认识李离思。 不说绝对优势,起码也是平手,没道理他不如范闲。 李离思没接李承宗话,笑了笑,转移的话题道:“小女子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殿下,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 “我是宗正寺少卿,宗室谱牒上有记载,至于你现在是北齐暗探。” 李承宗顿了一下,实在找不到完美的借口,索性模糊不清道:“别以为你们的身份很保密,庆国知道你们是北齐暗探的人不少。” 比如林珙就知道司理理是北齐暗探,后来还借此威胁她,策划了牛栏街刺杀一案,也因此丢掉了性命。 一听这话,李离思瞬间又紧张起来:“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们是北齐暗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醉仙居的东家是明家人,而明家人是李云睿的狗。” “三殿下是想借我们的手对付长公主?” 看李离思一脸打趣的意味,李承宗一下明白了许多事。 像李离思这般有高手护卫,醉仙居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她们为何还能安然无恙的潜伏下来? 说明醉仙居早知道她们北齐暗探的身份。 再想想醉仙居和李云睿之间的关系,以及李云睿和李承泽早就跟北齐有勾结,暗通款曲。 可以初步判断,她们走的就是李云睿或者李承泽的门路。 但可惜李离思小觑他李承宗了。 “我如果要对付李云睿,还用不着借助别人的手,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我不想参和你们之间的事,所以我们来聊点别的话题吧。” “殿下想聊什么?” “聊聊到底是谁在传言说我是胖子,传我是不学无术的废物。” 其实传他不学无术,他都能忍。 可联合起来说他蠢胖如猪,真忍不了。 你可以侮辱我的才学,但不能侮辱我的颜值。 这是李承宗的底线。 李离思促狭一笑,“殿下不是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我是不在乎,但不能别人招惹我,我还不反击,要不然岂非人人都能踩我两脚。” “坊间并未有传殿下蠢胖,只是一些世家子弟在传。”李离思说着,给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按李离思所言,造他谣最多的就是之前在船上的周德旺。 看得出来,李离思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说的名字。 李承宗也不介意,记下名字道了声谢,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别喝!” 说了好一阵话,有些口渴,听到李离思喊别喝,他才想起酒里下了药,但喊的有些太晚,他已经喝了。 于是,李承宗装作一阵晕头晃脑的模样,然后昏昏然的倒在了桌子上。 “殿下,殿下。” 喊了几声,没反应,李离思抽出了头上的簪子。 在烛火映射下,锋利的发簪尖端散发着点点寒芒。 三番五次想要动手,最终却还是没能刺下去。 明明是仇人之子,自己为何会不忍心? 李离思暗暗问自己。 正当李离思暗自思索时,李承宗突然睁开眼瞅着她,笑问道:“未来夫人,你为什么不动手?” 那模样,看起来有点贱兮兮的。 李离思吓了一跳,惊呼道:“你为何没事?” “我先问的,你应该先回答我。” “幼稚!” 李离思白了李承宗一眼,直接道:“我怕死,都知道你今夜来了我的画舫,你若是死了,我们不可能走出京都。” 怕死是真的。 从电视剧中李离思被抓之后的剧情就知道。 不过,李承宗总觉得还有点其他缘由。 “还有呢。” “在庆国,你是唯一知道我所有秘密的人。”李离思看着李承宗俊俏的脸,长叹了一口气:“我自己一个人保守秘密太累了。” “所以你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孤单寂寞,想找一个能说吐露心扉的人,需要我这个男闺蜜?” 李离思点点头,问道:“何为男闺蜜?” “闺蜜是闺中好友的意思,所谓男闺蜜,便是可以随便进你闺房说知心话的男性好友。” 李承宗解释了一下,笑道:“虽然男闺蜜也不错,但我不想当你的男闺蜜,我想做你相公。” 之前张口闭口要睡她,现在听到相公之类的话,她都免疫了。 “你真是皇子?” 李离思一脸怪异的看着他,“堂堂皇子,竟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实在让小女子大开眼界。” “我还有更不要脸的,你要不要听?” “无赖!” 李离思哼了一声,“你还没说你为何会没事?” “你那迷药对真正的高手根本没用。” 喝了下去之后,李承宗就发现,迷药的药效不行。 别说对大宗师,便是对九品上的高手也只不过是片刻的眩晕。 “你是八品高手?” 李离思面色一惊,自顾自道:“不对,八品高手不可能那么快恢复,你是九品?!怎么可能,你这么小?” 一听这话,李承宗当即不高兴了。 “你从哪里看出我小了,我已经很大了,你一只手都把握不住。” “你今年才十七,哪里大了?” 看着李离思气鼓鼓的不服气模样,李承宗笑了笑,站起来道:“我大不大你以后就知道,不跟你聊了,我走了。” “你不留下来?” “留下来你又不陪我睡。” 李离思一哽,没好气道:“走走走,赶紧走。” “未来王妃,你不送送你未来相公?” “你……无耻!” “我真走了,拜拜!” 李承宗不再逗她,直接走出了船舱。 过了好一会儿,李离思来到船头,然后就瞧见李承宗站在船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来送我,未来夫人,相公去也。” 话音落,李离思和船头侍女只觉得眼前一花,李承宗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随即一道悠悠然的声音传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河面上,一道身影脚尖轻点踏浪起落,沐浴在清幽月辉下,看起来显得有些虚幻。 “这首诗叫什么?”李离思鼓足劲喊道。 “凤求凰。” 那道身影映着月辉,挺立于一处阁楼楼顶,朝这边喊了一声,然后飘身而去,消失在了视线里。 “凤求凰吗?想不到这小无赖竟有如此才学。” 李离思喃喃自语,收回目光,却没察觉到自己嘴角那点儿浅浅的弧度,像一个淡淡的笑。 侍女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理理姑娘,这位李休公子不仅有才学,还是一位高手,至少是一位九品高手。” “嗯,我知道。” “理理姑娘可知他是哪家少爷?” “皇子,三殿下!” 第二十四章 此生,非她不娶 “听说了吗,昨夜流晶河畔惊现神人。” “早就听说了,那神人乃当今三殿下。” “听流连流晶河的读书人说,三殿下给司理理姑娘作诗一首,堪称千古第一情诗。” “司理理姑娘是谁?”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三殿下竟有如此才情!” “知道那首千古第一情诗叫什么吗?” “兄台可记得凤求凰的全篇?” “……” 昨夜李承宗踏浪吟诗,运用上真气传音,几乎大半个流晶河畔都看见也听见了,再加上醉仙居推波助澜,以及凤求凰的超高质量,今日一早便传遍了京都,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午时。 御书房。 庆帝愤然把手中奏折扔了出去,“堂堂皇子逛青楼也就罢了,还闹得人尽皆知,朕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因为这混蛋小子,朕今日老脸都丢尽了,那小胖子还有多久进宫?” “三殿下应该快到了。” 侯公公是庆帝身边的老人了,知道庆帝嘴上骂得凶,实则心里挺高兴的,遂笑道:“陛下,昨夜三殿下踏浪作诗,那可是把流晶河畔众人看傻了也听傻了,京都都传言三殿下是神人呢。” “神人?” 庆帝闻言不由一哼:“朕看他是浑人。” “陛下,三殿下尚未加冠,终究还是少年心性,少年慕艾,喜爱女色,实乃人之常情。” 作为庆帝儿时的玩伴,同在御书房的范建,自然也了解庆帝。 如果说之前他只能确定庆帝心情不错的话,那么现在可以肯定庆帝此前一番作态,不过是在他们面前炫耀儿子罢了。 同样也是当爹的人,范建能理解这种老父亲的心态。 以三皇子昨夜表现出来的武学修为和才学修养,说是京都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也不为过。 坦白说,他内心相当震惊。 前些年献上的产业,就让他不敢小觑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三殿下,却没想到自己依然小瞧了他。 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九品高手,整个庆国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人。 至于才学……不过半日时光,一首凤求凰便传遍整个京都,被一众读书人评为千古第一情诗。 虽然只作有一首凤求凰,但却是可流传千古的诗词,谁还敢小觑那位三殿下的才情。 在武学、才情、商业方面堪称妖孽不说,对军事还有颇深的见解,如此优秀的儿子,换作是他,他也炫耀。 看着范建显露出来的表情,庆帝乐呵呵道:“看你好像还挺喜欢那小胖子的,哦,朕倒是忘了你早年也是如此,你们这算是英雄惜英雄,还是臭味相投?” 早年司南伯范建可是京都风月场上的常客,就连婚后,也时常流连于流晶河上,惹得御史频频上奏本参他,奈何他和庆帝幼时情分,所以也没奈何。 听到庆帝提及早年之事,范建有些尴尬的笑道:“陛下,往事切莫再提,不过老臣确实欣赏三殿下。” “既然你欣赏那小胖子,正好秦妃也喜欢你家若若,与朕做个儿女亲家如何?” “陛下,臣女年幼,不着急婚配。”范建想都没想,断然拒绝道:“三殿下才情惊世,若若却被老臣娇惯坏了,也配不上三殿下。” 他是欣赏李承宗不假,可要他把女儿嫁给李承宗,绝不可能! 那首凤求凰为何会被众多读书人评为千古第一情诗,因为便是普通人都能读懂其中的深情。 在如此情况,把女儿嫁给李承宗,等同于把女儿推进火坑。 范建自认自己算是一个好父亲,绝不做,也不屑做卖女求荣之事。 “你这是瞧不上朕儿子啊。”庆帝淡淡道。 “老臣不敢。” 正当两人僵持住的时候,李承宗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李承宗行礼,直起身朝范建拱拱手,喊了一声司南伯。 “你来的正好,刚才朕还在和司南伯商议你和他家小女的婚事。” “我不答应!” 李承宗断然的态度,让范建一乐,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嫌弃他家女儿啊。 他家若若如此优秀,你李承宗凭什么嫌弃?! 范建生气了,“三殿下,不知小女哪里配不上你?” “司南伯误会了,范小姐冰雪聪明、秀外慧中、聪明伶俐、仪态万方,实乃百年难得一遇的女子,是我才疏学浅配不上范小姐。” 虽然李承宗态度客气,但范建还是没搭理他,直接朝庆帝行礼道:“陛下,既然三殿下亦无意,这婚事还是算了。” 本就是随口一提,现在双方都不乐意,庆帝自然也不会强求,点了点头,看向李承宗道:“司南伯看不上你。” “嗯,看不上最好,儿臣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 “那青楼女子?” “不错。” “朕不答应。”庆帝面无表情,一股磅礴的气势直接压向李承宗。 “父皇,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不插手我的婚事。” 别说李承宗现在也是大宗师,就是之前九品的时候,也能抗住庆帝的气势。 侯公公就惨了,他和李承宗挨得近,遭受了庆帝气势无差别压迫,冷汗直流,双股战战,腿有点软。 注意到两人的情况,庆帝收敛身上的气势,淡淡道:“朕记得,但你可知司理理是何人?” “儿子知道,谋逆之后,北齐暗探。” 对于庆帝知道李离思的底细,李承宗丝毫不意外。 别看庆帝整天躲在御书房中打磨箭矢,实际上他对京都的掌控力无人能及。 “你既知道……” 话没说完,李承宗打断道:“父皇,不知您有没有遇见过那种,一见面就决心要娶她的女子?” 庆帝脸上露出了追忆之色,一看就知道是想到了叶轻眉。 见此,李承宗赶忙趁热打铁。 “儿臣不管她是李离思还是司理理,反正儿臣此生,非她不娶,您若不同意,大不了儿臣带着她浪迹天涯。” “你敢!” “您可以试试,看看儿臣敢不敢。” 看着都不愿后退一步的父子俩,范建和侯公公两人心中同时冒出了一句话。 ——三殿下胆子真大! 过了好一阵,庆帝提出了要求。 “她不能是你正妃。” 范建和侯公公俱是一惊,心中又冒出了一句话。 ——陛下对三殿下真是恩宠。 要知道,自庆帝登基以来,就没有再主动退让过,然而今天却主动退让了。 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庆帝不是向李承宗妥协,而是向曾经的自己妥协。 看着酷似自己的儿子,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想到了那个叫叶轻眉的女人,想到当年的自己也曾为叶轻眉如此顶撞过父皇。 眼前的这一幕,与当年何其相似。 李承宗一喜,“可以。” 难得庆帝妥协一次,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庆帝瞥了一眼李承宗,朝范建和侯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待两人离开,庆帝瞬间掠起,扑向李承宗,如鹰捕蛇。 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近前。 好在,李承宗的速度也不慢,飘身退后,运全身真气于拳,迎上老爹的拳头。 就在拳拳即将相交时,庆帝突然停了下来。 “何时突破的大宗师。” 今日李承宗进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儿子的气息变了,所以才突然出手试探一下。 “昨日。” “昨日突破就去青楼?” 李承宗尴尬一笑,“就是赶巧了。” 庆帝哼了一声,“去找洪四庠,他知道带你去什么地方。” 第二十五章 大宗师之战 这是一个隐蔽的山谷,谷中郁郁葱葱,一些像是被人拦腰打断的树木,已经催发出新芽,透着勃勃生机。 跟随洪四庠进入山谷,李承宗瞬间转头看向某处崖壁。 在那崖壁之上,有几道深刻的剑痕。 作为一个练剑之人,而且剑术造诣不低,李承宗能感受到那些剑痕上的极致杀意。 很显然,是东夷城四顾剑的剑意。 充满极致杀意的剑意,不能说强,只能说非常强! 即便已入大宗师,李承宗都感觉到了危险。 其危险程度……谦虚点说,勉勉强强到达了一分吧。 别小看这一分的危险,要知道他可是经历过系统留下的那道剑意锤炼过的。 四顾剑的剑意,比起系统当初给他的,如今停留在中丹田的那道剑意,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如果说四顾剑的剑意处于武学范畴,那么系统留下的剑意就是修仙范畴,就像九品和大宗师之间一样,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之前没突破到大宗师的时候,李承宗其实很疑惑系统在力量点上的划分。 九品巅峰是49点,而达到50点就可成就大宗师,如果大宗师只比九品多一点力量,那大宗师也未免太不值钱了,怎么可能做到杀九品如杀鸡。 直到昨日突破大宗师,他才明白系统的力量点不能单一的看数字。 系统给出的点数,应该看作筐。 如果说在大宗师之下,筐里装的是棉花,那么到大宗师之后,里面装的就是铁块。 每一个点的筐都是同样的大小,装棉花自然不可能有装铁块重。当然,铁块和棉花都只是一种比喻,直观来说,就是大宗师之下的一个点数如果是十斤分量,那大宗师之后的一个点数就是千斤分量。 再直观一点,就是九品巅峰的力量点数是49点,战力可达490,大宗师的起始力量点数是50点,战力却高达1500,所以大宗师才能杀九品如杀鸡。 为了在以后的世界更清晰的了解自己的水平,李承宗昨夜从醉仙居回府后,还特意和系统交流了一下,然后系统没给任何回应,直接进入了升级程序。 再然后,闲得无聊的李承宗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战力,应该在两千二三左右。 从峭壁上那些剑痕来看,四顾剑应该比他弱一点,但也弱不了多少,起码有一千七八左右。 当然,那些剑痕瞧着有些年头了,估计是四顾剑第一次来刺杀庆帝时留下的,而四顾剑第一次刺杀庆帝应该在叶轻眉死后不久。 也就是说,至少是十五六年前留下的。 现在四顾剑的实力……不好判断,毕竟没打过。 至于周边那些倒塌的树木,不出意外,就是庆帝的手笔。 虽然时间有些久远,断木已逢春发芽生枝,但还是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力量。 当年的庆帝,应该和他现在的水平差不多。 李承宗带着思索目光打量着山谷中的战斗痕迹,洪四庠则站在他旁边抱着一柄剑不言不语。 突然,李承宗猛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老头子,来了!” 下一刻,他身影一闪来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冠之上。 洪四庠抬起头,只见相隔不远的树冠上站着两道身影,他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两个庆帝对立而战。 庆帝披着一件黑外袍,看着不远处长得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儿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语气幽幽。 “这就开打?” “那父皇的意思,先聊聊再打?” “打过之后,再聊也不迟。” 庆帝解下外袍扔给下方的洪四庠,气质陡然大变。 如果说穿着黑袍的庆帝是一条躲在阴暗处的眼镜王蛇,浑身上下充斥一股阴狠危险的气息。 那么在解下外袍的那一瞬间,庆帝就宛如从一条眼镜王蛇蜕变成了一条巨龙,浑身散发着无匹的霸气。 庆帝散发出来的磅礴气息,如同肆虐的飓风,仿佛要将所有一切都摧毁殆尽。 反观李承宗这边,虽静静立于树冠之上,却宛如一座大山,岿然不动。 大有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意味。 如果说洪四庠此前还有一点怀疑,那他现在很确定当年那个差点死掉的小殿下真的成就了大宗师,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接不下如此气势的三殿下一招。 十七岁的大宗师,说出去谁敢信?! 天下四大宗师,唯有叶流云学的不是神庙的武功,现在又多出了一个三殿下,而且自创功法,在十七岁成就大宗师,其妖孽程度,远在叶流云之上。 武学天赋,冠绝古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年不过随手救下的小殿下,如今竟然成为了天下第五位大宗师。 两人站在树冠之巅,聚集着气势,谁都没有说话,在午后的太阳照射之下,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父子二人还没有动手,下方观战的洪四庠已经摒住了呼吸。 看着树冠之巅的两人,洪四庠的神情很复杂。 有担心,有紧张,也有骄傲,还有崇拜…… 崇拜庆帝的强大,骄傲于李承宗现有的成就。 但庆帝毕竟是老牌四大宗师之一,曾经更是败走同为四大宗师的四顾剑,洪四庠可不认为刚入大宗师的李承宗能打得过庆帝。 虽然此次只是切磋,但大宗师的战斗,他亲眼见识过。 战斗的余波都非九品高手可以抵挡。 一个不小心,那便是要命的大事。 万一……他是说万一,庆帝打出了真火,没能留住手怎么办? 他可一直把李承宗当亲儿子看待的,以后还指望着李承宗给自己养老送终呢,自然十分紧张这场战斗,也担心李承宗败了之后,其心境受创,更担心李承宗在战斗的时候受伤。 可不管洪四庠是如何心情,都无法阻止这两位大宗师的战斗。 庆帝想验验儿子的成色,根据儿子的实力,或调整或重新布置自己的安排,了解儿子现有的实力很重要。 而李承宗要完成系统的任务,成就最强大宗师。 在庆余年这个世界,庆帝从始至终都是最强的大宗师。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打败自己老爹。 虽说李承宗很清楚,自己现在不是庆帝的对手。 但这场战斗是他检测庆帝实力的最好机会,以后庆帝可未必会主动找他打一场。 所以,他这一次了解两者之间差距的机会很重要。 知道两者之间差距,才有明确的目标,有压力才有动力。 人不逼一把自己,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而且系统也说过,和大宗师交手是最快提升实力的办法之一。 父子二人都有不得不打的理由,一场天下少有的大宗师之战,即将上演。 第二十六章 初战庆帝,败 今日天气不错,天清气朗,谷中无风。 但就在这时,忽然起风了。 风势愈演愈烈,整个山谷簌簌作响,尘土飞扬。 洪四庠抬手挡了挡沙尘,再抬头看向上方两人,只见两人此时有了动作。 李承宗速度极快,裹挟着一阵破空之声,像炮弹一般直冲庆帝,庆帝全身爆发出恐怖的真气,迎着李承宗拳头,一拳轰出。 下一刻,拳拳相交,一股巨大的气劲在半空中爆发,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恐怖的能量波动如湖水一般荡漾开来。 这荡漾开来的能量波动,带起一股强烈的飓风,好似随时都能折断摇摆不止的巨木,漫天枝叶狂舞。 洪四庠目不转睛的望着上方,他已经步入九品巅峰多年,虽然身体和所修武学无法完美契合,但如果能从两人的对战中领悟一些,未必没有突破大宗师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庆帝让他跟着一起来的缘由。 上空,父子俩一触未退。 “单凭真气,你不是朕的对手。” 庆帝淡淡开口,语气中却充斥无可匹敌的自信。 “父皇未免说早了些。” 李承宗疯狂运转天地熔炉经,下丹田中的太极阴阳团急速旋转,体内真气狂涌而出。 庆帝眼中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加大一些力量抵挡住李承宗肆意爆发的真气,立身半空岿然不动。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情况反转,庆帝反而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不错,单论真气,你已不弱叶流云。” 在庆余年世界中,天下四大宗师,除了叶流云是靠自己悟性成就的大宗师,其余人都是修炼神庙秘籍,而神庙的秘籍是通过超智能ai经过无数年研究出来的。 不可否认,叶流云的悟性很高,可他依旧不可能跟神庙的超智能ai相比,从他是四大宗师里面最弱的一个,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他对自身的开发远远不及另外三位宗师,也就是说存储在体内的真气量是不如另外三大宗师的。 李承宗修炼的是系统给的功法,并且熔炼了洪四庠修炼的大日魔典,其功法本身就不弱于神庙功法,甚至比神庙功法更强。 他刚突破大宗师境界,就有十分惊人的真气量,现在近乎全力爆发,和叶流云差不多,倒也算不得什么意外。 单拼真气肯定赢不了庆帝,但战力这种东西也不是只看真气数量多少。 若只看真气数量,那还打什么,直接拼真气不就好了。 李承宗明白庆帝的意思,收敛了一些爆发的真气,直接和庆帝展开近身搏斗。 父子俩的速度都极快,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攻击了数十次,其中大部分都是李承宗在攻,而庆帝只是被动防御,很少有主动出击的时候。 庆帝修炼的是霸道真气,而带有霸道二字,就不可能是被动防御的类型,所以庆帝是没有拿出真本事的。 李承宗知道,不过他现在也没有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他的最强攻击是剑,而不是拳头。 短短时间里,父子二人拆接百招,但因为李承宗控制了真气的缘故,反而比初次接触的声势要小许多,但也卷起了漫天枝叶和沙尘。 落在洪四庠眼中,两人如同在龙卷风中心激战一般。 庆帝越打越心惊,他儿子不过十七岁,可无论招式还是身法,都极其老练灵动,吸收能力还很强,他只不过用了一遍的招式,马上就能在他儿子身上重现。 如果只拼招式的话,他发现自己竟然会落于下风,现在能稳稳压制住这个十七岁的儿子,全靠强大真气为底,以不变应万变。 这种情况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个人就是五竹。 五竹虽然没有真气,但其他方面可称天下最强,若是没有真气打底,他们四大宗师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任何一个是五竹的对手。 然而眼前的儿子,在招式和身法上竟然还略强于五竹,只是在力量上不如五竹有些多,可即便如此也非常恐怖,要知道他儿子可是修有真气的。 更关键的是,他儿子才十七岁,还有大把的时间成长。 因为此战只分高下,不分生死。 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庆帝动起手来,自然有些束手束脚。 现在不论真气,他几乎可以说被自己儿子压着打,庆帝心中也有些火气。 好家伙,我这个当爹的留手,你当儿子反而来劲了,那就别怪我这个当爹的不给你留情面。 于是乎,他渐渐加大了真气,主动出击,动起了真格的。 李承宗不惊反喜。 本来他就想看看自己和庆帝的差距,如此一来,正好如了他的意。 再一击被击退后,李承宗立身一棵树冠之上,“爹,接下来你可小心了,我也是第一次用,伤了您,可别怪我。” “凭你?!” 李承宗没回话,闭眼凝练己身剑意。 庆帝也没打断他,就那么看着,只是越看越震惊,又调动了更多真气,在周身形成了一股能量风暴。 另一边,随着李承宗睁眼,霎时间,剑意冲天,天空仿佛都好似要被他的剑意撕裂一般。 此时此刻,京都城中原本陪着李承泽闲逛的谢必安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了皇城方向。 “这是?!”谢必安惊呼出声。 “怎么了?”李承泽一脸懵逼。 “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意,是大宗师!” 剑意,还是大宗师,李承泽只想到了一个人。 “四顾剑又来刺杀了?” “不是四顾剑剑意,那道剑意给我的感觉是虚无缥缈的,不可能是四顾剑剑意。” “你确定?” “殿下,我确定,绝不是四顾剑。” “能确定是大宗师?” “确定,只凭剑意便让我感到心悸,只能是大宗师。” 作为九品剑手,谢必安对自己的实力和感知还是很自信的。 “去看看。” 与此同时,京都秦家、叶家、皇宫、监察院都有人望向了皇城后方。 其中皇宫中的侍卫统领燕小乙更是召集宫中侍卫,直接朝剑意传来的方向而去。 就在他们朝山谷赶来的时候,李承宗伸出了手。 “剑来!” 只见下方洪四庠抱着的剑不受控制的冲天而起,落入了李承宗的手中。 剑在手,他身上的剑意更浓,身下的大树承受不住浓厚的剑意,轰然碎裂。 另一边的庆帝也是一身厚重真气,肆虐的能量风暴粉碎了身边的树木。 “爹,您小心了。” 庆帝点点头没说话,直接先发制人,冲向李承宗。 和之前的近身搏斗拳拳碰撞不同,霸道真气和剑气之间的碰撞,宛如炮弹爆炸一般,声势骇人至极。 看着两人战斗引发的声势,洪四庠咽了咽口水,二话不说直接出了山谷。 就那战斗余波,便是他这个九品巅峰的高手都要受些伤。 山谷中,父子二人越打声势越大。 每一次的碰撞,都如旱雷震响。 虽然此地距离皇城比较远,但如此声势必定会惊动京都,所以庆帝真气包裹的拳头,一拳轰在剑尖上,逼得李承宗后退后,气恼道:“最后一招,打完赶紧走。” 此时的庆帝已不复之前的帝王威仪,身上的黑龙袍被剑气割裂出了一道道口子,就像是穿着破烂的衣衫一样,在那些裂口之间,偶尔还能看见鲜血外流,看起来十分惨淡。 对此,庆帝是既高兴又生气。 高兴儿子实力强劲,尤其是剑法,实在太诡异了。 那些裹挟着剑气的剑法,没有任何一点规律可循,犹如从虚空中刺出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也就是他的霸道真气实在霸道,不然换作任何一个大宗师来,他儿子凭借诡异的剑法都能耗死对方。 即便同样用剑的四顾剑也一样。 四顾剑那一往无前的剑法和他儿子的剑法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至于生气,自然是气李承宗一点也不顾及他这个当爹的面子。 李承宗这边一身衣物完好无损,看起来还是那么英武不凡,实则他比庆帝惨得多,庆帝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却是受的内伤。 “行,那就最后一招。” 现在李承宗也不喊让庆帝小心了,经过刚才的战斗,他知道自己杀不了庆帝。 用他的计算方法来看,庆帝的战力起码在四千以上,他才两千多一点,拼尽全力也只能让庆帝受伤而已。 父子二人不再言语,对视一眼后,各自蓄力。 随着两人的真气运行,恐怖的威势从他们身上弥漫开来。 庆帝疯狂吸收着外界的核辐射能量,保持体内真气的饱和,然后调用一部分真气应对儿子的最后一招。 李承宗则控制自己的真气凝练剑气,准备给庆帝一个惊喜。 此时此刻,整个京都七品以上的高手,都能明显感觉到,在皇城的大后方有一股无比恐怖的剑意,仿佛要斩落天上的太阳一般。 再看庆帝这边,补充真气之后,之前所有威势都消失了,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人。 然而,李承宗却越发凝重起来,因为庆帝给了他一种自成一片天地的感觉。 好一阵,父子两人同时出手,李承宗挥剑,庆帝挥拳。 剑气与真气碰撞。 “轰~” 一股恐怖能量在山谷中爆发,霎时间,山摇地动,剑气真气直冲天际……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直接将李承宗掀得倒飞了出去,撞断了好几棵树木,最后撞在一片石壁上,后背心的石壁砰然龟裂出一张巨大的蛛网。 漫天沙土飞扬中,庆帝飘身上前,看着依靠在石壁上的儿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李承宗说道:“我败了。” “你小子还差得远。” 庆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儿子,面带不屑,可语气中却是说不出道不尽的骄傲。 “爹啊,你……噗!” 话没说话,李承宗忍不住吐了口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糟了,下手太重了。” 庆帝心中一慌,赶忙俯下身察看儿子伤势,然后长吁了口气。 拿起李承宗手里剑做了一些布置,最后连人带剑抱着出了山谷。 别问为什么不背,问就是背上有伤。 第二十七章 战后 “陛下,您这下手也太重了,殿下可是您亲儿子。” 看着庆帝怀里陷入昏迷的李承宗,洪四庠也顾不得庆帝的身份,当即抱怨起来。 “朕还用你说!” 就李承宗的相貌,说不是他亲生儿子也没人信。 “那您还下这么重的手。” 洪四庠一脸心疼,快步上前,顺手把外袍给庆帝披上,就要上手去抱庆帝怀里的人。 “老东西,这是朕的儿子,不是你儿子。” 庆帝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泛酸,瞪着伸出手的洪四庠,“剑拿着,这里交给你处理,朕先带他回去疗伤。” 庆帝抱着儿子离去,洪四庠拿剑进了山谷,逼出一口鲜血,静等着来人。 此时,燕小乙正带着宫中大内侍卫狂奔。 一开始,这些大内侍卫还不明白,自家燕统领为何召集他们入皇城大后方的猎苑,直到感受到那可斩日月的剑意,才知道原来猎苑中有高手在战斗。 那道剑意属实过于骇人,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威势的剑意? 众人心中其实已有猜测,定然是大宗师,唯有大宗师才有如此威势,只是到底是哪两位大宗师交战,就不知道了。 “燕统领。” 这时匆匆而来的李承泽和谢必安正巧遇见燕小乙一行,李承泽打了声招呼。 “二殿下。” 燕小乙回了一声,双方不再交流,朝战斗爆发点方向疾行。 当一行人赶到山谷,所有热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整个山谷,遍地狼藉,碎屑断枝遍地,到处都是倒塌的树木,犹如被狂暴的飓风席卷过一般。 更让人觉得惊骇的是,两侧山坡上的情况,一侧山坡半数坍塌,上面留有几道犹如沟壑的剑痕,另一侧上坡从下至上一道过百丈的裂缝,好似要整座山劈开了一般,所过之处都被斩成了两半。 “这真的是人力可以造成的吗?” 李承泽这位大庆二皇子喃喃自语,处于深深的震撼中。 侍卫统领燕小乙看了眼李承泽,摇摇头:“大宗师,已非人。” 李承泽深以为然,转头看向谢必安,却见谢必安正凝视着那条百丈沟壑。 突然间,谢必安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一股由内而外的恐惧从他心中爆发,随即仿佛看到一柄剑从虚空中朝他刺来。 “啊!” 前所未有的恐怖,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连连退后好几步,一口逆血喷出。 “噗!” “必安!” 李承泽连忙扶住谢必安,“你怎么了?” “殿下,我没事。” 谢必安擦掉嘴边的血迹,后怕无比道:“好可怕的剑意,这就是大宗师吗?” 他没有见过大宗师出手,更没有和大宗师交过手,只知道大宗师很强,可对于这个“强”,心中其实没有概念。 现在,他有概念了。 原本以为自己好歹也九品剑手,和大宗师差不了多少,结果没想到仅仅是大宗师留下来的剑意,就让他受了内伤,真不敢想大宗师出手会有多恐怖,恐怕大宗师随意一击,都能要了他的命。 “统领,那边有人。”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 此时洪四庠正闭着双眼打坐,眼皮跳了跳,心想总算来了。 “那是……洪公公!” 李承泽和宫中侍卫匆匆走了过去,只见洪四庠盘腿坐在一棵树下,身边插着一把剑,嘴边还留有未擦干净的血迹。 没人敢打扰盘膝而坐的洪四庠,都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洪四庠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朝李承泽拱了拱手:“二殿下。” 以往都在传宫中有一位大宗师,很多人都猜测这位大宗师是洪四庠,但到底没有确定。 如今洪四庠在这里,说明他就是宫中那个神秘的大宗师。 大宗师超然物外,李承泽态度比往昔恭敬了许多,连忙还礼道:“洪公公。” 一旁的燕小乙恭敬的喊了声洪公公,然后才问道:“您这是受伤了,天下何人可伤大宗师?” 能伤大宗师的自然是大宗师,燕小乙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定到底是哪位大宗师来此,如果不调查清楚,他这个大内侍卫统领免不了要被问责。 洪四庠心里记挂着李承宗,不想和他们纠缠,并未回话,朝李承泽拱了拱手,直接提着剑接走了。 对此,燕小乙也不敢说什么。 且不提洪四庠实力如何,就单单洪四庠在宫里的身份,他也不敢对洪四庠不敬。 看着洪四庠离去,燕小乙回过头对李承泽行礼道:“二殿下,今日之事尚未调查清楚,还望二殿下莫要外传。” “燕统领放心。” 李承泽点点头,招呼道:“必安,走了。” 没有和燕小乙过多交流,毕竟燕小乙是宫中侍卫统领,可以说是庆帝的贴身保镖头头,李承泽可没李承乾那么傻,竟然妄想拉拢庆帝身边的保镖头子。 出了山谷,谢必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迷茫,如此恐怖的破坏力,他这辈子真的能做到吗? “必安,你情况怎么样?” 听到李承泽的问话,谢必安回过神来:“有点严重,恐怕一个月不能动武。” “嗯,需要什么东西疗伤,你尽管开口。” 李承泽点头嘱咐了一句,有些感慨道:“想不到洪公公竟是用剑的大宗师,隐藏可真够深的。” “确实,一点看不出洪公公是用剑之人。” 谢必安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自信的,他不觉得洪四庠是用剑高手,可山谷里那场面,又绝不是九品高手能造成的,可以确定洪四庠是大宗师无疑,所以他只能归结为大宗师实力太强,看不透! “另一个大宗师能确定吗?” “应该是四顾剑,另一边的剑痕中有四顾剑剑意。” “四顾剑和洪公公谁更厉害?” “这……从谷中剑意来看,洪公公应该略胜一筹。” 一个差点劈开了一座山,一个斩塌了半个山坡,两人的实力都很恐怖。 但从剑意上看,那道差点劈开山的剑意明显要更纯粹更强一些。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王府走,等他们回到王府时,燕小乙也来到了广信宫。 “长公主。” “猎苑那边什么情况?” “是大宗师战斗,我过去时已经结束了,场中只有洪公公一人在疗伤。” “看来洪四庠还真是大宗师。” 李云睿喃喃自语一句,继续问道:“和洪四庠对战之人是谁?” “从场中遗留的剑意来看,应该是四顾剑。” “陛下那边怎么说?” “陛下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便让我退下了。” 燕小乙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此前面见陛下,我闻到陛下身上有血腥味,像是受了伤。” “四顾剑伤了陛下?!” 李云睿心中一紧,噌的一下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了下来,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关切的意味:“陛下伤的可严重?” “瞧着与往常无异,我也不敢确定陛下是否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 李云睿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问道:“小乙,你看得出洪公公和四顾剑谁更厉害吗?” “应该是平分秋色。” 到底不是练剑的,对剑意的感知不如谢必安,只能从谷中的情况判断,所以燕小乙觉得两人差不多。 “好了,小乙,你下去吧。” “是长公主。” 待燕小乙下去,想到庆帝可能受了伤,李云睿咬着银牙恨声道:“四顾剑,你真该死!” 远在东夷城的四顾剑:“……” 四顾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东夷城待得好好的,莫名奇妙就背上了一口大锅。 真可谓人家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二十八章 父与子 两位大宗师在皇家猎苑大战,很快传遍京都,但并未引起多大的反响。 平头老百姓当个乐子,听听也就完了。 达官显贵则早就听说宫中有位大宗师,而且猜测是洪四庠,如今只不过猜测变成事实而已。 至于说,来行刺的大宗师。 在外人看来,除了洪四庠,天下就三位。 叶流云不会来行刺庆帝,苦荷在北齐闭关多年也不会来,所以很显然是东夷城的四顾剑,他又双叒叕来了。 没人相信天下能出现第五位大宗师,更不会相信这第五位大宗师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此时,这天下第五位大宗师正躺在皇宫某个宫殿的床上。 李承宗睁开眼睛,就看到洪四庠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看着自己。 “殿下,您总算醒了。” “嗯,老头子下手可真够狠的。”李承宗说着,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洪四庠赶忙扶起他,点点头却没说话。 李承宗也不再开口,直接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开始疗伤。 最后爆发全力一击,近乎吸干了身体中所有真气,在力竭的情况下,又被庆帝的霸道真气冲击了一波,伤的挺重的。 不过,庆帝承受他全力爆发的一击,也绝不好受。 庆帝确实厉害,如果说一般大宗师的真气量是池塘,那他的真气量就是一个巨大的湖泊,体内庞大的真气可以让他做到近乎完美的防御,在周身形成厚实的真气壁垒,但李承宗最后一剑不仅带有物理攻击,还有附赠剑意精神攻击。 最后一击所携带的剑意,虽说只是他靠着系统给的剑意自己领悟出来的,但毕竟源于另一个层次,即便强如庆帝,想要完全祛除那道剑意的影响,也需要一段时间。 也就是他不能调动中丹田的剑意,否则天下宗师皆可杀。 当李承宗运转天地熔炉经恢复伤势后,原本痛苦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喜色,以及意外之色。 坦白说,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天地熔炉经竟然疗伤效果极佳。 庆帝的真气很霸道,而且霸道之中带着一种堂皇正气,偏偏这堂皇正气中又带着一股阴柔,两股性质完全相反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滞留在体内,比单一的力量属性更难剔除。 本以为只能水磨工夫慢慢磨,可没想到天地熔炉经所谓的熔炼万物真不是吹的,不仅能熔炼庆帝的真气,就连伤势都能熔炼。 仅一夜,伤势好了七七八八。 而且庆帝的真气破坏的经脉和身体也增强了不少。 再次睁开眼,不仅洪四庠在,庆帝也在,顶着一张死人脸,冷冷地盯着自己,把李承宗吓了一跳。 然后,李承宗笑了:“爹,那道剑意不好受吧?” 当然不好受,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一旦动用真气,脑海中就有一种刺痛感。 只是昨夜疗伤时,庆帝也发现那道剑意并非不可磨灭,而且在磨灭过程中还可以锤炼精神力。 到了他现在的境界,已经无法轻易提升实力了,没想到儿子的剑意会有如此效果,所以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庆帝没答话,问道:“你突破大宗师有多少人知道?” “昨天动静闹那么大,京都还有人不知道我成就了大宗师?”李承宗有些懵。 以他昨天爆发的剑意,不说整个京都,起码半个京都高手都能察觉,天下第五位大宗师啊,还不闹得人尽皆知? “昨日东夷城四顾剑前来刺杀,老奴拦住四顾剑,与之在猎苑山谷大战。” 这锅甩的,李承宗都替四顾剑委屈。 只是甩锅者终将被锅砸,洪四庠怎么也没想到,他也会有替人背锅的一天。 李承宗点点头,转头看向庆帝道:“父皇这是要我隐藏实力?” “哦,你为何会认为我想让你隐藏实力?” 庆帝颇有兴致的笑道:“你现在可是大宗师,若传扬出去,可长我大庆声势,我脸上也有光哟。” “您的实力应该是四大宗师中最强的,但您依然不确定能不能抵挡住三大宗师围攻,所以您想把我当成一张底牌。” “叶流云乃我庆国大宗师,他为何要杀我?” “因为您想杀他,他自然要反抗。” 见庆帝张嘴,李承宗抢先一步道:“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但我又不傻,叶流云是大宗师,虽是庆国人,但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作为皇帝,您不可能容忍他,所以您要杀他。” 庆帝不置可否,笑道:“你也是大宗师。” “我和叶流云不一样。” “有何不同?” “我先是您儿子,是庆国皇子,然后才是大宗师,我对当皇帝又没兴趣,不会影响您的皇权,您杀我干什么。” 儿子不听话,最多打一顿,绝不可能想方设法杀掉。 这就是他和叶流云本质上的区别。 再加上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庆帝是有很大差别的,电视剧里的庆帝虽然也各种算计,但还没到灭绝人性的地步。 庆帝是醉心权力不假,可不触碰到他的底线,也是比较好说话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赖名成事件。 在赖名成没有接触范闲之前,指着庆帝的鼻子骂都没事,结果最后触碰到庆帝底线,被庆帝给杖毙了。 可以说死得很冤。 还有叶轻眉,她为何会被庆帝设计杀死,说到底就是触碰到了皇权,影响到了皇权的统治。 他可不是叶轻眉,没有叶轻眉那么伟大,想要改变世界,甚至不惜与整个世界对抗。 当然,敢和庆帝这么交心,主要还是成就了大宗师有底气,现在是打不过,但逃跑绝对没问题。 “皇位就那么让你瞧不上?”庆帝有些生气。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您所追求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您想杀叶流云、想灭北齐、想灭神庙,但我所追求的平安喜乐过完一生。” “朕想杀叶流云和灭北齐不假,但神庙……” 庆帝顿了一下,气道:“当初让你入太学,张学正没教过你,天地初分,巨兽横行,神庙中人携威德降世,传世人文字礼教,助世人开山辟海,定鼎人族基业,朕岂会对神庙不敬。” 李承宗白眼一翻,“您看吧,当了皇帝什么都试探,就连亲生儿子都怀疑,真没意思,您也没意思。” “你……” 庆帝大怒,要不是看儿子身上有伤,他真想一巴掌拍过去,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冷声道:“养好伤后,去兵部任职。” “不去。” “朕不是跟你商量。” “我不去。” “你不是说你是朕的儿子,天下岂有不听爹的话的儿子?” “天下不听话的儿子多了去了,要不您就像普通当爹的一样,打我一顿?” 李承宗态度坚决:“说真的,要不是给您这个爹面子,我连宗正寺少卿都不想当,想要我去兵部,不可能!” 庆帝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个儿子的时候,总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偏偏这个儿子又和他长得太像,让他总有一种打儿子就是打年轻时候的自己的错觉,而且除了在做官这件事上不听他安排之外,其他方面还是很听话的,让他体会到了寻常父子之间的感情,真狠不下心来。 关键,这个儿子太妖孽了。 那本无名心法他也看过,可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修炼到大宗师,他是真想不明白儿子是怎么成功的。 但不管怎么说,成就大宗师后,便不是他想打就能打的,以他儿子的尿性,必然会反抗,到时实力暴露,会影响他的许多计划,得不偿失。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接掌宗正寺也是原本的安排。 庆帝如此想着,换了一个话题。 “你那本无名心法,有多少人修炼过?” 问这话的时候,庆帝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如果只是九品心法,他可以不在意。 但李承宗现在成就了大宗师,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破的,却也证明那本自创的无名心法可以修炼到大宗师,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可惜庆帝不知道,李承宗突破大宗师和自创功法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 “起码有三分之二的血衣卫都修炼的是我自创的功法。” 李承宗注意到了庆帝眼中的杀意,大致能猜到庆帝的想法,不禁摇了摇头:“那本心法您看过,能修炼到九品巅峰已是极限,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突破的大宗师。成就大宗师并非靠功法,主要还是靠人,这点我相信您深有体会,像苦荷的天一道心法,不也传给其他人了么,可除了苦荷之外,有人突破大宗师吗?所以,您没必要那么在意,何况血衣卫的忠心,您应该知道的。” 血衣卫的忠心,庆帝确实知道。 这些年试图拉拢血衣卫的人不少,就没见到过一个成功的,他都有些佩服儿子给人洗脑的手段。 而且就像李承宗说的,能突破大宗师靠的是人而非功法,要不然在李承宗之前,天下也不会只有四位大宗师。 “算了,给了就给了吧,不过朕得提醒你小子一点,做任何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对任何人都要有所防备,即便对朕也当如此。” 李承宗摇了摇头:“您说的我都懂,但我不想成为您那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 庆帝还是有些好奇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的。 “什么都防备着,孤孤单单,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是儿子我现在突破了大宗师,要不然我还真不敢这么跟您聊天。” “你以为成就大宗师,朕就拿你没办法。” “办法肯定是有的,我算计不过您,也打不过您,我更知道您是念在我是您儿子的份上,才这么放任我。” 李承宗其实还有个“但是”没说,不过想着今天已经把庆帝气的够呛,算了。 毕竟是当爹的,这些年对他也不错,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 “你小子知道就好。” 庆帝哼了一声,“还有一点,朕不管你的婚事,但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影响朕的计划,明白?” “放心,在她没有暴露之前,我不会把她接回府。” 李承宗哪里不知道庆帝的意思,无外乎担心他把李离思接回府之后,没办法传递假消息给北齐。 毕竟庆帝知道李离思,准确说是司理理的真实身份,之所以留着司理理就是为了让假消息更真实。 “不反对朕利用她?”庆帝有些意外。 “谁让她先来刺探情报呢。” 李承宗摇摇头,正色道:“儿臣虽然喜欢她,可也不会为了她影响庆国的军政大事,这最起码的立场,儿子还是有的。当然了,儿臣最后要保她姐弟一命,也希望父皇答应。” 第二十九章 憋屈 司理理一家属李氏高祖皇帝三子赵王一脉,这个高祖皇帝并非庆国的开国皇帝,而是南国的开国皇帝,算起来是李承宗的远祖。 后来南国二世而亡,李氏一族累三代人之力,终于在李承宗曾祖这一辈,重复李氏辉煌,开创庆国基业,然后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老诚王。 诚王登基之后,在庆帝和叶轻眉的辅佐下,庆国愈发强大,这期间自然少不了战争,也就是在这个期间,司理理的爹战死了。 这位是赵老王爷唯一的儿子,而且战死的原因和庆帝多少有点关系。 当初是庆帝安排司理理的爹做诱饵,又因他未能及时赶到救援,导致了其战死。 不过据靖王所言,庆帝和司理理的爹关系很不错,当时是天时的原因,才未能及时赶到救援,可惜赵老王爷不信,投向了庆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康王,在老城王薨逝时随康王谋乱,后失败举家被屠。 大概是想起了司理理战死的爹和赵老王爷的背叛,庆帝脸色一阵变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留他们姐弟一命可以,但以后不得姓李。” “多谢父皇。” 看着儿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庆帝哼了一声,“我大庆和北齐在边境上的摩擦,你如何看?” “我坐着看。” 李承宗很无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能有什么看法。 “你……” 庆帝又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境,淡淡道:“朕欲调用你的血衣卫。” “最近不行,我准备让他们做点事。” “做什么?” “爹啊,您是不知道,儿子如今在京都的名声都臭大街了,好些官宦子弟都说儿子蠢胖如猪,他们这不是打您和我的脸吗?所以我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但我一个堂堂王爷,自己一个人去也太没架势了,我打算把血衣卫带上,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李承宗不是好惹的。” 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血衣卫就让儿子拿来充门面,庆帝真是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不对,你小子前两日都被吹成神人了,谁敢传你蠢胖如猪。” “以前传的也算。” 庆帝:“……” “对了,爹,你准备让血衣卫做什么,您要是调去边军,我身边可就没有护卫了,要不您把您的禁卫军调一部分给我用用。” “滚滚滚。” “不愿意就不愿意嘛,真是的,亲儿子都不如儿时的玩伴啊,伤心了,走了。”李承宗直接下床准备开溜。 “站住,差点让你小子糊弄过去,抽调十人去军院。” 李承宗回头问道:“什么军院?” “你建议的大庆军事学院,近来两年已建立完善,但朕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让李君信带着血衣卫去操练一番。” 李承宗恍然的哦了一声,“您还没有其他事?” “没了,滚吧。” 李承宗走了,没有直接回王府。 既然进了宫,自然要去看望下秦瑜和老太太。 先去看的老太太,陪着老人家吃了顿午膳,照顾着老太太午睡后,才去的毓秀宫。 然后,他就在毓秀宫看了一场母亲打儿子的好戏。 未来的大庆皇帝逃课,被张老大人告到了柳贵嫔处,本想着找秦瑜求求情,哪知他娘这次是真下了狠心,最后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临走的时候还碎碎念,三哥不爱我了都不给我求情之类的话。 为了安抚这位未来皇帝受伤的心灵,李承宗第二天还特意去了趟柳贵嫔处,送了些吃喝玩乐的东西才回府。 然后,李承宗就把身边的得力干将召集到了书房。 “君信,老头子让你带九个人去军院当教官,你知道军院的情况不?” “听说过一些,如今将门子弟多在军院中进学。” “既然知道,那你准备一下,带人去吧。” 李承宗点点头,看向赵怀恩吩咐道:“怀恩,你带着无救去一趟监察院找陈萍萍,调周德旺等人的卷宗回来,我要知道他们这些年干的肮脏事。” 作为大庆国皇子,像范闲那样给人套麻袋太失身份,反正要报复那就能有多狠就多狠。 “家主,陈萍萍不在京都,眼下京都监察院由四处主办言若海代为统领。” 李承宗一愣,“那算了,我们自己的人查。” 如果陈萍萍在监察院,多少会给点面子,何况陈萍萍还欠他一个人情,调几个人的卷宗问题不大。 可言若海这个人……说是监察院里最轴的一个人也不过分,如果没有庆帝旨意,言若海肯定不会给他面子调卷宗,毕竟这位可是太子都能硬刚的猛人,自然也不会把他一个王爷放在眼里。 无法从监察院直接调卷宗,那就只能自己查。 一查大半个月,结果却让李承宗颇为意外。 司理理给了他六个人名,基本都是六部侍郎一级的高官之子。 这些人中除了个别人之外,干过最坏的事,也就偷别人也偷自家老爹的小妾。 其中周德旺更是除了造他的谣之外,可以说没做过一件坏事,连欺负普通人都没有干过。 这特么还让他怎么下死手?! 要不是有一个大理寺少卿之子,李承宗都得憋屈死。 “怀恩,你确定你们调查的没问题?”李承宗犹自有些不信的问道。 堂堂纨绔官二代,不干点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勾当,净想着偷别人家和自家老爹的小妾,也未免太丢纨绔的脸了吧。 赵怀恩点点头:“那几位都是往年春闱受益比较大的人,所以才会对您不满,其家教还是挺严的。” “所以干坏事都是他们爹?” “主要是结党,联手春闱舞弊,别的……在我们调查时,有禁军暗中阻拦。” “行吧,那就拿这位大理寺少卿开刀,去把所有苦主都叫上。” …… 送必达是京都近两年新开的车马行,自开业以来从未丢失过任何货物,即便货物有损伤,车马行也会照价赔偿双倍,是以生意非常好,可惜车马行只京都府范围活动,让众多豪商有些失望。 刘二是车马行的伙计,专门负责装货卸货,虽然缺了一条腿,搬货比较慢,但力气很大,搬一趟等于一般的力夫搬四五趟。 他没有什么文化,也不识字,但就靠着一把子力气,在京都府安了家,早些年过得还不错,可后来有段时间十分惨淡,直到最近两年来了车马行,日子才算渐渐好起来。 这日中午一批货物刚卸完,到了吃饭的时间点,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着有肉有菜的饭食,吃得喷香。 “刘二哥,掌柜的找你。” 一个伙计到力夫吃饭的地方,随行的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看着有些拘谨的刘二笑了笑,“你和大理寺少卿家有仇?” “掌柜的,我明白了。” 刘二站起身就要走,虽然不知道掌柜的是从哪里知道的,但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反正知道他和大理寺少卿有仇,都会辞退他。 就是可惜这份活计,像这般工钱多、吃得好、每日中午有肉有菜待遇的活计,在京都活了这么多年,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 掌柜拉住他,摇头笑道:“我看你什么都不明白,知道这家车马行的东家是谁?是当今三皇子殿下,会怕区区大理寺少卿吗?” 刘二愣住了。 “三殿下听说你的事,打算带你去讨个公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愿不愿意去看你自己,不过我提醒你一点,亲手报仇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没有了,放你半日假,回家与家人商议一下,想好就去定王府,到时有人接待你们。” “你们?” 刘二一下抓住了重点:“掌柜的,不是只有我?” “嗯,所有被欺负过的都可以去王府。” 刘二大礼参拜,直起腰身道了声谢,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家中妻子正在给儿女做饭,见到丈夫突然回来,十分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丽娘,我要去报仇,你带着孩子们先离开京都,到时我来找你们。”刘二很激动,但也有些怕,怕到时候没有弄死大理寺少卿被事后报复。 “你疯了,那可是大理寺少卿。” “三殿下会带我们一起去。” “三殿下?” “对,三殿下是我们车马行的大东家。” “会不会是……” 刘二直接打断了妻子的话,“不可能,今日掌柜的说让我们先去王府,不可能是陷阱,就算是陷阱,我也认了,大不了一死,我爹娘的仇必须报。” “那一起去,当年如果不是公公婆婆我早就饿死了,而且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回不来,我们一家人死也死在一起。” 刘二紧紧抱着妻子:“好,那就一起去。” …… 城外,某个庄子。 张三刚从田地里出来准备回家吃饭,被一个骑大马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张三?” “小人正是,不知贵人有何事?” “我家家主愿意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去不去?” “去!” 张三行礼:“烦请贵人稍后,小人回家换身衣服。” 这是一个破败的家,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破败。 四处漏风的草棚好似随时都能坍塌,一个浑身乱糟糟的妇人被捆绑在家中的顶梁柱上,拼命挣扎着,嘴里还一直喊着不要。 “晚娘,你等着,我马上就去给你报仇了。” 回到家的张三,一脸柔情的给发疯的妇人整理了一番,走到厨房和白发苍苍的老娘交待道:“娘,有贵人要带儿子去报仇,眼下在村头等着,晚娘和大丫以后就劳烦您了,恕儿子不孝。” 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儿子,老妇人点点头,不过在张三换了件衣服后,却叫住了他。 “把这杯酒喝了,就当是你的断头酒。” 虽然不知道儿子说的人是谁,但人家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们家报仇,显然是要她儿子这条命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至少老妇人是如此认为的。 所以张三喝下酒后,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最后昏倒了过去。 “儿啊,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大丫照看好你爹。” 老妇人嘱咐好旁边一个瘸腿的小丫头,还没有走出门,就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老人家,你们一起来吧,我家家主是当今三殿下,不会要你们做什么,就是给你们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最后,一辆牛车拉着昏迷的张三,瘸腿的丫头,白发苍苍的老妪和捆绑着的妇人缓缓驶出了村子。 …… 城南一家赌场。 在赌场的角落,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充满了臭味的男人,穿着破看的儒袍蜷缩在角落里。 此人也算是附近赌场赌档的名人,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到赌场赌钱,每次都会输给一干二净,倒是从来不跟赌场借钱,就是经常会发酒疯,然后被殴打一顿。 若不是他每十天半个月会给赌场带来一点银钱,否则就他这样在赌场发酒疯闹事的,早就被赌场给打死了。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是个读书人,赌场里的人早就对他见怪不怪,即便从其旁边路过,也懒得多看一眼。 然而,今天却有一位最近半月常来的赌客站在了他面前。 “陆钧,给你个报仇的机会,你要不要?” 蜷缩在角落里的陆钧猛地从地上坐起来,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要,只要让我报仇,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 皇宫,御书房。 庆帝拿着打磨的箭矢左右翻看,宫殿中一片寂静。 “陛下!” 侯公公迈着小碎步走进殿中:“三殿下派人送来了奏疏。” “拿过来吧。” 庆帝翻开奏疏看了看,笑道:“登闻鼓,有几分意思,拉拢人心这一套,他倒是熟练得很。对了,那小胖子在做什么?” “陛下,三殿下在设宴宴请被大理寺少卿府上残害的百姓,派人请了孙太医上门诊治,想来是要给那些人治病。” 庆帝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奏疏,笑呵呵道:“看来那小胖子真准备杀人立威,不过那小胖子也该见见血了。你说朕是不是不该拦着他查其他人,敢造谣皇子,到底是心中缺乏敬畏啊。” “老奴不敢妄言。” 侯公公心中一惊,埋着头看都不敢看庆帝一眼。 “可惜那臭小子心不在朝堂,给他一个大理寺少卿立威足够了,那些人暂且先留着,去司南伯府上,告诉他,他所求之事,朕答应了,来年开春,让范闲进京。” 庆帝拿起桌上的弓箭,搭箭拉弓,对准前方盔甲,猛地一箭射出,箭矢穿透盔甲,铮铮作响。 第三十章 先礼后兵 京都武义巷,乃庆国世代武勋所居,集结了庆国大半的将门世家。 与之相隔一条街的翰墨巷,则多是朝中文臣居所。 朝中文臣武将大多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两条巷子的官宦子弟从小到大没少打架。 当年是李承宗他们一辈,如今都轮到了比他们更小一辈的孩子。 庆历三年,三月十九。 这天一大早,一阵齐整整的马蹄声踏破了武义巷的安静。 皆是将门之家,只听声音就知道是军中行伍,而且军卒必定不凡。 打开门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是定王府的血衣卫。 看着高头大马从门前经过,好事的孩子当即跑了出来。 其中一个瞧着七八岁左右,长得胖乎乎的孩子,领着一大群小萝卜头,朝李承宗兴匆匆的喊道:“表叔公,你这是要去揍人吗?” 这小胖子是秦家旁支子弟,叫秦岳,虽家中门槛不高,只是一个四品将军,但靠着一身肥肉,打遍两个巷子无敌手,成为了武义巷的孩子王。 “对,去周德旺家。” “周家啊,狠狠打那狗日的。” 周家本是武将世家,结果却从了文,在武义巷的人看来,他们就是叛徒,可以说整个巷子里老老少少多少都有些周家人不顺眼。 “赶紧回家吃饭去,当心你娘揍你。” 李承宗朝小胖子挥了挥手,骑着马带着血衣卫朝周家而去。 这些小萝卜头可不是那么好赶走的,自然没听李承宗话,结伴跟在了大部队后面,一边走还一边聊着天。 “周家怎么得罪三殿下了?”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周德旺那小兔崽子惹到三殿下了呗。” 开口的小屁孩才五六岁左右,张口闭口就叫周德旺小兔崽子。 不过这货按辈分算,叫周德旺小兔崽子也没毛病。 他是周家当家主母,也就是周德旺母亲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徐国公家的小少爷,周家年轻一辈中的小舅舅。 “三殿下的护卫真威风,我看陛下的禁军都没这个气势。” “那当然,我表叔公的护卫可是血衣卫,血衣卫你们知道吗,血衣军就是他们组建的。” “秦岳,你说三殿下会不会把周家给砸了?” “哼,我爷爷说,周家人就是叛徒,不配呆在我们武义巷,砸了最好。” 让一众小屁孩很失望,李承宗并没有直接砸门,而是叫人去敲了门。 李承宗带着血衣卫大张旗鼓的来周家,周家人自然也知道,所以这会儿周德旺很慌。 之前他是想报复李承宗来着,可报复一个皇子,即便是个废物皇子,那也是皇子,自然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结果没等他想出完善计策,就听说李承宗踏浪赋诗,一下从废物转变为神人,才学惊人不说,关键还是一个九品高手。 当然,也有说是八品的,反正不管九品还是八品,都打不过,所以立马没有了任何报复的想法。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宗竟然主动找他来了。 “娘,现在怎么办?” 周家家主周兴祖去上朝了,如今周府上下的主心骨是周家主母,周德旺期盼的望着老娘,生怕自己会被交出去,毕竟谁也不知道李承宗会对他怎么样。 周夫人是徐家独女,徐国公的掌上明珠,可谓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性子有些嚣张跋扈,可她再怎么嚣张,也知道得罪不起这位三殿下。 九品高手,还是皇子,别说周家,就是她娘家徐家也不敢得罪。 一时间,周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母亲大人,要不我先出去瞧瞧,看看能不能让三殿下消消火。” “好,二弟你先去瞧瞧,我偷偷出去躲躲。” 于是乎,当周府大门打开后,李承宗只看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 “小弟拜见三殿下,多年不见,殿下风采更胜往昔。” 李承宗每年都会去秦家走亲戚,和周德耀也认识,关系不差。 这货和周德旺不同,周德旺自持是文人,喜欢和对面巷子的人一起玩,但奈何家在武义巷,又不敢得罪武义巷的人,所以从不参与两个巷子的争斗。 周德耀不同,两个巷子打架,从不缺席,专朝那群文臣子弟下阴招,算是武义巷的军师,也是周家人中为数不多能让武义巷的将门子弟接纳的人。 李承宗坐在马上,摆摆手:“周德耀,你怎么出来了,你哥呢?” “殿下,我哥怎么得罪您了?” “他造我的谣,前两年还联系钱、孙、黄、王、冯家的小兔崽子想要算计我,准备给我一个教训,你说他怎么得罪我了?” “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李承宗还没开口,一个血衣卫押着周德旺走了过来。 “家主,他准备跑,被我们给抓住了。” “嗯,放开他。” 血衣卫放开周德旺,周德旺当即就跪了下来。 李承宗呵呵一笑:“周德旺,本王先礼后兵,已经给足你周家面子,你却给脸不要脸,是想死吗?” “殿下饶命,我从未得罪过您啊。” “是吗,可本王怎么听说你在京都勋贵子弟中传扬本王蠢胖如猪?” “殿下,都是误会,误会啊。”周德旺快哭了。 “你觉得本王没有实证会来找你?” 李承宗跳下马,朝着周德旺就是一脚:“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周家乃武将世家,你又自持是个文人,只要你在才学和武艺任何一项胜过本王,本王便对你既往不咎。” 论才学,只是一首凤求凰便让无数读书人追捧,不用想也知道隐藏十多年的三殿下必定才学过人,自然不是他这个读书两天晒网三天打鱼的人能比的。 至于武艺就更不用说了。 他一个连品都没有入的人,怎么可能是李承宗的对手。 “殿下,我认输,我认输,您可否饶我一命。” “我本来也没想要你的命。” 李承宗很失望,一点报复的快感也没有,甚至觉得有些悲哀。 要知道,周家虽然弃武从文了,但好歹也是源于武将世家,作为武将世家的嫡长子,全力培养的对象,骨子里竟然一点血性都没有。 太让人失望! 太悲哀了! 不仅李承宗失望,看戏的一群小萝卜头也很失望。 “周德旺,你真他娘的怂,都敢算计三殿下,你咋不敢跟三殿下干一架呢?” “就是,周德旺,赶紧上,别认怂。” “周德旺,你真他娘丢我们武义巷的脸。” “表叔公,拆了周家,他们周家不配住在我们武义巷。” 听到这话,李承宗朝秦岳小胖子招了招手。 小胖子给了同伴们一个得意的眼神,笑呵呵跑到李承宗身边,“表叔公,叫我啥事?” 李承宗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小胖子脑袋上,笑骂道:“还拆了周家,你小子咋不上天呢,你去拆一个我看看。” “我人小,拆不动。” “你还真想拆啊?!” 看李承宗一瞪眼,小胖子顿时怂了。 “不想,不想,耀哥还是不错的,得给个面子。” 李承宗点点头:“确实应该给个面子,但周德旺这小子嘴太臭,竟说我蠢胖如猪,你说该怎么办?” “要不赏他几巴掌?”小胖子试探性地问道。 “嗯,把他的脸给我扇肿了,治治他嘴臭的毛病,还有他想跑,打断一条腿吧。”李承宗看向押着周德旺的血衣卫淡淡道。 随即,周府大门外就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 等到周德旺两边脸颊肿了一大片,顿时又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扫了眼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周德旺,李承宗一巴掌拍在周德耀的肩膀上,笑道:“德耀,等你爹回来,告诉他一声,好好教育儿子,不管文人武人,都应该有点血性,堂堂侯府小侯爷,连个四五岁的孩童都不如,真是废物,让你爹以后培养你得了,你还是挺对我胃口,走了!” 看着李承宗翻身上马,周德耀赶忙躬身行礼:“多谢殿下赞誉,小弟恭送殿下。” 第三十一章 全家恶人 从武义巷出来,李承宗先去的吏部侍郎家。 这位吏部侍郎家的孙公子很干脆,就在门口等着,见到李承宗带着血衣卫过来,二话没说就跪了。 “三殿下,我嘴贱,我自己打。” 李承宗闹出这么大动静,翰墨巷这边也听说了,作为前两年造谣主力的孙公子也不傻,丝毫没有想着跑。 且不说能不能跑得掉,即便今日能跑掉,明日呢? 看看周家的周德旺就知道,看得出来三殿下其实只准备抽他一顿,结果偷跑被抓,直接被打断了一条腿。 这可是前车之鉴啊。 看着自己抽自己的孙大公子,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见其两颊都肿了,李承宗才有些郁闷地开口。 “本王还打算给你个机会,和你比一比才学呢,真没意思。” 李承宗摇摇头,骑在马上吩咐道:“李毅,带人去把钱御史、黄学士、王侍郎家的少爷带去冯府,本王懒得一个个过去了,若有跑了的,直接给我把府邸砸了。” 直到李承宗一行走远,脸颊红肿的孙公子才慢慢站起来,看着血衣卫身后的那群平民百姓,含糊不清的自语道:“看来冯家要死人了。” 作为酒桌上的狐朋狗友,他可是知道冯家人干的混账事。 就李承宗的阵仗,再加上那些平民百姓,如果还不能看出点门道,他干脆也别在京都权贵圈子里混了。 说白了,他们几个不过是顺带手的事,冯家才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孙公子不禁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平日里听话,从来不欺负平民百姓。 冯府,大门紧闭。 被李毅等人押着跪在冯府外的三个大少爷已经在抽自己嘴巴子了,周围聚集着不少好事的文臣子弟看热闹,看见李承宗骑马而来,当即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李承宗摆摆手,看向赵怀恩问道:“冯家的人有逃跑的吗?” 冯家,可谓全家恶人。 上到六十七岁的冯老夫人,下到如今才七岁的冯家小孙子都是恶人,才七岁孩子只因为厨娘做的饭菜不好吃,硬生生饿死了厨娘,所以昨夜就让赵怀恩带了几个好手监视冯府,务必不让冯家人跑掉一个。 冯家人都该死! 赵怀恩摇头:“家主,冯文远昨夜去了醉仙居尚未回府,其他冯家人,除了冯少卿去上朝之外,如今都在府上。”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文臣子弟偷摸离去,显然是给冯家大少爷报信去了。 李承宗也不在意,正好来个搂草打兔子,骑在马上直接吩咐道:“血衣卫听令,把冯府给我围住,没有我的命令,一只狗都不准跑掉,把冯家所有人都给本王抓出来。” “是,家主。” 身穿白衣的血衣卫分成两队人马,一队将冯家前后给团团围住,一队直接砸门冲进了冯府抓人。 霎时间,冯府内一片喧闹,尖叫声、惨叫声、哭泣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 很快,冯府一百多口下人全被抓到外面长街上。 这些人在刀剑利刃威慑之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随后十几个身穿锦衣的人被强拉出来,一个个口中不停的怒骂着,可血衣卫根本不惯着他们,直接就是几巴掌,打得口吐鲜血。 “家父乃大理寺少卿,你们这些臭丘八,在京都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行凶,你们都给本少爷……” 押着这位冯家二公子冯文舫的血衣卫,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他们只听李承宗的命令,别说区区大理寺少卿,即便是庆帝,只要李承宗下令,他们也照样冲杀,所以直接就是两巴掌扇了上去。 血衣卫最低都是六品武者,两巴掌打下去,冯文舫直接被扇吐血,脑瓜子嗡嗡作响。 “家主,除了冯文远和冯少卿,冯家十七口全部带到。” 李承宗点点头,下马朝冯家人走过去。 “三殿下,不知我冯家有何处得罪了您?”冯家老夫人跪在地上,早已没有往日的威仪,不过神情还算是镇定。 根据血衣卫的明察暗访,这老东西平日喜欢吃斋念佛,看起来一副慈悲心肠的模样,可就最近两年,因气不顺打杀的丫鬟就多达七八个。 李承宗懒得搭理她,走到冯文钲面前,直接一脚把这个造谣自己的冯三少爷踹飞了出去,然后飘然上前,一脚踩在其脑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冷冽。 “听说你很嚣张,连皇子也不放在眼里。” 冯文钲是大理寺少卿的三儿子,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即便知道李承宗是皇子,心中依然不是太害怕,毕竟京都权贵子弟争斗,向来没有下死手的可能,自忖不会送命,所以吐了口血之后,犹自放着狠话。 “我爹怎么说也是大理寺少卿,有种你打死我。” 李承宗听到这话笑了,直接朝旁边的血衣卫伸出手,血衣卫也很懂事的把刀抽出来放在了他手里。 只见刀光一闪,冯文钲人、头分离,殷红的鲜血喷了一地,冒着淡淡的热气。 滚落出去的人头正好面对着李承宗,脸上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估计到死都没想到李承宗会直接砍掉他的脑袋。 当然,连围观的官宦子弟们,也没想到这位三殿下说杀就杀,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整个大街上针落可闻。 “儿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从冯夫人嘴里发出,让众人回过神来,但依旧没人敢说话,只有冯家人悲痛的哭喊着,但也没敢跟李承宗放狠话。 “冯家人太吵了,给本王堵上他们的嘴。” 话音未落,血衣卫便动手堵住了冯家所有人的嘴,没有合适的东西就直接打的对方发不出声音 第一次杀人,李承宗没感觉到恶心难受,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痛快和刺激,转头看向围观的官宦子弟,笑吟吟道:“你们都听见了,是他让我打死他的,所以我只好满足他的心愿了。” 那好似无辜的笑容落在众人眼中,犹如恶魔的微笑,让一群官宦子弟不禁汗毛倒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以后千万别惹三殿下,万一惹到也别说什么打死我之类的话。 因为这位三殿下是会真杀人的! 李承宗提着淌血的横刀,走到那群遭受冯家人欺负过的百姓面前,对其中的一个农户笑道:“张三,对不住,本王实在没忍住。” 张三摇了摇头,直接跪在地上:“小人多谢殿下。” 当初冯文钲带着府上奴仆下乡打猎,在山上张三那个漂亮的妻子,然后懂得都懂。 等到张三找到人的时候,人已经疯了。 “说好让你亲手报仇,终究是本王没做到,不过那几个恶奴本王都给你留着。” 李承宗扶起张三,然后把刀递了过去,笑道:“随便你折磨,记得把人头砍下来,拿回去刺激一下你妻子,说不定她能好。” “这……”张三有些为难,没接刀。 “怎么,不敢?” “不是,王爷,小人不认识那些人。” 听到这话,本以为张三是害怕的李承宗笑了。 “无妨,那些人本王都帮你查出来了,你自己过去吧。” “多谢殿下。”张三提着刀,直接朝那群冯府奴仆走了过去。 在血衣卫的帮助下,砍下了几人的脑袋,张三又哭又笑,嘴里呢喃着。 “晚娘,我给你报仇了,报仇了……” 看着张三的模样,人群中的陆钧当即急躁的喊了一声殿下。 陆钧的仇,源于他小侄女。 其侄女被回老家的冯家小畜生看上,闹着要买下来当丫鬟,可陆家在当地是出了名清正,书香门第之家,虽然养不起下人,但也不缺自家人的吃食,自然不会做出卖女之事,更别说还是卖给人当丫鬟。 于是,除了陆钧这个上京赶考的人,陆家人被构陷进了大狱,一家十三口人尽数被杀,他那个小侄女最终还是被送进了冯家,遭虐待而亡。 “不要让他们死的太痛快!” 想到自家人的惨状,陆钧恨声道:“殿下放心,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绝不会让这些畜生痛快。” 李承宗点点头,朝旁边的血衣卫示意了一眼,然后对着面前的人喊道:“本王说话算话,现在你们可以亲手报仇了,自己去找血衣卫拿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陆钧是第一个冲出去的,直接朝着冯家第三代的一个小孩子而去。 看起来才八九岁的孩子被血衣卫押着,嘴里被堵着东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满脸惊恐看着陆钧靠近,疯狂地挣扎摇头。 “这位大哥,麻烦您放开他,溅您一身血就不好了。” 血衣卫点头笑了笑,放开了手中的小畜生。 冯家小畜生拔腿就跑,然而一个没有习武的小孩,哪能跑得过成年男人,被陆钧一刀砍在了腿上,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先断四肢,然后全身上下一阵疯砍,最后一刀砍开其胸膛,一把抓出了那颗温热的人心。 陆钧像发了疯似的仰天长啸,若非一旁的血衣卫及时拦住他,就直接把血淋淋塞进嘴里了。 曾经,冯家人是这些人眼中的恶魔。 如今,他们成了冯家人眼中的恶魔。 除了陆钧,还有不少人拿刀冲向了冯家人,一阵乱砍,血肉横飞,场面无比凶残。 在场的众人,除了血衣卫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只听“呕”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吐了出来,随即场中全是呕吐之声。 第三十二章 凌迟 “多谢殿下,以后陆钧这条命就是您的。” 陆钧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头,抬起头时,脑门上已经见血。 原本杀了冯家小畜生之后,他还想去杀了冯家其他人,结果却见其他人已经挥刀在砍那些人了,也就回了李承宗这边感谢。 冯家上下没好人,便是那些做妾的女人,身上都背负着可怜人的人命,只是人命多少罢了。 所以冯家人被乱刀砍死,一点不冤,李承宗反而很失望,失望这些受过欺负的人手段不行。 即便看上去手段狠辣的陆钧,在他看来,也就那样而已。 “这就满意了?” 李承宗看着陆钧摇了摇头,强压下呕吐的冲动,提醒道:“在醉仙居还有一个冯大少爷呢,你随本王去醉仙居,本王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报仇泄愤。” 说着,李承宗喊过来赵怀恩。 “怀恩,你带一队血衣卫,把冯府的奴仆送去京都府衙,告诉梅执礼秉公处理,该杀的杀,该放的放,否则本王不介意带血衣卫走一趟他的京都府衙。” “是,家主。”赵怀恩行礼,问道:“那三个公子哥怎么处理?” 看了眼吐了一地的钱、黄、王三家的公子哥,李承宗表示打一顿就好,然后带上陆钧和血衣卫直奔醉仙居。 尚未进门,就看见两个官宦子弟被血衣卫押着跪在醉仙居的大门外。 这两人赫然便是之前跑掉,准备给冯文远报信的人。 赵怀恩作为王府的大管家,把王府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可以说是心细如发,这种让人通风报信的事,绝不可能在他手中发生。 之前在冯府大门外,那些提前离去的官宦子弟,赵怀恩都派了血衣卫暗中跟随,在两人还没有进入醉仙居,就直接被拿下了。 “不错,先前走了不少人,只有你们两个来了醉仙居,讲义气,本王最喜欢义气之人,你们是哪家的公子?” 听到李承宗这么说,脸上也没有怒气,两人心中一喜。 “殿下,家父大理寺卿。” “殿下,家父刑部侍郎。” 李承宗哦了一声,吩咐道:“他们不是喜欢通风报信吗,那就把他们双腿打断,让他们见识一下好友的下场,再给本王送回去。” 闻听此言,押着两人的血衣卫直接将其拽起来,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运力踹在两人腘窝处,硬生生折断了两人的双腿。 “啊~” 惨烈的叫声响起,李承宗掏了掏耳朵,淡淡道:“太吵了。” 血衣卫当即扯下一块布头塞进两人嘴里,两人疼得满头大汗,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痛苦的表情中夹杂着几分恐惧。 见此,李承宗满意的点了点头:“李毅,去叫门。” 此时,醉仙居二楼某个房间里。 冯文远刚刚从美人的怀里起来,还没来得及和美人调笑,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道声音。 “定王府血衣卫办事,所有人不得妄动,违命者死!”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房门猛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银甲士卒冲了进来。 “你便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冯文远?” “我是,不知二位将士是?” 两名血衣卫不言不语,直接上手,一人拽住冯文远的胳膊,将他从房间里拖拽着下了楼。 只见两队白衣银甲的士卒站在大堂两边,看起来十分威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军中的悍卒。 在他们身后是醉仙居打手们,而且在这些打手中还有三四具手持棍械的尸体,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李承宗带陆钧走进醉仙居,正好遇上老鸨司凌匆匆而来。 “哎哟,我的三殿下唷,咱们醉仙居可是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您动这么大肝火。”司凌心中惊惧,表面上依旧带着风情万种的笑脸。 “和你们醉仙居无关,本王是来找他的。”李承宗指了指被押着的冯文远,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笑道:“不过,本王得提醒你一句,好好管教下人,要学会听话,否则命就没了。” 司凌也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笑吟吟道:“奴家记住了。” “告诉明经堂,若他不服,本王等着他。” 距离之前来醉仙居已经过去一段日子,醉仙居背后的东家自然查出来了,是江南明家的明经堂,表面上是长公主李云睿的狗,实际却是庆帝的人。 “明经堂是何人,奴家未曾听说过。” 李承宗懒得搭理装疯卖傻的司凌,转而看向冯文远,三十来岁的冯文远看起来很瘦弱,大概是太瘦的缘故,凸显的颧骨太高,下巴太尖,面相看起来就十分刻薄。 相比起冯家的其他人,这位冯家大少爷更坏,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直接杀了人家满门,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冯文远也在看李承宗,只不过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三殿下,不知你抓我作何?” 李承宗淡淡道:“除了你和你爹,你全家都死了。” “三殿下莫要说笑。”冯文远有些慌。 “你看本王像是跟你说笑吗,你的六个兄弟,你的三个儿子,还有你娘、你奶奶都被砍死了,本王安排人做的,就是你们冯家曾经欺负过的那些人。” “不可能!” 冯文远犹不相信,但双目却是恶狠狠的瞪向了李承宗。 “你不用这么看着本王,本王既然来找你,自然是要送你们一家团聚的。”李承宗笑了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你听说过凌迟吗?” 冯文远双目充满杀意的盯着李承宗,没说话。 “陆钧,你听说过凌迟吗?” “倒是未曾听闻过。” “所谓凌迟,就是把人吊起来,一刀一刀的割下他身上的每一块肉,每块肉必须要做到铜钱大小,而且期间还要保证他不会因流血过多而死,据说最厉害行刑之人,可在一个人身上割下三千六百块肉,让其经历漫长的痛苦之后,最后再一刀刺进心脏。” 听到这话,陆钧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体无完肤的血人模样,忍不住打个寒颤,“殿下,您的意思是?” “本王也只是在一本古籍上瞧见过这个凌迟之刑,还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本王准备在这位冯家大少爷身上试验一下,看看能不能真的割三千六百刀而不死。” 冯文远突然嗤笑道:“三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吧,用不着吓唬我。” 李承宗一愣,转头看向冯文远,微微一笑:“你以为本王只是在吓唬你?” “难道不是吗?” 李承宗没回答,只是朝醉仙居外喊道:“把那两人给本王带进来。” 很快,血衣卫就像拖着死狗一样,把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的儿子拖了进来。 “看看他们,准备给你通风报信的,你觉得本王还是在吓唬你?” 李承宗笑了笑,目光冰冷,语气冷冽:“知道你们冯家为何只有你有凌迟的待遇吗?因为你家的畜生死太快,否则本王真恨不得在你们这群畜生身上试验十大酷刑。” 他并不喜欢这种严酷的刑法,但是对于恶人,只有用最严厉酷刑,才能让他们感受到什么是痛苦,才能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血债血偿。 李承宗直接挥手道:“把他带下去,就在这大街之上,凌迟处死!” 很快,醉仙居外的大街上就架起了刑台。 冯文远被吊在一个三角架上,被剥得只剩下一条亵裤。 “家主,这凌迟……我们没做过啊。”李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不等李承宗开口,旁边的陆钧便兴奋道:“李大哥,麻烦你去找个渔网来,我来动手。” “找渔网作甚?” “把渔网紧紧套在他身上,那些皮肉就会凸显出来,顺着渔网的网洞割,我感觉能割不少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殿下说的三千六百刀。” “变态。” 李毅骂了一嘴,当即让人去找来了渔网。 随后凄惨的叫声响彻流晶河畔,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只看了一眼,就跟看见了鬼似的匆匆而逃。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求求你饶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我一条生路,啊~” 冯文远一开始就怂了,凄惨的叫着饶命,随着陆钧一刀一刀的割下皮肉,他更是直接崩溃了,一边惨叫,一边虚弱的喊道:“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让我死吧……” 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的儿子浑身颤抖,他们看着冯文远满身是血的模样后悔不已,这根本就不是让他们长教训,而是在折磨他们啊,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拒绝的余地。 太可怕了。 想出凌迟之刑的李承宗太可怕了。 真敢上手一刀一刀割人血肉的陆钧更可怕。 魔鬼。 这两个人就是魔鬼! 两人被吓得屎尿齐流不自知,让附近瞬间充满一股臭味,但周围的血衣卫却并未鄙视他们。 毕竟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见到这凌迟的场景都有些心颤,何况这两个养尊处优的官二代,估计近来恐怕都得做噩梦了。 事实上,这两个官二代根本没有做噩梦。 因为当他们被送回府后不久,宫中就传来庆帝的旨意,大理寺卿、刑部右侍郎抄家灭族,所以两人没来得及过夜,紧跟着大理寺少卿一家一起去了。 第三十三章 画舫听曲 “三殿下,今日可真威风。” 醉仙居画舫上,司理理微笑着给李承宗倒了杯酒。 大概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性子甚至有些无赖的李承宗,动起手来竟如此凶狠,所以笑容中带着几分意外的神色。 “你听说了?” “这么大的事,自是听说了,大理寺少卿一家十八口无一人存活,冯家大少爷更是被三殿下的人活生生割肉而亡,小女子现在都仿佛还能听见其传来的惨叫。” 原本就一直强压着呕吐的冲动,现在又听司理理这么一说,脑海中不由得便浮现起冯家人血肉模糊的场景,李承宗再也忍不住,直接跑到船舷边呕吐起来。 司理理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连孩子都没有放过的三殿下也会犯恶心。” 李承宗吐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然后喝了杯酒漱漱口,才开口道:“这种事就跟那啥一样,干的时候精力充沛,干完之后就会感觉一阵虚弱,我也是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到那么血腥的场面,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换作是你,恐怕当场就吐了。” 司理理哼了一声,“殿下莫要小瞧人。” 想想司理理从小颠沛流离,还被培训成了暗探,想来也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李承宗倒也没反驳她,只是有些不快道:“或许是我小瞧你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听你的意思似乎觉得我太狠心?” “冯家不是好人,但稚子无辜。” 李承宗把冯家老老少少做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最后看着司理理嗤笑道:“被冯家人灭门的人无不无辜?被虐待致死的孩子无不无辜?还有那饿死的厨娘,活生生被打死的侍女……在我看来,冯家所有人活着浪费空气,死后污染土地。以后没了解清楚就不要乱发言,没听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司理理被怼的哑口无言,神情中带着七分恼怒三分尴尬。 就那么瞪着李承宗,也不说话。 李承宗自顾自的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懒得管她。 反正哄是不可能哄的。 他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去哄一个女人。 他不要面子的吗?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有些拎不清。 一时间,船舱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好在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 “小姐,桑文姑娘她们来了。” 司理理朝李承宗哼了一声,摇曳着腰肢随侍女走了出去。 不久,一阵悠扬婉约的琴、箫、琵琶合奏从画舫中间的舱室传来。 李承宗走出后舱室,隔着薄纱般的幕帘,隐约能瞧见三个婀娜的身影,青丝如瀑,霓裳似彩霞,其中素手抚琴之人,坐姿略微有些慵懒,动静之间尽显恬然与温婉。 撩开幕帘,合奏陡然而停,吹箫和弹琵琶的姑娘俱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司理理的画舫上会有男人。 李承宗歉意一笑,直接走到抚琴的司理理身边坐下,摆手笑道:“你们弹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好。” “那可不行。” 司理理摇头,笑道:“你想听曲儿,可是要给赏钱的。” “出门太急,没带钱,你帮我垫上,反正以后你的都是我的。” “你还能再无赖一点吗?” “可以。” 司理理一噎,索性不再搭理他,对着船舱中的两位姑娘展颜一笑。 “桑姑娘、许姑娘,我们继续,不用管他,他就是个无赖。” 三人再度开始合奏,听在耳朵里像是一条湍湍流淌的小溪,水势不急不缓,能让人隐隐体会到恬然祥和,但在这恬然祥和的背后,却又是不知通向何方的迷茫。 一曲合奏结束,船舱里变得安静起来,只有李承宗吃瓜的沙沙声。 三人加上一个侍女齐齐转头看向李承宗,明显想要让李承宗给个评价。 然而,李承宗依旧旁若无人的啃着瓜,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除了那个吹箫的,他只能说这都弹的什么玩意儿。 “李大公子,瓜好吃吗?”司理理见李承宗皱眉不说话,心中有点不高兴。 “不错,挺甜的,哪儿买的?” “你……”司理理气急,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的问道:“我们弹的怎么样?” 好家伙,你是怎么有勇气问出这句话的,这和宫里的乐师根本没法比好吗,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把你们按在地上摩擦。 暗暗嘀咕了一嘴,李承宗点点头,说道:“箫,吹得不错,你们弹的,额……还行。” 司理理和弹琵琶的桑文都不禁皱了皱眉,很显然一个还行的评价,让两位姑娘都有些不满。 “如此看来,李公子对乐律也颇为精通咯?”司理理淡淡说道。 这是生气了? 李承宗心中有些好笑,很老实的说道:“我不会。” “你不会,还说我们弹的不好!”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们和宫廷乐师比起来,本来就很一般嘛。再说了,我喜欢你的人,又不是喜欢你弹的琴,我对这玩意儿实在没什么兴趣,如果说陶冶情操的话,我更喜欢钓鱼,柳贵嫔有个鱼池,里面的鱼不错,有时间我带你去钓鱼怎么样?” 一听这话,两位姑娘赶忙站起来行礼。 “小女子桑文(许梦)见过殿下。” 李承宗摆摆手,“坐,都坐,我不在乎这些虚礼。” 知道了李承宗的身份,两位姑娘一下变得拘谨起来,隐隐还有些害怕。 毕竟就在不久前,冯家大少爷可是在大街上之上,被这位殿下的手下直接活剐了。 见此,司理理只好站起来,走到两位姑娘身边,摸出银子递给她们。 “今日先这样吧,劳烦二位姑娘。” “多谢司理理姑娘,我们先告辞了。” 两人接过银子,又朝李承宗拜了拜,逃也似地离开了画舫。 李承宗的目光锁定在那位叫桑文的姑娘身上,带着些许意外之色,这姑娘可是庆余年里有名有姓的配角,后来成为了范闲的得力助手,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来见司理理,居然能遇见桑文。 不过,他有那么可怕么,两个姑娘见到他就跟见到鬼似的。 “桑姑娘和许姑娘漂亮吧?” 司理理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丝酸味儿。 “还行吧。” 两位姑娘都长得不错,但桑文明显要更漂亮。 桑文看起来年纪和司理理差不多,不过跟司理理的光彩照人、妩媚妖娆不同,她的长相容貌一点也不差,就是有些故意藏拙,摆出的是一副柔弱姿态。 只能说一个是娇艳的玫瑰,另一个则是清纯的小白花,各有千秋! “你似乎不太喜欢桑文姑娘。” 李承宗懒洋洋的坐起来,摇头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哪谈得上喜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桑文姑娘?”司理理追问,心中认定了李承宗不喜欢桑文。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还真准。 对于桑文这个姑娘,李承宗只能说,虽然明知道是两个不同的人,但看到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他还是很难有好感。 也怪他自己,当初非要看我的人间烟火。 只是这缘由无法跟司理理解释。 所以李承宗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如此说道: “世事奇妙,有些人初见便一见如故,有些人久处仍形同陌路。有的人哪怕只看一眼,便心生好感,一下住进了心里,就像你对于我,而有的人,天生不合眼缘,这种事没道理可讲。” “花言巧语!” 话是这么说,可司理理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甜丝丝的。 第三十四章 赔礼问罪 半日光景,定王府屠灭大理寺少卿一家十八口的消息,便已经传遍大半个京都。 这事儿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尤其是那些没目睹过程的京都权贵公子哥,在听到这消息后,都来了翰墨巷冯府,正巧看见京都府衙的差役在清洗街道上的血水。 有大量的权贵公子哥们佐证,再加上流晶河畔大街上的血腥,三殿下李承宗在半日之间,便成为了京都最有名的人物。 寻常百姓对于冯府的遭遇多是拍手称快,而对于这位三殿下,只能说皇子距离他们实在太远了些,所以闲聊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至于京都的权贵官员来说,三殿下就要重点关注了。 对于李承宗一早所做的事,很多权贵心中发凉,完全无视庆国律法,对堂堂大理寺少卿的家眷说杀就杀,肆意屠戮,即便事出有因,也让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权贵们,心中惧怕不已。 关键是,庆帝的态度。 对李承宗也未免太宠爱了些。 消息刚传到朝上,左都御史赖名成才站出来,都还没来得及参奏三殿下,庆帝就扔出了大理寺少卿一家的罪证,摆明了是给儿子撑腰。 为了给儿子立威,甚至把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当了杀鸡儆猴的鸡。 无论三年前的春闱,还是如今的冯家一案,换作太子和二皇子来试试,庆帝会管他们才怪。当然,这两位殿下也不会像李承宗那么搞事就是了。 说起来,这位三殿下要么不搞事,一旦搞事就是大事啊。 武义巷,威远侯府。 周兴祖下朝回来,已是午时,进门看见嫡长子坐在桌子上吃午饭,直接上去就是一脚将其踹在地上,咆哮道:“混账东西,老子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竟敢招惹三殿下,你想死不要拖累我们周家!” “爹,我没招惹三殿下。”周德旺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腿哭喊着。 “放屁!” 周兴祖大怒:“你没招惹三殿下,三殿下会第一个来打你?” “我……” 周德旺微微一窒,心中有苦说不出。 说是没招惹吧,他的确传了一些谣言。 可说他招惹了吧,京都子弟哪个没有传过谣言,素来只是笑笑就算了,谁特么能想到李承宗会小题大做。 “老爷,别发火了!” 周夫人上前,有些生气地说道:“不就是说了两句三殿下蠢胖如猪么,他都已经打过了,还想怎么样?说来,我儿被他打断了一条腿,老爷你可一定要替旺儿做主啊,狠狠参……” “啪!” 周夫人话没说完,周兴祖就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周兴祖,你敢打我?!”周夫人怒了,从小被徐老国公捧在手心里,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周兴祖怒视着妻子,咆哮道:“打你怎么了,你回家去找岳父问问,我该不该打你?这废物就是让你给宠坏的,还参三殿下,你是不是想我周家和冯家一样,全家惨死才高兴?” 这时一直看戏的周德耀把哥哥扶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礼道:“母亲大人,刚刚传来的消息,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两家被陛下问罪下狱了,而就在不久之前,这两家的公子被三殿下打断了两条腿,可见陛下对三殿下恩宠无比,而且真要追究起来,造谣皇子本就是大不敬之罪。” “什么?!” 周夫人脸色巨变,甚至都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心慌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陛下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会不会问罪旺儿啊?” “怎么办?除了赔罪,还能怎么办!” 周兴祖恨恨的瞪向大儿子,一巴掌扇过去,大怒道:“还不赶紧去备上厚礼,跟我一起去定王府,给三殿下赔罪。” 周德旺捂着受伤的脸,赶忙一瘸一拐的去了库房。 “耀儿,你与三殿下交好,到时你与我们一同前去。” “是,爹。” 很快,周家父子三人带着厚礼匆匆朝定王府而去。 和周家差不多的一幕,也同样在孙、钱、黄、王家上演。 于是,当李承宗在画舫吃过饭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五个大少爷齐整整的跪在王府大厅里,各家老爹喝着茶水,闲聊说笑,相互传授打孩子的经验。 除了这五位官员之外,还有京都府的府尹梅执礼,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官员。 看见李承宗进来,除了跪在地上的五位大少爷,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见过三殿下。” 其中周兴祖和李承宗最为熟悉,所以行礼过后又躬身行礼道:“三殿下,下官教子无方,致其冲撞了殿下,特意携犬子备上薄礼,前来给殿下赔罪,还请殿下宽宏大量,宽恕犬子。” 说着,周兴祖给身后的二子使了个眼色。 周德耀赶忙把准备好的礼物盒子打开双手递上。 “殿下,一点薄礼,还望殿下宽恕家兄。” 木盒里装的是一套酒具。 上好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 看起来不错,估摸着能值个几千两银子。 不过,李承宗也不差钱,不在乎这些东西,示意周德耀放在一旁,朝周兴祖笑道:“周大哥,小孩子不懂事,打一顿就好了,我好歹也算是他长辈,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周大哥你多心了不是。” “殿下大人大量,下官佩服。” 听到李承宗喊周大哥,周兴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笑道:“殿下放心,下官往后肯定好好管教这混账东西。” 李承宗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钱、黄、孙、王四位官员。 “想来你们的来意和威远侯一样,我既然打过了他们,便不会再计较,都回去吧。如果没吃饭的,也可以留下来吃顿饭,毕竟礼物都送来了,我不请你们吃顿饭好像有点不够意思。” 眼下早已过了午时,哪怕他们没有吃饭,也不可能说自己没吃。 再加上,京都府尹和新任大理寺卿也在,明显是找李承宗有事相商,他们更不好留下来。 于是客套一番,各自留下准备好的礼物,便匆匆告辞了。 李承宗没去送,转而看向梅执礼。 “梅府尹,找我有何事?” “三殿下,冯家奴仆已审查完毕,这是处置的结果。”梅执礼从怀里掏出几张宣纸,恭敬地递到李承宗面前。 冯家奴仆一共一百四十三人,其中恶奴五十六人,全部被下了大狱,只等送上龙案,等待庆帝朱笔一划,今年秋日便可问斩。 这些人和王府调查出来的结果差不多,而且还多了十来个人,看得出来梅执礼还是用了心的。 李承宗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梅府尹,剩下那些人京都府是如何处理的?” “归还其卖身契,放其归家了。” 李承宗愈发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梅府尹,本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殿下请讲,下官洗耳恭听。” “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本王深以为然,你是京都府尹,是京都百姓的父母官,别总抬着头向上看,多低低头看看治下的百姓。” “殿下之言,下官谨记。” “本王知道在京都府做父母官不容易,毕竟京都权贵多,落下一块砖头都可能砸到是六部九卿家的少爷公子,秉公办理容易得罪人,但左右逢源往往是没有好结果的。” 看梅执礼今日办的差事还不错,李承宗好心提醒了一嘴,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本王就不留你了。” “是,下官告退。” 作为大宗师感知力非人,自然能感觉到梅执礼的不以为意。 果然,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李承宗内心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最后的一位官员,有些疑惑道:“这位大人是?” “下官大理寺卿商廉,见过三殿下。” “大理寺卿?” 李承宗有点懵,“我记得大理寺卿好像姓赵吧?” 商廉点点头,解释道:“下官本是大理寺少卿之一,但今日赵大人和刑部郑侍郎被陛下问罪,和冯少卿一起择日处斩,所以下官顶上了大理寺卿一职。” 闻听此言,李承宗一下就明白了这位大理寺卿来此的缘由,这是来给他送礼来了啊,毕竟如果不是他,大理寺卿也轮不上这位商廉商少卿。 “礼,就不用送了,多为百姓做主,便是对本王最好的谢礼。” 商廉一愣,心中对这位三殿下顿时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意,但还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殿下误会了,下官是请三殿下去过堂的。” “什么意思?” “三殿下今日私设刑堂,罪犯大庆律法,下官特来此请三殿下过堂。” “你是来抓我问罪的?” 李承宗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竟然是来抓自己的。 商廉点点头:“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殿下请!” 第三十五章 来自监察院 对于带李承宗过堂一事,商廉本以为会很难。 他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自备了干粮。 结果完全没想到会如此容易,让京都权贵们谈之色变的三殿下只询问了两句,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在去大理寺的路上,商廉实在没忍住好奇心。 “三殿下,为什么?” 李承宗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就像你说的,本王确实是私设了刑堂,不仅私设刑堂,还亲手杀了人,触犯了庆国律法,跟你走一趟有什么可奇怪的。” “您这是供认不讳了?” “那么多官宦子弟看着,本王还能耍赖?” 李承宗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本王今早所做之事,该得到怎样判罚?” 其实他如果想不认账,完全可以做到。 以他现在的威慑力,绝对没有任何官宦子弟敢站出来说自己看见他行凶。 之所以不想这么做,李承宗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李承宗的问题,商廉想了想,回道:“三殿下事先便把冯家的罪证交给了陛下,下官也知冯家众人都该死,三殿下今早之事是为民除害,但三殿下实在不该亲自动手,依照下官的意思,三殿下当关押一年,罚俸三年,以示惩戒。” “你认为我真能被关进你们大理寺监牢?” 商廉摇了摇头,如今朝堂上谁不知道陛下对三殿下恩宠有加,断然不可能让这位三殿下入大牢的,最多也就禁足一些日子。 “看来你也知道,父皇不可能让我入大牢,这事关皇家脸面,所以最多也就让我禁足府上。” “这便是三殿下愿意随下官走一趟的缘由?” “算是一部分缘由,愿意跟你走一趟,主要还是本王觉得你是个好官,本王愿意给你增添些威慑力,今日你都敢抓本王过审,明日抓其他官员过审自然要容易些。” 李承宗顿了一下,笑道:“想来,你来抓本王过审,也有此缘由吧。” 商廉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自己有此心思。 他刚刚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需要给朝堂官员表个态,也需要有个威慑力。 “殿下机敏过人,下官佩服,只是下官不解,殿下明知下官在利用您,您为何还愿意随下官走这一趟?” 从三殿下到殿下的称呼转变,明显已经有亲近之意。 李承宗淡淡一笑,解释道:“除了因为觉得你是好官之外,本王也希望我大庆律法不要被权贵视作形同虚设,所以需要一个身份足够高的人来警醒一些人,而我现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朝大理寺走。 就这一路,让商廉对这位殿下好感倍增。 刚来到大理寺,才刚刚进了大堂,侯公公便来了。 “陛下口谕,召三皇子入宫觐见。” 看着行礼听旨的商廉,李承宗打趣道:“商大人,还审吗?” “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陛下既有口谕,此案便暂且不审了。” 商廉直起腰身,朝李承宗拱了拱手:“下官多谢殿下今日教导,但明日上朝,下官依然会参奏殿下,还望殿下莫怪。”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听听就好,谁当真谁傻子。 这位新任的大理寺卿不是傻子,反而挺聪明的。 胆子也够大。 为官清正,还没有赖名成那么轴。 至少目前来看,是一个好官,只希望他以后也能继续保持吧。 李承宗暗暗想到,朝侯公公道:“侯公公,走吧。” …… 皇宫,御书房。 庆帝又在打磨箭矢。 其实李承宗很想跟老爹说,这玩意儿根本没用,只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庆帝为什么这些年一直在御书房打磨箭矢,说到底就是见识过巴雷特狙击枪的恐怖,即便成为了大宗师,也依旧磨灭不了他心中的畏惧,所以一方面想研究堪比子弹的箭矢,用于对付其他大宗师和神庙,一方面也是想借此研究出能防御住巴雷特狙击枪的盔甲。 可惜庆帝根本不知道狙击枪和箭矢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更别说防住巴雷特狙击枪的盔甲了,那可是在现代战争中都防不住的利器。 庆帝拿起箭矢平放于眼前瞄了瞄,随口道:“听说今日你吐了?” 今日看到他吐了的就那么两三个人,都是随司理理来京都的北齐暗探。 庆帝知道他在画舫上吐了,也就是说司理理身边的北齐暗探中竟然有庆帝的人。 不愧是庆余年中最大的老硬币,连北齐暗探都有他的人。 李承宗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佩服,“父皇还真是什么事都知道。” “杀几个人就吐成那样,真没用!”庆帝鄙夷道。 “父皇召见儿臣,就为了鄙视一下儿臣?” 李承宗并不觉得自己吐了有什么好丢人的。 看看特种兵,人家军人看见打靶都忍不住吐了,他一个普通人忍不住吐了不是很正常么,何况今日的场面可比打靶血腥多了。 “明日朝会,你为主犯,到时也要参加。” “就这事儿?” 李承宗白眼一翻,“您派人通知一声不就行了,有必要让我特意进宫么。” “朕若不下旨,你现在就该在大理寺监牢里。” 庆帝哼了一声,有些气恼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用意,我庆国律法还不需要你一个皇子用颜面去维护。”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若您没事,我就先告退了。” 李承宗和庆帝也打过不少交道,大概能猜到庆帝的一点想法,不需要他一个皇子用颜面去维护,那就是要用触犯律法的官员的命去维护了,看来明日过后,朝堂之上还要死上一批官员,不过这些人也是活该。 庆帝嗯了一声,摆手道:“下去吧。” 此时天色已晚,李承宗直接去了老娘的毓秀宫。 今早之事,闹得人尽皆知,秦瑜自然也知道。 然而,秦瑜对这件事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有些愣神的看着儿子胡吃海喝,过了好一会才问道:“听说你喜欢上一个姑娘,是青楼女子?” “这事儿不都闹得满城皆知了么,您还用得着听说?”李承宗白眼一翻,“您想问什么直接问,儿子又不会瞒着您。” “那姑娘配得上你吗?” “您是问武功才学,还是问身份地位?” 不等秦瑜回答,李承宗便笑道:“如果是武功才学,肯定不如您儿子,至于说身份……她的身份也不一般,是赵老王爷的孙女。” 秦瑜心下一震,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能被称为赵老王爷的,只有早年因谋逆而抄家灭门的那位。 儿子和赵老王爷的孙女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您猜到了。” 李承宗放下碗筷,打了声饱嗝,笑道:“您放心,这事儿老头子也知道,他没说什么。” “他能同意?” “答应了,只是有两个条件,说不能是我的正妃,李离思以后也不能姓李,只能叫司理理。” 秦瑜颇为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在儿子婚姻这件事上,她一直觉得自己挺开放的,从来没想过太过干涉,只要对方身家清白,儿子喜欢就行。 虽然听说司理理是青楼女子,但既是赵老王爷的孙女,想来也是一个清倌人,何况也不是正妃,那就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秦瑜换了一个话题。 “宗儿,你可还记得彩云?” 李承宗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位彩云是谁。 然而不等他开口,秦瑜已然自顾自的好笑道:“倒是为娘忘了,你当年才两个月,又如何能记得她。” “我记不清她的容貌了,但我一直记得她当年差点杀了我。”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如果不是秦瑜提起,李承宗都已经忘了当年的事了。 “娘,您查到她是谁的人了?” 秦瑜嗯了一声,神情有些凝重,明显在犹豫要不要把查到的结果告诉儿子。 “是太后?” 秦瑜摇头:“那个小心眼的老太太喜欢你的不得了,不是她。” “长公主李云睿?” “她还没那么大胆子。” “皇后?” 秦瑜依旧摇头:“不是她。” 李承宗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三位,毕竟她们都不喜欢他娘,并且当年有足够的势力来摆平这件事。 “那是谁?” 惯性使然,秦瑜回道:“是监察院。” 李承宗蹭的一下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怒火:“是陈萍萍要杀我?!” 第三十六章 朝会 翌日一早,李承宗被秦瑜早早薅了起来。 迷迷糊糊换了衣服,吃过早饭,要离开毓秀宫时,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自打出生以来,他还没有去上过朝呢。 好在他娘知道这些,问了一下才知道朝会分为大朝会和小朝会。 大朝会三日一开,原本在正殿,后来庆帝嫌弃正殿太大,官员们站不满,说话也听不清楚,便改在了朝元殿。 小朝会则没有固定的日子,主要看庆帝的意思,设置在翰墨之殿。 昨日正好是三日一朝的大朝会,李承宗觉得今日处理他的事应该在翰墨之殿。 秦瑜也觉得是如此,便让小喜子带着李承宗去了翰墨之殿。 就在李承宗前往翰墨之殿的时候,满朝文武官员正在往朝元殿而去。 之所以在朝元殿,说来也和李承宗有关,因为他闹出的乱子,昨日大朝会没开完,所以才定在了朝元殿。 好在两殿之间不算太远,李承宗也并未迟到,只是来的有些晚,朝中官员都已经全部到了。 今日早朝,可以说除了陈萍萍和远在边关大皇子李承儒之外,能来上朝的都来了,即便平日不上朝的靖王也在,百官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窃窃私语,殿中显得有些吵闹。 不少人私语时,都偷偷看了看都察院的御史和大理寺卿商廉,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肯定少不了昨日清晨事件的弹劾,就是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动静。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在场的官员谁不知道三殿下李承宗杀了冯家满门十八口,连五六岁孩子都没放过。 为什么屠戮冯家十八口,对于他们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三殿下的想法与寻常权贵不同,行事无所顾忌,而且心狠手辣,关键陛下还宠着他。 所以绝大数官员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得罪这位三殿下。 在百官前方,是靖王和朝中两大重臣,宰相林若甫、军方第一人枢密正使秦业,虽然少了一个陈萍萍,但依然有三位坐着。 林若甫坐在最前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秦业坐在第二个位置上,仰着脑袋呼呼大睡;靖王则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时不时瞧一眼百官,全程无交流。 倒是他们对面,站在百官前方的太子和二皇子,正在谈笑聊天。 “二哥,这次损失挺大,弟弟真是替你感到心疼。” 话是这么说,实际李承乾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李承泽摇头道:“奸佞之臣,人人得而诛之,何来损失一说。” “是吗?” 李承乾也不揭穿,哈哈大笑道:“二哥,你说孤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三弟。” 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少卿,外加一个刑部侍郎,拉拢到门下可费了不少功夫,结果因为李承宗全部折损了。 李承乾自然高兴得很,李承泽则是心疼,但言辞上半步不让,平静的笑道:“太子是该好好谢谢三弟,我也该好好谢谢三弟,要不然我恐怕就被其蒙骗犯下大错了。” “二哥心胸可真宽广。” 李承乾一笑,“可我怎么听说,昨日二哥发了好大的火。” “最近吃多了火锅,有些上火,自然要把火气发出来。” 李承乾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乐道:“确实,二哥喜欢吃火锅,上火也正常,二哥找太医瞧过了吗?”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已经看过太医了。” “那就好,如此孤便放心了。” 两人言辞交锋不断,表面上却是一副兄弟和睦的姿态。 就在这时,李承宗走进了大殿。 一时间,除了右边上首的三位,全都齐齐看向了他。 李承宗也不在乎大家的目光,直接走到右上方喊了声林相,算是打过招呼后,才朝秦业和靖王拱手道:“见过舅父,见过王叔。” 秦业和他娘的关系一直不好,前两年更是进一步恶化了,以前逢年过节多少能说上两句话,现在完全可以说老死不相往来了。 缘由不复杂,李承宗也知道,是秦瑜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叶轻眉的死和秦家有关。 以前好歹只针对秦业,如今连秦家小辈都看不顺眼了。 不过倒也没有非要李承宗和秦家断绝往来,反正只要不在她面前和秦家人相处,她便当没看见。 李承宗和叶轻眉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只是碍于老娘的心情,最近两年少与这位舅父交流,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从未缺少的。 反观秦业,其实内心对这位外甥还是很喜欢的,但也因秦瑜的关系,只要遇见都只保持着礼节性上的问候,从不过多交流。 比如现在,呼呼大睡的秦业睁开眼,起身行礼喊了声殿下,就直接坐下继续睡大觉了。 倒是靖王很热情和李承宗交流一番,才让其去了皇子的位置。 李承宗来到左边上首,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哥。” 三年前春闱,李承宗派人送了一颗人头到东宫,让李承乾极度不爽。 三年后的今天,李承宗又给他送了一份大礼,让老二接连损失三位大员,他现在看李承宗怎么看怎么顺眼。 “三弟有礼了,稍后孤给你准备份大礼。” 看起来不像要落井下石的样子,李承乾今天是吃错药了? 李承宗心中暗暗想到,表面上却道:“太子殿下不会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想着今日报复我吧?” “三弟说笑了。” 听到李承宗这么一说,太子非但不生气,反而愈发高兴。 毕竟李承宗这话问的明显不知道朝堂上的情况,也就是说他真的无意于朝堂。 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太子又怎会不高兴。 李承宗不置可否,但也从李承乾的态度中看出了些问题,转头看向李承泽问道:“大理寺少卿冯远是二哥的人?” “是。” 李承泽没有隐瞒,太子都能看出来的情况,他自然也能看出来。 这个弟弟还真是对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啊。 李承宗哦了一声,“二哥以后收人可要擦亮眼睛,别什么人都收。”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他的为人,三弟你信吗?” 如果换作是太子,李承泽根本懒得解释什么,只会对其势力直接下狠手。 但对于李承宗,他心中还是颇有兄弟情分,也希望这份兄弟情谊能一直延续下去。 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比较了解李承宗,从小十分聪慧,为人十分纯粹,做事光明正大,只要不惹到他,一切都好说,是个可以完全放心的人。 当然,李承宗也是比较了解李承泽的,所以点了点头,笑道:“我信,但二哥以后收人还是擦亮眼睛得好,太子殿下也一样,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斗你们的,只要你们给我面子,我自然会给两位兄长面子的。” 李承乾张了张嘴,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钟声响了起来。 殿中所有人都停止了交流,整理仪容,然后就见庆帝走了进来,众人皆躬身行礼。 等到庆帝坐下,今日的朝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大臣们一开始上奏的是国事,比如哪里受了灾、大庆和北齐的边境摩擦之类,都是国家大事,听得李承宗昏昏欲睡,眼见朝会步入尾声,终于轮到了他昨日所做之事。 只见督察院左都御史赖名成,整了整朝服,出班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来了! 百官看着这一幕,俱是心中一跳,督察院御史是言官,言官的职责就是弹劾参奏。 赖名成谁不知道,被称为御史中的疯狗,他一出马肯定是要咬人,而最近能让他这个左都御史亲自出面的,除了三殿下李承宗也没有其他人了。 庆帝高坐上首,淡淡吐出一个。 “说!” 赖名成目视庆帝,表情严肃庄重。 “陛下,臣要弹劾宗正寺少卿,我朝三皇子李承宗。” 听到宗正寺少卿的时候,大部分官员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但随着赖名成后面的话出口,众官员都用“钦佩”的目光看向了赖名成。 不愧是御史中的疯狗,昨日三殿下屠人满门,还有陛下为其撑腰,连斩两位朝堂大员为其立威了,这赖名成居然还敢捋其虎须,真不怕死啊。 庆帝倒是不意外,语气平静:“李承宗,你听见了,赖御史要弹劾你。” 赖名成是什么样的人,李承宗自然知道。 这是个认死理的言官,耿直、不合人群,不管是谁,只要触犯了大庆律法,必然逮着就咬,有个疯狗的称号。 可以说相当于庆国的魏征,可惜他并没有魏征知变通的本事,而庆帝也不是李世民,所以他最后被杖毙了。 对于这样的人,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敬佩。 于是李承宗站出来,朝赖名成拱了拱手,才开口道:“不知赖御史要弹劾我什么?” 赖名成手持奏折,大声喊道:“臣要参三殿下骄横枉法,无视我大庆律法,对朝廷命官滥用私刑,私设刑堂,草菅人命,致使冯家满门十八口惨死,此案可称我大庆立国以来第一惨案,望陛下严惩三殿下,以正我大庆国法。” 殿中无数官员眼皮直跳,心中都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他娘的都上升到了庆国立国以来的第一惨案了,这是奔着把三殿下弄死去的啊,难不成赖名成和三殿下有大仇?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靖王站了起来,冷笑道:“赖名成,你这是要把本王侄儿弄死啊,他是掘了你家祖坟,还是杀了你父母妻儿,亦或是你和冯家有所勾结?” 赖名成理都理这位靖王爷,只是看着上首的庆帝。 “李承宗,你怎么说?” 李承宗躬身行礼:“父皇,左都御史赖名成,构陷皇子,按我大庆律例,当满门抄斩。” 第三十七章 朝辩与处罚 早就知道赖名成会参自己,李承宗一开始其实没有任何报复和针对的想法,毕竟他好歹是皇子,气量还没有那么小。 但赖名成参奏的话之中,有句话让他心头火起,所以决定给赖名成一个教训。 构陷皇子,满门抄斩。 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水中,瞬间让整个大殿议论起来。 众多官员心中不禁又紧了紧,赖名成够狠的吧,冲着要三殿下命去的,可三殿下更狠,直接要屠了赖名成满门。 赖名成心中也是一紧,他原本想用此次机会,给京都权贵提个醒,莫要视国法于无物,在言辞故意夸张大了些。 从来没想过置李承宗于死地,却不想李承宗竟然如此之狠,开口便是求庆帝将他满门抄斩。 赖名成固然不怕死,但也怕连累到家眷。 有冯家这个前车之鉴,谁知道李承宗会不会对他家人下手。 赖名成急了,就要开口,却听庆帝笑道:“一个要朕以正国法,一个要朕满门抄斩,你们说朕该听谁的?” 庆帝一开口,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李承宗拱手道:“既然父皇不知道该听谁的,那就容儿臣与赖御史辩一辩。” “赖名成。” “臣在。” “李承宗要与你一辩,你有何话说?” “臣愿意与三殿下一辩。” “好,你们就当堂辩一辩,让众朝臣做个见证。” 庆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赖名成,说出来的话让赖名成心惊肉跳:“若李承宗输了,朕准你所奏,斩了他以正国法,若是你输了,构陷皇子该当何罪,你当知晓?” 连斩皇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赖名成知道自己把事情闹大了,心中已然有了悔意,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当然,赖名成并不认为自己会输,毕竟昨日之事,那么多官宦子弟看见,即便李承宗再怎么巧言令辩,也不可能逃脱罪责。 正当赖名成如此想着的时候,李承宗开口了。 “赖御史,你昨日可曾亲眼见到本王行凶?若本王说昨日未曾离开过王府,赖御史觉得昨日的官宦子弟,谁敢说自己看见本王杀人了?” 赖名成人傻了。 想想李承宗的威慑力,他知道此话绝非虚言。 谁知,李承宗突然话锋一转。 “可惜本王没兴趣仗势欺你,你说本王骄横枉法,滥用私刑,私设刑堂,本王认了。” 赖名成有点懵,完全看不懂李承宗的路数。 愣了一下,才顺着话开口道:“殿下既已承认,何故说臣构陷?” “首先,你说本王对朝廷命官滥用私刑,本王且问你,冯远家眷中可有在朝为官的?” 赖名成想了想,只能摇头表示没有:“是臣用词不够严谨。” 李承宗没搭理他,继续道:“其次,你说本王草菅人命,那本王问你,冯家罪证你可看过?他家罪不容诛,本王如何草菅人命了,草菅人命四个字是何意,你一个堂堂左都御史不知道?如若不知,你赖名成有何颜面身居高位;若是知晓,你又有何脸面说出本王草菅人命四个字?” 赖名成被喷的哑口无言,老脸一阵发烫。 李承宗却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赖名成,说来你可能不信,本王是很敬佩你的,为官清正,不畏权贵,所以你参本王,本其实没想和你计较。你是御史言官,有时言辞夸张一些,本王也可以理解,但你有句话让本王非常不爽。” “不知臣哪句话让殿下不快。” “你说冯家满门十八口惨死,可称我大庆立国以来第一惨案。” 李承宗嗤笑一声:“什么叫大庆开国以来的第一惨案,如果冯家的案子都是第一惨案,那么那些被冯家欺压的百姓,那么被冯家人灭掉满门的人家算什么?” 李承宗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响彻整个朝元殿:“赖名成,你来告诉本王,死在冯家手中的三百四十六口人命,算什么惨案?” 赖名成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李承宗看了眼赖名成,一副恍然的模样:“哦,本王忘了,你赖名成是堂堂左都御史,你是官啊,在你眼中自然只有官员的事才是事,我大庆的平民百姓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死了三百四十六个人嘛,不就是一些女子被冯家的畜生奸污了嘛,不就是有人被打断了腿嘛,在你赖大御史眼里,哪里算得上惨案,恐怕案子都算不上吧。” “殿下何故如此侮辱臣?!” 赖名成气得脸都红了:“臣一生行事,自问无愧于心,冯政虽有罪,但稚子总该是无辜的吧。” “想不到堂堂左都御史,竟然如此之蠢,照你这么说,律法上为何有夷三族?” 冯政犯的事,虽然够不上夷三族,但满门抄斩肯定够够的。 按照大庆律法,冯家那些孩子自然也在抄斩之列,算不得无辜。 所以,赖名成又哑口无言了。 这赖名成战斗力不行啊。 想想也是,电视剧里赖名成就不行,范闲几句话就说得他哑口无言。 李承宗心中如此想着,看向大殿中的官员,仔细搜寻一番后,喊道:“梅执礼。” 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京都府尹都,突然听到李承宗叫他,连忙站了出来。 “臣在。” “梅府尹,你来告诉咱们的赖大御史,冯家那些小畜生无不无辜?” 梅执礼看了眼赖名成,直接躬身面向庆帝:“陛下,经微臣昨日审查,死在冯家稚子手中之人多达二十余人,有因不慎撞到冯家稚子被活活虐打致死的,有因饭菜不合冯家稚子胃口被活生生饿死的……据臣初步统计,这些人皆因些许小事被虐待而亡,冯家稚子所犯罪孽,实乃罄竹难书。” 话音落,大殿中的李承宗便直接质问道:“赖名成,赖大御史,你现在告诉本王,冯家的小畜生无不无辜?” “这,这,这……” 赖名成被梅执礼的话给惊到了,怎么也没想到冯家稚子竟然如此草菅人命,低着头,浑身颤抖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此时,庆帝发话了。 “诸位爱卿可曾听清楚听明白,你们说,此事谁对谁错,朕应当罚谁?” 殿中官员无一人应答。 说罚李承宗吧,肯定会被李承宗给记恨上,看看赖名成的下场就知道,这位三殿下可不是好相与的。 单单是三殿下就不好对付,更别说他身后还有陛下,有秦家…… 要说罚赖名成,万一陛下没有要处死赖名成的意思呢? 即便赖名成最后被赐死,还有都察院的御史会为赖名成疯狂咬人。 所以最好的就是两不得罪。 见此,庆帝只好直接点名。 “靖王,你怎么看?” “陛下,臣弟昨日闲来无事翻看了一下卷宗,这冯家乃我李氏皇族天祖姑母一脉,算是外戚后人。陛下曾说过,宗正寺任职的宗室子对皇族、宗族、外戚子弟有处置之权。臣弟以为,三皇子不仅无罪,反而有功,理当奖赏,臣弟年事已高,不如让三皇子接替臣弟的职位。” “秦将军,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陛下,冯家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三殿下为民除害、为国除奸,老臣以为当赏。” “你们一个是他亲叔叔,一个是他亲舅舅,都向着他说话,不可作数。” 不作数,那你还问个屁。 庆帝哈哈一笑,问道:“林相,你怎么看?” 林若甫站起来行礼道:“陛下,老臣觉得,是赖御史输了,只是三殿下对赖御史所奏,滥用私刑、私设刑堂,又供认不讳,倒也算不得皆是构陷,老臣思来想去,觉得赖名成与三殿下皆应受罚,如何处置全凭陛下圣裁。” 庆帝看了眼林若甫,不置可否,笑道:“大理寺卿。” “臣在。” “听闻昨日你抓了李承宗问审,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陛下,三殿下私设刑堂,理当重罚,但事出有因,为民除害,于国有功,行事公正严明,臣以为三殿下当禁足思过,而后调任大理寺担任大理寺卿一职。” “哦,那你这个大理寺卿又该如何自处?” “臣愿跟随殿下学习。” “你跟他学?” 庆帝乐了:“难道你不知他不学无术?” “微臣倒是不曾听闻。” 商廉自然听说过,但如今谁不知道三殿下才情过人,所谓的不学无术不过是谣言罢了。 庆帝没再多说什么,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传旨,李承宗禁足半年,自醒其身,念其于国有功,年后升任宗正寺卿。” “父皇。” “你有何话说?”庆帝有些不快,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个儿子要提反对意见。 “儿臣以为靖王叔还年轻,最起码还能干十几年,您让儿臣接任宗正寺卿,就是破坏儿臣与靖王叔的叔侄感情,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就知道会这样,庆帝气笑了。 “合着还是朕的不对?” “本来就是,靖王叔干的好好的,您却让儿臣接掌宗正寺,这不是让人觉得是儿臣跟靖王叔抢位置么,您若真觉着儿臣有功,您……好像我什么也不缺,给点银子吧。” 王府最近又从醉仙居赎了七八个女子,一个就是好几千两银子,开销真挺大的。 为什么要说又,因为之前就赎了十几个。 虽说王府不差这点钱,但能挣一点是一点,谁会嫌钱多啊。 “哼,不成器的混账,不愿就不愿吧,李承宗禁足一年,自醒其身。” 朝中百官心中一惊。 再次见识到了庆帝对李承宗的恩宠,看似加重了惩罚,实则却是变相的退步了。 要知道陛下金口玉言,如今却因三殿下更改了旨意,整个朝堂恐怕也就三殿下能做到了。 “儿臣谢过父皇。” 庆帝瞪了眼儿子,继续道:“左都御史赖名成,直言进谏,理当赏赐,但其构陷皇子,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臣,谢过陛下。” “赖名成。” “臣在!” “你对朕的判决可还满意?” “臣惭愧万分,望陛下从轻处罚三殿下!”赖名成直接跪了下来。 庆帝不置可否,笑道:“看来赖御史是满意了,李承宗,你可满意啊?” “儿臣本来也不在乎,只是赖名成的一句话让儿臣心里堵得慌,不吐不快而已,父皇高兴就好,儿臣无所谓。” “既然都满意,那今天就这样,散了吧。” 庆帝大手一挥,随后侯公公宣布退朝,便迅速的离开了。 庆帝一走,百官也各怀心思的慢慢散去,不过离去时都忍不住看了赖名成一眼。 其实昨日清晨之事已经很明了了,陛下根本没想过治罪,而且三殿下也谈不上有罪,毕竟是皇子,有点特权很正常,非要逮着人咬,受惩戒也是活该。 只罚俸一年,在很多官员看来都太轻了。 没办法,赖名成逮着人就参,得罪的官员太多了。 第三十八章 庆历三年,完 “三殿下。” 赖名成拦住了三位皇子面子,一个大礼参拜下去:“今日臣之过失,在此给殿下赔罪了。” 李承宗摇摇头:“你们御史可风闻奏事,本王可不敢怪你,要不然你哪天又参本王一本,本王可受不了。况且你要赔罪的不是本王,而是那些惨死在冯家手中的冤魂。” 论阴阳人,李承宗也是有一手的。 赖名成直起腰,一脸惭愧道:“不管殿下信不信,臣对殿下其实是颇为敬仰的,三年前肃春闱弊端,昨日为民除害,臣都记在心里。” “还有个但是吧。” 李承宗不说多了解赖名成,但最起码也知道赖名成不会只来拍两句马屁。 “三殿下聪慧。” 赖名成点点头:“三殿下昨日固然是为民除害,但一样触犯了国法,所以臣今日会参你,往后殿下若是还触犯国法,臣依然会参你。” “哟,这是来放狠话来了?” 李承宗呵呵一笑,“坦白说,赖名成,本王一直挺喜欢你的清正的,但现在有点瞧不上你了。为什么你们御史就只会盯着朝堂上,只知道等到事情爆出来才管,不知道放下身段低下头去看看民间的百姓呢?如果你们御史多去民间走访走访,还有本王昨日触犯国法么?” 赖名成愣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李承宗没管他,和太子、李承泽说说笑笑出了朝元殿。 正准备告辞去太后寝宫和毓秀宫说一声禁足之事,已经离去的侯公公突然而至,说庆帝召见。 无奈,只好跟着侯公公走一趟。 来时,庆帝已换下龙袍,穿上了一身白色的薄纱长袍,面对着凉亭下的大湖丢撒饵食,几缕发丝散落,看起来有些凌乱,但凌乱中又透着一股肆意不羁的意味。 “陛下,三位殿下到了。” “父皇!”x3 庆帝转过身,将手中食饵盒子递给侯公公,摆手笑道:“今日家宴,不讲究那么多,都坐。” 老规矩,太子和二皇子一左一右。 李承宗坐到庆帝对面位置,坐下后当即嘀咕了一嘴:“早知道是家宴,我就不来了。” 这所谓的家宴就是庆帝和儿子吃顿饭,对外表演一下父慈子孝,算下来大概每个月两三次的样子。 以前就不乐意来,也经常不来,所以家宴也就是庆帝和太子、老二一起吃顿饭。 庆帝淡淡地扫了李承宗一眼,“朕要说是家宴,你能来?” “自然不来,您这儿饭食太清淡。”李承宗是真心嫌弃庆帝安排的饭菜,基本上都是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庆帝出家当和尚了。 说起来,庆帝虽然坐拥后宫,但在李承平出生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倒也跟和尚差不多。 庆帝哼了一声,朝侯公公看了过去,侯公公心领神会,当即躬身道:“三殿下,昨儿个夜里,从儋州来了批新鲜肥美的红鳍鲷鱼,来时还活蹦乱跳的,陛下特意吩咐留作今日家宴。” “多谢父皇。”x2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太子和老二都露出了笑脸,表现得感动不已。 李承宗则是愣住了,思考着庆帝为什么突然搞这一出。 儋州,范闲所在的地方。 前头十几年都没有听庆帝提起过,今日突然弄来个儋州的鱼,自然不可能只吃个鱼这么简单。 不出李承宗所料,饭菜上来没多久,才刚吃上两口,庆帝便开口了。 “这儋州的鱼不错,说起这儋州,你们可知司南伯有个私生子养在儋州?” 李承乾放下筷子,恭敬道:“儿臣听闻过一些。” “前些日子,司南伯向朕求旨,让朕给他那儿子赐门婚事,你们可有推荐?” 就说怎么无缘无故弄个儋州的鱼出来,原来是为了范闲和林婉儿的婚事啊。 李承宗恍然,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一副权当自己没有听见的模样,自顾自的大吃特吃。 这红鳍鲷鱼可是号称海中牛肉,味道确实不错,上辈子太穷吃不起,这辈子虽太穷,但新鲜的海鲜也不容易吃到,不多吃点都对不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太子和老二自然不敢像李承宗这般,两人都装作思索模样沉默了片刻。 老二先开口:“父皇,儿臣身边没有合适的女子推荐。” 太子紧随其后道:“二哥都没有,儿臣在东宫就更不可能有了。” 好歹是父子,他们多少也了解庆帝,既然庆帝这么说,心中肯定已有人选,他们推不推荐根本不重要。 推荐之人符合庆帝心中人选还好,若是不符合就是办错事,所以两人都选择了推脱。 “李承宗,你呢?” “我身边没姑娘。” 李承宗摇头,直接站了起来行礼:“父皇,我吃好了,先告退了。” “你吃好了吗?”庆帝幽幽道。 “我吃好了,而且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今日您下令禁了我足,我得去和皇奶奶说一声,吃太饱不能陪皇奶奶吃饭,老太太不高兴。” 李承宗可不管庆帝是出于什么心态想留下他,他只知道接下来就要说到林婉儿,提及内库一事,他可不想参合其中。 “既然如此,你去吧。” 庆帝摆摆手,又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禁足期间不要忘了练武。” 李承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直接溜了。 先去太后寝宫,接着去毓秀宫,然后出宫去了趟醉仙居画舫。 与司理理交待了一声,自己禁足了,今后一年不能再光明正大来醉仙居,让司理理晚上留门。 为此,还得到了司理理的一记白眼。 就这一记白眼,让李承宗堂堂大宗师都没忍住心神一荡,心中忍不住感慨:“难怪都说妾不如偷。” 从画舫回到王府后,进入专心练武模式。 自突破大宗师后,因杂事缠身没有修炼,也就没有察觉,所以回府后初次修炼,李承宗便震惊了。 原来突破大宗师后,修炼速度竟然极快,相比早年堪称一日千里。 但在大半年后,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原本一日千里的速度,突然陷入了瓶颈,就像一个瓶子已经近乎装满了水。 李承宗能感觉到经过半年飞速提升,自己仿佛已经进化成这个世界上完美的生命体,到了这个层次,想要往上提升非常困难,提升速度非常缓慢。 他也突然明白庆帝为何意味深长的说那么一句话了。 因为在突破到大宗师之后,能得到一段飞速提升的时间,让力量体质快速进入一种比较完美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突破大宗师之后,大宗师之间的战力就相差不大的缘由。 因为不需要多久时间,大家都是比较完美的生命体。 如果让现在的他和庆帝一战,不分生死,绝对分不出高下。 当然了,在这大半年期间,李承宗除了练武和偶尔偷偷去找司理理外,也会听一些再京都流传的消息。 首先,就是赖名成。 赖名成在参过他之后,紧接着便弹劾了刑部和大理寺。 理由是冯家手中的冤屈,皆因刑部和大理寺而起,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不作为,官官相护等等,才导致李承宗触犯国法、私设刑堂,要求从上而下严查大理寺和刑部。 于是刑部和大理石十三位官员被罢官流放,以及五十来岁的刑部尚书告老。 但这些人并未让赖名成停下弹劾的脚步。 因为李承宗的话,赖名成也悟了,都察院的御史开始走入民间。 半年光景,朝堂上接连问责十六位朝官,连同其家眷共计三百余人,在秋后菜市口处斩。 自此,赖名成一跃成为京都百姓口中的赖青天。 对于赖名成这个人,李承宗算不上讨厌,也绝对谈不上喜欢,只能说欣赏他的气节,对他做事的方式方法,完全不敢苟同。 再来,就是范闲和林婉儿的婚事。 在那日家宴后不久,权贵之间就传出了陛下要赐婚范闲和林婉儿的消息。 虽说庆帝没有下明旨,但就是这些传言,也让长公主李云睿惊了一下。 于是,在之后不久与北齐的战争中,李云睿主动承担一大笔军费。 可惜让李云睿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年深冬时分,两国战争结束之后,京都突然出现了一个传言:谁若是能娶晨郡主林婉儿,谁就能掌控内库财权,紧接着庆帝直接下了赐婚圣旨,赐婚对象就是林婉儿和司南伯范建的私生子范闲,完完全全的打了李云睿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赐婚圣旨一出,便在京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来,内库事关重大。 再则,便是范闲的身份。 内库财权一直都是长公主李云睿掌控,虽不是国库,但也可以说掌控着天下一半财权,何其重要,哪能说传就传,还是传给一个私生子。 当然了,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范闲和林婉儿的婚事。 林婉儿虽说是私生女,但人家是长公主和宰相林若甫的女儿,而且还被庆帝收养为义女,封为晨郡主,便是私生女,身份也非常尊贵。 反观范闲算什么? 不过是司南伯的私生子,即便范建乃庆帝心腹,可他的私生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起码在身份上和林婉儿天差地别。 只是庆帝已经下了旨意,其他权贵再怎么谈论也没用,更别说妄想暂时还在李云睿手中的内库财权。 最后,则与关李承宗自己有关。 当初他踏浪赋诗表白司理理,众人都以为司理理会被其收入房中,却不想司理理竟然留在了醉仙居。 一开始官宦子弟摄于三殿下的威势,也不敢贸然去求见司理理,只是谁都没想到司理理主动邀请了靖王世子李弘成。 关键,李弘成赴宴后什么事也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三殿下根本不在乎司理理。 于是乎,京都名门子弟觉得自己又行了。 为了司理理一掷千金的冤大头更胜往昔,让司理理的身价一涨再涨,在京都红得发紫。 司理理这一红,自然不可避免的会提及到李承宗,而后便传出李承宗负心薄幸之言。 不过最近流言已经消失无影无踪,因为定王府的血衣卫再次出动,接连砸了四五家高门大户。 主打的就是一个霸道。 除此之外,定王府的护卫赎人一事,也让李承宗一直活跃在坊间议论之中。 如今京都谁不知道,定王府单身汉子多,常有三五成群的护卫去醉仙居耍乐,然后从醉仙居赎走清倌人。 因为司理理和定王府护卫的关系,哪怕李承宗足不出户什么事都没做,也依旧是京都热议的焦点。 可谓:哥不在江湖,江湖却总有哥的传说。 伴随着这些消息在京都的流传,庆历三年也进入了尾声。 第三十九章 与范闲的渊源 庆历四年,春!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一年注定是个不一样的年份,因为从这一年开始,各种各样的大戏就要开幕了。 李承宗没有特意关注范闲的事情,可偏偏有关范闲的事情找上了他。 今日是禁足期满的日子,李承宗刚收拾好准备去醉仙居,侯公公便来了王府。 “殿下,陛下微服出巡让您随行去庆庙。” “老头子一个人?” “有晨郡主随行。” “看来范闲是今日入京都啊,老头子想提前去瞧瞧,让我去干什么?” “这……老奴不知。” “行吧,去瞧瞧。” 李承宗点点头,吩咐道:“怀恩,去备马车。对了,叫上范无救,他不是又落榜了吗,顺便去散散心。” “是,家主。”赵怀恩忍不住笑道。 之前范无救落榜,大家还会安慰两句,现在听到他和春闱联系起来,全府上下都会忍不住想笑。当然,对于范无救锲而不舍的精神,大家还是很敬佩的。 没多久,马车备好,侯公公驾着马车出了王府。 前行一段路后,侯公公要等着去接范闲,李承宗三人也就从马车里出来了,一边闲聊一边往庆庙赶。 路过某个小巷子时,李承宗突然瞧见一宫女匆匆进了一个小院。 听呼吸和脚步声,是不会武功的人。 原本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人要学会适应时代,叶轻眉想让时代适应她,最终被这个时代反噬。 李承宗没有她那么崇高的理想,但有些事没遇见也就算了,既然遇见还是要管一管的。 “无救,停车。” 马车停在小院门口,三人下车推门进了小院。 为首的女史愣了一下,赶忙行礼道:“拜见三殿下。” 李承宗没理会她,看向小院中正准备换衣服的宫女,“今日之事,可有人不愿?” 院中一片沉默。 李承宗无声叹了口气,眼中已经没有了不忍,直接转身就准备走。 机会给了,自己把握不住,死了也活该。 “殿下,奴婢不愿。” 李承宗转过头去,心中顿时冒出两个字好大,笑道:“知道今日你们要做什么吗?” “奴婢今日出宫采买,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想来不是好事。” 李承宗嗯了一声,“去王府找杏枝,她会安排你。” “多谢殿下。” 小宫女磕了三个头,站起身逃也似地往外跑,结果还没出院门,又被一把刀给逼了回来。 来人不少,皆脚步沉重,呼吸绵长,行走间有皮革金属磨砺,是从旁边院子过来的一队禁军。 “臣,拜见三殿下。” 为首的禁军微微抱拳,“殿下,您此举恐怕不妥。” “原来许将军啊。” 李承宗打了声招呼,看了眼持刀的禁军,笑眯眯道:“许将军,一年不见,你现在一点面子也不给本王?” 这位许将军,姓许名庆云,乃殿前司禁军统领,是庆帝绝对的心腹,和李承宗颇为熟悉。 “臣不敢。” 许庆云顿时打了个一个激灵,赶忙道:“放了。” 被放开的宫女又跪下磕了头,才匆匆朝定王府的方向奔去。 而院子中的宫女见此,直接跪倒了一大片,李承宗却管都没管直接走了。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小巷之中,许庆云身旁的副将压低声音建议道:“统领,要不要去抓回来,不然咱们没办法跟陛下交待。” 许庆云冷声道:“好啊,你自己去抓,本统领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直接把副将给干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说道:“统领,咱们是禁军,只听陛下的。” “他娘的,老子不知道,用你说!” 许庆云一声喝骂,他们是奉命来保证范闲安稳入范府的,这些心怀不轨的宫女按理都应该杀掉,可出面的人是陛下最恩宠的三殿下啊。 这位三殿下可是九品高手,他能怎么办? 何况以他对三殿下的了解,放了宫女,三殿下必然会为他们求情,最多也就降职处理,可不放那个宫女,三殿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两害取其轻啊。 事实上,也没有出许庆云的预料。 当李承宗来到庆庙正殿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皇,我来时碰见后宫侍女,瞧着是要给范闲泼脏水,坏他名节,不过其中一个宫女是无辜的,我做主把她放了,当时你的禁卫一点都不给面……” 庆帝打断道:“最后不还是放了吗。” “看来您都知道啊,那您打算怎么处置许庆云?” “怕我杀了他?” “毕竟是因为我的原因嘛。” “哼,调给你小子用吧。” 对李承宗没有心软救下所有宫女,庆帝还是颇为满意的,所以才愿意给儿子一个面子,留许庆云一命。 “多谢父皇。” 李承宗当即从供台上拿下一个供品鸭梨递给庆帝,笑道:“挺甜的,您尝尝。”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规矩。” 庆帝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接过儿子递来的鸭梨咬了一口,问道:“对了,你觉得派后宫侍女拦路的是谁?” “太子殿下、长公主、二哥,都有可能,我偏向长公主。” “说说。” “男人嘛,自然有作为男人的傲气,只有女人才会用这种娘们唧唧的手段。” “你小子哪来这么些怪话!” 庆帝上下打量着儿子,那表情好似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最后乐道:“要是你,你准备怎么做?” 李承宗想都没想,开口道:“我要一个内库干什么,一天天那么多事,也就你们不觉得是麻烦。” 庆帝这才想起来,他这个儿子对皇位都没兴趣,更别说区区一个内库,要是真在意权财,当初也不会把自己的产业说给就给了。 “朕倒是忘了你这惫懒的性子。” 庆帝摇头笑了笑,“如果你是李云睿、太子、老二中的一个,你会怎么做?” 李承宗咬了口鸭梨,沉默了片刻后,如此说道:“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如果我是他们,我就自己搞一个不弱于内库的产业。” 庆帝十分赞赏的嗯了一声,突然问道:“真就对朕的位置不感兴趣?” “您真没意思,到现在还想着试探我。” 其实这次庆帝还真不是试探他,只是单纯的突然心念一动,可惜李承宗不信,郁闷道:“您就直说吧,您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对您的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庆帝张了张嘴,最终愤愤吐出三个字。 “没出息!” 见老爹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李承宗也懒得跟庆帝理论,随手拿起一个供果,一边吃一边闲逛起来。 虽说往年也来过庆庙,但从未仔细看过,如今一瞧倒也觉着不错,起码正殿中的人物形象画还是有点看头的。 这瞧瞧,那看看,不时还啧啧两声惊叹作画之人的精湛技术,搞得静心养神的庆帝心情有点烦躁。 “你晃来晃去干什么,晃得朕眼晕。” “您这会儿嫌弃上我了,那您之前别叫我来啊。” 庆帝龙眼一瞪,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道:“说来,你小子来庆庙多次,朕好像从未见过你跪拜。” “爹,自信点,把好像去掉,我就是没有跪拜过。” “为何不跪拜?” “我又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干嘛要跪拜这些画像。” “不信神?!” 庆帝愣了愣,“你既不信鬼神,为何每次祭祖还诚心跪拜磕头,一脸虔诚念念有词的求祖先保佑你母妃和太后健健康康?” 哼,都没见过哪怕一次这混小子求祖先保佑老子健健康康。 “这又不一样。” 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李承宗没说,庆帝也没问,父子二人再次沉默下来。 不久,侯公公来了。 “陛下,范闲少爷到庆庙了。” 庆帝嗯了一声,“告诉宫典,庆国子民皆可进庙祭拜,不入正殿即可。” 侯公公匆匆下去传达庆帝的意思,正巧遇见宫典和范闲对了一掌后关门。 等到侯公公再次回到正殿,庆帝已经站在了正殿大门口,远远看向了进入庆庙的那道身影。 同为大宗师,李承宗自然知道站在这里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不禁有些好奇道:“您既然那么想看这个儿子,为何不直接去看看?” 对于范闲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虽不多,但侯公公伺候庆帝多年,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从电视剧里就能看出来,作为庆帝的贴身太监,如果不知道范闲的真实身份,区区一个伯爵府的私生子,怎么可能让他从始至终都对范闲那么客气,甚至可以说卑微。 而听到这话的侯公公,却是心中一惊,双腿都有些发软,心想我的三殿下耶,您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李承宗到底是如何知道范闲真实身份的。 对此,庆帝倒是一点不意外,只是淡淡的语气中夹着一丝气恼:“你母妃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外传。” “我是那种嘴不严的人吗?” 李承宗翻了个白眼,追问道:“您真不去瞧瞧?” “迟早能见到,不急于一时。” “那您今天安排这事有必要吗?” 李承宗有些抱怨道:“还把也我叫来一起。” “你既知范闲的身份,便也应该知晓你与他的渊源,你对他没兴趣?”庆帝疑惑了。 说起来,他和范闲之间的确有点渊源。 他虽然是因系统的设定而出生的,但真要算起来,其实是叶轻眉直接导致他出生的。 当年秦瑜嫁给庆帝,连新婚之夜都没有那啥,自然不可能怀上他。 是后来叶轻眉劝秦瑜说,女人可以没有男人,但不能没有孩子。 于是两人一合计,给庆帝下了药。 庆帝虽是大宗师,对毒药之类能抗住,对春药却没有办法。 接下来……此处省略一万字。 反正,懂的都懂。 所以他才会和范闲差不多大,出生只相隔三天。 这也是庆帝为什么不意外,侯公公却很意外李承宗知道范闲真实身份的原因。 因为这种事,侯公公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得到。 而庆帝却很清楚,秦瑜在叶轻眉的影响下,一直把这件事当作引以为傲的事,说给儿子听一听,他并不意外。 虽说同样都是睡,主动和被动却是很大有差别的。 尤其庆帝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所以庆帝此前的语气中才会带着一丝恼怒。 第四十章 司理理的打算 “我一个大男人只对女人有兴趣,怎么可能对男人有兴趣。” 尽管知道自己和范闲的渊源,李承宗也没兴趣和范闲见一面。 至少目前没有。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如果去见范闲,会不会影响范闲和林婉儿的见面,从而影响后面的剧情发展,导致他的计划出现漏洞。 “既然不想见就不见吧。” 庆帝也不强求,转头看向侯公公,问道:“婉儿安排去偏殿了?” “晨郡主自己去的偏殿。” “看来他们还有有缘分的,待他们见过之后,便回宫吧。”庆帝环顾了下四周,淡淡开口:“这庆庙年年都来,朕也看厌了。” “看厌了,您还年年都来。” 李承宗毫不留情面的吐槽了一句,笑道:“说起来,您安排婉儿和范闲见面,如果他们没看对眼,您会收回赐婚的圣旨吗?” 心中其实已有答案,可还是想听听庆帝的答案。 庆帝沉默好一阵,最终吐出两个字。 “不会。” 不出预料。 范闲身上寄托老头子的许多谋划和算计,和林婉儿成婚可以让老头子更方便谋算李云睿和林若甫,李承宗也知道老头子不会收回赐婚的成命。 对此,李承宗表示鄙夷。 对外谋算范闲也就罢了,对内还谋算自己的亲儿子就过分了。 堂堂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对付一个公主和宰相,还要利用自己儿子,未免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幸好范闲和林婉儿是两情相悦,否则注定又是一个悲剧。 李承宗暗自摇了摇头,看向偏殿方向正巧见到林婉儿的侍女一边跑一边喊小姐,估摸着应该快走了。 果不其然,回头就听见庆帝说:“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庆庙。 一路上,李承宗不言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突然发现长公主李云睿有点蠢。 纵观庆余年电视剧,其实在范闲去北齐之前就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并不难。 至少对于上一辈的人来说,算不得难事。 虽说在太平别院惨案中是有个孩子死了,但从庆帝、陈萍萍等人对范闲的态度,怎么也能察觉到一点不正常吧。 如果范闲是范建的私生子,庆帝能把内库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他手上,陈萍萍会有意让范闲接掌监察院? 这不摆明范闲就是叶轻眉的儿子吗。 想想电视剧中的剧情,李承宗觉得像太后、皇后之类的人,恐怕是装作不知而已,只有李云睿在范闲被爆出身份后好一通发火,可见她是真不知道,也是真的蠢。 正想着呢,马车突然一停。 车外的范无救当即道:“家主,前面来了一队禁军。” “知道了。” 同样的话,也从前面马车中的庆帝口中说出,不过庆帝补充了一句。 “你以后听三皇子吩咐,下去吧。” 听到这话,李承宗掀起车帘,伸出脑袋朝前方喊道:“许将军,带一碗馄饨过来,让宫副统领付账。” 许庆云有点懵,跪在地上没敢起身。 “去吧。” 庆帝开口,许庆云方才按照李承宗的吩咐,到路边的馄饨摊舀了一碗馄饨送上马车。 嗯,味道不错。 根本不像老头子说的那么难吃。 馄饨也吃了,李承宗不打算久留,朝前方喊了声儿臣告退,便直接吩咐道:“怀恩,转道去醉仙居。” 醉仙居,画舫。 船舱中,鼎香氤氲,司理理穿着黑色的顺滑纱衣,撩衣坐下,十指轻抚,在琴弦上流水般一抚,一缕琴音袅袅飘出。 试声之后,曲调哀婉自然,仿若平平淡淡的娓娓叙谈,又似潺潺流逝的不羁小溪,虽清缓无奇,却又令人平生出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无限相思情肠。 悠悠琴声至高潮处,曲调一转,婉转奏出春风杨柳之调,融融暖意间略带惆怅追昔,但其中哀伤却已平复,攸宁怡然取而代之。 一曲罢了,李承宗看着司理理装出一副痴痴的模样,笑道:“你是神仙派来的吗?” 司理理一愣,伸出纤纤玉手探了下李承宗的额头,疑惑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额……明明都是同一个问题,听听人家林婉儿的回答,难怪范闲不喜欢你。 瞬间收敛起好似没见过女人的痴傻表情,李承宗撇嘴道:“你真没意思。” 司理理推了他一下,“我是没意思,那你去找有意思的姑娘去。” “生气啦?” “小女子哪敢生殿下的气。” 李承宗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不敢就好。” “你……”司理理气得扭身转到了另一边。 “真生气啦。”李承宗拉过司理理的手,讪讪的笑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今日可是刚禁足完就来看你了。” 司理理回过身,幽幽看了他一眼,“此时才来,你也好意思说刚禁足完就来看我?” “这不是老头子让我跟他去了趟庆庙么。” 司理理一愣:“没听说最近要祭庙啊。” 一般来说,庆庙祭祀都会让礼部先做安排,虽不至于闹得满城皆知,但庆帝出行祭庙,最起码权贵子弟之间是会有风声的。 “老头子是微服,是不是觉得错失了一个刺杀他的好机会。” 司理理摇了摇头,“我又不傻,即便庆帝是微服出巡,身边也有众多护卫,我们这点人无异于羊入虎口罢了,不过他去庆庙做什么?” “去见范闲。” “司南伯养在儋州的那个私生子?” 范闲入京这事在前段时间可谓闹得满城风雨,司理理自然也听说过。 “庆帝去见他干什么?” 李承宗笑道:“好奇,看看他长什么样呗,不过我听你的口气,似乎看不上他啊。” 司理理并未反驳,却也被身边男人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听你的意思,范府的私生子似乎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那可是未来接掌内库财权的人,他今日进京,很快就会搅动京都风云,以后的京都可不会平静了,等着看好戏吧。” 司理理十分诧异,没想到李承宗居然对范闲有这么高的评价。 要知道,整个京都的名门子弟,也没有一个能入李承宗眼的,一个私生子何德何能搅动京都风云。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对这个范府私生子感兴趣了。” “唉~” 李承宗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怕你看上他。” 司理理嫣然一笑:“你不是挺自信吗?” “我当然自信,可我对你不自信啊。” 司理理那叫一个气,狠狠的掐了下身边的臭男人,“我在你眼中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没有没有。” 李承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娘想见你,要不我安排个时间,你们见一面?” 最近一年一直禁足在王府,除了夜间私会司理理就没出过门,不过秦瑜有庆帝给的圣旨和金牌,偶尔也会来王府看望儿子。 结果第一次来王府,秦瑜就发现儿子大晚上没在家里睡觉,坐在房间里等了大半夜,把回府的李承宗吓了一跳,自然也就知道了儿子晚上和司理理私会的事。 于是乎,之后每次来王府,秦瑜都会明里暗里的表示想要见见司理理,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把自己儿子的魂儿都勾走了。 司理理无声叹了口气,没搭这话茬,学李承宗转移话题。 “近来边关庆军调动,庆帝是不是又要对北齐用兵了?” “我不关心朝堂上的事,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消息,你知道的,我们还是聊点能聊的。” “好吧。” 司理理点头:“那就聊聊你能不能别祸害醉仙居了?” “我怎么祸害醉仙居了?”李承宗有点懵。 “现在京都谁不知道你家护卫喜欢青楼女子,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青楼给清倌人赎身娶进家门,这本来也没什么,但不能只盯着醉仙居不放啊。” 司理理忍不住笑道:“你知不知道,最近一年,你家护卫从醉仙居赎走了多少清倌人,快一百人了,这要换作其他青楼早关门了,前些日子凌姑娘还专门来找我说,让我求求你,放过醉仙居吧。” “醉仙居的清倌人质量好,而且我们又不是没给钱。” 李承宗笑了笑,紧接着又有些不满意道:“说起来,你们醉仙居的清倌人是真贵,寻常青楼只要几百两,你们醉仙居竟然要上千两。” “嫌贵,你还让你的护卫来赎人。” “他们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承宗顿了一下,笑道:“何况,贵有贵的道理,你未来相公有钱,不差钱给他们发老婆,我这样的好老板整个天下都少见。” 不得不说,醉仙居的姑娘质量确实好,反正血衣卫赎回去的女子,长相绝对称得上出彩。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江南多美女。 而这些女子都是明经堂为了不让京城醉仙居倒闭,从江南各地青楼调入京都的,基本上每个人的身家来历,王府的人调查过。 好歹也相处了一年,司理理现在对李承宗说的一些陌生词汇也懂,忍不住笑道:“你这样的老板不是少见,是根本就没有,哪有给手下人发老婆的。” “怎么没有,老头子不就给范闲发了个老婆么。” 提到范闲,李承宗突然想到一件事,笑道:“对了,明天有场好戏,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不去。” 司理理摇头道:“我若与你成双入对的出入,以您三殿下的威势,恐怕再也没有京都子弟来我这画舫了,我还怎么打探消息。” “行吧。” 李承宗有些遗憾,站起来道:“我走了。” 司理理一把抓住李承宗的手,一副小女儿姿态仰望着他:“生气了?” “没有,真有事要走,不过我跟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娘提过好多次了。” “嗯,你走吧。” 看着李承宗离开画舫,司理理没忍住长叹了口气。 李承宗对她的心意,她又岂会不知。 只是她虽然出生名门,却是沦落到了风尘,不管再怎么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再怎么洁身自好,终究名声已经坏了。 而李承宗呢,堂堂庆国三皇子,文武双全,才情惊世,她又如何能配得上? 更何况,她这个名门之女是叛逆之后,是北齐派来庆国的暗探。 如果一旦让外人知晓此事,庆帝再怎么恩宠李承宗,也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早在半年前,司理理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就做好了一个打算。 在撤离庆国之时,就给李承宗下药,把自己身子给了这个冤家,此后江湖路远,一别两宽。 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从画舫出来,李承宗直接进了宫。 说来,他也是在说出那句明日有场好戏后才想起,今天宫里其实也有一出好戏。 那就是,李云睿被打。 可惜在太后寝宫等了老半天,眼见天色都快黑了,李云睿也没有来,仔细回忆一下,才记起李云睿好像是晚上来的。 可要真等到天黑,估计老太太就不会让他走了,只为了看李云睿挨打,不去见见母亲,完全不值当,所以只能略带遗憾的回了毓秀宫。 还没有进宫门,就听见麻将碰撞之声。 麻将是禁足在王府,后来武功进展缓慢后弄出来的,怕赌博影响风气也没有外传,只是闲来无事时,和王府的几位大管家玩玩。 去年过年时,秦瑜出宫来王府,正巧遇上他们在打麻将,想着老娘在宫里无聊,就拿了一副给她,没想到今日进宫竟然遇见老娘在打麻将。 进门就看见四个女人在牌桌上搓着麻将,一个少年缩在角落里写着作业,时不时还东张西望一下,一看就是坐不住的主。 看了眼角落里的少年,再看着牌桌子上的四人,准确说是看到其中一位,李承宗先是愣了一下,才行礼笑道:“见过宁姨,林姨、柳姨,你们谁赢了?” 宁才人和柳贵嫔在毓秀宫打麻将,不算意外。 当初送武功秘籍给大哥李承儒之后,宁才人便渐渐地和他娘走得近了,而柳贵嫔更是和他娘自幼熟识,有事没事窜个门。 这位林姨可不一样。 哦,对了,李承宗口中的林姨就是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虽姓林,却和林若甫的林家没关系,她是前朝林大学士的掌上明珠。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林姨可是书痴,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他娘没有任何交集,这俩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对于李承宗这个打小就能吃的孩子,宁才人一直很喜欢,顿时笑道:“你林姨赢了,宗儿今日怎么进宫了?” “我这不是禁足期满,来看看我娘嘛。” 一听这话,宁才人和淑贵妃脸上都闪过一丝羡慕的神色。 一个是儿子远在边关,常年难得一见。 一个是儿子经常进宫,却难得来看望自己。 秦瑜好歹也是高手,自然注意到两人一闪而逝的神情,笑着感慨道:“这儿子啊,经常不见挺想念的,可这经常见到也挺烦,时不时就给你添点堵。” 柳贵嫔觉得在这点上自己最有发言权,当即接过话头:“可不是,李承平这臭小子,天天气我,今儿个又被先生告到了我这里,把我给气的……不行,等会儿回宫我还得抽他一顿解解气。” “娘,您不是打过了吗。” 角落里,传来李承平弱弱的声音。 柳贵嫔蹭的一下站起来,当即就要上演全武行,好在旁边的秦瑜和宁才人给拉住了。 秦瑜:“平儿可是个好孩子,你别总打他,瞧你把孩子给吓得。” 宁才人:“对对对,我们打麻将,打麻将。” 李承宗赶忙附和道:“对,柳姨,您别生气,你们打麻将打麻将,我替你教训他。” “哼,今日看在你三位婶婶和宗儿的面子饶过你,再有下次,小心你的皮。”柳贵嫔也顺势借坡下驴了,作为后妃中最有眼色的女人,此前不过为了宽慰宁才人和淑贵妃。当然,生气也真的,尤其在李承平搭话以后,是真火气上头,想再抽一顿。 四个女人再次开始打麻将,兄弟俩则出了正殿。 看了眼天色,李承宗直接来到小厨房,准备做晚饭。 一边找食材,一边问李承平。 “今日怎么又惹到你娘了?” 李承平揉了揉屁股,闷闷道:“我偷溜出宫了。” 对于读书这个事,李承平确实挺惨的,四五岁的时候就被柳贵嫔送去了太学,要知道作为皇子,在太学可不单单只学寻常权贵学的那些,还有礼俗、举止等等,小到举手投足的姿势,都有专门的讲师和礼官教导,只说在学习方面,皇子可以说是天底下最苦的小孩,几乎没有童年可言。 “偷溜出宫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 李承宗是知道的,对于偷溜出宫这种事,柳贵嫔最多骂两句,毕竟孩子年纪大了,她多少会给儿子一点面子。 “偷偷去了青楼。” 李承宗哦了一声:“赶紧干活。” 才十四五就去逛青楼,还是皇子,挨打也是活该,不值得同情。 李承平一把抱住了李承宗的手臂,可怜巴巴道:“三哥,能不能跟我娘说说,让我去你府上住两天?” “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谢谢三哥!” “赶紧干活。” 有柳贵嫔这位严母,李承平的学业还是不错的,给孩子放两天假也没问题。 兄弟俩一阵忙活,天色完全黑下来时,饭菜总算摆上了桌。 值得一提的是,李承平这小子挺机灵,帮忙洗菜烧火的时候,还特意弄湿了点衣服,偷摸抹了些灰在脸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了多大力似的。 “娘、宁姨、林姨、柳姨,你们等会儿再打呗,吃饭了。” “打完这把再吃,你们饿了就先吃。” 李承宗:“……” 走到牌桌边上转了一圈,再回到老娘身边,李承宗开始支招。 “娘,打二饼。” 淑贵妃:“胡了!” “娘,打三条。” 宁才人:“胡了。” “娘……” “你别娘了,老娘还听你的就是蠢,三筒。” 柳贵嫔:“胡了。” 秦瑜立马瞪向儿子,堂堂大宗师也吓得瑟瑟发抖。 “这可不怪我,是您自己打的。” “不怪你怪谁,你不让老娘打二筒,老娘能打得出三筒。” 秦瑜那叫一个气,可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只好哼声道:“算了,懒得跟你计较,吃饭!” 毓秀宫从不讲究分食而坐,大家都坐在圆桌上。 李承宗手艺不错,菜式也准备的丰富,香味扑鼻。 四个女人挨着,不分主次,李承平坐柳贵嫔身边,刚坐下就下意识就往紧挨着的李承宗身边挪了挪。 秦瑜给三位牌友夹菜,“来,尝尝,这臭小子也就厨艺还算拿得出手。” 宁才人尝了一口,顿时笑道:“我还以为宗儿就能吃,没想到也能做。” “嗯,味道很好,比御厨的厨艺都好。”淑贵妃不愧是书痴,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股慢悠悠的书卷气。 “宗儿行啊,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柳姨今日可要多吃点。” 李承宗谦虚的笑道:“三位姨娘喜欢就好,我还怕不合你们的口味,喜欢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看着桌上五人说说笑笑,李承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当然,走是不可能走的,刚才在小厨房就香的他流口水,现在得赶紧多吃点。 正吃得高兴,一个小宫女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来访。” “他们怎么来了?”李承宗问。 “谁知道,去请进来吧。” 不久,李承乾和李云睿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李承乾是储君,地位只在庆帝之下,即便长辈见到他也得行礼,所以李承乾一进饭厅,桌上几人便站了起来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还礼,没像李承宗一样张口喊姨,而是以各自封号相称。 双方见礼之后,秦瑜直接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来我毓秀宫了?” “三弟禁足一年,久未见面,今日听闻三弟进宫,我来看看三弟,叨扰贤妃娘娘了。” “太子殿下哪里的话,请坐。” 邀请李承乾坐下,秦瑜看向李云睿陡然脸色一变。 “李云睿,你来干什么?” “听闻宗儿入宫,我来看看,记得上次见到宗儿,还是他封王之时,想想也有好几年了。” 李云睿说着,看向和李承乾说笑的李承宗,眼神瞬间一亮,继而又变成了久旱逢甘露的炽热,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在心中油然而生。 好在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收敛了心神,对秦瑜笑道:“不请我坐坐吗,说来,我们也有好多年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秦瑜哼了一声,倒也没赶人。 李云睿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吟吟坐到了李承宗旁边,看着对面的淑贵妃笑道:“宁才人和柳贵嫔素来与秦姐姐交好,我倒是不意外,淑贵妃怎有闲来毓秀宫?” “瞧姑母这话说的,我与二哥关系不错,林姨来我娘这里窜个门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承宗说着,看向李承乾:“太子殿下,我知道你今日的来意,不用特意来试探我,我最后跟你重申一遍,我对皇位没兴趣,老头子也知道,不会有培养我的意思,所以你大可放心,你和二哥斗你们的。” “老头子?” 李云睿一脸懵。 “是陛下,三弟平日里就如此称呼父皇。” 李承乾解释了一句,笑道:“三弟说的什么话,我今日并非来试探,只是单纯一年未见,甚是想念,才特意来此叨扰贤妃娘娘。” 李承宗呵呵一笑:“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娘是我的底线,谁要算计她,别怪我不给面子,老头子来也不好使。” 比起年幼时,李承乾如今城府颇深,心里便是再不喜,也依旧笑容满面:“知道你与二哥关系好,但你也不能如此看哥哥不是?” 李承宗摇头:“错了。” “哪里错了?” “兄弟之间,我跟大哥和小四关系最好,跟你和二哥的关系都差不多。” “好像是如此。” 李承乾哈哈大笑,高兴之余拍了拍李承宗的肩膀,顺势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宫女?” “太子殿下放心,她什么也不知道。” 有李云睿和李承乾这两个不速之客,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虽然还是有说有笑,但总归有些许被束缚住了的感觉。 再加上有李云睿这个女人,也不可避免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就像柳贵嫔说的一样,李云睿心里好像住着另一个她,一直在拼命压抑着,在无声地嘶吼着,虽听不见,却总让人感到心慌,与她站在一处,总觉得心里有一只猛兽,随时会脱笼而出。 于是一顿晚饭,草草结束了。 第四十二章 秦瑜提醒 “你往后能不能安稳,就看你这位三哥,以后和他多来往。” 回宫路上,柳贵嫔和儿子如此嘱咐道。 “娘,我知道,三哥今日还邀请我去他府上住两日,您说我去不去?” “真是你三哥邀请你去的?” “是啊。” 柳贵嫔柳眉倒竖,“你还敢骗老娘,今天不抽你,你就不知道疼。” 李承平拔腿就跑。 到底是亲儿子,柳贵嫔生气归生气,也怕儿子摔了,连忙喊道:“天黑,你小子跑慢点……” 另一边。 李承乾问道:“姑母,你觉得老三有几分可信?” 没有听见回答,李承乾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李云睿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带着痴痴的淡淡笑容,既有少女的清丽,又有成熟少妇的风韵,妩媚的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入其中。 看得李承乾心神荡漾,好一会才收敛起心神,笑道:“姑母在想什么,笑的如此开心?” “没什么。” 李云睿面含微笑,语气轻柔:“太子刚刚问什么?” “我是问姑母,你觉得老三今日的话有几分可信?” “依我看,他确实无心那个位置,只是他有没有心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有没有心推他坐上去。” “今日陛下微服祭庙,谁都没叫,却偏偏叫了老三,还把殿前司统领都调给了他,恐怕……” 后面的话,李承乾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云睿摇头道:“此前我也是有此担心,才让你走一趟毓秀宫,但如今看来倒是不必担心,只要老三一日不入朝,便不会是你的威胁,眼下要紧的还是内库财权。” “侄儿明白。” 李承乾点点头,拱手道:“侄儿现在就回宫想想办法。” “去吧。” 说是回东宫,实际却是去了皇后的寝宫。 对于这位姑母,李承乾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的。 “太子殿下,娘娘已经睡下了,不过娘娘交待,若是殿下来此,让奴婢转告您两句话。” 深知自己母亲的情况,李承乾可不信自己母亲已经睡了,多半是又喝醉了。 可即便知道,他也没在乎,只在乎皇后说的什么话。 “母后交待的什么话?” 抛开长相不谈,皇后对李承乾的评价其实很到位,他是最像庆帝的,无论性格,还是手段,做事方法等等,简直和庆帝如出一辙。 “只要三皇子未调离宗正寺,陛下便不会扶持他,殿下只需交好三皇子便是。” 李承乾沉默,仔细回味了一下这句话,问道:“宗正寺有何特殊之处?” “这便是娘娘让奴婢转告您的第二句话——想知道宗正寺代表什么,等你坐上你父皇的位置自然明白。” 毓秀宫。 众人都走了,淑贵妃却还走,甚至连走的意思都没有。 淑贵妃喝了口茶,看着李承宗认真道:“你二哥这人向来心思深沉,莫要与他交心,小心被他骗了。” 庆余年中坑儿第一名,果真是非淑贵妃莫属啊。 李承宗笑道:“林姨放心,二哥若是敢坑我,我就揍他,他打不过我。” “如此最好。” 淑贵妃点点头,站起来对秦瑜道:“想必你有话与承宗交待,我去书房等你。” 这话说的,李承宗只能说幸好不是卧房。 “娘,您怎么和林姨玩一起了?” “我和她都喜欢看书,玩一起怎么了!” 虽然知道老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自从他入太学之后,就没见老娘拿起过一本书,即便看书也是看武功秘籍。 现在跟我说喜欢看书,闹呢! “您看书,别逗……等等,您不会是因为红楼梦和林姨成书友了吧?” “书友?” 秦瑜一笑:“这称呼取的不错。” 李承宗没猜错,两人确实因红楼梦玩在一起的。 说来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知道了对方喜欢看红楼,就讨论了一下剧情,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已经发展到,只要范若若送来新章节,两人必然会凑在一起彻夜长谈,要么秦瑜去淑贵妃处,要么就是淑贵妃来秦瑜这里。 “想不到,你们俩竟然能玩到一起去。”李承宗感慨道。 在他看来,后宫之中,除了李云睿,最不可能和他娘玩到一起的,便是书痴淑贵妃。 没想到,两人却因红楼梦成了书友。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 秦瑜喝了口茶,挥退了殿内的宫女,然后才问道:“今夜李承乾和李云睿为何会突然登门,你刚禁足完,又闹出乱子了?” “我能闹出什么乱子,就是今天老头子叫我去了趟庆庙,后来又把殿前司的许庆云调给了我,估计是担心老头子准备扶持我,来看看我是什么意思。” “去庆庙做什么?” 秦瑜疑惑道:“还有李承乾说的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去庆庙见范闲,至于那个宫女,原本是李云睿想用来坏范闲名节的,正好我路过把人给救了。” “闲儿入京了?” 看老娘一脸高兴的模样,李承宗嗯了一声:“今日来的,老头子安排他和婉儿在庆庙见面。” “闲儿和他娘长得像不像?”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叶轻眉。” 原本还很高兴的秦瑜顿时脸色一变,板起脸严肃道:“叫叶姨!” 李承宗呵呵一笑,没说话。 “儿子,我跟你说过吧,如果没有你叶姨就没有你,而且你以后能不能安稳,还得看你那个弟弟。” 秦瑜有点忧心,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不希望儿子留在京都,京都的水太深了。 我以后能不能安稳,需要靠范闲? 李承宗整个人都懵了,回神忍不住笑道:“娘,您是不是太小瞧儿子,太高看他了。” “你不懂。” 秦瑜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叶姨当初怀孕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怀的是儿子,虽然当年她只提过几句娘听不懂的试验、数据之类的话,但娘知道闲儿不简单,你以后还需他多照看。” “嗯,他的确不简单,毕竟是能写默出红楼梦的牛人,但您怎么就知道你儿子简单了?” “你是武功又进展了?” 李承宗唯一让秦瑜觉得不简单的,就是武功。 十四岁的八品高手,天下罕见。 如今听儿子这意思,显然突破九品了。 秦瑜先是一愣,然后一喜,最后摇头:“九品确实厉害,但九品还不够无视阴谋诡计,只说陈萍萍,便绝非九品高手能对抗的。” “您确定当年是陈萍萍要杀我?” “彩云是监察院的人,总归和他脱不了干系。”秦瑜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看来只能等到陈萍萍回来再问他了。”李承宗有些失望。 “老娘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能觉得他会告诉你真相?” 秦瑜突然觉得儿子有点傻。 “他不说,我便平了他的监察院,亲手送他上路。” 秦瑜学着儿子的样子,呵呵一笑,“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杀陈萍萍,就凭你手下那几百号人?” 血衣卫嘛,秦瑜也知道,名声是不小,战力也不弱,可监察院也有名声不在血衣卫之下的黑骑。 再加上庆帝对监察院的重视,几百名血衣卫就想扫平监察院,梦里什么都有,做梦吧! “凭我是大宗师够不够?” 秦瑜当即点头道:“够了。” “不是,你儿子现在是大宗师,是天下第六个大宗师,你不意外?” “第六个?天下四大宗师,你这位大宗师不应该是第五个吗?” “五竹不也是大宗师实力。” 秦瑜恍然的哦了一声,“倒是把他忘了,话说,大宗师,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李云睿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具体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我总感觉怪怪的。” 李云睿今夜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李承宗自然知道。 而且他还知道,李云睿一直暗恋着庆帝。 所以,因为自己长得和年轻时的庆帝一模一样,李云睿才会有那种炽热的眼神。 在李云睿眼中,他就是庆帝最完美的替代品,在得不到庆帝的情况,他这个替代品自然会激起李云睿强烈的占有欲。 只是让李承宗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前几年没有,今夜却突然发生了转变? 难道说,因为他以前年纪小,现在长大了? 想不通也懒得想,反正他是李云睿注定得不到的男人。 所以相比李云睿的问题,李承宗更在乎的是,老娘居然对他产生了不信任。 “您不相信我是大宗师?” “废话,你如果是大宗师,我就是大宗师他娘。” 这话没毛病,但怎么怪怪的呢。 累了,毁灭吧! 李承宗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我跟你说李云睿呢,你小子可要防着她一点,这个女人心机颇深,心肠更是狠毒,最好不要和她有任何接触。” “我知道,我一直都防着她呢。” “知道就好。” 秦瑜点点头,又郑重地提醒道:“还有李承乾,别看你林姨说她儿子心思深沉,可在我看来,老二的心思拍马都赶不上李承乾。当然,小的时候,李承乾是不如老二的,那时候的李承乾甚至有点蠢,但随着年纪越长,他的心思也越来越深沉,尤其最近一年多,李承乾经常去见他娘之后,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怎么说呢,就像一条躲在阴暗角落的毒蛇,动辄便要人性命,你小心着他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 “还有范闲,他是你亲弟弟,以后你还得指望他,现在他初入京都,根基不稳,你多照看着一点,有时间安排我和他见一见。” “嗯。”李承宗也懒得反驳了。 “好儿子,真乖。” 秦瑜站起身,想拍拍自己儿子的脑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脑袋,伸出来的手也只好落在儿子背上。 “我去找你林姨看书了,你早点睡。” 第四十三章 不见 翌日,临近午时。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有间酒楼总店门口。 刚刚下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便小跑过来推销红楼。 李承宗摇摇头,一言不发带着小老弟、范无救、赵怀恩进了酒楼。 见到几人进门,陆钧当即离开柜台过来行礼道:“殿下,二皇子在楼上。” 一年前,去冯家报仇的人家,后来都投靠了王府,这些人大部分都去了城外庄子种地,留在京都的人不多,陆钧算一个。 他和范无救一样,都想着科举入仕。 但不同的是,陆钧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打算参加春闱。 多数时候在王府和范无救一起看书,偶尔来酒楼帮帮忙,正好今日也在。 “那我和小四去瞧瞧,混一顿饭,你们自己随便。” 李承宗的宗旨就是,能白嫖绝不花钱。 带着小老弟来到三楼包间外,居然没有人守着,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李承泽正吃着火锅,贴身护卫谢必安抱着剑站在旁边,脸上不复往昔高冷,而是带着惊异。 因为他刚刚只察觉到一人,并未察觉到李承宗的气息,也就是说李承宗比他更厉害。 谢必安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抱拳行礼:“见过三殿下、四殿下。” “谢必安,好久不见。” 李承宗随口打了声招呼,看向光吃火锅的李承泽笑道:“二哥今日怎么有闲来照顾我生意了?” 正在烫菜的李承泽十分热情的招呼李承宗和李承平坐下,笑道:“三弟素来聪慧,猜不到二哥为何来此?” 一听这话,李承宗立马明白了老二的意思。 卧槽,范闲不是去的一石居么,怎么来了我的酒楼? 原本他是想看戏来着,结果昨晚秦瑜把他搞emo了,最近一点都不想看到范闲。 他都特意来了自己的酒楼的吃饭,没想到还能撞上,也是服了。 “看来三弟是想到了。” 看着两个打哑谜的哥哥,李承平有点懵:“二哥、三哥,你们在说什么?” “我和你三哥在说范闲。” “范闲,司南伯养在儋州的私生子?!” 李承平一惊,问道:“这个范闲很厉害吗?我在宫里都听说过他,听说他要和婉儿表姐成婚,接手内库财权,是不是真的?” “厉不厉害不知道,但他要接手内库财权是真的。” 李承泽看向吃吃喝喝的李承宗,意有所指道:“说起来,陛下还真是够信任范家的,把国库交给了范家,现在又指婚范闲和婉儿,准备让其接手内库,陛下这是要把国库和内库都交给范家啊。” 李承宗咽下菜,笑道:“二哥这话其实是想问我老头子为何会那么看重那个私生子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弟,你昨日随陛下去过庆庙,陛下有没有和你谈过此事?” 李承泽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李承宗碗里,继续道:“陛下看重范家我能理解,可范闲只是一个私生子,陛下为什么会把内库交给他呢?我不理解,而且不只是我不理解,恐怕整个朝堂上下都不能理解此事。” 这倒是没错,除了少数几个知道范闲真实身份的人,满朝上下都不能理解庆帝的操作。 一个连祠堂都没资格进的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迎娶郡主,更别说掌控内库财权。 不知其实情,看待这种事情确实很荒谬。 李承宗摇头失笑道:“朝堂上的事,我不关心,懒得问,便是问了,你觉得老头子能告诉我?我昨天也没见到范闲,所以他的事不要来问我,不过二哥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啊。” “自然感兴趣,毕竟是未来表妹夫,要接手内库财权,所以我今日特意来瞧瞧他是个怎样的人。” “二哥、三哥,听你们的意思,范闲今日要来酒楼,我们一起去看看呗。” 正当兄弟三人聊着范闲的时候,范闲也赶到了酒楼外。 “有间酒楼,这名字有意思。” 范若若笑道:“有间酒楼开遍整个京都府,这家是总店,京都最好的酒楼,既然是思辙做东,就这家吧,当是昨日他冒犯哥哥,给哥哥赔罪了。” 范闲一愣,惊讶道:“这还是家连锁酒店!” “何谓连锁酒店?” 范闲张了张嘴,话没出口,看着酒楼的范思辙实在忍不住了,先他一步开口道:“姐,这家是不是太贵了一点?” “你自己要做东的,又没人逼你。” “不是姐,贵一点我其实也可以,但咱们没来过,人家未必会招待,到时候很丢脸的。” “放心,我有贵宾卡。” 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熟悉词汇,让范闲又是一愣:“贵宾卡?” 范若若点头,“有间酒楼的总店,只招待达官显贵和富户豪商,他们一般不接待第一次来的客人,需要有熟客推荐,在酒楼消费到一定银钱的客人,酒楼就会赠送贵宾卡,酒楼里的一切消费都可以打折,而且只有拥有贵宾卡的客人,才能点包间,贵宾卡等级越高,包间也更好,服务自然也好。” “还是等级会员制?” “哥,这等级会员制又是何意?”范若若又问道。 范闲有些激动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有间酒楼的东家是谁?” “我朝三皇子殿下。” 停好马车的滕梓荆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敬重之意。 “还真是这位三殿下。” 范闲笑了。 昨夜他和范建聊朝局,聊他为什么要娶林婉儿接手内库,范建就特意提过李承宗。 从范建提及的一些事,他其实便猜测三殿下可能跟他一样。 穿越者! 今日又听到有间酒楼的规矩,心中便知道酒楼应该是三皇子所有。 可以说他现在已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三皇子就是穿越者,只等见面确定了。 “走,进去瞧瞧。” 就在这时,卖书的妇人跑了过来。 “书要么?” “这贩书的买卖也是三殿下的?” 范若若摇头:“未曾听闻。” 范闲点点头,这才和卖书大姐交流起来。 然后,他便让范若若她们先上去,自己去找做贩书买卖的人去了。 “范少爷,里边请。” “你认识我?”范思辙有点懵。 “当初家主开府,见过范少爷一面。” 称呼家主,那就是王府的家臣了。 要知道,在某些场合中,当家主不在时,家臣可是能代表其出面的,论地位比他这个司南伯嫡子只高不低。 范思辙的态度立马客气了许多:“见过掌柜的,我姐有贵宾卡,我们能不能要个包间?” “范小姐的贵宾卡应该老夫人给的吧,可以直接上顶楼。” “不用,我们在二楼就好。” 范若若摇头,想到这些人不认识范闲,怕范闲被拦在门外,又补充道:“对了,等会儿我哥会来,到时还烦请告诉我一声。” “范大少爷尊容在下已记住了,不会阻拦,三位楼上请!” 范若若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跟随小二上了楼。 点菜的时候,范思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脸色都变了。 太贵了,他承受不住啊。 准备张嘴劝少点些,又猛然想起他姐有顶级贵宾卡,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直接来到临街走廊,凭栏而立看起街面上卖书买书的情况来。 等到酒菜上齐,三人又等了一会儿,范闲才拿着王启年遗留下的一本红楼走进酒楼。 “你们东家在吗?” “在的。” “我想见他。” “这……范大少爷稍后,我去问问。” “麻烦了。” 范闲上二楼,来到临街的包间,张口就让滕梓荆猜贩书的人是谁。 自然免不得一番闲谈,等到酒楼掌柜下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范思辙在说“贯口”。 “你看这书,品相极其一般,印刷制版加在一块儿也就三钱二分不到,不算人工,每卖一本书,咱们就能净赚七两六钱八分,刚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卖出了八九本,若是铺开人手,一天至少能卖上百本。” “唉,我说……” 范闲开口,范思辙却理都没理,继续贯口:“一百本书,咱们就能赚七百六十八两,控制好时间,十五天出一卷,那就是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两啊,到时候除去人工铺面,就按三分算吧,那咱们也能拿八千零六十四两的纯利啊,到时候你出它个十二卷,那就是九万六千七百六十八两。” “……” 待范思辙说出那句很简单之后,酒楼掌柜才敲了敲敞开的房门,由衷佩服道:“范少爷不愧是司南伯之子,在筹算一道上,当今天下恐怕无人能及。” “掌柜谬赞了。” “真心佩服。” 掌柜摇摇头,朝范闲拱手行礼道:“范大少爷,我家家主说不想见你。” “不见?” 范闲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范闲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先前好像有些想当然了。 他猜测这位三皇子是穿越者,可三皇子不知道他也是穿越者,所以这位三皇子不愿意见他实在太正常不过。 毕竟人家是皇子,他只是一个伯爵的私生子,身份地位悬殊太大,若是人人求见都见一面,那这位三皇子岂不是得忙死。 想到其中关键,范闲直接道:“掌柜稍等,劳烦掌柜再跑一趟,就说红楼梦是我写的,我相信他愿意见我一面。” “哥,三殿下知道红楼是你写的。” “嗯?” 范闲扭头看向妹妹,满脸疑惑:“他知道?” 范若若嗯了一声:“知道红楼出自你手的人不多,但三殿下生母秦贤妃喜欢看红楼,前两年时常召我入宫,我便说了红楼是你写的,当时三殿下虽不在,但后来从秦贤妃的一些话中,我肯定三殿下是知晓的。” “他既然知道红楼出自我的手,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范闲像是在问其他人,又像是在自问,最后喃喃道:“难道,我猜错了?” “范大少爷可还有事,若无事,我便下去了。” 范闲回神,拱手道:“劳烦掌柜了,你去忙吧。” 等到掌柜的一走,范闲又问道:“若若,你见过这位三殿下吗?” 范若若摇头:“没见过,这位三殿下很少露面,从不参加名门子弟的聚会,倒是和哥你有点像,不过前几年开府时,邀请了范思辙,范思辙见过。” 范闲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完全没有要问范思辙的意思。 这让原本等着他询问,好好显摆一下的范思辙当场就生气了。 “不是,范闲,你什么意思?” 范闲没功夫搭理他,因为这时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他直接跑去瞧热闹了。 结果这一瞧,竟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第四十四章 不去 楼上,包间里。 李承泽喝了口酒,淡淡的笑道:“三弟,人家都求到了你门上,你就不见见?” “我最近不想见到他。” 作为肉食主义者,李承宗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筷子牛肉放进了滚滚汤锅里,七上八下,风味最佳。 “二哥既然对他感兴趣,不妨直接下楼,他们就在二楼。” 李承泽摇摇头,缓缓道:“我啊,还想再等等,再看看。” 看李承泽似乎意有所指的模样,李承平有点懵,总感觉自己和哥哥们比起来有点蠢,经常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干脆直接问道:“三哥,二哥他要等什么看什么?” “你二哥啊,他在等太子动手,看能不能拉拢范闲,如果不能……” 李承宗没有说下去,毕竟小老弟还是孩子,知道太多血腥也不好,小孩子还是天真些好。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对范闲下手?” 摆在明面上的事还问,这孩子政治嗅觉真低,李承宗也懒得给他解释,没好气道:“回去问你娘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喧闹,原本还想问如果不能会怎样的李承平,直接跑到了外边走廊看热闹。 李承泽倒了杯酒,好奇道:“如果不能拉拢范闲,三弟想说我会怎么做?” “杀了他呗。” 别人不知道,李承宗可是知道。 李云睿表面上支持太子,暗地里却在支持老二,和老二一起走私北齐,所以老二比太子更想守住内库财权。 如果范闲不接受拉拢,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李承泽肯定要找机会杀了范闲。 “三弟说笑了。” “那二哥就权当笑话听吧。” 李承泽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口气,略带试探性的说道:“看来三弟是知道啊。” “不反驳了?” “内库财权,也就你会不想要,以三弟的聪慧,想来已经猜到长公主既在支持太子也在暗中支持我,虽然我清楚长公主支持我和太子其实都是为了她自己,但有支持总好过没有对吧,所以我不能容忍不受拉拢的人接手内库财权,只是我很好奇三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算是挑明了一半,更重要走私并没有说。 李承宗不意外,更不在乎,笑道:“二哥听说过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倒是不曾听闻过,三弟请细说。” “李云睿手中的内库财权就是鸡蛋,你、太子就是篮子,现在你和太子谁都有可能坐上老头子的位置,万一最后太子输了,她可不就完全得罪你,鸡飞蛋打了吗。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两边都支持,反正你们不管谁上位,她都能混个从龙之功,明面上支持太子只是太子占据大义而已,这又不是很难猜。” 这叫不难猜? 好吧,听分析,似乎的确不难猜。 可是真要这么容易,满朝上下又岂会没多少人知晓。 李承泽愕然,“三弟果然聪慧,幸好三弟心思不在朝堂,否则二哥我肯定不争那个位置。” 这话听听就好,谁信谁傻子。 作为皇子,还是参政多年的皇子,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又岂会轻易放弃。 “昨晚太子来试探,你今天又试探,你们还真不愧是对手。” 李承宗摇摇头:“我也最后跟你重申一遍,我对皇位没兴趣,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会偏帮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你们争你们的,我看戏就好。” “那三弟就好好看戏,看二哥如何斗倒太子。” 李承泽自信一笑,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后坐上了那个位置,绝不会亏待三弟。” 额……有没有可能你和太子都输了? 算了,看在孩子这么有自信的份上的,就不打击他的信心了。 李承宗如此想着,随口笑道:“二哥有心就好。” 话音刚落,李承平兴奋的喊声从外面走廊响了起来。 “二哥、三哥,快来看啊,要打起来了。” “去看看?”李承泽问。 李承宗点点头,三人走出包间,朝外面走廊的位置而去。 低头一看,就看见郭家的护卫正准备打范思辙。 再看一脸兴奋看好戏的小老弟,李承宗有点出神:“不是,小四,范思辙不是你表哥吗,你表哥眼看就要挨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对哦。”李承平恍然,就要往楼下冲去。 李承宗一把抓住他,笑道:“行了,没事,范闲不会看着便宜弟弟挨打的,好好看戏,别吵。” “没想到是郭保坤,没意思。” 老二看着下面的场景有点郁闷,他虽然一直派人盯着范闲的踪迹,但没有接触过,不了解其脾性,也就没准备那么快动手。 想让太子先探探范闲的底,到时候再考虑怎么出手拉拢或者对付范闲,却没想到派了个郭保坤来找范闲的麻烦,这能探出范闲的底么? 李承宗能猜到一点老二的心思,摇头笑道:“未必哦。” “嗯?” 就在李承泽疑惑之际,范闲出手了,让他顿时目光一凝。 “殿下,这范闲武功不弱。” “看得出来几品吗?” 谢必安摇头:“郭家的护院太弱,探不出范闲的深浅。” “八品,虽是初入八品,但他的真气很霸道,战力并不弱,至少谢必安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他。” 好歹也是九品剑手,谢必安也有自己的傲气,有些不服气道:“三殿下确实厉害,我不是三殿下的对手,但拿下范闲绝非难事。” 范闲初入京都的实力,虽然打个八品的程巨树差点被杀,可那是因为他先被暗算,以及没想过丢下滕梓荆逃跑,跟八品横练高手的陈巨树死磕。 如果逃跑,不可能那么惨。 毕竟范闲的武功身法是五竹教的,论逃跑的功夫,天下少有人能比得上他的。 九品的谢必安打八品的范闲,自然能赢,却也绝对不轻松。 李承宗呵呵一笑:“要不你下去试试?” 谢必安沉默。 他也知道李承泽不可能让他下去试试,只能无奈放弃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听到两人对话的李承泽,心中却是一惊,震惊李承宗实力的同时,也把范闲的危险程度提高了好几个等级,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笑道:“看来京都传言没错,三弟真是九品高手,还是九品高手中的高手。” “还行,比谢必安厉害,所以二哥你别想算计我,否则我真揍你。” 李承泽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如果二哥算计你,二哥任你打。” “二哥,你的人来了。” 李承泽朝下方瞥了一眼,笑道:“弘成只是与我交好,可不是我的人。” 李承宗不置可否,继续看戏。 看着李弘成出场,再看范闲毫无敬畏的抱着李弘成低语,李承宗心头顿生不喜。 察觉到自己的心态,他不禁愣了一下。 不对劲啊,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这是要朝反派进化?! 不对,不对,范闲才是对的,他才符合现代人的行为,我是现代人,现代人…… 默念了几遍,再看范闲,果然顺眼了许多。 随着李弘成邀请大家参加诗会,下方闹剧也散了。 “没戏看了,吃饭。” 李承宗率先离开走廊,小老弟紧随其后。 原本靠后的李承泽反倒往外走了走,朝下方的李弘成使了个眼色,才带着谢必安走进包间。 没一会儿功夫,李弘成便敲响包间大门走了进来。 “没想到三哥和四弟也在。” 李弘成打了声招呼,笑问道:“明日诗会,三哥要不要去瞧瞧?” “不去,我最近不想见到范闲。” “哦,为何?” 李弘成不意外李承宗不参加诗会,但他意外李承宗会竟会范闲不参加诗会。 “我瞧着那范闲挺有率真之气,还以为三哥会对他感观不错。” “还行,但我不想见他。” 想想老娘说自己以后要靠范闲照拂,李承宗就来火。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怼范闲一顿,到时候老娘知道肯定得说他,还是心情好点后再见见。 “二哥呢?” “三弟不去,我去,这范闲挺有意思,不一般。” “行,明日我来安排,说来京都诸子,能得您这么一句赞的可不多见,想来范闲确有过人之处,可惜我没看出来。” 李弘成自顾自的笑了笑,坐到了李承平旁边。 “不是,堂哥,你怎么不问问我?” 李承平感觉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凭什么只问两个哥哥不问他。 “你要去?” “我不去,诗会太无聊了。” “那不就得了,知道你不会去,我还问你做什么。” 李承平:“……” 兄弟四人也是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饭还在酒楼玩了会才散去。 分别时,李承宗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二哥,你弟妹对范闲挺好奇的,想见见他,到时候安排一下。” “弟妹?” 李承泽一脸迷糊的问道:“我哪来的弟妹?” 问完之后,又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司理理姑娘,不过怎么就弟妹了,她可配不上你。” “我喜欢就配得上。” 李弘成笑道:“看来三哥还真是对司理理姑娘一见钟情啊。” 李承宗摇摇头:“有句话叫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一开始也是见色起意,只想睡她不负责,就是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说到娶她了。” 李承泽愣了愣,憋笑道:“看来你还真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只不过父皇恐怕不会同意。” “老头子不反对。” “什么?!” 李承泽惊呼,随后羡慕道:“这都不反对,果然兄弟之中,父皇对你最是恩宠,只是你这事它不好办啊。” “怎么,要加钱?”李承宗顺口打趣道。 “加什么钱?” 有时候别人不懂自己说的梗,也挺没意思的。 “没什么,你就说怎么难办?” “范闲有婚约在身,想来不会去青楼坏了自己名声,而且这也不合适,传出去对司理理姑娘名声不好。” “二哥找机会安排便是,我既然解除了禁足,自然不会让她再因男人而声名受损。” 说起来,司理理当初趁他练武,私自找李弘成,随后引起京都轰动一事,其实让李承宗很不高兴,只是想到司理理的处境,又不知该怎么发火。 一来,司理理是北齐暗探,庆国需要她传递假消息去北齐。 再则,司理理的弟弟在北齐当人质,她自己身边也有人监视,根本不敢有异动。 一旦司理理有异动,李承宗倒是能护住她,却无法护住远在北齐的小舅子。 所以李承宗才一直忍着没把她接回王府,也尽量体谅她的难处,等着她北齐暗探的身份爆出来。 第四十五章 诗会 京都的夜晚,总有些人睡不着。 比如:范闲。 下午去过一趟监察院,得到了一些消息的范闲,为了调查自己被刺杀一事,他跟滕梓荆带着范若若连夜出了门,去京都情报铺子买消息。 购买情报的过程相当顺利,不但买到了想要的消息,还非常详细。 可惜过程太顺利了,顺利到让范闲起了疑心。 返回铺子看了一眼,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铺子已是人去楼空。 范闲心中警惕,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买来的情报。 虽说情报中表明是太子想要杀他,可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可惜范若若和滕梓荆在这方面都帮不了他,三人只得无奈返回了范府。 月落日升。 京都迎来了新的一天。 靖王府诗会与太子召开的诗会,是京都里最热闹的两个社交场合。 每月一次,风雨无阻,不知多少寒门子弟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想借一诗一词名动天下,求个晋身的阶梯。 当今太子好文,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而靖王世子终究比不得太子权势,所以有着明确目的之人,自然更愿意去太子那边。 不过如果能得到靖王世子一声称赞,也是大涨名声的好办法,何况最近太子似乎不再办诗会,所以今日诗会来得人尤其多,其中不乏爱凑热闹的世家小姐。 为了寻找自己的鸡腿姑娘,范闲自然答应了参加这次诗会,而为了打压范闲的名声,太子也派了郭保坤和京都有名的才子贺宗维前来。 只是太子怎么也没想到,一首《登高》比之前些年李承宗的那首《凤求凰》也不遑多让,直接让范闲传出才子之名,闪耀了整个京都。 靖王府后院,凉亭。 李承泽看着随范闲进入凉亭的谢必安笑道:“怎么样,现在可服气了?” 就在刚刚,谢必安和范闲交了下手,便是李承泽也能看出来,谢必安一时半会儿拿不下范闲。 “确实要费一番手脚,但也能杀!” 或许是因为李承宗的关系,凉亭中没有电视剧里的剑拔弩张,李承泽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坐!” “你谁啊?” “既然范公子猜不到,那就不用聊了,请吧!” 范闲想了想,坐了下来,“不知二皇子要找我聊什么?” “诗写的极好,一出我便想见见你。” “我可不想见你,我要知道殿下在这儿,我一定不往这儿走。” “为什么?” “太子知道我今天在这儿见过殿下,他一定会觉得我已经投靠了殿下,往后日子,我怕是不会好过了。” 李承泽一笑:“聪明,不仅有文人才气,还有处世的精明,难得,也难怪父皇要把内库财权交给你。” “味道不错。”范闲拿起桌上的葡萄扔进嘴里尝了尝,随即话锋一转:“如果我说我不想要内库财权,殿下信吗?” “你觉得我信不信?” “殿下认不认识一个喜欢吃鸡腿的姑娘?” 李承泽伸出去拿葡萄的手一顿,完全跟不上范闲的节奏。 “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范闲再问。 李承泽一愣,想了想范闲的前言后语,开口笑道:“昨日有人跟我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但我还是相信一见钟情的,毕竟在我看来,跟我说这话的人就是一见钟情,所以你这是对你口中那位喜欢吃鸡腿的姑娘一见钟情了,不愿与婉儿成婚?” “殿下口中那人不会是从三皇子吧?” 范闲有些激动,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看你这样子,似乎对我三弟很感兴趣。” “是挺感兴趣的,不知殿下可否带我去见见那位三殿下。” 想到昨日李承宗请自己办的事,李承泽顿时计上心头,笑道:“他最近不见客,不过你若真想见他,可以去流晶河醉仙居司理理姑娘的画舫,或许能见到他。” 瞬间,范闲也是计上心头。 本来他就因为鸡腿姑娘的事想退婚,现在去青楼不仅能见到老乡,还能自毁名声,两全其美啊。 “多谢殿下告知,闲来无聊,我给殿下说说我和鸡腿姑娘的故事?” 李承泽点点头,扔了一颗葡萄进嘴里,笑道:“好,你说,我听。” 范闲没提庆庙,只说此前在庙里香案下遇见了他的鸡腿姑娘。 再加上,李承泽也不知道林婉儿昨天去过庆庙,自然想不到鸡腿姑娘就是林婉儿。 说完自己和鸡腿姑娘的故事,范闲问道:“殿下可听明白了?” 李承泽点点头:“昨日之前,我或许听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你想娶你的鸡腿姑娘。” “不错。” “父皇和司南伯要你娶婉儿,他们……” 话没说完,范闲打断道:“这婚事我不答应,谁也别想逼我,既然我要解除婚约,自然也不会接手内库。” “父皇钦定的婚约,你要怎么解除?” “殿下拭目以待。” 李承泽轻哼了一声,面露不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虽然对于范闲不想接手内库一事,心里是挺高兴的,但他并不认为范闲能退掉婚约。 真不是他瞧不起范闲,且不说范闲只是司南伯的私生子,就算他是父皇的私生子又能怎样? 大闹一场? 不是所有人都有他三弟的待遇,一旦闹得太出格,范闲必死! 李承泽站起身,拿起案几的红楼,穿上鞋子拍了拍范闲的肩膀:“范闲,我等着,看你闹京都!” 李承泽带着谢必安走了,又没有完全走。 毕竟来了靖王府,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下靖王和靖王妃。 而范闲也在离开凉亭后不久,便遇上了他的鸡腿姑娘,或许是太高兴的缘故,就把原本准备邀请李弘成一起画舫找老乡的事给忘了。 一路傻笑回到范府,正巧遇上王启年送来滕梓荆妻小的卷宗,还偏不巧被滕梓荆给发现了卷宗。 两人交手一番,滕梓荆气冲冲去报仇了。 范闲虽决定帮忙,却也没有冲动的跟着一起离开。 从范若若口中打听了一番郭保坤的情况,得知今晚可以在流晶河找到郭保坤,范闲便想到了一个一箭三雕的计划。 既能见老乡和自毁名声,又能洗脱自己和滕梓荆今夜对郭保坤下手的嫌疑。 于是,刚刚吃过饭的李弘成便收到了范闲派人送来的请帖。 在送李承泽离开王府的路上,看过请帖的李弘成有些疑惑道:“之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范闲对什么鸡腿姑娘一见钟情了吗?” “怎么了?” “吃完饭聊天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是范府送来的请帖。” “说什么?” “说范闲初来京都,听闻流晶河畔艳名,今晚约我同游,要与我饮酒谈心,他不是都跟人一见钟情了,怎么还寻花问柳上了?” “有意思。” 李承泽一笑,肯定道:“他这是想自污名声,让林相和长公主主动去求陛下解除婚约,而且他还是定在了司理理姑娘的画舫,对吧。” “你怎么知道?” “今日我告诉他要找三弟,就去司理理姑娘的画舫,我估计他可能想和三弟闹一闹。” “你是说他想借三哥的势?” 李承泽点点头:“京都权贵谁不知道三弟最受陛下恩宠,如果他和三弟闹起来,三弟要反对这门婚事,恐怕比林相和长公主有用的多。退一步说,即便三弟不反对,但只要范闲和三弟结了仇,林相和长公主恐怕得使出十二分力气来反对这门婚事,还有司南伯,他还敢让范闲和婉儿成婚接手内库吗?范闲这人真是聪明,我现在还真有点喜欢他了。” “是聪明。” 李弘成赞同的点了点,随即又嗤笑道:“却是有些太聪明了,三哥行事素来无所顾忌,动辄要人性命,范闲就不怕把自己小命给玩丢了?” 李承泽摇头笑道:“他不是太聪明,而是真聪明。” “此话何意?” “我刚刚说的只是范闲和三弟交恶的情况,但范闲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和三弟交好,求三弟帮忙退掉婚事,所以我才说他聪明,一方面自污名声,另一方面又直接抓住了三弟这个重点,无论交好还是交恶,他都有得选。” “这些事要不要告诉三哥一声?” 李弘成看似在征求李承泽的意见,实际心中已经决定把这些事告诉李承宗。 “随便,不过我能想到的,三弟自然也能想到。” 李承泽笑了笑,看向定王府方向,缓缓说道:“他啊,可远比你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第四十六章 与范闲的正式见面 春光融融,阳光温柔,扬扬洒洒的春风可劲儿地往人衣服里钻,暮春之风,自然没有什么春寒料峭的力道,像无形的小手般轻轻拂过,十分舒服。 午后,飘飘杨柳下。 听过李弘成传来的消息,李承宗摆了摆手,继续和赵怀恩下棋,旁边的陆钧和范无救看了一阵,觉着无聊,便自顾自谈论起了经义,有点催人眠,再加上小风这么一吹,小太阳这么一晒,脑袋渐渐昏沉,索性也不下棋了,直接昏昏然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申时末,带着在外面疯玩了大半天的小老弟,以及赵怀恩几人直接往流晶河而去 临近傍晚的流晶河,大概是最热闹的时候,除了来此耍乐的才子豪商名门子弟,还有沿街叫卖的货郎,行人车马,青衣小轿,贩夫走卒形形色色。 小老弟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一路叽叽喳喳,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时不时还来上一句:“三哥,你快看那姑娘,没穿衣服,肩好白啊。” 李承宗就奇了怪了,话说你不是因为偷摸去青楼才被揍了一顿么,怎么搞得跟没见过似的。 “三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看着李承宗越来越快的脚步,李承平赶忙小跑起来,再也无心他顾。 来到湖岸边,李承宗提起小老弟,几人直接飞身上了船。 船身微晃,在场除了小老弟之外,最少都是八品上的高手,瞬间便听见画舫中传来的刀剑出鞘之声。 “家主。”赵怀恩警惕的喊了一声。 李承宗摇摇头,带着小老弟和护卫直接走了进去。 “见过三殿下。” 司理理施施然行礼,看了眼几人中的少年,问道:“这位是?” “你就是名动京都的司理理?” 李承平一眨不眨的盯着司理理,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欣赏美人的韵味。 李承宗直接一巴掌扇在小老弟后脑勺上。 “叫嫂子。” 李承平抬头看了眼三哥,愣了愣,随后恭敬地行礼道:“小弟李承平见过三嫂。” 都不用李承宗提醒,赵怀恩便带着其他人随即行礼。 “我等见过主母。” 饶是司理理是京都第一花魁,迎来送往,能言善道,交际手段不俗,面对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俏脸若桃花的看着李承宗。 “好了,你们免礼吧,带小四出去耍耍,等会儿送他回府。” 李承宗说着,拍了下小老弟,提醒道:“这流晶河畔可不安全,不要乱跑,否则以后别想我再带你出来玩。” “放心吧,三哥,我保证听话。” 李承平一笑,“三嫂,那我先出去玩了。” 司理理脸泛红晕点了点头:“四殿下自去便可。” 等到小老弟和赵怀恩他们一走,司理理幽幽一叹,心中欢喜又有些幽怨。 这冤家如此这般,让她该如何舍得,又怎能舍得。 “你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 司理理摇头,转移话题道:“四殿下年幼,你怎么带他来这烟花之地,真是一点也没个当哥哥的样。” “他前儿个自己偷跑去青楼,挨了顿打,我现在满足他心愿,还不是好哥哥?而且我这次带他来好好看看,等看过之后觉得没意思,就不会偷跑来了,免得他又挨打。” 正聊着,一个侍女走了进来。 “姑娘,靖王世子送来一首范闲范公子做的诗,说是范公子想一睹姑娘的风采,您见不见?” 侍女问的是司理理,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李承宗,眼神中明显透着恭敬征询的意味。 司理理看向李承宗,却见李承宗看着躬身的侍女,轻咳了一声。 李承宗回神:“你不是对他感兴趣吗,见见吧。” 司理理点头,吩咐道:“设酒席,邀范闲公子过来一叙。” 侍女领命下去,李承宗当即问道:“她看着眼生,刚来的?” “她是随我一同来的京都,只是你此前没见过。” 看来这位就是老头子安排北齐暗探中的人。 谍中谍啊。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李承宗摇头,拿起了桌上诗文瞥了一眼,递给了司理理。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艰难苦恨繁霜病,潦倒新停浊酒杯。” 司理理缓缓念出诗句,心神震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笑道:“想不到,这位范家私生子竟有如此才学!” 诗词的力量,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即便不会写诗的人,不懂平仄规律,读到传世名作,仍旧会不受控制的感觉头发发麻。 就像上辈子李承宗读书时,经常被语文课本上的一首首传世名作所震撼一样,更别说司理理本就懂一些诗词歌赋,自然大受震撼。 “这首诗,说是千古传世名作不过分。” 华夏几千历史中,这首登高,可是七言里数一数二的,但这首诗的意境,又岂是一个十八九的少年能写出来的,所以李承宗就不评价范闲的才学了。 “难怪你说他能搅动京都风云,单凭这首诗,他恐怕已传出才子之名,只是我很好奇,他不是和晨郡主有婚约吗,怎么来流晶河寻花问柳了,还特意来我的画舫。” 想到李弘成送来的消息,李承宗笑道:“他想退婚,老二猜测他想利用我,所以才选择你的画舫,不过老二有一点没猜到,范闲其实是想确认我是不是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惜范闲猜错了。” 司理理听迷糊了。 “听你的意思,你和范家的私生子有关系?” “有,关系匪浅,但暂时不能告诉你。” 就在李承宗和司理理谈论范闲的时候,范闲也和李弘成进了醉仙居。 从未见识过青楼的范闲,听着李弘成介绍着醉仙居里的花活儿,直接被醉仙居的各种花样给惊呆了。 当然,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来逛青楼,而是打听郭保坤的情况。 所以闲逛的同时,范闲不着痕迹的打探了一下消息,确认了郭保坤今晚就在醉仙居。 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画舫那边传来消息。 如果能见一面,最好。 如果不能见,范闲也准备挑一个醉仙居的姑娘,给自己做人证。 就在范闲思考着,如果司理理不见他,该选醉仙居里的哪位姑娘时,一个侍女找到他和李弘成。 “奴婢拜见世子殿下,范公子。” “你是?” “她是司理理姑娘的侍女,看来范兄今夜能得偿所愿了。” 李弘成一笑,问道:“三殿下可在画舫上?” “三殿下在的。” “他没叫我?” “画舫上的事,三殿下从不插手,司理理姑娘没请世子殿下。” 李弘成有些遗憾。 今晚不能看好戏了。 “既如此,范兄,你且随她去,我去找我的快乐了。” 范闲一笑:“那世子殿下,我先告辞了。” “范公子,请随我来。” 在侍女带领下,范闲很快就登上了画舫,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小女子司理理,见过范公子。” 司理理自然长得极美,在范闲眼中,也就比他的鸡腿姑娘差一点。 他也很惊叹,但也只看了一两眼,拱了拱手还礼,便直接看向了李承宗。 眼神很复杂,有好奇,有惊讶等等,却没有那种来自身份差距的小心怯弱,更谈不上有任何对皇权的敬畏。 范闲就那么看着,也不说话,好似李承宗才是一个绝世美人,完全无视了司理理。 李承宗知道电视剧里的范闲是个好人,所以他原本对范闲挺有好感的,可惜秦瑜几句话把他整emo了,现在看范闲还是有点不爽。 “看什么,有话就说。” 范闲直接道:“红楼是我写的。” “呸,你是真不要脸。” 范闲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司理理一脸懵,被骂还这么高兴,难道这范家私生子有受虐倾向? 就在司理理疑惑之际,范闲直接上前坐到李承宗身边,提议道:“喝一杯?” 李承宗一愣,脑海中瞬间浮现起电视剧里的剧情。 我擦,这货不会是下药了吧,没发现啊? 心里如此想着,李承宗也没有拒绝,毕竟他已经是大宗师,费介都不可能迷晕他,范闲自然也不可能。 “那就喝一杯。” 范闲主动倒酒,一切都正常,但就在给司理理倒酒时,李承宗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他并未阻止,他毕竟们之间的秘密,实在不方便第三个人知道。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范闲不愧是用毒宗师费介的徒弟,配置的迷药效果极佳。 刚刚放下酒杯,司理理便感觉一阵眩晕。 眼见就要往后倒去,李承宗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范闲,你什么意思?” 李承宗抱着司理理,装作一脸愤怒的模样。 范闲满脸歉意,讪讪的笑道:“我们之间的事,不好第三个人知道,只能请司理理姑娘睡一会,等会儿我给你赔罪。” “哼,我先送她去后面的舱室。” 李承宗冷哼一声,抱着司理理去了后舱室。 作为北齐暗探,对于迷药之类的东西自然是训练过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药性,所以司理理很快便悠悠转醒过来。 随后,一群携带刀剑的男女悄然进了后舱室。 “范闲给我下药了,他有秘密和李承宗谈。” “要不要去盯着?” “李承宗是九品上的高手,一靠近就能被他发现,你是想让我们暴露吗?” 司理理瞪了眼开口之人,摆摆手:“你们先下去,等会儿我问问李承宗,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众人退下,司理理才一把抓过枕头,气呼呼道:“臭男人,范闲给老娘下药都不管,臭男人,臭男人……” 一边骂,一边小拳拳捶枕头,把枕头当成李承宗一通发泄。 过了好一会,才平缓心情。 眼神中充满好奇地望着关上的舱室房门,司理理喃喃自语道:“连我都不能听,范闲他到底要说什么?” 第四十七章 一诺千金 画舫前舱。 看着李承宗从后舱返回,范闲的表情既惶恐又欣喜,眼神变幻不定,就好像心也有乱了一样。 “你真的也是穿越者?” 这个也字用的有意思。 李承宗心中一笑,表面上依旧带着些许怒气:“怎么,你不信,要不要来个暗号?” 出乎意料的是,范闲竟真点了点头,煞有其事说了一句暗号。 “天王盖地虎。” 李承宗坐到位置上,白眼一翻:“接头暗号不应该是,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吗?” “嗯?” 范闲一愣,给李承宗倒了杯酒,疑惑道:“有这种说法?” “小说里都这么写。” “那你年纪肯定比我小,我们那会儿都是天王盖地虎,你应该管我叫哥。” 李承宗呵呵一笑:“我是你大爷!” 范闲笑了。 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神情十分复杂,就像是迷途的人找到了家乡亲人,也像是流浪很久的居无定所之人找到了居所。 最后热泪盈眶,几乎都快流下来了。 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二十年,他有亲人,也有朋友,更是结识了滕梓荆这个知己,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在没有遇见李承宗之前,他心中其实有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悲怆。 闲来无事抄录红楼,说是娱乐消遣,但其中又何尝没有寻找同伴的希冀呢?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范闲却又不知该如何倾诉。 “卧槽,你不会是想哭吧,别以为你哭了,你一来就迷晕我老婆的事就算了。” 一听这话,范闲心中的思绪冲淡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住,要不等我娶老婆后,也让你迷晕一回?” 李承宗一脸怪异的瞅着他,看得范闲一脸迷糊。 “怎么了?” 李承宗没好气道:“婉儿是我表妹!” “我不会娶她。” “你确定?”李承宗忍不住笑道。 “确定。” 范闲果断坚定的点了点头,笑道:“我有喜欢的姑娘,就我进京的那天,我在庆庙偏殿,我在桌案前,她在桌案底,在我掀开桌布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恋爱了,我这辈子认定她了。对了,当时她手里拿着一个鸡腿,今天我在靖王府上也遇见她偷吃鸡腿,你从小在京都,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李承宗笑道。 他自然知道范闲口中的鸡腿姑娘是谁,可要跟范闲说了,那就没意思了。 “我问你呢,你问我?” “我又不知道你说的拿鸡腿的姑娘是谁,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不过我知道一件事,就是那个拿鸡腿的姑娘一定长得挺漂亮。” “不是挺漂亮,是特别漂亮,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 范闲嘿嘿傻乐,随即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长得漂亮?” “如果长得不漂亮,你能对她一见钟情?” 李承宗满脸笑意的调侃道:“不过你那是一见钟情么,分明是见色起意。” 坦白说,李承宗觉得范闲有点没见识,反正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把林婉儿跟仙女联系在一起。 在他看来,林婉儿别说仙女,她甚至没有电视剧中的女演员漂亮。 当然,李承宗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毕竟他和林婉儿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见过太多次,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就跟别人觉得你姐姐妹妹长得很漂亮,但你却觉得你姐妹长得很一般是一个道理。 范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痴痴的笑道:“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反正我只会娶我的鸡腿姑娘。” “所以你才来京都,就来逛青楼,自污名声,想让林若甫和李云睿主动退婚?” “算是一方面吧。” 范闲点点头,坦然道:“今天除了想自污名声之外,也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穿越者,还有就是来此找个人证。” 李承宗佯装不解道:“前半句我都能明白,找人证是什么意思?” 范闲直接把自己和滕梓荆如何相识,郭保坤如何迫害滕梓荆一家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范闲说道:“所以我准备今晚去帮滕梓荆报仇,郭保坤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杀了他肯定麻烦不小,我需要有人做不在场证明。” 范闲顿了一下,主动给李承宗倒了杯酒,笑道:“求你帮个忙呗,给我做个证怎么样?” “你没听说过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你让我作证,就不怕我坑你?” 范闲摇摇头:“我相信你不会坑我。” 不得不说,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李承宗沉默片刻,点头道:“看在你这么信任我,我们又颇有渊源的份上,我可以答应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帮你三次,这次作证算一次。” “谢了!” 看得出来,范闲只是以为李承宗是看在两人同为穿越者的份上才答应帮自己三次,全然不知道叶轻眉和秦瑜的关系,更不知道他自己根本算不上穿越者。 范闲端起酒杯主动敬了杯酒,有些不好意思道:“司理理姑娘那边?” 李承宗喝了酒,笑道:“我来搞定,再免费提供给你一个消息,郭保坤这人有点蠢,但他和滕梓荆一家没什么关系,你所说的那些事多半是他家的家奴借着他名头干的,要不然就是他被家奴给骗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滕梓荆的家人不是他杀的。” 一听这话,范闲也点了点:“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是郭保坤,文卷上的记载有点不符合郭保坤的性子。” “王启年给你的文卷?” “你还认识王启年?”范闲有点意外。 他可是听说过李承宗的情况,几乎是足不出户的资深宅男,完全没想到李承宗会认识王启年这个监察院的小人物。 “卖红楼、卖地图、卖胭脂水粉,他家生意可不小,我自然留意过他,但他不认识我。” 李承宗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美滋滋的喝了口酒,笑道:“王启年此人爱财,但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是个好人,如果是他给的卷宗,那卷宗应该是有问题的,滕梓荆的家眷大概率没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你还得去找郭保坤和王启年了解。” “谢了。” 范闲站起身,笑道:“现在时辰差不多,我先走,等会儿再回来找你喝酒,你那位司理理姑娘估计今夜醒不来,对不住了。” 看着范闲悄然飞身而去,李承宗也紧随其后。 当然,他不是去跟踪,而是找躲在暗处的李弘成。 “弘成。” 突然的喊声,让李弘成悚然一惊,见是李承宗才稳住心神喊了声三哥,然后问道:“范闲偷偷摸摸的这是干什么去?” “打郭保坤。” “他打郭保坤干什么?” “明日你便知道,早点去睡吧,你这悄咪咪站在这里,冷不丁的能吓死人。” 李弘成:“……” 他才被吓了一跳好吗。 李承宗交待完,直接上了船。 来到后舱室,只见司理理还躺在床上,好像真被迷晕了一般。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司理理一动不动。 “再装,我今晚睡你了。” 司理理睁开眼,让出一个身位,拍了拍床榻,挑衅道:“有本事你来睡啊。” “女人,我劝你别撩拨我。” 司理理没说话,直接把他拉上了床。 就在李承宗有所行动的时候,司理理翻身又一把按住他,笑道:“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李承宗:“……” 这话说的,好像我以前就怎么样过你一样。 关键,你身子不方便,拉我干毛线啊。 “范闲跟你说什么,我都不能听。” 感受到身下浑身变得僵硬的男人,司理理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变脸似的,如母老虎一般瞪着李承宗:“还有他给我下药,你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不阻止,什么话我不能听?” “额……我不想骗你。” “不能说?” “能说一部分。” “那就把能说的说来听听。” 司理理说着,顺势躺进了李承宗怀里,好似柔弱无骨的身子紧贴着李承宗,贪婪的感受着李承宗的气息。 眼下京都看起来很平静,却让她莫名有种直觉,留在京都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现在都有些遗憾今天身子不方便了。 感受到怀里柔软,李承宗身体愈发僵硬,不过随着他说起滕梓荆的事,僵硬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听完了滕梓荆和范闲之间的事,司理理笑吟吟道:“这个范家私生子还真有点与众不同,对滕梓荆可以说有情有义了,不过他真的是司南伯养在儋州的私生子?之前看他可不像小地方来的。” 京都是庆国都城,一般从小地方上来的少爷公子,来到京都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畏畏缩缩,但之前她在范闲身上完全没看到这点,甚至范闲在面对李承宗这个皇子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敬畏,就像对待平常人一样。 “不像小地方来的,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适应吧。” 想想电视剧里的情节,一开始范闲见庆帝不跪,后来不也老老实实跪了。 来到这个世界长了,就不可避免慢慢融入这个世界,从而发生很多改变,那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潜移默化。 就像李承宗自己,此前不也因为范闲无敬无畏心中生出了不喜。 说到底,他也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在朝一个真正的封建社会皇子转变。 李承宗无声叹了口气,笑道:“至于说他是不是司南伯的私生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他的身份不简单,以后你就知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 “等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把我知道的一些秘密都告诉你。” 司理理不说话了,就那么安静的躺在身边男人的怀里。 没过多久,李承宗便听到司理理传来的平稳呼吸声。 另一边。 范闲在牛栏街拦下了准备下杀手的滕梓荆。 虽说有李承宗的消息,范闲还是狠狠揍了一顿郭保坤。 一切都按照剧情的正常发展展开,揍过郭保坤之后,范闲和滕梓荆准备去找王启年问清楚,却发现王启年不知何时跟在了他们身后。 然后,范闲和滕梓荆便跟着王启年去了城外。 等到范闲再次返回画舫,天都已经麻麻亮了。 看见李承宗坐在酒桌上,范闲还以为他一直在等自己,十分尴尬。 “不好意思,出了趟城,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如果今天京都府衙传唤你,到时你就说我们一见如故,在画舫上喝多了。” 范闲点点头:“你不问问今夜发生的事?” “我这人不爱管闲事。” “那你还答应帮我?”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有渊源,承诺了帮你三次,说出去的话总要做到。” 范闲愣愣的看着李承宗,没说话。 “什么意思?” “看着你,我想到了一个成语,一诺千金。” “你可千万别以为我会像季布一样,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虽然我挺喜欢季布这个人,但我绝不会做季布。” 李承宗打了个冗长的哈欠,站起身道:“你自便吧,我真要去睡会儿了。” 第四十八章 禽兽不如 天色大亮。 范闲离开画舫,遇上了特意等他的李弘成,闲聊了两句才离开。 这边范闲一走,李承泽便环抱臂膀现身走了出来。 “看来他走的是和三弟交好的路子。” 李弘成望着范闲离去的背影,点头嗯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晚范闲把郭保坤打了,事情闹大了。” 李承泽没听到反应,有些疑惑道:“你似乎不意外?” “昨晚我亲眼看见范闲溜走的,随后三哥便来说了一声,只是没说范闲为什么打郭保坤。” “三弟呢?” “还在画舫上没下来,估计还在睡吧。” 此时时刻,李承宗正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帘帐。 自打范闲回到画舫之后,他便再也没睡着。 刚刚躺下,司理理就跟猫闻到了鱼腥味儿一样,无比熟练的往他怀里钻。 紧紧抱着他睡觉也就罢了,关键还时不时动两下,让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么受得了。 “唔……” 随着一声嘤唔轻语,司理理逐渐苏醒过来。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扭动了几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睡。 在李承宗身边,她总是能感觉到一股心安,昨夜是她自家破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让她情不自禁的贪恋这个男人的怀抱。 “醒了就起来吧,你都快把我折磨疯了。”李承宗闷闷道。 司理理睁开双眼,面颊羞红仿如火烧云一般,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完全不敢直视李承宗,声如蚊蝇般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卯时。” “那你怎么没走。” “我想等你醒来,给你讲个故事。” 此时,司理理已经平复了许多心绪,离开李承宗的怀抱,坐起身故作镇定的捋了捋秀发,笑吟吟道:“什么故事,让你非要等着我醒来。” 李承宗从床上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缓缓说道: “从前,有一个书生和一个小姐相知相恋。 一日,他们相约出游,途中遇大雨,便至一空屋避雨,留宿至夜。 这屋内只有一床,二人虽是两情相悦,却未及于乱。 那小姐怜惜书生,便含羞邀了书生共宿一床,却在中间隔个枕头,写了张字条,上曰:越界者,禽兽也。 那书生却是个君子,竟真的隐忍了一夜,未及于乱。 次日清晨,那小姐醒来,竟是绝尘而去,又留一字条,上书七个大字:汝连禽兽都不如。 你说我是不是禽兽都不如?” “噗嗤”一声。 司理理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床上起来,一边如恩爱夫妻般帮李承宗整理着衣衫,一边柔声细语地笑道:“哪有这般骂自己的,你只是怜惜我,我都知道,你再等等。” 李承宗打了个哈欠,嘿嘿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记得补偿我,我先回去睡会儿。” “你回王府,还不如留在我这儿。” “我还是回府睡吧。” 李承宗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抓住司理理的柔荑,笑道:“对了,等会儿京都府衙可能会传你问话,记得到时顺着范闲的话就行,其他的有我。” 说完,李承宗猛地低头亲了下司理理,然后像偷香窃玉的小贼般拔腿就跑。 司理理痴痴看着拔腿而逃的那道背影,好像突然飞来一片云,停留在俏丽的容颜上,俏脸若朝霞。 这边李承宗刚刚离开画舫走上石桥,迎面撞上等候在此的李承泽和李弘成。 “三弟,一夜春宵,可还有余力聊聊?” “我现在想睡觉,有什么事赶紧问。” “昨晚范闲把郭保坤打了,他除了想把事闹大,方便退婚之外,还因为什么要打郭保坤?” “就这?” 李承宗一脸无语,“郭保坤是太子门人,太子肯定要替他出头,到时你自己去京都府衙不就知道了,早个一时半会知道也没有意义。” “倒也是。” 李承泽洒脱一笑,递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个包子:“瞧你这样没用早膳吧,回去路上吃点,好睡觉。” “二哥有心了。” 李承宗直接拿起纸袋里的包子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送你一个消息,京都府尹要换人了,二哥若有心想拿下这个位置,好好想想合适的人选。” 京都府尹只是正四品上的官职,虽不到三品大员的级别,但是京都府尹对于老二和太子而言,或许比一些三品大员都要重要。 毕竟,京都名门谁家还没个调皮的孩子,只要京都府尹对这些倒霉孩子重拿轻放人脉不就来了么。 “三弟有什么条件?” 李承泽也不傻,知道李承宗不可能白白送他这个消息。 “和聪明说话就是舒服,我的要求也不高,要一个清正的官员,不求他全心全意为百姓谋利,但起码要比梅执礼正直,做事不能和稀泥,尤其对强抢民女、杀人放火之类的事,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凡是触犯我庆国律法死罪的,必须杀,否则到时可别怪我不给二哥你面子。” “三弟,这京都之中,高门大户可不少。” 李承宗也懂老二的意思,笑道:“京都府衙若遇上不好惹的,二哥只管来找我,我来当这个恶人,不会让二哥难做。” “好。” 李承泽大喝一声,哈哈大笑道:“有三弟这句话,二哥便放心了,你的要求,二哥也一定照办。” “那二哥好好想想人选,我到京都府衙之时,希望二哥把名字给我,走了。” “三弟慢走。” 看着李承宗离去的背影,李弘成思索了片刻,问道:“你就不好奇三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据我所知,梅执礼这个京都府尹还是做得不错的,朝上也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消息,陛下应该不会突然换掉他吧?” 李承泽沉默,仔细想了想,才开口道:“不是消息。” “什么不是消息?” “三弟不是得到了消息,是他准备促成换掉梅执礼这件事。”李承泽无比肯定道。 “怎么说?” “三弟不涉朝堂,朝堂上的消息,他最多也就能从秦家获得,如果他是得到的消息,没道理我们不知道,所以只能是他准备促成换掉梅执礼,只是我想不到他要如何促成此事。”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你还是想想给三哥的那个名字该选谁。” 李承泽释然一笑:“也是,反正今天在京都府衙也能瞧见三弟的手段。” 第四十九章 京都府审案 从画舫出来时,天还很清,看起来是一个艳阳天。 回到王府时,天色却变得阴沉沉的,瞧着像要下雨的样子。 老二动作很快,刚回王府准备睡下,便派谢必安送来了人选。 ——虞生平。 紧靠京都府的长平府府尹,四品官,调任京都府也算合适。 其人出生寒门,为官十载,便成了四品府尹,说明能力挺强,其作风清正,在百姓之间的风评相当不错。 据说,早前几年在京都府崇礼县当县令时,还为了治下百姓弹劾过宰相林若甫教子无方,胆子也不小。 从曾经在长平府经管商业的管事口中得知虞生平的这些消息,李承宗只能说,很难想象老二门下竟会有如此这般优秀的官员。 随后便写了份奏疏,让人送去宫里,李承宗直接去睡觉了。 王府之外。 剧情没变,郭保坤被范闲打了个半残,郭家派了管家去京都府报案,随后京都府的差役去了范府。 理所当然的被打了出来,郭、范两家一番斗智斗勇,最终还是郭家不如范家,半残被裹成了木乃伊的郭保坤亲自去了京都府衙,范闲才从范府慢悠悠赶到,双方展开了原告与被告的交锋。 贺宗维就是个花架子,反观范闲却是口才不错,怼的贺宗维完全不是对手。 眼看梅执礼就要被范闲说服,贺宗维只好不提诗词,转而询问范闲昨晚的下落,范闲回答自己子时在司理理的画舫上喝酒,随后便扯到了证人的问题上。 范闲底气十足的回道:“三殿下李承宗,靖王世子李弘成,醉仙居司理理,皆可作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尤其府尹梅执礼更是脸色大变。 醉仙居的司理理倒是没什么,虽说去年年初传出三殿下钟情于她的消息,但随后三殿下被禁足,司理理接待过众多客人,都不见定王府有动作,可见三殿下并未把这位司理理姑娘放在心上。 坊间甚至传言,三殿下已经厌恶了司理理。 想想也正常,京都名门子弟流连风月,逢场作戏数不胜数,又岂会真正倾心于一个卑贱的青楼妓子。 但是,靖王世子和三殿下,他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府尹真得罪不起啊。 尤其是三殿下,冯家满门十八口的血淋淋教训才过去一年,在朝堂上要求满门抄斩赖名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位可是动辄就要人满门性命的主儿。 贺宗维也被吓了一跳,但他现在是郭家的状师,一切都要为郭保坤考虑,所以直接朝梅执礼行礼道:“大人,请传证人。” 梅执礼无奈的问道:“怎么把靖王世子和三殿下也扯进来了?” 看来不给梅执礼一点压力,他不愿意传证靖王世子和三殿下啊。 贺宗维心想,当即道:“大人,此案极其凶残,郭尚书也十分重视,恳请大人用心办案。” 梅执礼真无语了,郭攸之也是他惹不起的人,既然都惹不起,那便只能按照正常程序,传证人过堂问案了。 靖王世子李弘成和司理理倒是很快就被叫来了府衙,而去定王府的差役,连门都没能进去,只说知道了,等家主醒来自会去京都府衙。 梅执礼不仅不敢有怨言,还怕吵到那位爷睡觉,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让原告状师贺宗维询问证人。 “世子殿下,敢问子时,范闲可在你眼前?” 李弘成装作回忆了一下,“子时,范公子早已上了司理理姑娘的画舫。” “谢世子殿下。” 贺宗维和梅执礼的想法差不多,所以回头问司理理态度颇为倨傲。 “司理理姑娘,昨夜范闲可在你的画舫上?” “在。” “子时左右他可曾离开?” “昨夜子时,范公子应该是在的。” “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司理理你可是想包庇范闲?”贺宗维当堂大喝。 “贺宗维,贺大才子,本世子三哥的人也是你配喝问的?” 李弘成淡淡开口,却是让贺宗维瞬间后背发凉,直冒冷汗。 他便是再蠢,现在也知道坊间传言不可信。 若司理理真被三殿下所厌弃,这位向来和和气气的靖王世子绝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 于是,贺宗维赶忙躬身行礼致歉:“司理理姑娘,刚才在下无状,还望司理理姑娘恕罪。” 司理理一副不在意的态度,笑道:“小女子不过卑贱之人,何谈恕罪,贺公子说笑了。昨夜子时我已睡下,后来三殿下醉酒我才醒来,那时应该是丑时,范公子当时已醉倒在画舫上,期间范公子有没有离开,我确实不知,要不请贺公子去叫三殿下来询问,想来三殿下是知晓的。” “不敢,不敢。” 贺宗维刚刚都快被李弘成给吓尿了,哪还敢去叫比李弘成更可怕的李承宗过来。 他还年轻,不想死啊! “要不现在去把三殿下叫来?”范闲突然开口道。 对于范闲的提议,梅执礼吓得心肝儿一颤:“不用不用,此事哪用得着惊扰三殿下,既然有世子殿下和司理理姑娘作证,范公子也算是洗脱了嫌疑,这个案子到此了……” 结字尚未出口,大堂外传来一道喊声。 “大人,太子殿下驾到。” 一听这话,大堂中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郭保坤顿时激动的挣扎起来。 一旁的贺宗维低下头,压低声音道:“郭公子,有太子殿下在,即便三殿下来,范闲也完了。” 再听这话,原本激动挣扎的郭保坤突然又不动了。 作为太子门人,在场没人比他更了解三殿下的厉害。 那位爷可是敢给太子送人头的,而太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郭保坤心里已经后悔了。 早知道会牵扯到那位爷,他还来告个屁的状啊,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反观范闲,原本镇定的他却不禁担忧起来。 毕竟一个三皇子,一个是太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权势更重。 李承乾找了条凳子,搬到梅执礼旁边坐下,一副我只是来旁观的作态,可谁又真能把他当成旁观的呢。 梅执礼战战兢兢,还是范闲咳嗽了一声,给他解了围。 “太子殿下,案子审完了。” “审完了?” “梅大人定的案,我洗脱嫌疑了。” 李承乾转头看向梅执礼。 梅执礼赶忙道:“有人证,世子殿下和司理理姑娘都是范公子的人证。” 李承乾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给范闲定罪,让范闲和林婉儿婚事告吹。 说起来,他一开始本没打算来,是李云睿说什么郭保坤是他的门人,一番劝说才来的京都府衙。 可眼下这场面,却是让他有些为难。 李弘成虽然算是老二的人,可好歹是皇家子弟,不好对他动手。 而司理理,那首《凤求凰》可传遍了整个京都,至今依旧火热,她和李承宗的关系自不必说。 前不久才从皇后那里得知了一些隐秘,不说拉拢李承宗,却也不至于得罪,所以司理理也不好动手。 但是,他来都已经来了,就不可能放弃,也不敢放弃。 除非庆帝下旨,否则他堂堂太子如果退却,还如何在朝堂立足,朝臣岂会投靠他这种软弱的太子? 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从李弘成处下手。 要么,从司理理处下手。 在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李承乾自然更倾向于朝司理理下手。 当然,除了二选一的原因之外,选择司理理的主要原因,还是和李云睿有关。 来京都府之前,李云睿特意交待了他一番,大致就是让他下狠手,弄死司理理。 为此,李云睿还说了一大堆的理由。 比如:在李承宗禁足期间,司理理接待了客人,必然引起了李承宗的不满。 再比如:李承宗乃是皇子,和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有失皇家颜面,庆帝不喜司理理等等。 每一个理由,都十分合理。 反正李承乾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李云睿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弄死司理理。 两人别说仇怨,连交集都没有。 这就好像一个人费尽心思的去踩死一只远在千里之外的蚂蚁一样,让人感觉莫名其妙。 当然了,李承乾不理解也很正常。 一来,就像林若甫说的一样,李云睿这个女人就是疯的,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疯子的思维的。 再来,李承乾做梦也想不到,李云睿一直疯狂暗恋着庆帝,现在还把自己侄儿当成替代品,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 对李云睿来说,现在的司理理就是当年的叶轻眉,自然恨不得弄死她。 即便坊间传言是真的,李承宗现在已经厌恶司理理了,但就凭那首《凤求凰》,李云睿也恨不得杀了司理理。 本来在二选一的情况,就倾向于选择司理理,再加上李云睿挑唆,所以在梅执礼说出两个人证之后,李承乾开口了。 “弘成是我皇家子弟,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至于这位女子,她的身份是?” “回太子殿下,司理理姑娘是醉仙居的清倌儿,是三……” 李承乾自然知道司理理和李承宗的关系,他怎么可能让梅执礼牵扯出李承宗来。 只要不说出李承宗,就能装傻充愣,说不知道司理理的身份,好歹有个转圜的余地,起码可以保证表面上的和谐。 可如果说出李承宗,那就是他不给面子,以他对李承宗的了解,他门下之人不死上一批绝对过不去。 所以李承乾直接打断道:“梅执礼,青楼女子一句话,就让你辨别真假了吗?照我说,这事还得仔细查查,你说呢,梅执礼!” 没发火,也没有说什么卑贱之类的话。 李承乾也不傻,选择对司理理动手,那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但凡再有一个证人,他也不会选司理理。 更不可能真听李云睿的话,直接下朝司理理下死手。 尽管李承乾没发火,梅执礼还是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在了太子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你才是京都府尹,我只是旁听,你审案子,你问我?” 梅执礼:“……” 此时此刻,他心中真忍不住骂娘了。 你他娘像是旁听的样子么? 京都打架的公子哥多了去了,郭保坤算个屁,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要按老子的想法,直接放了范闲,如果郭家不服气,自己找面子去。 你不想得罪李承宗,就让老子去得罪,你是想让老子去死啊。 第五十章 再等等 “好一个只是旁观。” 就在梅执礼心中骂娘,为难之际,二皇子李承泽拍着手走了进来。 梅执礼心中顿时舒了口气,连忙起身面对李承泽,和堂中其他人一起行礼。 “拜见二殿下。” “都起来吧,太子在这儿,哪有跪我的道理呢?” 李承泽说着,路过司理理旁边时特意停下脚步,打趣了一句:“弟妹,若是三弟知道你跪我,他肯定得找我麻烦,你可别害我,我真打不过三弟啊。” 听听,都不用特意提就知道喊弟妹,比李承平强多了。 虽然老二不是好人,做过的错事恶事不少,是个反派角色,可人家有眼色、会说话、会来事啊。 即便是反派,也是个可爱而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也就老二做的有些事实在让李承宗瞧不过眼,否则李承宗和老二关系其实不会在李承儒和李承平之下。 “二殿下说笑了。” “可不是跟你说笑,三弟是真敢动手打我。” 李承泽摇头失笑,随后走上台阶面对李承乾,一个大礼参拜下去。 “拜见太子殿下。” 端坐的李承乾等到老二参拜之后,才虚情假意的说兄弟之间不必如此,站起来扶起老二,兄弟俩一番表演,老二也坐到了梅执礼旁边。 坐在两人中间的梅执礼,现在真可谓左右为难。 太子明显要给范闲定罪。 至于老二,虽然没听说他和范闲有什么交情,可他历来和太子不对付,也就是站在了太子的反对面。 定不定范闲的罪,都要得罪其中一个。 等等! 还有机会。 想到某个问题,梅执礼开口了。 “此前世子殿下说子时范公子已在画舫,司理理姑娘又说子时已睡下,只有三殿下知道范闲的情况,所以此案关键,是三殿下这位证人,要不我们等三殿下来京都府衙再审?” 此话一出,京都府的公堂之上一片寂静。 太子面无表情,有些后悔听信了李云睿的话,同时也有些庆幸没和老三完全撕破脸。 李承泽看了眼对面的太子,露出了一脸玩味的笑容。 司理理则是暗自吃惊,完全没想到在她看来有些无赖的男人,竟然在京都有如此威势。 虽说之前杀了冯家满门十八口不假,可冯家的罪证是铁证,冯家家主一个大理寺少卿,在身份地位上也远远不及皇子。 所以在她看来,李承宗的威势可以总结为四个字,有敬无畏。 能让人敬他的身份,却不至于怕他这个人。 反正肯定不如参政已久的太子和二皇子。 可瞧现在这情形,傻子都能感觉到太子和二皇子不想得罪李承宗。 范闲也是有眼色,瞧太子和二皇子的模样,顿时镇定下来,心想我好像有些低估了老乡的权势啊。 见两边都没开口,梅执礼左右看看,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二殿下,你们认为如何?” “你是主审,你问我?” “我也是太子殿下这个意思。” 见此,梅执礼暗暗给自己点了赞,拿三殿下出来顶包,想来最后应该是没我的事了,不管是太子和二殿下,还是郭攸之可都怪不到我头上来。 梅执礼长松一口气,拿起惊堂木,又畏畏缩缩放下,喊道:“三殿下是重要人证,等三殿下过堂后再审,先将嫌犯范公子……”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公堂之外响起了一道喊声。 “三殿下,到!” 随着话音落下,李承宗走进了京都府衙的公堂。 “不用收押,我到了。” 跟太子和老二来时一样,梅执礼又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行礼拜见。 “拜见三殿下,三殿下上坐,上坐。” “在京都府衙内,你这个京都府尹都才是最大的,况且我只是个证人,就在下方站着吧,你坐你坐的。” “这不合适。” “嗯?” 梅执礼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李承宗打了个哈欠,朝上方的太子和老二拱了拱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哥。” 两人同时站起来还礼道:“三弟有礼了。” 打过招呼过后,李承宗看向了梅执礼:“昨夜没睡好,补了个觉,怪手下人不懂事,没有及时叫我,来得有些晚,梅大人别介意,案子审到哪儿了?” “回三殿下,现在只需要有人证明子时范闲在画舫上,便可证明范闲无罪。” 李承宗点点头,“哪位是郭编撰的状师?” “学生贺宗维,拜见三殿下。” 李承宗嗯了一声,等了半天没反应,有些无语道:“你倒是问啊?” “啊,学生问什么?”贺宗维心中想的都是之前得罪了司理理,这位三殿下来了会把自己怎么样,心神早已大乱,那还记得自己是什么状师啊。 “就这,你也配当状师?” 李承宗嗤笑一声,问道:“弘成,你也是证人,你说说这位贺状师如何问你们的?” “贺大才子问我们,子时可曾见到范闲。” “范闲是如何说的?” “他说子时与你在三嫂的画舫上喝酒。” 小老弟有前途,至少比李承平那货有前途。 李承宗给了赞赏的眼神,看向梅执礼道:“梅大人,我子时就在画舫和范闲喝酒。” 梅执礼看向旁边的李承乾。 “你看我做什么,我都说我是来旁观的,不过我是相信三弟的。” 梅执礼点头:“既然有三殿下作证,那范公子便洗脱了嫌疑,此案到此了结。” 话音落下,太子和老二也站了起来,完全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 李承宗有些无语道:“太子殿下,来都来了,你不上主菜,我感觉自己白跑了一趟啊。” 公堂众人皆是一愣,公堂审案怎么跟菜扯上关系了。 只是别人听不懂,范闲却明白主菜代表什么意思,所以一愣过后,心中不安起来。 “三弟,你此话何意啊?” “太子殿下不是抓了个人么,你不把这道主菜端上来,我接下来可不好办啊,给个面子呗。” 一听这话,范闲脸色大变。 “既然三弟都这么说了,做哥哥的自然给三弟你这个面子。” 李承乾面带微笑,一边思索李承宗是如何得知自己抓到的滕梓荆,一边朝外面喊道:“把人带进来吧。” 不久,两个东宫率府卫便押着捆绑的滕梓荆进来了。 如果说此前范闲只是不安,那么现在就是慌乱。 慌乱的看向李承宗,发现他给了自己一个放心的眼神,范闲才渐渐镇定下来。 “这又是何人啊?”李承泽问道,他是真不认识滕梓荆。 “郭保坤陈述昨夜案情,行凶者三番五次询问滕梓荆家眷下落。据我所知,滕梓荆是监察院的人,儋州行刺之后,范闲称亲手将他击杀了,那么一个已经死了的滕梓荆,谁会关心他家眷的下落呢?” 李承乾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滕梓荆面前,回头看了眼老二,继续道:“追查下去更有意思,滕家妻小换了居所,安置在了城外,那我得派人去寻啊,于是就抓到了这位滕梓荆。我自然是相信三弟的,所以郭保坤应该是误会范闲了,那么殴打郭保坤的人显然是这位滕梓荆了,二哥,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太子殿下既已抓到真凶,又为何还要来京都府衙呢?”李承泽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下堂,来到了李承乾对面。 “二哥别着急啊,我们先来说郭保坤被打一事。” 李承乾笑了笑,转头看向范闲,缓缓道:“按刑律国法,殴打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呐,范闲!” 有李承宗托底,范闲还是很镇定的,微微拱手:“太子殿下,你说郭保坤被打是滕梓荆所为,何人能证明?做事要讲究证据,仅凭嫌犯殴打郭保坤时,逼问了滕梓荆的家眷,就能认定是滕梓荆动的手吗,不能是滕梓荆的朋友动手询问吗?说不定还可能是路见不平的侠士所为。” 李承泽一副赞同模样的点点头,看着李承乾笑道:“嗯,范闲说的也有道理。” “确实有几分急智,只是范闲,你似乎忘了,你曾上奏亲手杀了滕梓荆啊,那我问你滕梓荆为何还活着?” 在李承乾眼中,郭保坤的案子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郭保坤的案子引出了滕梓荆,偏偏范闲还曾上奏滕梓荆已被他亲手杀了。 论起来,范闲是欺君,死罪! 李承泽双手抱胸,淡淡道:“范闲说不定是被此人诡计蒙骗了,监察院的人,总是有些手段的。” “据我所知,入京以来,此人一直陪在范闲左右。” 李承乾慢悠悠走到李弘成面前,问道:“诗会他也去了吧?” “确实见过。” “范闲的贴身护卫?” “是。” 李承乾一笑,“二哥、三弟,咱们这位小范公子假报死讯,将监察院的人收入麾下,你们说算不算欺君?” 李承泽沉默。 一旁看好戏的李承宗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算,欺君是死罪!” “范闲,你初入京都,大抵还不了解我三弟,三弟这人最重国法刑律,他都说你是死罪,你恐怕难了。” 范闲现在反而镇定了,淡淡地笑道:“其实郭保坤的案子不重要,我打不打郭保坤,你都给我定好了罪名,最后难逃一死。” 范闲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从儋州刺杀失败,滕梓荆入他的车队之后,太子或者是其他人,恐怕就已经在为这一刻做准备了。 李承乾回到位置上坐下:“念你诗才,我可以留你性命。” 范闲张嘴,却被李承宗抢先了一步。 “太子殿下,欺君之罪,不是你说留就留的,陛下要留他性命,他才可活。” “多谢三弟提醒,倒是我失言了。” “不客气,而且范闲是否欺君,还得再等等。” “三弟方才不也同意范闲欺君?”李承乾有点懵。 “太子殿下不要急,再等等。” “等什么?”范闲问。 李承宗并未回答,反问道:“欺君两个字,最重要的是哪个字?” “欺。”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自然欺骗没错,毕竟没有欺骗就没有欺君一说。 可惜范闲忘了,这是封建社会,皇权高于一切。 “不,是君,君认为你欺骗才是欺骗,如果君不认为你是欺骗,我们这些人认不认为不重要。”李承宗有心提醒道。 如果范闲还是不能领悟,不尝试着适应眼下的世界,李承宗只能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了。 范闲沉默,神色莫名。 李承宗也没管他,看向太子和老二,淡淡的笑道:“所以太子殿下、二哥,不要急,再等等!” 第五十一章 李承宗定案 “老头子可真慢,还不派人来。” 就在李承宗抱怨时,侯公公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侯公公先是朝太子行了礼,才喊道:“传陛下口谕。” 眼见李承宗要跪下,侯公公赶忙笑道:“三殿下,陛下有旨意,去年赏赐还没给您,往后啊,只要不是圣旨,您便不用跪了。” 于是,满堂皆跪,除了传口谕的侯公公,唯有范闲和李承宗两人站着。 李承宗看向他,正好范闲也看了过来。 他的视线,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一触即分。 随后范闲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和二皇子,心想同样是皇子,三皇子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连接旨都不用跪。 侯公公好似没看见范闲一样,朗声道:“传陛下口谕,滕梓荆未死,乃监察院另有安排,朕都知道,不算欺君,今日京都府事务,全权交由李承宗处理,其他皇室子弟都自个儿回家,少管闲事。” “谨遵圣谕!” 众人起身。 李承宗直接看向梅执礼。 “梅府尹,你可还记得本王一年前跟你说过什么话?” “这……” 一年前的话,梅执礼根本没放在心上,自然是记不得的,迟疑片刻之后,战战兢兢道:“老臣年事已高,这记性实在有些……还望三殿下明示。” “本王一年前跟你说过,左右逢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梅执礼直接吓跪了。 “望三殿下饶命。” “你自行进宫面圣请罪,所犯罪行按律法处置,你家眷可活。” 按照原本的剧情,梅执礼一家必死,但他妻女真算不得该死之人,其妻多有善举,其女喜欢诗词歌赋,从未做过任何恶事,所以李承宗才愿意救其妻女。 当然,只是妻女,最多加上一个幼子。 “殿下……” 李承宗打断道:“怎么,不愿意。” “老臣不敢,老臣自知死罪,只是想请殿下给老臣一点安排后事的时间。” 梅执礼大礼参拜,语气中充满了感激的意味:“老臣也在此,多谢殿下愿救老臣妻小性命。” 好歹也在京都府为官多年,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三殿下都让自己去求死了,那他必然已有取死之道。 而且梅执礼也算比较了解庆帝,以庆帝的性格,多半会念在他是朝中老臣的份上,为了不让其他臣子寒心,给他一个体面告老的机会,然后诛杀他满门。 对于梅执礼的请求,李承宗看向侯公公问道:“侯公公,陛下怎么说?” “殿下,今日京都府事务,陛下全权交由您处置,今日之后,大理寺裴少卿调任京都府,您举荐的长平府尹都,调任大理寺少卿,眼下公堂之上,自然是您说了算。” 李承宗点头,喊道:“梅执礼。” “罪臣在。” “给你一日时间安排后事,明日本王要听到你自己去大理寺投案自首,对了,不要忘了你两个儿子,否则你懂的。” “罪臣明白。” 梅执礼取下官帽,又磕头道:“多谢三殿下。” “下去吧。” 李承宗摆摆手,看向太子老二等人,调侃道:“太子殿下、二哥、弘成,你们不走,侯公公可没法儿走。” 李承乾点点头:“三弟,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喝一杯。” “多谢三弟,改日设宴,聊表心意。” “三哥,我先告辞了。” 就在李承乾离开,路过范闲身边时,范闲突然开口,让原本离去的三人脚步一顿。 “太子殿下,范闲冒昧,有一件事想请教太子殿下。” “讲。” “之前范某在儋州被刺杀,不知太子是否知情。” 李承乾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随后,老二、李弘成和侯公公带来的人,也紧随其后离开了京都府衙。 整个京都府衙公堂,一下空荡起来。 李承宗走到犹如木乃伊的郭保坤身边,蹲下身子问道:“郭保坤,你还告范闲吗?” “呜呜呜……” 真惨啊,连话都说不出来,下手挺狠。 李承宗暗暗看了眼范闲,开口道:“郭保坤,你这事儿吧,我其实了解过,你听我跟你分析分析,你觉得对不对,如果你觉得有问题,还要继续上告,我们就继续。” “呜呜呜~~” 李承宗没管他,自顾自地说道:“首先,是滕梓荆仗义出手,打了你们郭府的家奴,然后你们郭府找到刑部,陷害滕梓荆说好像是殴打朝廷命官,我也记不清是不是这个理由,反正你们要人家妻儿老小的性命,最后是监察院救了滕梓荆,这是我了解到情况。” “在监察院的密卷中,说你郭保坤杀了滕梓荆妻小。当然,我知道你没干这件事,但监察院的密卷,谁会怀疑,你说对不对?” “呜呜呜……” “你不能说话,也不是个事,你等等,我试试能不能行。” 李承宗说着,查探了一下郭保坤的伤势。 不得不说,范闲下手还挺重,打个郭保坤居然用上了真气,让霸道真气郁结在郭保坤体内,不遭一个两月罪,怕是好不了。 控制真气流入郭保坤体内,运转天地熔炉经,明显能感觉到范闲的霸道真气被吞噬了,郭保坤身上的伤势也明显有所好转。 还真能行? 李承宗脸上一喜。 不过想想也正常,天地熔炉经连他身上的伤都能熔炼,郭保坤的伤自然也不在话下。 “多谢殿下。” 声音有些嘶哑,但能说话就行。 “既然能说话,我们继续说案子。” 李承宗直接收回手和流入郭保坤体内的真气,“你刚刚想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殿下,我发誓,我没杀滕梓荆妻小。”郭保坤躺在担架上试图举手发誓以证清白,最后太疼,遂放弃。 李承宗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郭保坤,笑道:“我知道,密卷上的消息是假的,但谁会怀疑监察院的密卷有假消息呢,滕梓荆自然也没有怀疑,所以他昨晚原本打算杀了你,是后来范闲赶过去劝住他,他们才揍了你一顿,所以我知道你是真被打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范闲其实算救了郭保坤一命。 如果不是范闲赶到拦住滕梓荆,就郭保坤那几个护卫,肯定不是滕梓荆的对手,而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滕梓荆,也肯定会对郭保坤下死手。 “那殿下你……” 躺在担架上的郭保坤很委屈,但没敢质问李承宗。 “为什么不给你作证,那是我觉得你该挨这顿打,当初人家是见义勇为,你不思惩治家奴也就罢了,反而联合刑部的那个谁?” 李承宗看向滕梓荆,已经解绑的他当即行礼道:“殿下,是刑部主事程万寿,构陷我刺杀朝廷命官。” “看来你调查的很清楚嘛。” 李承宗随口回了一句,继续跟郭保坤说道:“你们郭家联合这个程万寿,构陷人家刺杀朝廷命官,要人家满门性命,你说你是不是该挨打?” “殿下,这事我不知道啊。” 李承宗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能活着跟本王说话?” 郭保坤浑身一颤。 “虽然你不知道,但做这件事是你郭家的家奴没错吧,仗的也是郭家的势没错吧,那你这个郭公子是不是有管教不力之罪,你挨顿打,亏不亏?” 李承宗的话很平静,却吓得郭保坤直冒冷汗。 “不亏,不亏。” “本王现在负责你们的案子,总要给你们双方一个交待,事情还得说清楚,虽然你挨这顿打在我看来是活该,但你毕竟挨打了,而造成你挨打的原因,是监察院的密卷,所以这个仇你得记在监察院……” “微臣不敢,不敢。”郭保坤打断道,心想那可是监察院,岂是我们郭家能惹得起的,眼前这位爷是惹不起,可监察院更惹不起啊。 李承宗一愣,不是,我话都没说完,你一个堂堂礼部尚书之子,就因为监察院三个字就给吓到了? 看来监察院的权力确实吓人,监察院的权力有些太大了啊。 李承宗心念一动,随即收敛起来,笑道:“那你现在还告范闲吗?” “不告了,不告了。” 李承宗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说出来的话却让郭保坤如坠冰窖。 “回去给你爹郭攸之带句话,既然养了狗,就要好好拴住,如果再咬了人,狗得死,养狗的主人也得死。” “微臣明白。”郭保坤都快哭了。 “既然原告撤了案,自然也就没案子,这事就这么着吧。” 李承宗笑了笑,朝门外喊道:“郭家的人呢,还不送你们少爷回府。” 几个郭家奴仆匆匆跑进来,抬着郭保坤就要走。 “等一下。” 李承宗这一喊,直接把郭家奴仆吓了一跳。 手一抖,郭保坤被硬生生摔到了地上。 还是脸着地! “啊~” 凄厉地惨叫声,响彻整个府衙大堂。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真是太惨了。 李承宗都替郭保坤感到疼,只好转头不看他,对滕梓荆道:“你随郭保坤去一趟郭府,沿路保护好他,别再摔了。” 没等到滕梓荆回答,反而贺宗维开了口。 “三殿下,不用劳烦了,我们能保护好郭公子。” 对于这个蠢货,李承宗理都没理他,笑道:“范闲,案子已了,你现在无罪,但本王还是想说,你下手过重了,以后郭家找你寻仇,那是你活该。” “没事,郭家若来寻仇,我接着便是。” 范闲从容一笑,走到李承宗身边,一把搂住其肩膀。 “今天多谢了,你接下来还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饭。” “算了,下次吧。” 李承宗摇摇头,提醒道:“范闲,你眼下是在京都,不是儋州,你在儋州是天高皇帝远,是儋州最权贵的子弟,可以随性而为,可在京都如果你还是像在儋州那样的话,迟早会吃瘪遭罪的,你好好想想,我走了。” 说完,李承宗带着司理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京都府衙。 第五十二章 一箭双雕 今天的雨到底还是没有下下来,只是阴沉一阵后,太阳便冒出头来。 重重深宫之中,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泛着金光,朱红色的高墙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压迫感。 殿后园子中,石桌上奇果异蔬杂陈,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半闭着眼睛,听身旁女官说着什么。 陡然间,老太太半闭着的眼睛睁开,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问道:“那孩子是认真了?” “奴婢不知。” 老太太也没指望女官的答案,直接摆驾回了寝宫。 然而,没等老太太有所安排,长公主李云睿正巧来求见来了。 一身素白的长公主缓缓走进寝殿,行礼跪在殿中。 “太后,今日堂前,范闲种种行事已传遍京都。” “听说了,万里悲秋常作客,诗才惊人,流连青楼,当街打人,还牵扯上了那小胖墩儿,今日倒是热闹哪。” 老太太说到小胖墩儿几个字时,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范闲作诗确实不错,只是为人过于嚣张无礼了,如今人人都知道,范闲流连青楼之余当街打人,若婉儿嫁与此人,只怕……会丢皇家的脸面。” “你还是想拒绝这门婚事?”老太太淡淡说道,听不出喜怒。 “君臣有别,此人在堂上,对太子都不怎么尊敬,若是将来他真要掌管内库,恐怕也是隐患。还有宗儿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总与青楼女子在一起,于声名有损,也有损皇家颜面。” 听到最后一句,老太太本就淡漠的脸,瞬间布满寒霜,随后又收敛起来,只是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怒气:“我有些乏了,你下去吧。” 李云睿抬头看了眼太后,嘴角微微一翘,行礼离开了寝宫。 “这孩子一直不愿意让婉儿嫁给范闲,不过她的话,也有些道理,这范闲的名声如今确实有瑕疵,这桩婚事恐怕是不合适。” 洪四庠微微行礼:“太后可下懿旨,退了这桩婚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还是留待圣裁吧,倒是小胖墩儿和那青楼女子是个麻烦,陛下当真允诺了小胖墩儿,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确实允诺过。” 老太太有些郁闷了。 见此,洪四庠说道:“禁足期间,老奴去看望三殿下,倒是听三殿下提过一些,听三殿下的意思,司理理姑娘虽是青楼女子,但身份似乎不简单,说是配得上,只是无奈沦落到青楼,陛下也曾言明,只要三殿下不娶司理理姑娘为正妃,便不管此事。” “那小胖墩儿是拿陛下来堵我呢,他们父子二人倒是父子情深。”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罢了,陛下都答应了,我这个老太太就不做恶人了,话说那小胖墩儿有段日子没进宫了吧。” “三殿下前两日才进过宫。” 洪四庠表示,自己是老实人,不会说谎。 “是吗,我怎么感觉好久了。” 洪四庠躬了躬身:“要不老奴去请三殿下进宫?” “算了,他若进宫又要东管西管,我烦他。” 差点就要被请进宫的李承宗,这会儿正在画舫吃饭喝酒。 从京都府衙出来,他本想领司理理去王府,结果司理理不愿意去,他便来了画舫。 司理理给李承宗斟了一杯酒,问道:“你的心乱了,因为范闲?” “为什么这么说?” “我能感觉到你对范闲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你应该挺喜欢他的,另一方面又很反感他,你现在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既然不知道该如何相处,那就不要相处,我觉得你和他成为朋友不是一件好事,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对于司理理能感知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李承宗一点都不意外。 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他突然就能从司理理的一些细小动作、微表情之类的感知到她内心一些想法。 就像两人之间有一条线牵连了内心。 李承宗很确定是系统搞的鬼,因为除了司理理之外,在对其他女人提起兴趣的瞬间,都会莫名其妙消失掉,像是被迎头泼了盆冰水。 所以,他半年前才真正明白系统所谓的一世一双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这情况,系统简直比神话故事里的月老还牛逼。 月老还有个打盹儿的时候,系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但不得不说,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确实让人挺着迷的。 李承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打趣道:“你不是说范闲对朋友有情有义么,怎么和他成为朋友又不是好事了?” “范闲和林婉儿是庆帝赐婚,他要接手内库财权,而这内库财权是个烫手的山芋,看似只有长公主、太子想杀他,实际二皇子和长公主在利用内库走私,二皇子也想杀他,一个司南伯保不住他。” “他身后可不是只有司南伯。” 人家范闲五个爹,一个比一个牛逼。 单论背景,整个庆余年世界,范闲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司理理不知道范闲的情况,却是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分析道:“我知道,你父皇既然赐婚范闲,自然也是范闲的后盾,但是从今日范闲的言行举止来看,他是个没有敬畏之心的,未来必定会引起你父皇不满,你和他交往没有任何好处。” “朋友交往,不是看有没有好……” 话没说完,司理理打断道:“你和他可算不得朋友,虽说你们之间有我不知道的渊源,但其实你们也就比起陌生人亲近一点而已。” 说着,司理理叹了口气:“你素来重情,是好事也是坏事,范闲注定要与太子二皇子他们为敌,若你与范闲交好,到时便是左右为难,最好就像你对太子和二皇子一样,他们斗他们的,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帮,安心看你的戏,不用远离,却也不亲近,更不交心。” 李承宗点点头,“我还是得再帮范闲两次。” “为什么?” “他娘和我娘关系很好,我娘的面子能让我出手一次,看在我和他之间渊源的份上帮一次,至于最后一次嘛。” 李承宗顿了一下,幽幽道:“算是一种对我自己过去的了结。” “那你这次帮他,是看在什么的份上?”司理理有些好奇。 李承宗想了想,开口道:“这种事哪能完全分得清,或许都有一点成分在里面,不过这次帮他,倒是让我看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承宗夹菜的手一顿,看向监察院的方向,感慨道:“监察院的权力太大了。” “监察院的权力一直……等等,你不会是想?” 司理理惊讶不已。 监察院权力大不大,这种问题可不是一个不参政的皇子应该考虑的事。 除非这个皇子一直在坐山观虎斗,想坐上皇位。 李承宗摇头道:“我对皇位没兴趣,只是我以后要接掌宗正寺,老头子在的时候,监察院无所谓,反正他压得住,但老头子一旦去世,新帝可不一定能压住,那我就不得不考虑监察院的问题了,现在只是提前想想而已。” “听你的意思,看来宗正寺不简单。” 李承宗摇头:“不是宗正寺不简单,是宗正寺和皇子合起来,意义不一样,多余的我不能告诉你。” 他也是在禁足期间,庆帝和靖王偷摸走了一趟王府,才了解皇子担任宗正寺卿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这么说吧,如果是皇子担任宗正寺卿,那这个宗正寺卿就跟修仙小说里的家族老祖差不多,是一种底牌,保证皇室皇权的底牌。 所以得知一些隐秘后,李承宗就决定,在庆帝去世后,监察院要么握在自己手里,要么分化权力出去。 长信宫。 李云睿从太后寝宫回来,就一直在等消息。 直到深夜,她身边的女官才出去一趟回来禀报道:“方才太后那边传来消息,太后放弃动手了。” “放弃了?” 李云睿怎么也想不通,重视皇家颜面的老太太竟然会放任自流。 更想不到,如果不是她突然求见,打乱了老太太的安排,这会儿杀手其实都应该出宫了。 女官点点头:“据说陛下同意三殿下的婚事自己做主,太后便放弃了。” “陛下对宗儿还真是宠爱,连婚姻大事都能让他自己做主。” “想来是三殿下与陛下太像,陛下才会如此偏爱三殿下。” “是啊,宗儿和陛下太像了,太像了。” 李云睿脸上浮现出痴痴的笑容,眼神炽热无比,只是紧接着炽热的眼神便变得阴沉无比,语气中充满了寒意。 “所以,一个青楼的卑贱女子不配拥有宗儿,她该死!” “奴婢这就出宫去杀了她。” “万一让宗儿发现是我派的人,宗儿怕是怨我、恨我了,如何才能除掉那个卑贱的女人,又不让宗儿怨恨我呢?” 李云睿缓缓开口,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随后便沉默下来。 随着她的沉默,一个计划也慢慢在她脑海中成型。 过了好一会,李云睿突然笑道:“我记得,那个女人是北齐派来的暗探?” “是的殿下。” “那便用大义杀她,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试试除掉范闲!” 利用司理理北齐暗探的身份,威胁她刺杀范闲,然后再爆出司理理北齐暗探的身份,可谓一箭双雕。 当然,范闲会不会死尚未可知,但作为北齐暗探的司理理,只要在刺杀过后爆出她的暗探身份,就必死无疑。 至少在女官和李云睿看来是如此。 牛栏街刺杀一案,也就此应运而生。 第五十三章 牛栏街刺杀 自开春以来,庆国和北齐就在边境对峙,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军队,战事一触即发。 这是一场关乎国运的战争,任何利于战事的消息都会被两国大势宣扬,以鼓舞士气。 于是乎,北齐八品高手程巨树被抓,成了最近京都热议的焦点。 这日午后,李承宗正在和赵怀恩下棋,范无救匆匆而来。 “家主,画舫那边出事了。” 自从郭保坤案发生之后,李承宗就派了人守着画舫以防万一。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司理理和范闲之间的事,虽然因他而改变了,但司理理还是被北齐给放弃了,被李云睿利用成了刺杀范闲的棋子。 “林珙去画舫了?” 李承宗思索着下一步棋,连头都没抬。 “家主,你怎么知道?” “你猜。” 被坑过太多次,范无救现在也学乖了,直接摇了摇头,说起了画舫那边的情况。 就在今日午时,林珙带着两个侍女去了画舫,杀了几个船上的人,怕林珙对司理理出手,范无救也偷摸上了画舫。 也就是这时,范无救才知道,司理理原来是北齐暗探,还是在京都的北齐暗探首领。 随后因为京都守备叶家的叶灵儿,林珙一行人也就匆匆离去了。 “家主,你知道司理理姑娘是北齐暗探?” “知道。” 随手落下一颗棋子,李承宗看向赵怀恩,问道:“现在她北齐暗探的身份快被爆出来了,你说她会向我求救吗?” “依属下看,主母应该不会。” 赵怀恩说着,也落下一子。 “依我看,司……主母肯定会向家主求救,不然她不可能活着离开庆国。” 赵怀恩抬起头,笑道:“范无救,要不我们打个赌?” “我已经戒赌了。” 同样之前都不知道司理理是北齐暗探,现在一个称司理理,一个还是叫主母。 果然,嫡系和收编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李承宗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直接投子认输,问道:“今日老二送来请柬,说明日请我吃饭,你说他会不会请范闲?” “已经请了,就在今日上午,靖王世子亲自去请的,范闲也答应了。” “风雨欲来啊。” 李承宗叹了一句,收拾好棋盘,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进宫一趟。” 当天夜里,三道身影飞离宫墙大院,宫中无一人察觉。 一个时辰后,京都城外南下的大峡谷,开始地动山摇,如同地震一般,巨大的峡谷中土石飞溅,尘沙弥漫,很多山石从山上滚落而下,发出隆隆之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 整整两个时辰后,大峡谷中狂暴的真气和无匹的剑气才逐渐停下来,一道道大裂缝如蛛网一般蔓延到四面八方,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随后,三道身影飞离大峡谷返回了皇宫。 再从皇宫出来,已经是第二天辰时。 李承宗先回了趟王府放好圣旨顺便换了身衣服,才慢慢悠悠去醉仙居赴宴。 来时,老二和范闲都还没有到,也就去了画舫。 司理理昨天被林珙逼得交出北齐暗探的指挥令牌,一直心神不宁,思索着该如何跑路。 李承宗察觉到了司理理的异常,也没有多管,反正司理理最后也会被抓回来,所以脑海中一直想着昨晚战斗。 他和庆帝并没有分出胜负,以他们现在近乎完美的生命体,根本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分出胜负的,但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人都清楚,即便打下去也是平手,如果真要分胜负,两人都会死。 在昨夜的那场战斗中,李承宗也明白了电视剧里叶流云说的那句,其他三位大宗师可未必是人是什么意思。 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言,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自觉自己是高高在上神灵俯视芸芸众生一样,漠视一切。 “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司理理的话音响起,让李承宗回过了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司理理并未追问,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道:“方才二殿下让人来传话,叫你过去赴宴。” “范闲来了?” “没说。” 司理理心中一慌,问道:“你很在乎范闲?” 李承宗笑道:“不是我在乎他,而是他身份不简单,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这京都恐怕要闹翻天。” “他身份简不简单跟我有什么关系,赶紧起来去赴宴。” 司理理拽起李承宗,推着他出画舫,回身时突然道:“对了,晚上记得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就在李承宗离开画舫时,范闲和滕梓荆也算好了时间,往醉仙居赶来。 可就在在路经牛栏街时,突生变故,遭遇刺客袭击,先是两个女刺客,武功并不高,滕梓荆和范闲没费什么功夫,然后他们遇上了更厉害的高手。 北齐八品横练高手——程巨树。 范闲和滕梓荆的实力并不弱,联手对抗八品高手也没问题。 只是程巨树颇为特殊,乃是八品横练高手,皮粗肉厚,力大无穷,比一般的八品高手更耐打。 再加上范闲因暗中的床弩,先遭到程巨树一击,尚未开打就受了伤,所以两人使出浑身解数,面对防御力和力量惊人的程巨树,也不是对手。 他们两人攻击到程巨树身上,和程巨树攻击在他们身上,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短短时间,两人便被程巨树打成重伤,都想让对方先走,又都不愿意丢下对方,自然一起留了下来和程巨树死磕。 滕梓荆终究不如范闲厉害,没一会儿功夫,便被程巨树打的生命垂危。 就在程巨树要给他致命一击的电光火石之际,一道身影突然窜出,如鹰隼般朝程巨树袭来,逼得程巨树不得不放弃手中的滕梓荆以作应对。 来人并未与程巨树纠缠,因为他一拳便将其轰飞出去,撞穿了厚实的墙壁,最后摔在牛栏大街之上,生死不知。 见此,本就身受重伤的范闲心神一放松,也晕倒了过去。 等到范闲昏昏迷迷醒来,就看见蹲在自己旁边的王启年,什么话都没说,挣扎着来到滕梓荆身边查看伤势。 “大人,滕梓荆全身经脉受损,五脏六腑遭到重创,恐怕是……” 王启年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正所谓医毒不分家,范闲是用毒的高手,医术自然也相当了得。 滕梓荆的脉象已极其微弱,随时都可能断气,根本不是他能救治的,几乎已经判死刑了。 范闲像是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王启年,满脸希冀地看着他,急切道:“王启年,你对京都熟悉,你告诉我京都谁的医术最厉害,马上去把他请来。” “大人……”王启年一脸悲叹,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 突然,范闲一震,想起前几日京都府衙大堂上,李承宗出手救治郭保坤的情况,当即说道:“王启年,背上滕梓荆去找李承宗,他能救滕梓荆。” “三殿下能救滕梓荆?” 王启年一脸吃惊,他倒是听说过三皇子是高手,可滕梓荆的情况,别说九品高手,就是大宗师也不可能吧。 “别问了,先背上滕梓荆去王府。” 王启年不再多问,背上了滕梓荆,然后看见范闲捡起地上的带血匕首,又连忙道:“大人,监察院的人马上就来,程巨树早晚都要死,你现在杀了他,就问不出幕后真凶了。” 其实范闲只是单纯的捡起匕首,却没想到会听见王启年这么一说,意外道:“他没死?” “没有。” “刚刚救我们的人为什么没杀他,还有那个人是谁?” “刚刚有人救你们?”王启年反问。 范闲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管晕倒在大街上的程巨树,脚步蹒跚的跟着王启年一起朝定王府而去。 就在王启年背着滕梓荆和范闲刚刚离开时,李毅匆匆赶到了醉仙居的凉亭。 “家主,范闲在牛栏街遭到刺杀,死了个两个女刺客,范闲重伤,滕梓荆濒死。” 李承泽瞬间惊道:“你说范闲遇刺?” “你怎么知道范闲遭遇刺杀?”李承宗也有些懵。 牛栏街刺杀一案,他并没有安排人出手保护。 在李承宗看来,在牛栏街刺杀这件事上,滕梓荆的死虽然很遗憾,但更多的还是活该。 范闲一开始不知道程巨树的身份,滕梓荆却是知道的,自然也该知道自己不是程巨树的对手。 虽说范闲当时被程巨树先偷袭一击,可如果两个人边打边退,等来救兵完全没有问题。 结果两个人却像脑子被门夹了一样,非要上去试试人家身手,被人打成重伤,再想跑也跑不了了。 要不是范闲最后真气爆发,范闲也得死。 当然,他也是知道范闲会真气爆发,才没有对牛栏街刺杀一事做出安排。 至于说滕梓荆的死,如果来这个世界不久就遇上牛栏街刺杀,他会让人救下滕梓荆,现在……李承宗只能说,滕梓荆又不是他的人,跟他有个屁关系,自己犯蠢,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不过按剧情来说,滕梓荆应该当场就死了,而现在却只是濒死,至少说明李毅比其他人要早知道消息,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毅笑道:“说来也是巧,今日老夫人来府上,让我来寻家主,路过牛栏街时,遇上程巨树刺杀范闲,出手击伤程巨树后,我便直接过来了。” 李承宗一脸恍然,随即对老二打趣道:“二哥,牛栏街刺杀势必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你可是最大的嫌犯。” “是啊,我约的范闲,我的嫌疑最大。” 李承泽面色有些凝重,站起身道:“三弟,今日先这样吧,我去探探消息,改日我再设宴好好谢你。” “二哥自去便可,我娘来了,我也要回府瞧瞧。” 李承宗也站了起来,问道:“弘成,你怎么说?” “我跟二哥一起走吧,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第五十四章 运气好 作为未来的内库掌权人,范闲在牛栏街被刺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都高层人士手中。 一时间,各方势力都在盯着范闲。 发现范闲被刺杀之后,第一时间是带着濒死的滕梓荆去定王府,有些搞不懂范闲的操作。 难道说……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很多人心头,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以那位三殿下的性格,如果要杀范闲,也是光明正大的杀,不可能用刺杀这种手段。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用上了刺杀的手段,范闲不可能活着走出牛栏街。 李承宗并不知道范闲在往自己家里赶,他和李毅回到王府的时候,受了伤的范闲和背着滕梓荆的王启年还没有到,只看见秦瑜正一脸忧心忡忡的在大厅中转来转去,像似没头苍蝇一样。 很显然,她已经得到了牛栏街刺杀的消息,在担心范闲。 见到儿子进来,秦瑜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怒火。 “不是让你照看好范闲,为什么还会发生牛栏街刺杀,让他身受重伤?” 劈头盖脸的指责,让李承宗脸上的笑容一敛:“谁会知道今天有人刺杀他,再说了,他是十八岁,不是八岁,您想让我怎么照看,整天跟着他吗?” “你不能跟着,你手下的人呢?” “我手下的人,自然有他们要做的事。” “你手下的人都快闲的发霉了,你跟老娘说他们有事做,你……” 李承宗打断道:“娘,我就问您一句,范府是没人了吗,凭什么要我的人跟着他?您总说他以后能照看我,我需要他照看吗!” “你现在翅膀硬……” 秦瑜气急,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杏枝走了进来。 “家主、小姐,范闲范公子求见。” 秦瑜也顾不得骂儿子了,急切道:“快,快让他进来。” 杏枝没动,直到李承宗开口让他们进来,才行礼下去。 等了大概半刻钟左右,杏枝领着步履蹒跚的范闲,以及背着滕梓荆的王启年走进了大厅。 看到座位上的李承宗,范闲连走带跑冲到他面前,紧紧抓着他肩膀,急切道:“滕梓荆快死了,你救救他,你那天能治郭保坤的伤,一定有办法救滕梓荆,求你救救他。” 看范闲一脸焦急的模样,原本想关心关心范闲情况的秦瑜也转头看向了儿子,脸色有些不愉道:“你还坐着干什么,赶紧给人看看。” 李承宗转头看过去,王启年急忙上前,将滕梓荆靠近李承宗,方便其查看伤势。 “真气失控乱窜,全身筋脉损伤严重,五脏六腑更是遭到重击,活不了多久了,能不能救,我只能说试试。” 一听这话,范闲瞬间激动道:“我就知道你能救他。” “你先别激动,提前跟你说好,如果按照我法子救他,能不能救活我可不敢保证,就算救活了,也会武功尽失,沦为废人。” 范闲也知道滕梓荆的情况,能救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赶忙道:“只要能救活他性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李承宗摇了摇头,站起来道:“不用你做什么,我说过帮你三次,救滕梓荆算是帮你的第二次,跟我来吧。” 随便找了个房间,让王启年把人放下。 李承宗吩咐道:“你们在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范闲一喜,重重的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王启年也跟着点了点头,一副保驾护航的架势。 关上门,将滕梓荆扶起来盘腿而坐,李承宗开始给他疗伤,准确的说,是吸收熔炼他的真气。 自从在京都府公堂上给郭保坤治过伤之后,李承宗回来试验过好几次,对如何给人疗伤也颇有心得。 如果是普通人,直接以真气灌输其体内,控制真气运转天地熔炉经,就可以治疗其伤势。 练出真气的武者则不一样,因为两者的真气会相互碰撞干扰,所以必须要先吸干对方的真气排除干扰,然后才能形成真气的单一循环,进行疗伤。 滕梓荆只不过是七品,跟李承宗这个大宗师根本没有可比性,他的一点真气量都抵得上滕梓荆的全部,很快便将滕梓荆的真气吸干,并熔炼成了他自己的真气。 至于疗伤,比起给自己疗伤要麻烦许多,跟做手术一样,要控制真气慢慢修复,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力作为支撑。 房间外。 范闲自己接好胳膊,也开始了疗伤。 不过他没有爆发霸道真气,内伤不算太严重,很快就调息好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秦瑜担忧的模样,范闲不禁有些愣神。 这很正常,毕竟突然一个陌生人一脸担心的看着你,任谁都一脸迷糊。 “您是?” 王启年小声介绍道:“这位是三殿下的生母,贤妃娘娘。” “见过贤妃娘娘。” “我姓秦,我和你娘是好友,只是我和你娘的关系不宜宣扬,但私下里闲儿不必如此见外。” 听秦瑜这么说,范闲才明白那种眼神从何而来,顿时恍然大悟,喊了一声秦姨。 秦瑜瞬间眉开眼笑,关切道:“闲儿,你没事吧?” “多谢秦姨关心,没什么大事,将养一些时日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今日牛栏街刺杀,你有眉目吗?” “这……” 范闲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眉目,他虽然得罪了太子,可他不认为太子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他,而且还是北齐人勾结起来刺杀他。 秦瑜继续问:“李云睿知道你娘是谁吗?” “这我不知道。”范闲摇头。 “如果李云睿知道你娘是谁,肯定是她干的,如果不知道,那就得好好查查了。” “长公主和我娘有仇?” 秦瑜点点头,又摇摇头:“据我所知,李云睿和你娘没仇,但李云睿却对你娘恨之入骨,一直想置你娘于死地,如果让她知道你娘是谁,必定会对你下手,你小心些,最好离李云睿远一点,我在宫里难得出来,你要遇到什么事就找宗儿。” “多谢秦姨,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肚子叫了起来,范闲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一直没吃东西,秦姨见谅!” “这有什么好见谅的,你们先在这儿守着,我去让厨房给你们送吃食过来。” 等到秦瑜离开,王启年立马走到范闲身边,压低声音笑道:“想不到大人和三殿下竟有如此渊源,难怪三殿下要帮您,也就您和三殿下的关系不宜宣扬,否则在这京都城内,大人可以横着走,以后还请大人多多照拂啊。” 范闲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看得出来秦瑜对他的那种关切,虽然只是刚见面,却是真心把他当成了子侄对待。 可他同样能看出来,李承宗对他有种明显的疏离,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至少现在是如此。 在范闲看来,李承宗愿意帮他,并不是因为上一辈的情分,是看在他们同为穿越者的份上,之所以答应帮他三次,其实也是李承宗对自我过去的斩断。 三次过后,他们就是陌路人。 此后能否成为朋友,未知! 当天色渐渐沉下来,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原本在院子里和秦瑜聊天的范闲,瞬间冲到李承宗面前。 “怎么样?” “他运气好,命大!” 不得不说,滕梓荆的运气确实好。 如果秦瑜今日出宫,让李毅去醉仙居找他,遇到牛栏街刺杀,滕梓荆当场就死了。 还有那天他如果没有灵机一动,治疗了一下郭保坤,就算今天让李毅撞上,滕梓荆也会死。 因为范闲不可能想到他,他也不可能发掘出救人的本事,那种伤势下的滕梓荆必死无疑。 “多谢。” “你们进去看看吧。” 范闲点点头,带着王启年走进房间,一手搭在滕梓荆手腕上,感受到滕梓荆的脉搏跳动,长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回去,心中的激动和感激难以言喻。 “真好了?” 王启年有些不信,也查看了下滕梓荆的伤势,随后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可是知道滕梓荆伤的有多重,在他眼里,滕梓荆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没想到李承宗真把滕梓荆给救活了,这种起死回生的手段,恐怕大宗师也做不到吧。 感叹过后,王启年当即行礼道:“小人王启年,拜见三殿下。” “我知道你王启年,监察院文书,轻功很好,武功不错,为人也正义,就是有些贪财,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倒也算不得坏毛病。” “想不到三殿下也听说过小人,实在是三生有幸,有幸哪。” 王启年愣了一下,笑容再次布满脸颊,小心翼翼道:“三殿下,小人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说。” “您救一次人,要多少银两?” “怎么,你家有人重伤要死了?”李承宗打趣道。 王启年摇头笑道:“没有,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你看本王是缺钱的人吗?” 王启年:“……” 他差点忘了,京都府最有钱的人就是这位三殿下。 定王府什么都可能缺,就是钱最不缺。 王府的产业遍布整个京都府,随便扔个产业出来,都是他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第五十五章 这一夜 “他的武功有恢复的可能吗?” 范闲突然开口,让李承宗和王启年俱是一愣。 王启年觉得范闲有些太贪心了,滕梓荆的情况,能捡回一条命不错了,还想什么武功啊。 李承宗倒是能理解,范闲的这种心态跟患者家属一样,滕梓荆快死的时候,只想救活他一条命,救活之后,自然又想全方位治好,这就是人性,永远得不到满足。 “不知道,我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你可以让他试试能不能继续练武。不过,你不觉得滕梓荆变成一个普通人更好吗?你现在要接手内库财权,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滕梓荆如果会武功不会弃你而去,以他七品的实力,即便今天不死,迟早也会死。” 范闲沉默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鸡腿姑娘就是林婉儿,不会放弃和林婉儿的婚事,如此便必须要接手内库财权,也就是说他会面临很多危险。 在各种明枪暗箭下,范闲自己都没有把握活下来,更别说保证滕梓荆活不下来,而且滕梓荆也算是为他死过一次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道义,都不该让滕梓荆继续留在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想到这些,范闲点了点头:“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 “滕梓荆已经死了。” “大人,滕梓荆现在已经活了。”王启年一时间没听懂范闲的意思。 “不,他已经死了,就死在了今日牛栏街。” 这下王启年明白了,这是要让滕梓荆假死脱身,同时也能利用滕梓荆的死做点文章。 “放心,我王府的人,嘴都很严。” “多谢,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接滕梓荆。” “不送。” 李承宗没有送客的意思,倒是秦瑜开口邀请了范闲留下来吃饭。 不过,范闲婉言谢绝了,带着王启年迅速的离开了王府。 “现在滕梓荆没死,你还会像剧情里那样义愤填膺,大闹京都吗?” 李承宗看着范闲离去的背影,在心中如此想道。 电视剧里,范闲因为滕梓荆的死才会发疯似地追查,他说的话很高大上,或许心中也有那种思想,可归根结底,还是滕梓荆是他认可的朋友。 如果滕梓荆不是他朋友,或者换作范府的其他护卫,范闲绝对不会做到那种程度,这也是人性,任何人都更在乎与自己亲近的人。 李承宗也一样,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高大,他只是一个在意亲朋好友的人,谁敢动我亲朋好友,我就要谁的命,就这么简单。 王府大厅,饭桌上。 李承宗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菜,问道:“娘,您今天找我什么事?” 在知道老二今天邀请他吃饭的情况下,如果不是有重要之事,他娘不会让李毅去找他。 原本回来就准备问的,结果因为范闲和滕梓荆拖到了现在。 听到儿子这么一问,秦瑜才想起今天是来正事的,让伺候的丫鬟下去后,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今日一早有人给毓秀宫递来消息,说司理理是北齐暗探,要刺杀范闲,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谁递的消息?” “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李云……” 秦瑜面色一变,“你别转移话题,你就告诉我消息是不是真的?” 没想到老娘竟然反应过来了,李承宗无奈一笑。 “半真半假吧,司理理是北齐暗探,但刺杀范闲不是她谋划的。” “那她参与其中了?” 虽然是问话,但李承宗听得出来老娘心中已经肯定了,否认没有必要。 “参与了。”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秦瑜语调陡然拔高了好几度,气道:“我可以不在乎她沦落到青楼,甚至可以不在乎她是北齐派来的暗探,但我绝不会允许我儿子的女人想杀范闲。” “所以您为了一个外人,不顾亲生儿子的意愿?” “啪”的一声。 秦瑜气得一巴掌拍在饭桌上,大怒道:“什么叫外人,他是你亲弟弟!” 李承宗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如此态度,让秦瑜怒火中烧:“你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就跟你父皇一样,早知道……” 后面的话,秦瑜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但李承宗帮她说了出来。 “早知道就不该生下我是吗?” 秦瑜连忙摇头:“我没这么说。” “您现在火气上头,我说什么您听不进去,说什么您都觉得是我的错,如果您真觉得我和老头子一样,无情无义,那您就当我无情无义好了。” 李承宗擦了擦嘴,站起来不咸不淡道:“娘,我吃好了,您慢慢吃。”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秦瑜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把儿子喊回来。 她现在心头有火,儿子心里不高兴,喊回来也不过是给双方心里添堵而已。 这边李承宗从王府出来,直接去了司理理的画舫。 暗中保护的赵怀恩出来禀报了一些事,给了李承宗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心急火燎的回了王府。 因为原本画舫的人已经遣散了,画舫中静悄悄的,只有司理理一个人。 后舱室中已经摆好了酒菜,桌上烛火摇曳,照映得司理理脸色有些泛红。 李承宗走过去坐下,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你想什么呢,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啊,没什么,你来了。” 李承宗呵呵一笑,“在想怎么逃跑。” 司理理并未反驳。 “刺杀范闲闹出的动静太大,迟早会查到我,我在京都待不下去了,准备明日离开京都,你到时帮我烧了画舫。” 司理理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舍,京都是她的家乡,但她却恨自己的家乡。 现如今的京都,唯一能让她留恋的只有李承宗,一年多的相处,让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情感。 看着眼前明显特意打扮过,却不带风尘之气的司理理,李承宗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抓回来?” “你今天心情不好?”司理理反问。 李承宗嗯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刚刚被我娘骂了一顿。” 司理理不动声色的继续满上酒,接着问道:“为什么被骂?” “因为范闲呗,还能因为什么。” 李承宗再次一饮而尽,呵呵笑道:“我娘怪我没照看好范闲,牛栏街刺杀,在我看来,范闲是活该……” 话没说完,李承宗便感觉到自己心头升起了一团火,浑身有些发热,瞬间脸色变得怪异起来。 “你给我下药了?” “你怎么会这么快察觉到?”司理理心中一惊,春欲露可是一等一的春药,在药性完全激发之前,九品高手也不可能察觉到。 “我是大宗师,自然能察觉到。” 司理理一愣,心中自是惊讶,但更多的还是遗憾:“原来如此,可惜世上没有药倒大宗师的药。” “有啊,桃花雾,就连大宗师也会中招。” “你怎么知道?” 我能告诉你,这是当年老头子中招的药吗。 李承宗摇头笑道:“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睡我直接跟我说,我又不是不给你睡,干嘛非要给我下药。” 司理理没说话,直接把李承宗拉到了床上。 轻纱帷幔随风轻摆,船上铺着织金丝绣床褥,色泽温润,触感柔软,床头挂着珍珠流苏,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枕头上夹杂着草木香薰与女子淡淡的体香,温香暖玉,沁人心脾。 司理理压着李承宗,有些笨拙的解着身上的衣物,李承宗一时间没从那绝美的酮体上回过神,嗯?这么快?!不对啊,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由自己来主动吗?! 不等他开口,司理理已经褪去最后一件亵衣,双唇贴合,李承宗只觉得浑身燥热,双手不受控制的推到了司理理,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你……” “别说话,要我……” 这一夜,李承宗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游览了大好风光,踏上了山川,渡过了江河,品过了姹紫嫣红,在游山玩水之间,飘飘入了云霄,好似九天仙人。 第五十六章 司理理逃亡,范闲登门 昨晚,常年居于王府,突然换了床榻的李承宗有些认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折腾了大半宿,最终实在过于疲惫,二人才深深睡去。 直到日上三竿,李承宗才悠悠醒来。 发现身边的佳人早已不知踪迹,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司理理昨晚只是单纯的告别,李承宗只能说,走就走吧,反正也会被抓回来,到时候再出场也不晚。 可昨晚发生了那种事,他就没想过让司理理离开。 然而,司理理现在却走了,还是悄无声息走的。 要知道,他可是大宗师,司理理离开时,哪怕弄出的声响再怎么微弱,他都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这什么情况?!” 【叮,系统已升级完毕,会根据每个世界的具体情况进行版面调整,请宿主自行查看。】 【叮,因系统最后的升级,宿主意识会遭受损伤,宿主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系统,你升级完毕了?” 【叮,是的,宿主。】 “所以又是你搞的鬼,让我没有察觉到司理理离开?” 【叮,系统升级已完毕,不可操控宿主意识,是宿主意识本能避险,自我保护!】 一听这话,李承宗当即怒了。 “扯淡,不能操控意识,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除了司理理之外,我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兴趣,只要有一点兴趣,就好像有人迎头给我泼一盆冷水?” 【叮……】 李承宗直接打断道:“能别叮吗,你这样一直叮,让我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个微波炉。” 【好的,宿主大大。】 嗯,不错,是个听话的好系统。 【系统在升级中,对宿主情感产生一定影响,系统十分抱歉,为了表示歉意,结合封建社会的状况和宿主的特殊身份,系统对持续任务特做出修改,妾室不再归结到妻子之中,但宿主只能娶妻一人,或不娶妻。】 “按照你的说法,妾室如果不算妻子,那自然只能娶一个老婆,有必要特意说明只能娶一个妻子?”李承宗表示系统有点画蛇添足了。 【宿主是皇子,可以拥有侧妃,即平妻,属于妻的范畴。】 额……好吧,是他浅薄了。 “现在对我那方面不会控制了吧?” 【系统无法控制宿主意识和七情六欲,只是在升级中能量溢散,对宿主的情感产生了一定影响,现已经修复,请宿主用词准确。】 李承宗呵呵一笑。 【请宿主注意,系统也是有脾气和底线的,请不要侮辱系统的统格,你是因为突破大宗师,从而缺失色欲,再加上系统在升级中的影响,才会和所爱之人产生特殊的联系。爱,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情感,本系统没那么大能力操控,主要责任不在系统。】 李承宗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一幕幕,心头依旧火热,顿时反驳道:“差点让你骗了,如果我缺失色的欲望,对司理理为什么很有性趣?” 【你对其他女人是见色起意,对司理理却是心中有爱,随着大宗师境界越来越圆满,色欲会越来越缺失,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到,半年前成为真正的大宗师后,很少会有见色起意的情况。你对其他女人缺失兴趣,不可否认有系统一定的影响,但主要在你自身,明白吗,愚蠢的宿主!】 “你是说我的心境出现了问题?” 【宿主,你觉得你还是人吗?】 李承宗没好气道:“废话,我不是人能是什么。” 【你是普通人吗?】 “当然不……” 李承宗顿住了。 【看来宿主也注意到了,大宗师已非普通人,心境自然有所不同,宿主对司理理是爱,对其他女人是欲,欲可抑爱不可制,宿主的情况请参考本世界四大宗师,重点参考四顾剑对叶轻眉的感情。】 李承宗沉默了。 仔细想想四大宗师的情况,单说在色欲方面,的确非常淡漠,庆帝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入过后宫,其他三位大宗师更是连女人都没有。 “这大宗师,是不是就相当于苦修的和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出家之人更像出家之人,除非像宿主或者四顾剑一样,心中产生了爱情,痴于爱。】 “庆帝不也爱叶轻眉?” 【庆帝痴于权,胜过喜欢叶轻眉,那不是爱情。】 李承宗记得有句话是这样的——有些我们曾经不相信的,后来发现真实存在,而有些我们深信不疑的,最后却发现根本不存在,比如爱情这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对司理理是不是爱情,但他很清楚不能就这样放司理理离开,必须要把她“抓”回来。 连忙爬起来,才发现床单不见了,以及桌上留着一张纸条。 所以,她带着床单是什么用意? 李承宗愣了愣,拿起了桌上的纸条,气得眼皮直跳。 “睡了我,还想相忘于江湖,做梦!” 真气将手中的纸条碾碎,李承宗随手一撒,直接回了王府调人。 范闲这边不满监察院要放了程巨树,一大早拉着一个棺材到了王府,然后连人带棺材一路穿行闹市,去了天河大街的监察院,选择了在监察院大门口,大庭广众之下,杀了程巨树。 会审时度势,也是有仇必报的性格使然,虽然滕梓荆没有死,但剧情还是一样展开。 范闲先是拉着棺材去了滕梓荆家,和滕梓荆交流了一番,安排好滕梓荆假死离开京都之事后,便开始追查起了牛栏街刺杀一案。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范闲和王启年很快发现司理理与牛栏街刺杀有关,锁定了司理理北齐暗探的身份。 只是司理理牵涉到李承宗,想到两人的关系,范闲和王启年都有些担心。 于是,第二天出城之前,范闲和王启年特意来了王府。 只见王府大厅中,李承宗正蹲在地上做着纸鸢,旁边十好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闹闹笑笑,以及八九个瞧着才一岁左右的孩子在地上爬来爬去。 就这场景,知道的他是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承宗是奶爸,把范闲都给看呆了。 “找我有事?” 李承宗做着纸鸢,连头都没抬。 “是有点事,我追查牛栏街刺杀一案,查到司理理是北齐暗探,准备出城去抓她,想到她和你关系,特意来跟你说一声。” 李承宗哦了一声,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 范闲点头,带着王启年离开了王府。 出门的时候,正巧碰见李毅进门,两人擦身而过。 等到范闲想起李毅,准备喊人的时候,李毅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大人,你认识?” 范闲点点头,问道:“你说他知道司理理是北齐暗探吗?” “三殿下?” 王启年想了想,沉吟道:“三殿下应该不知道吧,他可是我朝皇子,如果知道司理理是北齐暗探,根本不可能和司理理在一起。” 范闲不置可否,一边走一边思索着牛栏街刺杀一事。 走出去好远,猛然道:“不对,他应该知道。” “大人,你是说三殿下知道司理理北齐暗探的身份?” “你还记得我们在王府门口遇见的那人吧,他就是在牛栏街救了我和滕梓荆的人,牛栏街刺杀那天,他来得太及时了,如果是普通江湖人,还能说是巧合,可他偏偏是李承宗的人。我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李承宗早就知道有人在牛栏街刺杀我,所以他才会派人去救我。” 范闲缓了口气,继续分析道:“牛栏街刺杀一事中,明显是北齐暗探和庆国权贵勾结在一起所为,李承宗不可能杀我,因为他想杀我,就没必要救我。” “这倒是,如果三殿下想杀您,您走不出牛栏街。” 作为监察院的文书,王启年很清楚李承宗手下那群人的恐怖。 除非是天下四大宗师,否则任何人在牛栏街那种情况下都必死! “那你说,既然不是他安排的牛栏街刺杀,那他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呢?” 王启年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范闲已经开口了。 “能提前得到消息的来源只有两个,要么是庆国这边有人告诉他,要么是北齐暗探,也就是司理理告诉他的,我偏向于司理理。毕竟李承宗是九品高手,和司理理相处那么久,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发现司理理的异常,所以他应该是抓住了司理理北齐暗探身份的把柄,司理理才会把牛栏街刺杀的消息给他,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要不回去问问?” “算了,先抓住司理理要紧,抓到司理理一切都知道了。” 另一边,王府大厅。 李毅也在跟李承宗禀报司理理的事。 经过昨日和昨夜的排查,今天一早得到了司理理在京都躲藏的地点。 可惜过去的时候,到底还是晚了些,司理理已经出城了。 李承宗有些遗憾,但也还好,笑道:“既然出了城,就不用追查她的踪迹了,你们直接去披甲丘等着,不让那个女人知道什么是绝境,她不可能老老实实跟你们回来。” 李毅点点头,“家主,要不要也派人在潮梦河那边等着,万一主母是从潮梦河离开,再想把主母带回来,恐怕要直接去北齐才行。” 虽然记不得具体剧情,但李承宗还记得司理理准备从澹州坐船返回北齐,只要在东去澹州的路上拦下她就行。 所以昨日翻看地图,和李君信等人讨论了一番。 结果他都没开口,李君信这些战场上下来的人才,就确定了司理理的逃亡路线。 断定司理理会从海上走,并很快确定司理理要么走披甲丘,要么走潮梦河。 几个人一番讨论,简直把李承宗给看呆了,也听呆了。 从剧情里看,司理理走的应该是披甲丘。 但以防万一,李承宗还是点头道:“那就派几个人在潮梦河等着,如果遇到她反抗,直接打晕带回来。” 第五十七章 巧合? 逃离京都的办法,司理理仔细计划过。 先从北门出发,用六路假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再返回京都,从东门出发,由澹州港入海,从海上坐船前往北齐边境。 她觉得自己的计划没问题,虽然昨天返回京都后,差点被定王府的人抓到,但她不觉得李承宗能猜到她会从澹州出发,却不知李承宗早就等着她了,而且范闲也会识破她的计谋,换了个路线,重新追上了她。 司理理很意外会遇见范闲和王启年,却也清楚继续这样逃,她绝对跑不过二人,所以她准备顺势而为,引范闲和王启年去披甲丘,让接应的人彻底拦住两人。 计划不错,范闲和王启年虽然察觉到有问题,但还是追了上去,经过一天一夜的追击,在第二天终于到了披甲丘,然后看到了在凉亭里等着他们的司理理。 “范公子终于追来了!” 范闲和王启年牵着马上前,直接问道:“你是北齐暗探。” “是。” “李承宗知道你是北齐暗探?” “不知道。” 回答不带一点犹豫,让范闲不禁愣了一下:“那他怎么知道牛栏街刺杀一事?” “这你要问他。”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你是牛栏街刺杀的主谋?” 司理理轻笑一声:“我是暗探,不是杀手,若杀了你这位搅动京都风云的人物,可不利于我潜伏京都收集情报,我为何要杀你?” “那是谁要杀我?” “范公子不妨猜一猜。” “李承宗?” “虽然我不知你与他到底有何渊源,但你心里很清楚他不是想杀你的人,所以你想……嗯,套路,你是想套路我,让我反射性回答你真正想知道的答案,没用的。” 范闲叹了口气:“有他在,果然很多套路用不了,要不你直接跟我说吧,看在李承宗的面子上,我保证你活着。” “我和他可没关系,我现在的身份已经曝光了吧,他现在恐怕恨不得杀了我,你看在他面子上,我只怕死的更快。” 看着司理理的样子,范闲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好演技,奥斯卡缺你一座小金人。” “什么意思?” “你回京都问李承宗就知道,司理理姑娘请吧。” 司理理淡然一笑:“范闲,你猜我为何要在此处等你?” 来时便听说过披甲丘有山贼横行,现在哪里还不知道司理理的意思。 “山贼!” “范公子果然聪明。” 司理理拍着手,二十七八个山贼打扮的人,至少都是六品以上的高手,持刀从四周冲了出来,将范闲和王启年团团围住了。 就在司理理以为这把稳了,骑马准备离开的时候,监察院的黑骑来了,她被前后两端的两支黑骑队伍给逼退了回来。 “黑骑!” 被团团围住的王启年大喜过望,范闲则是怔怔的看着眼前压迫力十足的黑骑。 作为监察院提司,他自然听说过黑骑的名号,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黑骑,内心中颇为震撼。 司理理则是面露死灰,黑骑都来了,她现在肯定是跑不了了。 同时,她心里更好奇范闲的真实身份,连陈萍萍的黑骑都调动了,可不是一个司南伯私生子该有的待遇,就是皇子……等等,不会吧! 在司理理震惊之间,黑骑已经冲入场中,如收割稻草一般,将二十几个六品以上的山贼给杀了,场中就剩下司理理一个人,范闲和王启年也觉得稳了。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又震动起来,比之前的震动来的还要强烈,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一群青衣银甲骑士从刚刚黑骑冲过来的地方出现,铁马金戈,锋利的戈刃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整支队伍就像一把冷酷挥出的刀,急速朝这边奔来,卷起腾腾烟尘。 看到这一幕的黑骑,瞬间拔刀列阵,杀气凛然的面对冲来的铁骑。 “糟了,是血衣卫。” 范闲听到王启年的话,当即好奇道:“王启年,这血衣卫什么来路,瞧着比黑骑的气势还足。” 王启年面色凝重,解释道:“血衣卫是三殿下的人,惊人战绩数不胜数,您回京都随便一打听都知道,听说血衣卫中最低都是七品高手,不乏八品,甚至九品上的高手,他们只听三殿下的命令,看来三殿下要保司理理,我们今天可能有大麻烦了。” 话音未落,三百铁骑气势如虹,浩浩荡荡而来,直接堵住了离去的道路,瞬间静止,动作整齐划一,直接翻身下马,半跪行礼。 “我等拜见主母!” 三百人的吼声,在空旷的山谷间来回飘荡,让司理理内心一阵震颤,最后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动和幸福,原来这就是有人保护的感觉吗? 影子从场中黑骑队伍走出来,来到范闲的身边。 “京都的事院长已经知道,他给你传话。” “我?”范闲有点疑惑。 “他让你放手去做,便算是天塌了,他也会再把它顶回去,话就这些,现在……” 三百铁骑中,领头的李君信直接打断道:“陈萍萍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着舌头,还顶天?我呸,你让陈萍萍现在来,他今天要是能把我家主母带走,影子,老子以后跟你姓影。” 影子沉声道:“李君信,说话客气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 李君信哈哈大笑道:“你们来时我就看过了,你带来的黑骑只有一百,我们血衣卫三百,你要怎么跟我不客气?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今天要有胆子让黑骑冲杀,在场的黑骑能活下来一个,我叫你爹都行。” “有种我们单对单。” “我人比你多,你让我跟你单挑?” 李君信现在也是九品高手,同时也知道影子的实力,别说打不过,便是打得过,他也不可能放弃己方的优势,一脸鄙夷的看着影子道:“影子,你是杀人杀傻了吧,你想单挑,行啊,你一个人单挑我们三百。” “你他娘的无耻!”影子直接破防了。 “老子就无耻怎么了,不服气过来打我啊。” 影子沉默了。 大家也算是老熟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黑骑是强,但血衣卫的战斗力,四百人追着上万骑兵跑,砍了一万多颗脑袋是什么概念,别说现在人家三打一,就是一打三,黑骑都不可能扛得住。 打是不可能打的,说又说不过。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局。 见此,范闲站了出来。 “三殿下让你们来是什么意思?” 不是质问,就是正常询问,态度挺客气的,李君信也客气道:“护送主母回京都。” “三殿下可知,司理理是北齐暗探?” “家主知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家主之命,护送主母回京都,谁要敢抢人,杀无赦!” 充满杀意的话从李君信口中说出,让范闲脸色变得冷冽了一些。 这时赵怀恩走出来,拱手笑道:“范公子,李君信这狗东西是粗人,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李君信当即就不高兴了:“赵怀恩,你别太过分,你再骂我,我可要还嘴的。” “你趁虚而入,骂你怎么了,老子还想打你呢,要不我们现在练练。” 在杏枝这件事上,李君信算不上趁虚而入,毕竟他和杏枝是两情相悦。 但是,面对赵怀恩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关键,打是真打不过啊。 说起来,如果不是赵怀恩当初操练他,他也不能突破九品。 李君信哑然。 赵怀恩不再管他,转头说道:“范公子,我们来时,家主交待过,如果你先遇见主母,抓到北齐暗探的功劳依然是你的,我们只负责保护主母和你安全回到京都,至于你能不能问出你想知道的答案,要看主母愿不愿意说。” “多谢,我现在可否问问司理理姑娘?” 被血衣卫护卫着的司理理骑在马上,直接开口道:“范闲你确定要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可能是你承受不住的。” 范闲没有过多犹豫,坚定的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旁边无人的地方,背对着众人,司理理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随即抹平。 片刻后,两人回到各自阵营。 李君信出面,喊道:“影子,现在没你们黑骑的事了,你还不走?” “李君信,今天你人多,我认栽了,别让我遇见你落单的时候。” 影子哼了一声,又和范闲交待了几句,才带着黑骑离开。 在场除了血衣卫和司理理,就剩下王启年和范闲。 见范闲愣怔在原地,王启年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那个名字可是皇子?” 牛栏街刺杀,北齐和东夷城的高手齐出,还有城卫的弩箭和床弩,这些可不是一般人能操控的,他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子。 范闲沉默不语,司理理告诉了他答案,可这个答案却他十分纠结,他怎么也没想到的,谋划刺杀他的人,竟然是林婉儿的二哥林珙。 为难啊! 见范闲不说,王启年也没追问,提醒道:“大人,您现在知道策划牛栏街刺杀的人,咱们回京这段路,恐怕不会太平,我们要不要跟着血衣卫一起走?” “嗯,走吧。” 范闲点点头,朝血衣卫一群人抱拳道:“回京途中,劳烦诸位照应。” “范公子客气,请上马。” 范闲和王启年上马,融入血衣卫的队伍中。 眼尖的范闲看见了人群中的李毅,带着王启年策马走了过去。 “牛栏街刺杀,多谢这位大哥相救,请问大哥贵姓?” “范公子客气了,免贵,姓李,单名一个毅字。” 李毅抓着马缰拱手还礼,游戏额疑惑道:“范公子,你当时为什么没杀程巨树?” “我当时晕过去了。” 范闲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李大哥当时为何没直接杀程巨树?” “我留着给你杀的,报仇这种事肯定要自己动手才痛快啊。”李毅理所当然道。 范闲一愣,继续问道:“牛栏街刺杀那天,可是三殿下派你来救我的?” 李毅摇头,把那天的事大概讲了一遍,旁边的王启年接过话头道:“大人,看来那天之事是个巧合。” 巧合? 即便从李毅的话来看,的确是巧合。 范闲依旧有些不信。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 而且,他总觉得李承宗是知道点什么的。 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他很确定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范闲抓到北齐暗探司理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都。 这个结果在很多人的预料之内,毕竟如果范闲没点真本事,陛下也不会有意让他接掌内库。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很意外。 范闲来京都的时间不长,了解他的人并不多,在某些人眼里,范闲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私生子,能有什么本事,自然意外他居然能抓到司理理。 至于范闲是否知道牛栏街刺杀背后的主谋,京都倒是不知道,陈萍萍不会让手下的黑骑说出去,李承宗麾下的血衣卫嘴也很严。 而知晓答案的范闲,更不会傻到宣扬此事。 总之,京都知道范闲抓到人,不知道范闲是否知道牛栏街刺杀的背后主谋。 第五十八章 范闲的决定 回京都的路上,并不平静。 先是城卫出面要人,接着是大理寺和刑部。 奈何血衣卫说人是范闲抓到的,让他们去找范闲要人,而范闲又说人是血衣卫看管,要人得去找血衣卫。 范闲和血衣卫相互踢皮球,让接连三拨人无功而返。 不过,这也让京都的人看明白了一件事,三皇子要保司理理。 所以,等到范闲和血衣卫带着司理理回京都的时候,东门大街上并没有出现各部大摆阵势要人的情况,只有李承宗一人一马等着。 “睡了我还想跑,女人,你胆子很大啊,现在还跑吗?” 司理理红着脸摇了摇头,没好意思说话。 “哼,回王府再教训你。” 李承宗微微扭头看向范闲,见其一脸纠结的模样,便知道他已经知道牛栏街刺杀的背后是林珙。 不禁有些好奇,现在滕梓荆没死,范闲还会不会杀林珙。 正要开口,监察院四处主办言若海来了。 “臣见过三殿下。” “来抢人?” 言若海不苟言笑:“三殿下,司理理是我监察院提司抓到的人,要说抢人,也是三殿下抢人,何况监察院直属陛下,京都内外诸般事宜,都有提审之权,三殿下今日若没有陛下圣谕,司理理,你带不走。” 李承宗笑了。 “是陈萍萍让你来给本王一个下马威?” “此事与院长无关,臣只是按规矩办事。” 京都都知道,司理理是监察院抓到的人,如果让李承宗带走司理理,监察院的人连面都不露一个,岂不是让人觉得监察院也怕了定王府,所以监察院必须要有人来。 于是,他言若海来了。 至于最后能不能从李承宗手中留下司理理,言若海只能说,若李承宗没有庆帝的旨意,除非李承宗杀了他,否则定王府带不走司理理。 瞧着言若海不像说谎,再加上言若海为官不错,李承宗就不为难他了,直接道:“陛下口谕,从今日起,司理理全权交由本王处理,言大人,烦请让路吧。” 言若海愣了一下,还是让开道路让李承宗一行走了。 回到王府的李承宗,直接把司理理拉去了浴池,用棍棒好好教育了一顿。 另一边的范闲还在纠结中,在他被刺杀,尤其是滕梓荆为了他差点身死,他便一直想找出幕后之人,杀了对方报仇。 然而,真当他知道答案后,他却迟疑了。 因为那是他心爱的鸡腿姑娘的亲哥哥,如果他要杀了林珙,他就无法和自己心爱的鸡腿姑娘在一起了。 活了这么多年,林婉儿是他目前唯一心动的女子,是他最想娶的姑娘,所以他不想放弃林婉儿。 可如果他不报仇,即便能说服自己,放下对林珙的仇恨,但又怎么对得起滕梓荆,毕竟滕梓荆当时为了保护自己,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他不帮滕梓荆报仇,对得起滕梓荆这个朋友吗? 跟着他的王启年,知道范闲如此纠结,一定和牛栏街刺杀背后的主谋有关,但他十分识趣地没有多问,告辞回家看老婆女儿去了。 只剩下范闲独自一人游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家别苑。 见到林婉儿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司理理或许是骗他的。 于是,他准备重新再调查一遍牛栏街刺杀的案子,却不想从林婉儿嘴里知道了一件事。 在牛栏街刺杀发生前,叶灵儿曾经去找过司理理,原因是叶家有意让她和李承宗联姻,她对李承宗这位九品高手的感官也不错,所以她想去看看司理理到底是怎样的女人,结果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落了水,之后便再没来过皇家别苑。 这让范闲觉得事有蹊跷,特意去找了叶灵儿询问那天发生的事。 本来叶灵儿不想说,可范闲见她模样,直接说出了林珙的名字,她瞬间就懵了,随即便问他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司理理说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范闲没有回答,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范府。 刚回到家中,便遇上了范若若,说滕梓荆一家秘密去澹州一事已经安排好了,才回家范闲又赶往了滕梓荆家中。 自从滕梓荆那天被装在棺材里送回家以后,滕梓荆连门都没有出过,一直在家里休养,几天过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范闲来的时候,他正在给儿子做玩具,陪着儿子一起玩,见到范闲进门,顿时高兴的迎了上去。 “你回来啦,怎么样,查到幕后真凶了吗?” “查到了。”范闲的语气有些苦涩。 “是谁?” 范闲张了张嘴,一脸为难。 这让滕梓荆意识到了这个幕后真凶和范闲一定有关,思索了一下想杀范闲的人。 “想杀你的人,是你那个姨娘?” 范闲有些震惊滕梓荆的脑回路,到底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柳姨娘早就和好了,再说,她也不是那种能干出杀人放火的人。” “那是谁,让你这么为难?” “林珙!” 滕梓荆一怔,“林相家的二公子,你那个鸡腿姑娘的哥哥?” “嗯。” “他可是你未婚妻的亲哥哥,他为什么要杀你?” 滕梓荆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完全没想到杀范闲的人会是林珙,同时心中也有些气愤,毕竟他差点死了。 “听说林珙是太子门下,他想杀我,估计跟太子有关,因为内库财权,是我差点害了你。” 范闲说着,突然鞠躬道歉:“对不起,滕梓荆,是我连累了你。” 滕梓荆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也清楚,范闲现在是左右为难。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是你雇的护卫,保护你是应该的,何况你还用了一个人情,求三殿下救了我,我没资格怪你。” “但终究是我的原因,才让你差点死了。” “我现在不是没死吗,何况在你愿意帮我查寻我妻儿下落,帮我殴打郭保坤的时候,我就决定往后这条命就归你了,所以范闲,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也没资格怪你,你顺从自己心意去做就好。” 滕梓荆不确定范闲会不会报仇,但作为朋友兼护卫,他选择了自退一步,不想让范闲因为自己而为难。 可听滕梓荆这么一说,范闲却更难受了。 “不,滕梓荆,你的命不是我的,是你自己的,是你妻儿的,在京都我护不住你,我已经安排送你离开的事,你收拾下东西,今晚连夜离开京都,去澹州。” “多谢。” 滕梓荆道谢,心中虽有不忿,但更多的还是在替范闲考虑,所以提醒道:“范闲,你现在最该考虑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心上人的亲哥哥要杀你,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既然杀了你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林相权势滔天,林珙又有太子相助,你以后在京都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其实滕梓荆一直认为范闲不适合来京都,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范闲能和他一起走。 可他知道,范闲不会放弃林婉儿。 更知道范闲现在能不能回去,已经不是范闲自己说了算的,要看庆帝的意思。 范闲沉默以对。 滕梓荆也没在这件事上说太多,问道:“范闲,在我们走之前,你能不能安排我和三殿下见个面,我想当面感谢他一下。” “我来安排。” 于是当天夜里,范闲带着乔装打扮后的滕梓荆去了一趟王府,然后滕梓荆一家才偷偷离开京都,去了澹州。 送滕梓荆一家离开后,范闲在家纠结了三天两夜,却依旧没想到完美的解决办法,期间还告诉了范若若,让范若若帮忙参考。 作为庆余年里第一兄控,在范若若心里,哥哥就是最重要的,林珙想杀范闲,那林珙就该去死,但她又知道范闲对林婉儿的心思,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偏激的话,只是让范闲自己选择,说不希望哥哥再遇到危险。 煎熬许久,范闲心中做出了决定,连夜去了定王府。 刺杀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了结,就像滕梓荆说的一样,林珙会杀他一次,就可能杀他第二次,所以必须杜绝这种可能。 当然,他不是要去杀林珙,而是想把这件事摊开说。 林珙想杀他,无非是为了太子,为了内库财权,既然如此,他直接坦白,自己不想要内库财权,只想跟林婉儿成婚,然后回到澹州,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听过范闲的打算,李承宗有点无语:“这么长时间,你想到的就是找林珙坦白?” 范闲嗯了一声,“我觉得京都这个地方不适合我,我不想参与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我只想娶婉儿,带着她回澹州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牛栏街刺杀那天,我娘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王府,然后让李毅去寻我,让他撞上了你在牛栏街遇刺,你觉得想杀你的人,真就只有一个林珙?” 范闲摇摇头,说道:“我知道,林珙是太子的人,或许参与其中的还有二皇子,但我既然退出了,不管是太子还是老二,都没有理由盯着我了吧。” 所以,你怎么就想不到你丈母娘呢。 李承宗呵呵一笑:“按照你这么说,的确没有理由,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想来刺探一下,我是不是也想要内库财权,对你有杀心,给我表明心迹,让我放心?” 范闲一愣,他确实有这个意思,现在李承宗既然猜到,他也没有隐瞒。 “是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主要还是想着你是皇子,比我了解京都的权贵行事,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我的想法行不行?” 不得不说,现阶段的范闲,终究是没经历过什么大磨难,想法有点天真了。 这内库财权可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要看老头子的意思。 他若是要给,你不要也得要。 除非,有底气跟老头子硬刚。 李承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想娶婉儿,又不接手内库财权是不可能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不用我告诉你吧。” 范闲沉默了。 哪知李承宗话锋一转:“不过,避免以后遭到刺杀,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简单?” 范闲表示不同意:“如果按你说的,我接手内库财权,林珙他们就可能放弃刺杀我好吧!” 李承宗忍不住翻白眼,“你傻啊,司理理被抓,你知道了真凶,大张旗鼓的让你爹带着你去林府找林若甫和婉儿,然后告诉他们林珙是刺杀你的真凶,你觉得会怎样?” 不等范闲回答,李承宗便自顾自的说道:“京都有很多秘密,也没有秘密,很多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只要你和你爹走一趟林府,老头子自然会为你站台,敲打某些想对你下手的人,毕竟你是他看好的内库掌权人。 “有老头子敲打,他们还敢再刺杀你,就是跟老头子作对,他们没那么傻,尤其是林珙那个蠢货,不仅不敢刺杀你,还得保护好你,有过一次先例,你再遭到刺杀,所有人都会朝他身上想,他除非想死,才会再对你动手。” 李承宗喝了口水,缓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婉儿,在你直接表明林珙是牛栏街刺杀的主谋后,婉儿是不是会对你产生愧疚,以后更替你着想。” “至于林若甫那个老狐狸,他本就不敢去求老头子退婚,现在他儿子还是刺杀你的真凶,恐怕恨不得早点让你和婉儿成婚,给他儿子脱罪。” “最后即便你接手内库,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想要杀你,他们也只会用朝堂上的阴谋诡计,不敢再用牛栏街刺杀这种光明正大的刺杀手段,所以只避免刺杀,很简单。” 听过李承宗的一席话,范闲恍然大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是,我就奇怪了,你挺聪明的啊,为什么有时候脑子那么笨呢,牛栏街刺杀也是,你们当时如果跑,程巨树就算能伤你们,也不至于让你们一个重伤,一个差点死掉吧。” 范闲人傻了。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 “当然,如果不甘心就此放过林珙,你也可以找人杀了林珙,只需要做个不在场证明就行,反正你去过林府之后,又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再怀疑到你身上。” 范闲回过神来,听到李承宗这么说,摇头道:“林珙是宰相之子,本身武功不弱,出门还有高手护卫,除非我自己动手,不然我身边没人能杀林珙。” “你不是有五竹吗?” “你怎么知道?”范闲震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您娘和我娘的关系,我知道五竹很奇怪?” “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范闲没有继续坐下,笑道:“谢了,我回去和我爹商量一下明天去林府的事。” “不送。” 第五十九章 林珙之死 范府,书房。 “爹,您觉得老三的办法怎么样?” 和李承宗交流过一番的范闲,回范府找到范建,说了一遍他去定王府发生的事。 不过,关于李承宗最后说杀林珙,以及五竹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提。 “看来我依旧小瞧了他,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个老三。” 范建感慨了一句,突然问道:“你跟老三没结仇吧?” “爹,您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法子好是好,只是……” 范建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凝重道:“一旦林珙身死,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你做的,你知道林珙是刺杀你的真凶,只有你会杀林珙,如果老三想要在这件事上算计你,你辩无可辩。” 范闲再次感觉自己智商有点欠费。 “京都的人,心眼子都这么多么?!” “京都水深,不多长几个心眼,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叫你来京都了。” 范建颇为感慨,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一脸严肃的提醒道:“你想和林婉儿成婚,就必须要接手内库,而接手内库,你便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以后凡事多想想。” 范闲点点头,回到了原本的话题。 “我仔细想了想,认为老三会在这个事情上坑我,您也说过他对内库财权没兴趣,我又没得罪过他,他没必要坑我,而且您应该知道他娘和我娘的关系吧。” 范建一惊,“老三和你说的?” “不是,那天我去找他救人,遇见了秦贤妃,然后听她说了一些她和我娘的故事,我能感觉到她和我娘关系很好。” “人老了,我倒是忘了这事,如此看来,老三应该不会在此事上算计你,倒是可以用他说的法子。” 范闲嗯了一声,问道:“爹,那天秦贤妃说不要让其他人,尤其是长公主知道我娘的身份,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说的话,你记住就行,至于你娘是什么人,你以后会知道。” 范建摆摆手:“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早点睡,明日一早你跟我去林府。” 忧愁好几天的问题,总算是有了个妥善的解决办法,范闲决定不计较老爹隐瞒他娘的事,高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他刚回院子的时候,五竹忽然来了,这让范闲更高兴,甚至很激动。 自从入京都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五竹了,如果之前牛栏街刺杀,五竹在京都的话,他和滕梓荆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其实范闲并不知道,在他抓司理理回京后没多久,五竹便来了京都,知道了他被刺杀,也看着他纠结了许久。 五竹跟他说了去江南的事,又聊了一会儿才消失。 范闲见怪不怪,但他却不知道五竹是准备去杀林珙。 五竹是机器人,不会像范若若那样考虑到情感的问题,他只知道要保护好范闲,谁想杀范闲,他便杀了谁。 于是第二天,范建带着范闲去林府的时候,五竹追踪出逃的林珙出城了。 林珙原本是不想逃离京都的,但太子昨日特意见了他。 范闲抓回来司理理的事,京都人都知道,但没人知道范闲知不知道林珙是牛栏街刺杀背后的主谋,再加上范闲回京后一直待在范府没有动静,让太子感觉有些不对劲,为了保险起见,他让林珙暂时离开京都。 林珙是太子门人,太子的命令,他没法拒绝,更何况太子还给他保证,在他重回京都之前,一定会想办法解除范闲和林婉儿的婚事。 最终,林珙听从了太子的吩咐,今日一早带着一众护卫,离开林府出了京都。 京都城外四十里的别院,林珙前脚进院,五竹后脚便到了。 “你是谁,怎知我在此地。” “林珙?”五竹走进院子问道。 一个护卫当即开口喝道:“放肆,二公子的名讳,岂是你叫的。” 五竹神色始终如一,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一点波动:“世事自有始终,你要杀范闲,我便杀你。” “杀了吧。” “二公子不问问,他是谁派来的?” “杀了他,后边的人自然会出现。” 听到这话,手下立刻上前,持刀向五竹砍去,可五竹的速度更快,轻易躲过冲来的,回手一击便收走了对方的性命。 见此众人冲向了五竹,虽然林珙身边的护卫都是七品上的高手,可对大宗师五竹而言,他们于小孩子无异。 五竹手中的铁钎化作死神的镰刀,收割着每个冲上来的性命。 最后,林珙也死在了五竹的铁钎之下。 是监察院来收的尸,并初步怀疑是老二门下谢必安下的手。 这其中牵涉到皇子之争,所以上报了庆帝,到了夜间才传出消息。 林相之子林珙,在京都城外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整个京都。 原本平静的夜晚掀起风云,无数人从睡梦中醒来,全是京都城中的权贵人物。 广信宫。 “是范闲杀的林珙?” 长公主李云睿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毕竟监察院一处主办朱格是她人。 “根据监察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二公子死时,范闲和司南伯正在林相府上,而且杀二公子的人是用剑高手,监察院怀疑是二皇子手下的谢必安。” 李云睿摇头:“不可能是老二,老二虽然和太子争斗,但绝不会让谢必安下手杀了林珙。” “那还会是谁呢?”女史疑惑了。 李云睿沉默片刻,问道:“宗儿那边可有人出动?” “最近三殿下府上无异动,三殿下近来日日和司理……” “嘭”的一声。 李云睿气得推翻了眼前的案几,打断了女史的话,咬牙切齿道:“不要跟我说那个贱人。” 女史不敢开口了。 李云睿发了好大一通火,才算是冷静下来,眼神中充满杀意的问起了安插人手入定王府的事,直接把林珙的死,给忘在脑后了。 东宫。 得知林珙身死的李承乾很愤怒,林珙是林家的接班人,是他手下十分重要的人,林珙的死,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随后就是紧张,是他让林珙出城的,结果林珙却在城外遭到刺杀,怎么看都好像与他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杀林珙,那么是谁杀的林珙呢? 很快他得出了一个答案。 范闲! 除了范闲,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杀林珙。 “或许,林珙的死也是一件好事。” 太子低着头,用他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自语着,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老二不在皇城,得到的消息比较慢,在得到林珙身死消息的时候,脑子有点懵。 他已经查出了林珙是牛栏街刺杀的幕后真凶,也想过范闲会找林珙的麻烦。 他都准备联系范闲,却不想范闲跟着司南伯大张旗鼓的去了林家。 然而,就在范闲在林家的时候,林珙居然悄无声息的被人杀了,这可比牛栏街刺杀的影响更大。 毕竟范闲虽被刺杀,人终究没事,但林珙是死了,意义完全不一样。 “会是范闲吗?他身边难道有高手?” 范府。 范闲原本挺高兴的。 今天一早,他跟着范建去林家的这一趟结果很好。 虽然没有见到林珙,但林若甫表示会尽快求陛下让他和林婉儿成婚,表示以后会扶持他,表示大家都是一家人让他亲自揍林珙出气等等。 总之话说得很好听,两家的仇怨算是解开了,牛栏街刺杀一案算是落下了帷幕。 可让范闲怎么也想到的是,五竹竟然在今天把林珙给杀了。 他很气愤,喷得五竹都变了语调。 最后还是谈到了叶轻眉和她留下来的箱子,范闲才没有继续怪五竹横生枝节。 不过,范闲这一晚睡的很不好,总感觉林珙身死这颗雷迟早会爆。 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范闲一早起来特意打了盆冷水洗脸提了提精神,然后才去吃早饭。 再然后,就被范建叫到了书房。 “林珙死了。” “什么?” 范闲装作一脸震惊的模样,没等他说什么,范建就再次开口道:“监察院发现的,昨天死在郊外偏僻的庄园里,杀的人是剑术高手,都知道老二手下的谢必安是剑术高手,但老三手下也有不弱于谢必安的剑术高手,你觉得林珙是老三派人杀的吗?” “老三和林珙有仇?”范闲一脸诧异的问道。 范建摇头,突然问道:“五竹是不是回京了?” 范闲也是老演员了,早就知道是五竹杀的林珙,自然没有在范建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等到范闲离开书房,就有下人来报,林若甫和东宫派人来了。 左右为难之际,又来人禀报,庆帝传他进宫。 定王府。 李承宗捶着腰从房间里出来,刚准备叫人把早饭给司理理送到房间,许庆云便匆匆而来。 “殿下,林珙死了。” “什么?”李承宗好似没听清。 “林珙死了,昨日死在京都郊外,据说是剑术高手所杀。” 这回听清了,李承宗人有点懵。 或许是滕梓荆没死的关系,他看得出来范闲完全没有要杀林珙的意思,所以才会给范闲出那个主意。 原本以为范闲会劝阻五竹,能让林珙逃过一劫。 没想到,林珙还是死了。 李承宗点点头:“知道了,让人送些帛金过去。” 话音刚落,赵怀恩又来了。 “家主,陈萍萍回京了。” 第六十章 论叶轻眉 林珙被杀,让今日的早朝相当混乱,很多人都站了出来弹劾。 弹劾的目标有很多,城卫、京都守备、监察院等等,但凡有守卫京都职责的部门都被弹劾了一遍,其中尤其以监察院陈萍萍被弹劾的最多。 值得一提的是,林若甫这个死了儿子,没来上朝的宰相也被弹劾了。 弹劾他的是如今鼎鼎大名的青天御史赖名成,秉持闻风奏事的原则,赖名成认为林珙乃卖国贼也,请旨彻查林家,朝堂之上相当热闹和混乱。 庆帝稳坐钓鱼台,看着早朝上的混乱,心神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在昨天知道这个事情后,他就已经想了很多。 在他看来,林珙的死可以做文章,不是一件坏事,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之前他安排的刺杀,显得痕迹太露,而现在林珙的死,比他安排的刺杀,更适合用作对北齐开战的借口。 所以心中早有打算的庆帝,看着朝臣吵闹了一阵,便草草结束了早朝,宣了范闲进宫。 进宫的范闲得了个太常寺协律郎的官职,之后便直奔林家,半真半假的演了一场戏,初步获得了林若甫的信任。 出来就遇上王启年说,太子去了监察院。 “太子去监察院做什么?” 定王府。 饭桌上的李承宗也在问这个问题。 原剧情中,司理理被关押在监察院,李承乾是为了去找司理理询问范闲是否知道牛栏街刺杀背后的真凶是林珙。 如今剧情已经改变,范闲去林府所为何事,京都权贵都清楚,即便太子装傻不知道,司理理也不在监察院,现在正陪着他吃午饭,太子跑去监察院做什么? “据说是太子不信任监察院,想带走尸体,亲自调查林珙被杀一案。” “大张旗鼓的去,就为了林珙的尸体?”李承宗有些看不懂太子的操作。 “太子是这么说的,眼看就要对监察院动武,是陈萍萍及时赶到,才把太子拦下。” 相比太子的事,李承宗更在意的是陈萍萍。 “陈萍萍回监察院了?” “是的,家主。” “既然陈萍萍回来了,那我们也该去一趟监察院了。” 监察院在天河大街,天河大街在京都城中也是比较热闹的地方,只是监察院在庆国威名太重,所有人都不愿意来这个地方,所以监察院周围十分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李承宗来监察院,没有大摆阵仗,只是带着司理理、赵怀恩、李毅三人,以及一份圣旨。 从马车上下来,让李毅去叫陈萍萍,李承宗带着两人走到了监察院门口的那块高大石碑前。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尊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 听到司理理小声念着碑文,李承宗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神色非常复杂,有憧憬、有对立碑之人的崇拜,有感慨等等。 “我希望庆国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礼仪,守仁心……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缓缓念完整个碑文,司理理的表情肃穆,沉默许久后才开口。 “立此碑文之人,让人敬佩,可惜不可能实现。” “确实让人敬佩,可惜她所期盼的世界,终究只是一个愿景,不可能实现。” 循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全身黑衣笼罩,带着面具的人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无白,目光如电,浑身充满威严的的男人。 此人赫然便是陈萍萍,在庆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承宗扫了他一眼,看着碑文颇为感慨道:“虽说只是愿景,不可能实现,但是敢这么想,并为此付出过努力,叶轻眉还是很让人敬佩的。” 碑文上所期望的世界,哪怕是叶轻眉和李承宗生活的那个世界,也是不可能出现的,这样的世界,只可能出现在梦里,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而叶轻眉不但想了,还为此付出了努力,想把庆国打造成这样的世界,只是她最终失败了。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毕竟人性决定了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世界。 但她还是去做了,而且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天下的普通百姓。 对于这样的人,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敬佩。 “世上如三殿下这般想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很多人都认为她很可笑。” “我也认为她可笑。” “嗯?”陈萍萍表示没听懂。 “一个有梦想,并为此而付出努力的人不应该被嘲笑,但她的做法让我觉得可笑。” 在李承宗看来,叶轻眉其实挺蠢的。 既然从神庙出来,见识了封建社会的残酷和愚昧,试图改变封建社会的现状,就应该找个好掌控之人,结果偏偏选了庆帝这条毒蛇。 而且在知道庆帝的性格,以及明知不好掌控的情况下,不仅不想着赶紧跑,还喜欢上了庆帝,和庆帝生了个儿子,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真正的大女主想的都应该是怎么当上皇帝,而不是当皇帝的女人,靠男人改变世界。 真以为女人能靠男人改变世界啊,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亏叶轻眉还有现代人的思维。 李承宗缓缓转过身,看向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问道:“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陈萍萍是个心理极其复杂的人,也是庆余年里最有人气的角色之一,属于“范爹”之一。 论手段,不在庆帝之下,对人心的把控,十分厉害。 但他现在也有点摸不透李承宗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只好照实情说。 “她是被人刺杀身亡。” 李承宗呵呵一笑:“在我看来,她是被自己蠢死的,当初她就不该来庆国,更不应该依附别人,她想改变世界,就应该自己做皇帝。” 叶轻眉为什么会死? 一来,她触动了太多权贵阶层的利益。 如果按照她的想法改变庆国,十个有九个权贵都想杀了她。 再则,她手中的力量太大。 对皇权产生了威胁,除非她自己当皇帝,否则没有任何皇帝能容忍她。 更关键的是,她手中的强大力量,还不是军队的力量。 好歹也是现代人,连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都不懂,她不死谁死。 在场几人,除了赵怀恩和李毅无半点波动外,其他三人都被李承宗一句话给惊的目瞪口呆。 其中陈萍萍率先回过神来,笑道:“三殿下今日之言,若传出去,怕是要被陛下狠狠责罚啊。” “无所谓。” 李承宗转头看向碑文,认真道:“虽然我觉得叶轻眉的某些想法和做法很愚蠢,但只论碑文上的东西,以及她为碑文上的世界所做出的努力,我还是很敬佩的,作为监察院的院长,你不该让这块碑落灰的。” 听到李承宗的话,陈萍萍陷入了沉默,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心中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说又? 因为他之前见过范闲,已经想过了一次。 “我一直认为,不管什么理想梦想,只有人活着,才有实现的希望,如果人都死了,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李承宗收回目光,笑道:“陈院长,你觉得呢?” 陈萍萍回神,笑道:“她曾说过,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却依旧活着,只要有一束光出现,就会有更多的光出现。三殿下,你认为呢?” “说的不错,但你这个监察院院长都让碑文落灰了,她说的光又在哪里呢?” “我觉得三殿下和范闲都是她说的光。” 李承宗和叶轻眉虽然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但对于叶轻眉的理解,要比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要深。 叶轻眉愿景的世界,是绝大数普通人所梦想的世界。 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听起来,很美好不是吗? 但这种话,也就听听了,人终究是要活在现实社会里的。 “她愿景中的世界实现不了,我也不会是你说的光。” “是与不是,老臣心中还是有判断的。” 只说庆历元年的春闱,以及冯家一案,陈萍萍就觉得李承宗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很像,更别说他了解的更多,如果不是知道李承宗的出生来历,他都要以为李承宗和那个人一样,是从神庙中出来的了。 李承宗懒得争论什么,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今日来找你也不是跟你聊叶轻眉的,找你有正事。” 陈萍萍点点头,邀请道:“三殿下,里面请。” “你们监察院不是皇子不可入内吗,太子都被你们拦下了,我一个皇子还是不进去了,反正现在的监察院也没什么意思。” 李承宗说着,从衣袖里掏出圣旨递给陈萍萍:“我懒得念,你自己看吧。” 专门找庆帝要的圣旨,当然不只是为了从监察院手中抢人,而是为了要洗白司理理北齐暗探的身份。 大致意思就是,司理理本来就是庆国的暗探,然后又被北齐当成了暗探派到了庆国。 简单来说,就是给司理理制造一个谍中谍的身份。 所以看过圣旨之后,陈萍萍不禁愣了一下,点头道:“此事,老臣会让监察院安排下去,在适当的时机恢复司理理姑娘的身份。” “还有一件事。” “三殿下请讲。” “陈院长,可还记得管诗语这个名字?” 好些年有些消瘦, 第六十一章 真相 管诗语,彩云的真名。 听到这个名字,陈萍萍脸色并无变化。 “同乡之人,自是认识。” “你监察院的人,当年刺杀本王,陈院长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交待。” 陈萍萍回道:“是该给三殿下一个交待,但当年刺杀一事,皆乃彩云私自所为,老臣事后调查,也不知其缘由,此事陛下可以作证。” 李承宗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陈院长,看来你是把本王当傻子啊。” “老臣不敢。” 李承宗呵呵一笑,“陈萍萍,你最好求神佛保佑,千万别让本王查出点什么。” “三殿下若是查到消息,还请告诉老臣一声。” 对于当年彩云刺杀李承宗一事,陈萍萍其实也很好奇。 要知道,她和他当年都受过叶轻眉的恩惠,虽然彩云后来受命去秦家卧底,监视秦家的举动,但秦瑜和叶轻眉是好友,看在叶轻眉的面子上,也不该对李承宗下手才对。 然而,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所以陈萍萍事后调查过很长一段时间,结果很令人失望,连一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就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将所有一切都给抹平了一样。 他怀疑这双大手的主人是庆帝。 尽管庆帝没有理由杀自己两个月大的亲儿子,但能够让监察院都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除了庆帝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所以,他很希望李承宗追查下去。 李承宗自然不知道陈萍萍的心思,只是淡漠一笑,便准备上马车回王府。 “三殿下稍等。” 陈萍萍叫住李承宗,对身后的影子吩咐道:“去把甲三四号的卷宗,给三殿下拿来。”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转头看过去,只见侯公公带着一队大内侍卫疾驰而来。 “陈院长,陛下急召您进宫。” 侯公公下马,行礼道:“三殿下,陛下也召您入宫。” 于是,卷宗没拿到手,李承宗和陈萍萍就跟着侯公公进了宫。 刚到御书房旁边的凉亭,陈萍萍就被庆帝一阵责问,两人上演了一场影帝级的表演后,陈萍萍面向林若甫,说出了监察院调查到的真凶。 ——东夷城四顾剑。 要说四顾剑杀林珙,在场没一个人信,傻子都看得出出来,庆帝和陈萍萍是在演戏,打算把林珙之死推到北齐和东夷城四顾剑身上,以此为理由向北齐开战。 不过,太子还是站出来反驳了。 陈萍萍一本正经解释缘由,同时还不忘借大宗师的名头夸了范闲一把杀得好,看得李承宗一阵感慨,心想不愧是范爹之一。 就在这时,庆帝突然转头看向李承宗,笑道:“听说范闲去林府,是你给出的主意,林珙被杀,你和范闲嫌弃最大,范闲已经自辩,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李承宗无语道:“我若想杀林珙,还用得着偷偷派人去杀,您瞧不起谁呢。” “林相,你认为呢?” “老臣相信三殿下。” 最终,林珙被认定为被北齐暗探诱骗,才会对范闲下手,北齐扰乱京都局势,并把东夷城四顾剑牵扯了进来,陈萍萍当场上奏出兵北齐。 林若甫虽然心里很憋屈,但面对心意已决的庆帝,他也只能强忍心中悲愤,认可了庆帝和陈萍萍的推断,把自己儿子的死,推到了北齐和东夷城身上。 就这样,好好待在东夷城的四顾剑又莫名其妙的背上了一口大锅。 同时构陷老二派谢必安杀林珙的太子,也被庆帝禁足了三日。 最后,御书房外凉亭,只剩下庆帝、陈萍萍和李承宗三人。 庆帝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四顾剑杀林珙,这也太荒唐了吧。” “二公子剑伤,确为高手所为。” “你觉得林若甫信了吗?” “他信不信,不重要,天下人信了就好。” 庆帝若有所思,突然问道:“五竹是不是在京都?” 陈萍萍看了眼李承宗,有些意外庆帝会当着李承宗的面提到五竹,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不知道。” “不管他在不在,凶手认定就是四顾剑,老五的存在不能让天下人知道。” “监察院正在抹除他的信息。” “想办法找到他,你下去吧。” 陈萍萍一走,凉亭中就剩下了父子二人。 “听说你在调查当年之事。” 李承宗点点头,没说话。 “不用查了,不是陈萍萍所为。” “看来,您知道原因。” 庆帝沉默一阵,才开口道:“当年太平别院的案子,管诗语查到与秦家有关。” 根据王府和秦瑜调查到的情况,管诗语和陈萍萍是同乡,当年也受过叶轻眉的恩惠,后来监察院建立起来,管诗语被派到了秦家做探子。 如果太平别院一案发生后,她查到其中有秦家人出手,那么为了给叶轻眉,以及她认为是叶轻眉儿子的孩子报仇,已经入宫的管诗语对他下杀手确实很有可能。 李承宗点点头,问道:“有没有人暗中指使?” 庆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目光锐利的盯着李承宗。 “看来你知道太平别院的案子,怎么查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承宗打趣道:“老头子,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参与太平别院案子的人,其实现在就那么些人,所以庆帝很快就确定了告诉李承宗太平别院一案的人。 毕竟除了秦家人,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告诉李承宗太平别院一案。 秦业,你在找死! 庆帝心底浮现过一抹杀意,淡淡道:“既然你知道太平别院的案子,就该知道当年死掉的那个孩子是谁。” “您是说范建?” 坦白说,要不是庆帝来这么一句,李承宗还真没有想到看起来就是老实人的范建。 然而,庆帝却话锋一转:“不是他。” “不是他,是谁?” “范家除了他,其他人死绝了?” 庆帝嫌弃的看了眼儿子,提醒道:“你和范闲有解不开的仇怨,还有你府上的那个女人,她祖父是被范闲她娘杀的,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少和范闲接触为好。” 听庆帝这么一说,李承宗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人,不是范建死去的妻子,就是那个在澹州的老太太。 总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和范闲都好像是注定要对立的。 李承宗点点头:“我知道了。” “当年之事的真相,你现在也知道了,该杀的已经杀了,人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多久,留一命吧。” 庆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朕乏了,你下去吧。” 看庆帝的样子,估摸是想到了叶轻眉,李承宗心中颇为鄙夷,连基本的礼仪都没做,直接就走了。 然而,走了没几步,身后又突然传来庆帝幽幽的声音。 “你说,当年朕做错了吗?” 李承宗扭头,回道:“错不错还不重要吗,做都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是啊,已经做了,你觉得她该死吗?” “她该不该死也不重要,因为她注定要死。” 听到这话,庆帝满意地笑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远离范闲 毓秀宫。 自今早范闲被宣入宫后,秦瑜便一直在发呆。 直到午后,太子状告老二杀林珙,一干人等被叫进皇宫,她才回过神来。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前几天不欢而散之后,秦瑜就一直在想让儿子照看范闲的问题。 一开始,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范闲是叶轻眉的儿子,她和叶轻眉是好友,让儿子照拂好友的儿子很正常,何况儿子和范闲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可随后她越想越不对,如果是寻常人家,她的做法没问题。 然而,他们不是普通人家。 皇室之中,稍有不慎就是要命的大事。 尤其今日,太子竟然状告了老二派人杀林珙,让秦瑜一阵心惊肉跳。 若是真让太子得逞,即便朝堂势力略胜一筹的老二,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林珙之死,不管是谁所为,总归和范闲有关系。 也就意味着和范闲在一起,会随时随地处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儿子虽然有点势力,是九品上的高手,可京都水深,光靠武力是不足以应付的。 如果太子因为范闲,算计她那个在朝堂上没势力的儿子呢? 还有李云睿那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心如毒蝎,单是范闲要接手内库财权,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范闲。 更别说,范闲还是叶轻眉的儿子。 一旦范闲的身世爆出来,除了原本就要对付范闲的太子和李云睿之外,还有皇后和秦家,以及她不知道的势力势必会出手,让儿子照看范闲,就是在与这些人作对,其结果……她不敢想下去。 朋友的儿子自然应该照看,但前提是不能让自己儿子陷入危险的境地。 听到秦瑜突然开口,一旁的朝露说道:“殿下确实不宜和范公子走得太近,范公子要接手内库,便站在了京都风口浪尖之上,势必会牵连到殿下。” 秦瑜点点头,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宗儿今日也进宫了?” “陛下单独留下了殿下,此时应该还在宫里。” “去把宗儿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于是乎,从御书房出来的李承宗被叫到了毓秀宫。 秦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离范闲远点。 这让李承宗一脸疑惑,心想老娘这是长脑子了,还是查到了当年刺杀案子的真相? 要不然,他实在难以想象,前几天还因为范闲跟他发火的老娘,竟然会说出让他离范闲远点的话。 随后听了秦瑜的解释,李承宗才恍然道:“我还以为您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才让我离范闲远一点。” 秦瑜一惊,当即挥退了所有人,问道:“你查到了?” “没有,不过老头子给了我一个答案。” “是谁?” 李承宗沉吟道:“他说是范家人做的,具体没说是谁,我之前猜测不是范若若的亲娘,就是范家的老太太,可我后来想了想,应该不……” 话没说完,秦瑜摇头打断道:“不是范若若的娘,如果是她,以你父皇的手段,她不可能后来还生下了范若若。” 李承宗也知道,不会是范若若的娘。 之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被庆帝的话给惊讶住了,顺着庆帝的话去想,只想到了范若若的娘和范家老太太。 但事后想想,觉得不对。 毕竟范若若的娘,应该不可能知道彩云的身份。 退一万步说,就算范若若的娘知道,也不可能是幕后真凶,要不然范若若又岂会有出生的机会。 至于澹州的那個老太太,当时已经在澹州,时间根本对不上。 再结合,庆帝说的该死的已经死了。 所以当年一事,绝非只有范家那么简单。 而庆帝只提到范家,明显是想误导他。 避免他和范闲走太近,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其他原因,暂时还想不到。 总之,对秦瑜的话,李承宗是赞同的。 “我知道范若若的娘和范家老太太不可能,但老头子既然提到范家,必然和范家有关系。” 秦瑜回忆片刻,嗯了一声:“司南伯还有一个兄弟。” “范建不是独子么?” 秦瑜摇头道:“不是范建的兄弟,是范建的亲叔叔,你可知现在范氏一族只有司南伯府拿得出手,为何一直是京都五大家族之一?” 这点李承宗倒是知道,当初范家在京都的势力很大,一个小小的司南伯府,只能算范氏一族的旁支,后来范氏一族突然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只剩下了一个司南伯府。 然而看似范氏一族落寞了,可底蕴都被范建继承了,再加上庆帝与范建的情谊,庆帝有意扶持范建上位,范家才依旧是京都五大家族之一。 李承宗点点头,示意秦瑜继续说。 “当年太平别院案子发生后,范氏一族也遭到清洗,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太平别院一案,如今看来,是他们谋划刺杀你的原因。范家那个老太太能活着,怕是当初也不知情,只是后来应该察觉到了,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来过京都,那个老太太和你祖母一样,都精明得很。” 秦瑜喝了口水,缓了缓,继续道:“如果刺杀案和范家有关,皇后一族便绝对脱不了干系。当年太子未立,皇后一族未亡,伱和太子又是最大的竞争对手,素来与皇后一族交好的范氏一族只怕是顺势而为,可惜皇后一族已被屠戮殆尽,好像该死的都已经死干净了。” 说到最后,秦瑜有些失望。 李承宗则十分诧异。 不是,他娘什么时候,脑子变得这么灵活了?! 这些可都是他出了御书房之后,结合庆帝说的话,以及知道一些剧情才想到的。 结果他娘就因为知道当年一事和范家有关,就推测出了来,这还是他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娘吗? 发现儿子怪异的目光,秦瑜有些疑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娘,您最近脑袋痒吗?” “不……” 秦瑜下意识就要回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你觉得老娘很笨?” 好歹也相处了这么多年,秦瑜也听得懂儿子说的一些梗。 “您不笨,那您之前还让我照拂范闲。” 秦瑜瞬间尴尬了。 “那不是……好了,娘跟你道歉,以后你离范闲远点。” 秦瑜说着,长叹一口气:“儿子,你去找你父皇试试,看看能不能自请出京都,以后这京都恐怕不会太平了。” “抽个时间,我去找老头子问问。” 话是这么说,但李承宗暂时还没想离开京都。 最起码也要等到庆国和北齐开战之后,趁混乱把小舅子带回来了再考虑。 秦瑜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今日随你去王府,见见那个司姑娘。” “您不是不想见吗?” “此前是我想错了,也给你道歉了,你别太过分。” 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母亲,李承宗没继续阴阳怪气,有些尴尬的笑道:“过几天吧,这几日不方便。” 近来他和司理理夜夜笙歌,他都捶腰而出,司理理更别说了。 当然,有句话说的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所以,司理理每天懒在床上休养之后,晚上又能勾引他大战几场。 今天要是就去王府,一看司理理的状态,再稍微一打听,他娘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还是休战几日后再说吧。 第六十三章 婆媳相见 因为林珙的死,被定为了四顾剑和北齐所为,使得整个庆国上下一心,很快就开启了对北齐的战争。 之前弹劾的奏折都停歇了,就连赖名成也没有追着林若甫咬,京都又恢复了平静。 转眼间,五日过去。 范闲借着邀请林婉儿外出散心的借口,想去太平别院查看。 当然,林婉儿也不单纯,准备借此机会,试探范闲是不是杀林珙的真凶。 随后太子上场,被误抓前的一句话,让范闲获得了林若甫的完全信任,也让林若甫认定了杀死他的儿子凶手是洪四庠。 毕竟太子确认是大宗师所为,在其他三位大宗师不可能来杀林珙的情况下,只能是被天下人认为是第大宗师的洪四庠。 再加上,林珙死于用剑高手之手,正好洪四庠也是用剑的大宗师,所以凶手必然是洪四庠。 就这样,在宫里的洪四庠背上了杀林珙的大锅。 为了确认林若甫是否不再怀疑自己,范闲还特意装作不解的模样问了一句。 “如果是洪四庠,他又是受谁指使呢?” “长公主、太子、老二、皇上、皇后、太后,都有可能,既然现在太子透了底,应该不是太子。” 范闲点点头,突然道:“听说洪四庠和老三十分亲近,世伯为何漏掉了老三?” “我曾怀疑过老三,但后来我想过,我们林家和老三之间没有任何冲突,老三没有理由杀珙儿。何况老三是个讲究行事光明正大的,即便他要杀珙儿,也会跟你杀程巨树一样,光明正大的杀,以他九品上的实力,杀珙儿不难,不可能让洪四庠替他出手。” 林若甫不是没怀疑过李承宗,但怀疑之心很浅,正如他所言,李承宗和林家没有任何冲突,再看李承宗自开府以来的作为,也不是那种喜欢争权夺利之人。虽然动辄要人性命,但会讲究证据,行事光明正大,不可能行刺杀这种鬼祟之举,更不可能假手于他人。 确定林若甫不再怀疑自己,范闲内心是很高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隐隐着一丝丝的失望,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失望的情绪从何而来。 另一边,定王府。 李承宗正在接待秦瑜和宁才人。 至于为什么宁才人也来了,就不得不说几人一起打麻将的事了。 秦瑜不知道第一次见未来儿媳妇该送什么好,于是特意邀请了牌友商量,商量商量着就邀请了牌友一起来。 也就淑贵妃素来不爱凑热闹,今日才没有来。 至于柳贵嫔,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先回娘家看看,暂时还没有到。 李承宗一边给秦瑜和宁才人倒茶,一边有些尴尬的恳求着他娘秦瑜,请她和宁才人等会儿嘴下留情,千万别让司理理难堪。 对此,秦瑜相当不满,送到嘴边的茶点都放了下来,跟宁才人说道:“这是怕我欺负他那个相好的,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宁才人笑道:“宗儿素来孝顺,不至于如此。” 这点秦瑜倒是没反驳,感叹道:“都说女大不中留,其实这儿子一旦长大成人了,也由不得咱们咯。” 李承宗没敢说话,免得事情变得更加不妙。 众所周知,婆媳和睦是比较少见的。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对于一位母亲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儿子,突然冒出一個陌生女人将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大的孩子给抢走了,这份敌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化解的,所以儿媳妇在婆婆眼里的第一印象就尤为重要了。 倘若第一印象极佳,那么作为婆婆的,心中那份敌意自会减弱不少,可若是反过来,日后肯定少不得闹腾,到时儿子夹在老娘和媳妇之间,那可真是左右为难。 至于所谓第一印象,自然是儿媳妇初见婆婆时,当婆婆的自然免不得对陌生的女子从头到尾品评一番,从衣着打扮到言行举止,其评价的眼光,堪称苛刻。 所以当司理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饶是宁才人的目光都变得锐利起来,更别说秦瑜,简直就像母老虎见到抢猎物的另一只母老虎,气势迫人。 与此同时,司理理也是如履薄冰,自行礼问候之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人面前,低眉顺眼,尽可能表现的乖顺,秦瑜不开口,她也不敢贸然说话。 且不提她抢了人家儿子,单说身份的问题,一个是母族势力强大的皇子,而她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她其实也怕秦瑜嫌弃她的出身。 整个王府大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娘、宁姨,你们就这么看着,让人怪尴尬的。” 听到李承宗这话,宁才人笑了笑,给了李承宗一个眼神,大概意思就是,这事还得你娘开口才行。 于是李承宗又喊了一声娘,秦瑜才笑道:“真是个美人呐,难怪这臭小子的心都被你勾走了。” 虽然秦瑜她们来前没有通知,但是特意给午睡的司理理留了些时间,让她有时间打扮了一番,这让本就非常妩媚的司理理愈发漂亮诱人,却又没有一点风尘之气,柳眉明眸,仪貌端庄,气质雍容,看上去十分优雅,所以秦瑜对于司理理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听出来秦瑜语气中的打趣,司理理瞬间松了口气,刚开口叫了声贤妃娘娘,就被秦瑜给打断了。 “叫娘……不对,你现在还没有和这小子成婚,叫秦姨。” 听到这话,李承宗也松了口气,笑道:“先叫娘也行的。” 在说话的同时,李承宗还赶忙倒了两杯茶,递给司理理,让司理理给秦瑜和宁才人敬茶。 “连我也有茶喝?”宁才人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眯眯的接过茶杯。 看得出来,她对司理理还是颇有好感的,但由于她只是旁观者,也不好表达什么,终归这一切还得看秦瑜的意思。 当然,连叫娘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显然秦瑜对这个司理理是很满意的,只是稍稍抱持着几分自古以来的婆媳敌意而已。 “喝过茶,以后就要改口叫娘了。” 秦瑜放下茶杯,拉过司理理坐到旁边,将手腕上镯子取下来,戴到司理理手上,看着司理理的那张漂亮的脸蛋,一时间有些感叹。 “一晃眼,二十多年了,你刚出生那会儿都说伱长得像你爹,如今看来,应该是像你娘才对。” “你们认识?” 宁才人十分意外,完全想不到秦瑜竟然认识名动京都的花魁姑娘。 秦瑜点点头,笑道:“我认识她,她恐怕不认识我,那会儿她还是个吃奶的小丫头。” 宁才人很识趣的没有多问,笑道:“看来她和宗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谁说不是呢。” 秦瑜回了一句,拉着司理理的手笑道:“以后那臭小子敢欺负你,你就进……让杏枝进宫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想到司理理的身份,秦瑜及时改了口。 司理理一脸柔情的看了眼李承宗,才笑道:“他很好,不会欺负我,秦姨您……” “茶都喝了,叫娘。” 司理理抵着头羞涩的喊了声娘,原本想说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然而,让司理理更羞涩的事,是秦瑜接下来的话。 “听说,你们最近房事比较多?” “诶?” 司理理抬起头,满脸慌乱,手足无措,几番张嘴欲言,但最终都没能说出什么来。 见此,李承宗尴尬道:“娘,您问这个干什么?” “老娘问问怎么了,你们年轻不懂,万一有了孩子,你们不懂节制,伤到了我孙子怎么办?” 秦瑜瞪着儿子,旋即挥挥手赶人:“去去去,别杵这儿,到外面去等着,你柳姨应该快到了,别妨碍我和我儿媳妇说话。” 李承宗张了张嘴,却见司理理递来一个安心的眼色,想到司理理曾经好歹也是花魁,在交际方面不用担心,便点点头离开了大厅。 事实证明,司理理的交际手段根本没用,因为秦瑜问的问题,实在是让她感觉羞涩尴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们两个,如今有过几回房事?” “这个月葵水可曾来了?” “有没有感觉到肚子里有孩子了?” “……” 听着这些羞人的问题,司理理满脸通红。 随后秦瑜一个突然的举动,又把司理理给整懵了。 秦瑜突然一把将司理理揽进了怀里,温声道:“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 “其实还好。” 司理理心头一暖,鼻尖有些发酸。 秦瑜轻轻拍着司理理的后背,“你一个女儿家,带着弟弟在北齐生活,又岂会那么容易?以后啊,不用害怕了,有为娘和宗儿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想到这些年的不容易,再加上秦瑜的怀抱,让司理理有种回到母亲怀抱的感觉,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秦瑜一阵安慰,心头一阵心疼,愈发后悔。 这么软糯糯的儿媳妇多香啊。 差点就因为好友的儿子没了。 而且瞧儿子的架势,如果她没能想明白的话,怕是不仅儿媳妇会没,就连儿子也会离心。 第六十四章 逛街偶遇 “三哥。” 李承宗站在王府大门口,老远就看见小老弟李承平伸长个脖子朝他招手。 然后李承平的脑袋往车厢一缩,片刻之后,便从马车里跳了出来,直接朝王府这边跑来。 看着跑到近前的小老弟,李承宗打趣道:“今天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才不是。” “最近武练的怎么样?” 前些日子李承平又偷溜出宫被他给抓着,瞧其精力过于旺盛,李承宗便把当初自创的功法扔给了小老弟,同时还跟柳贵嫔说了一声。 至于李承平练不练,柳贵嫔会不会重视,李承宗之后没关注过,不过从小老弟现在的表情来看,柳贵嫔应该是相当重视的。 “三哥,你可把我害苦了,我现在除了读书,还要练武,每天觉都睡不醒,你可要补偿我。”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柳贵嫔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听见,照着儿子的脑袋就是一下。 “九品功法,有钱都买不来的东西,你竟敢埋怨你三哥,是不是又想找抽了?” 李承平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教训了儿子,柳贵嫔有些不好意思道:“宗儿,你那本功法,我……” 李承宗打断道:“没事,只是一本功法而已,柳家人也可以练。” 柳贵嫔既然知道是九品功法,肯定是让人看过,而她能找到的人,自然也就是柳家人了。 “多谢宗儿了,柳姨也不跟你客气,以后伱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小子。” 说吩咐李承平,其实相当于是说有事可以找柳家。 李承宗明白柳贵嫔的意思,但以他的身份,自己舅舅家都用不上,又怎么可能麻烦柳家。 “小四是我亲弟弟,柳姨您这话说的见外了。” 一番客套,柳贵嫔母子才和李承宗一起进了王府。 还没走进王府大厅,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笑声,很显然婆媳二人相处的不错。 见到李承宗领着柳贵嫔母子进门,脸上还留有一些哭过痕迹的司理理,当即站起身行礼道:“见过贵嫔娘娘。” 看着司理理,原本面带微笑的柳贵嫔,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转头看向秦瑜,惊讶道:“她…她……她是不是徐姐姐的女儿?” 当年都是京都的名门千金,柳家和徐家更是十分要好,若不是司理理他爹横插一手,徐家那位大小姐,当年就嫁给柳家大少爷了。 对于柳贵嫔能认出司理理,秦瑜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柳贵嫔愣怔的看着司理理好一阵,才转头看向李承宗,问道:“宗儿,陛下可知此事?” “老头子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 柳贵嫔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快步走到司理理身边,拉着她的手,激动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以后若遇见难事就去柳家知道吗?” 看着老娘的样子,李承平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娘,三嫂有三哥照顾,你们柳家还是算了吧。” “倒也是。” 柳贵嫔愣了一下,才想起司理理有李承宗照顾,确实用不上她们柳家,然后又想到儿子的话,直接一掌过去,怒道:“什么叫你们柳家,你身上也有柳家一半的血脉。” 李承平:“……” 这话,他还真没法反驳,也不敢反驳,否则还得挨揍。 “你啊,别总打平儿。” 听到这话,李承平顿时笑道:“还是秦婶婶好,秦婶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走?走去哪儿?”李承宗问。 “去逛京都啊,秦婶婶今日专门来带三嫂去逛京都买东西的。” 原来之前秦瑜找柳贵嫔她们商量该送什么见面礼,三位牌友都提了不少意见,但最后淑贵妃来了一句,我们说的这些东西年轻姑娘未必喜欢。 于是,秦瑜最终决定让司理理亲自选,正好她也顺便逛逛多年未逛过的京都,然后顺势邀请了柳贵嫔她们,还为此特意派人去御书房请了旨。 李承宗不爱逛街,只是见众人兴致高昂,他也不好扫兴,只好跟着了。 随后一行人,直奔珍宝斋。 珍宝斋,是京都最有名的玉石行,不管是玉石还是金饰,都做得非常大气又不失精美,很受京都名门贵妇的欢迎。 因此,掌柜的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瞧见李承宗一行人进来,掌柜的当即佝偻着腰,满面笑容走了过来。 “各位贵客,要看看什么,小店刚来了一批上好玉……” 话没说完,李承宗打断道:“不用你介绍,跟着就行。” 秦瑜也很赞同儿子的话,她也烦身边有人喋喋不休的介绍,搞得她好像很没有眼光一样,于是补充道:“嗯,找两个人跟着吧,你去把你们店里存货拿出来,要最好的。” 看来今日遇见大主顾了。 掌柜的脸色一喜,当即躬身应是,连忙招呼过来两個漂亮小姐姐,自己去后面拿存货去了。 秦瑜让司理理自己选,司理理客气的挑选了几件,让秦瑜大为不满意,决定自己动手。 转了一圈,秦瑜指着店里的东西道:“把这个……这个……这些都拿出来。” 看挑选出来的东西并非最贵的,但也不便宜,侍女当即奉上马屁。 “夫人,您眼光真好,这些都特别符合小姐的气质。” 秦瑜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这些都很符合我儿媳妇的气质吗?” “是的,特别符合少夫人的气质。” “真符合吗?” 秦瑜有些不自信的问旁边几人。 宁才人笑道:“你要问我武器好不好,我还能给你说道说道,这东西……算了吧,我不懂。” 柳贵嫔摇摇头:“瞧着老气了些。” 一听这话,秦瑜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当即点头道:“嗯,我也觉得老气了些,这些东西都不要,把其他的都给我包起来。” 这下轮到侍女小姐姐尴尬了,但也为秦瑜的豪气感到震惊,这相当于搬空了她们大半个珍宝阁,到底是哪家的贵妇竟然如此阔绰。 随后,掌柜的带着一些极品原玉过来,她知道是哪家的贵妇了。 原来是皇家的! 因为东西太多,让珍宝阁直接送去定王府。 虽然东西都很贵重,但珍宝阁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做手脚,毕竟李承宗的名声还是很吓人的。 出了珍宝阁,一行人才算是真正的逛京都。 这瞧瞧,那看看,几个女人钻进了一家丝绸铺子。 这次轮到司理理发挥了。 一边挑选布料,一边变着花样的夸三位长辈,把秦瑜和柳贵嫔宁才人夸得眉开眼笑。 有些逛累的李承平死活不愿意进去,毫无形象坐在门口,吃着街边买来的小吃,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时不时往里面看一眼。 李承宗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陪着他,看他时不时往里看,有些好奇道:“你看什么,想看进去看呗。” 李承平摇摇头,突然道:“三哥,弟弟求你件事。” “说。” “你给我找一个像嫂子一样的女人行不行?” “哈?” 李承平往里看了一眼,笑道:“你看啊,如果我娶一个像嫂子一样的妻子,我娘肯定天天开心得不行,以后就不会总因为一点小事揍我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李承宗哭笑不得道:“是挺聪明的。” 李承平开心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拿手戳了下李承宗,压低声音道:“三哥,这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李承宗刚准备开口,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咦,三表哥、表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承平抬起头,看见三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因为另外两个不认识,便只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才对林婉儿道:“表姐,我和三哥陪我娘她们来买东西。” “见过三殿下、四殿下。” 李承宗抬头看了眼行礼的范若若和叶灵儿,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逛个街,都能偶遇到女主和两个重要女配。 不过,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 “三表哥,那我们先进去了。” 李承宗嗯了一声:“遇见也是缘分,正好我娘她们也在选布料,你们瞧着喜欢的,也一起算我账上吧。” 林婉儿没跟李承宗客气,笑道:“多谢三表哥。” “去吧。” 三个女人一进门,李承平便朝里面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三哥,那个穿红衣服的是不是叶家的叶灵儿?” 不会吧,爱情来的这么快?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叶灵儿可是他们未来的二嫂。 李承宗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你看上了?” 李承平摇摇头:“怎么可能。” “那你问她做什么?” 李承平一脸怪异道:“你不会不知道吧,叶家想把叶灵儿许配给你。” 李承宗一愣,“你怎么知道?” “听徐渭说的,太学里好多名门子弟都知道,而且我还听说叶灵儿对你挺有好感的。” 李承平说完,瞧自家三哥一脸淡然,又好奇道:“三哥,你不进去看看?” “看什么?” “如果叶家向父皇请旨赐婚,父皇肯定会答应,到时叶灵儿便是你的正妃,你就不怕她给三嫂难堪。” 李承平突然觉得自己三哥有时候脑子也不好使,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明白。 第六十五章 范若若非良配 叶灵儿蠢吗? 额……好吧,在人均老硬币的庆余年世界里,叶灵儿确实天真单纯的显得愚蠢。 但是,她即便再蠢,也不至于蠢到秦瑜她们都在场的情况下,挑衅司理理。 因为怕得罪太子牵连叶家,要不是范闲猜出牛栏街刺杀是林珙,她甚至都不会说出林珙。 后来庆帝赐婚,即便再不满意她和老二的婚事,不也乖乖的和李承泽成婚了么。 说到底,叶灵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或许她跟一般的名门千金有很大不同,可终究没有逃离封建社会思维的制约。 对皇权的敬畏,是深刻到她骨子里的东西。 所以,对于小老弟的问题,李承宗都懒得回答。 丝绸店里。 林婉儿三人进店见过礼,叶灵儿便将目光落在了司理理身上。 司理理今日特意打扮过一番,还涂了一些胭脂,那白里透红的脸庞,怎么瞧怎么诱人。 天青色宫装之下,身姿体态丰韵,但得益于裁剪合身,没有任何过度丰腴的感觉,反而衬托的仪貌端庄,气质雍容,看起来比名门千金更像名门千金,很难想象她曾经竟然是名动京都的青楼花魁。 作为一个女人,见到司理理都产生了一点冲动,叶灵儿也不奇怪李承宗会钟爱于司理理了,只是眼光中依旧带着一丝丝的敌意。 虽然很隐晦,但源于女人第六感的直觉,司理理还是察觉到了,转头看了叶灵儿一眼,并未把对方的一点点敌意放在心上,反而朝她善意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林婉儿好奇的看了眼司理理,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到柳贵嫔身边聊了起来。 宁才人好武,以前大皇子还在宫里的时候,她倒是时常去宁才人处玩,只是后来李承儒去了边关,她便去得少了,渐渐地跟宁才人关系也淡了。 而秦瑜……林婉儿知道她娘和秦瑜的关系很差,大概是恨屋及乌吧,秦瑜对她向来比较疏远,所以在场三位长辈中,她和柳贵嫔算是最亲近的。 至于范若若,和林婉儿一样,单纯的好奇司理理是个怎样的姑娘,只是惊艳了一下,便没有其他想法,直接和秦瑜聊了起来。 坦白说,秦瑜有些尴尬。 毕竟她当初有意让范若若和儿子成婚来着,而且言语之间都不能说是暗示,现在见到范若若自然有些尴尬。 好在,范若若并没有在乎此前说亲一事,依旧和秦瑜有说有笑。 于是乎,宁才人和叶灵儿自动凑到了一起。 正好宁才人好武,叶灵儿是武痴,两人竟然意外的合得来。 只不过,宁才人和叶灵儿聊天时,总会时不时打量一下范若若。 今天喝过司理理给秦瑜敬的茶,她心里也活泛起来。 李承宗比李承儒小不少,都找媳妇了,她家里儿子也该找了。 虽然叶灵儿也不错,和自己相当聊得来,但也就聊得来而已。 在找儿媳妇这事上,宁才人和普通当娘的一样,更倾向于大家闺秀,绝不会优先考虑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姑娘。 察觉到宁才人的目光,秦瑜顿时了然,觉得范若若和大皇子李承儒在一起也不错。 不过说亲这种事,还是得先问清楚情况。 万一人家近来有喜欢的人,那就不合适了。 于是,原本还在谈论丝绸布料的秦瑜,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若若,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是秦贤妃不满意司理理,想要借自己给司理理一个下马威? 只是看起来不像啊。 范若若心思急转,想不明白缘由,但还是老实道:“未曾遇见心动的男子。” 一听这话,秦瑜都没来得及开口,宁才人便笑道:“早有耳闻,范家有女,才貌双全,可曾婚配?” 范若若摇头,“未曾婚配。” 这下懂了。 合着秦贤妃之前是替宁才人问的。 “我有個儿子,性子直爽,等他回京要不要见见?” 宁才人太直接了,搞得范若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李承宗带着小老弟走了进来。 “宁姨,您这么直接问,人家范小姐不好回答啊。” 宁才人不解:“这有何不好回答,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我又没有逼迫的意思。” “您的为人,范小姐又不清楚,人哪好直接说见不见,要说见吧,看范小姐的意思,大概是不乐意的,可要说不见吧,又扫了您的兴,得罪人啊。” 李承宗说着,扫了眼范若若。 容貌秀丽,言行举止温婉端庄,还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才学自然也是出众。 不可否认,如果在不了解范若若的情况下,她的确是京都名门千金中不错良配。 但作为庆余年里重要的女配,堪称庆余年第一兄控,还是那种毫无底线,没有任何原则的兄控,跟她爹范建简直如出一辙。 只不过她是兄控,她爹范建是舔狗罢了,而且堪称舔狗之中的战斗狗,为了叶轻眉,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舍得送去死的狠角色。 虽说范建和范若若父女在剧情中属于主角这边的正派角色,可说实话,李承宗对他们父女俩真没有什么好感。 当初秦瑜有意让他和范若若在一起的时候,他为什么躲着走,除了对范若若没有感觉之外,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范建为了叶轻眉,害死了自己儿子,然后间接害死了自己结发妻子,他儿子和老婆遇见他,可以说倒了八辈子血霉。 范若若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她的亲生母亲和亲哥哥,并不是范闲害死的,但总归和范闲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知道实情也就罢了,可后来知道之后,依旧一如既往,毫无原则兄控,这就让人接受不了了。 可见,如果让范若若在丈夫和范闲之间选择一个,范若若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范闲。 在李承宗看来,如果不是范闲,那么最好对范建和范若若父女能躲多远躲多远,不要和范家沾上一点关系。 所以,在门外听到秦瑜突然问范若若有无喜欢的男子时,李承宗就知道老娘又起了说媒的念头,虽然知道这个对象不是自己,但能让老娘主动说亲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个,都和他的关系十分亲近,为了不让范若若祸害自己亲近之人,他才会进店开口。 范若若纵有千般好,也绝非良配。 尤其对于他们皇家子弟而言。 听了李承宗的话,宁才人有些狐疑的问道:“是这样吗?” 秦瑜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宁才人对范若若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不好意思,不过话都说到这了,你也考虑考虑,我儿子还是不错的。” “多谢娘娘看重,我暂时还没想嫁人。” 这是拒绝了,宁才人有些遗憾,不禁感叹道:“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个喜欢的姑娘,真是愁人啊。” 李承宗劝说道:“宁姨,婚姻这种事,还得看大哥的意思,您着急也没用,以大哥的性子,若他不喜欢,便是老头子下旨,我估计他都敢逃婚。” “他敢?!” 在原本的剧情中,庆国和北齐联姻,若非李承儒看上了北齐大公主战翩翩,可不就是准备好逃婚吗,连逃跑路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想到这事,李承宗忍不住笑道:“他敢不敢,您还不知道吗。” 正所谓之子莫若母,想到自家儿子的性子,宁才人沉默了。 “宗儿说的也对,这种事咱们当娘的着急没用,还是得看承儒是什么意思,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你现在是白操心。” 秦瑜劝慰了一句,看向范若若,笑道:“若若,此前是我们考虑不周,你别介意。” 她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她家儿子不愿意看到范若若和李承儒走到一起。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她想的很通透,只需要无条件站在儿子一边便好。 “秦姨说笑了,您也是为我好,若若岂敢介意,只是大皇子人中龙凤,我实在配不上他。” “不介意就好,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一起吃个饭?” 吃饭这事,范若若倒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毕竟因为红楼,她跟秦瑜的关系确实不错,一起吃顿饭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一行人吃了顿晚饭,才各回各家。 柳贵嫔带着小老弟回了柳家,宁才人则跟着回了王府。 在回王府的马车上,秦瑜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儿子,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范若若?”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不想和范府的人过多交往罢了。” 秦瑜了然,以为儿子是因当年刺杀一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宁才人有些奇怪李承宗的言论,问道:“范家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但宁姨,范若若并非大哥的良配。” “怎么说?” 李承宗沉默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宁姨,范建掌控着国库,范闲未来要接手内库,相当于范家掌控了庆国的财权,而且范闲还是监察院的提司,是宰相林若甫的女婿。国库、内库、监察院都和范家有关系,朝堂上还有林若甫支持,若是让范若若和大哥在一起,范家手里唯一缺少兵权都有了,即便老头子信任范家,朝堂上的一些大臣,以及太子和二哥会放任范家安然无恙吗?您让大哥和范若若在一起,便是把大哥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 看得出来,宁才人对范若若还没有死心。 于是,李承宗决定再添了把火。 “除非您想让大哥争皇位,否则还是离范家远一点好。” “不不不,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大哥争皇位,我就想让他平平安安的。” 宁才人脸色瞬间大变,一把抓住李承宗手,说道:“宗儿,伱素来聪慧,以后多提点提点你大哥,让他千万别犯傻。” “放心吧,宁姨,只要您没让范若若当您儿媳妇的想法,大哥对范若若应该是不会有感觉的。” 从原本的剧情来看,李承儒本来就对范若若没想法,只是如今出现了他这个变数,让宁才人好像对范若若十分喜欢,谁也不知道李承儒会不会因为宁才人的关系和范若若在一起,所以最好还是绝了宁才人想让范若若当儿媳妇的念头。 而且不提朝堂上的情况,就说范若若兄控的属性,也绝非良配。 第六十六章 司理理有孕 春光渐褪,夏花繁蹙,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 庆国和北齐之间的战争,已经步入了尾声。 庆国的国力本就比北齐强不少,再加上庆帝筹谋已久,两国之战一开始,庆国便势如破竹,打的北齐节节败退,很快便占了北齐一州之地。 虽然北齐立国时间不长,但毕竟继承了昔日强国魏国的底蕴,打败北齐不难,可想过一鼓作气完全覆灭北齐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蚕食。 所以庆国占据一州之地后,暂时停止了攻伐,转而和北齐对峙起来。 北齐也不想继续打下去,见庆国停止攻势,立马想到了求和,派出使团准备和庆国进行谈判,同时东夷城也派出了使团到京都赔罪。 战争虽然停止了,但朝中还是有不少主战派不满意,纷纷上奏。 他们认为庆国还可以继续打下去,很多人也想继续打下去,最好能一举覆灭北齐,统一天下。 好在庆帝脑子非常清醒,庆国是比北齐兵锋强盛不假,但想要一战覆灭北齐,那是痴心妄想。 抛开军队力量,北齐可是还有大宗师苦荷的。 苦荷不死,北齐便覆灭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庆帝以身为诱饵,布置下大东山之战的原因。 只有灭掉大宗师,庆国才能灭掉北齐和东夷城,否则苦荷和四顾剑北东遥望相互支援,庆国灭不掉北齐和东夷城。 庆国停止征伐,让朝中主战派很失望,但总归是打了个大胜战,京都城中还是十分喜庆欢腾的,毕竟作为庆国子民,见庆国如此强大,内心自然倍感骄傲。 而作为开战借口的林珙,现在还记得林珙的,除了他的亲人,已经少有人记得了,就连赖名成都没再提及林若甫教子无方,林珙叛国之类的话。 林若甫在试探范闲之后,已经将范闲完全视为林府最后的依靠,用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全力扶持范闲上位,联合太子给范闲弄了个接待副使的身份。 当然,这些都跟李承宗没关系,他在乎的是北齐使团何时到京都。 不得不说,北齐对他小舅子看管挺严。 原本他打算在两国大战之际,趁着北齐无力他顾,让人偷偷把李孝谦接回庆国,却不想他小舅子竟然看押在皇宫,想要从一国皇宫带走人,又岂是那么容易。 得知派出去的人暴露之后,李承宗本想亲自走一趟北齐,结果又接到来信说,北齐愿意把李孝谦送回庆国,与这消息一起带回王府的,还有北齐皇帝战豆豆和北齐圣女海棠朵朵送来的两封信。 大致就是问司理理在庆国过得如何,表示看在她们曾经的情分上,放李孝谦回庆国没有任何阴谋,只是单纯为了恶心一下庆帝。 对此,李承宗只能表示女人的心思,真看不懂。 就这样,李孝谦会跟着使团一起来京都。 当然了,北齐使团这次来人中,除了李孝谦让李承宗在意之外,文坛大家庄墨韩也是他比较在意的一個人,准备见一见这位文坛大家。 于是,当北齐使团到达京都,被鸿胪寺安排住下后,李承宗和司理理第一时间来了客栈。 然而,比他们来得更早的人多的是。 庄墨韩名声太大,可以说是无数读书人的偶像,求见庄墨韩的读书人近乎堵住了半条街。 人太多,李承宗便没有强求见庄墨韩,坐在马车上等着血衣卫把小舅子带来。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李孝谦被血衣卫带来了。 二十来岁,一副普通读书人打扮,模样十分俊秀,大概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看起来有些疲惫,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 看见许久未见的姐姐,李孝谦很激动。 然而就在他激动的喊了声姐,就要拥抱司理理的时候,司理理突然干呕起来。 “呕~”的一声,让李孝谦伸出来的手直接僵住了。 “我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吗?”李孝谦愣愣的问道。 李承宗刚准备开口,司理理便摇头笑道:“和你没关系,是我近来几日有些不舒服,总感到恶心,没什么事,见过你姐夫。” 对于李承宗这个人,李孝谦其实没什么意见,他早就从司理理给他的信件中了解过。 从他姐姐的言语来看,说是良配不过分,但这不妨碍他心情复杂。 作为他们家现如今唯一的男人,李孝谦不免有种老父亲的心态,自然对李承宗有点意见。 再加上,他还是司理理养长大,对李承宗这个抢走自己姐姐的男人,意见就更大了。 只是老姐都发话了,李孝谦只好不情不愿的行礼道:“见过姐夫!” 李承宗愣怔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司理理戳了下他,这下李承宗有反应了。 然而却不是对李孝谦,而是激动的把司理理抱了起来,兴奋道:“我刚刚想了一下,你这个月葵水没来,你说是不是怀孕了?” 司理理一愣,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有没有怀孕,而是李承宗竟然连自己的葵水什么时候来都记得。 一时间,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斥着整个身心,身子都好似软了一般,只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了。 贪恋了好一会儿心爱男人的怀抱,发现周围不少人看过来,司理理才羞红着脸,小声道:“你先放开我。” 李承宗放开她,依旧兴奋的问道:“是不是怀孕了?” “我也不知道,回去看看。” “嗯嗯,赶紧上车回府,让杏枝看看。” 李承宗说着,直接把司理理拦腰抱起上了马车。 李孝谦站在原地,整个人都亚麻呆住了。 看得出来,这个姐夫对姐姐很好,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话说两人不是来接他的吗? 就这么把他扔这儿不管了?! 就在李孝谦愣神之际,回到车厢的李承宗才想起自己小舅子好像还在外面,掀起车帘喊道:“你姐怀孕了,闻不了伱身上的味道,你赶紧骑马先回府洗洗。” 李孝谦:“……” 第六十七章 李孝谦 回到王府的时候,先行回府的李孝谦已经洗过澡,等在了王府大厅。 姐弟俩许久未见,李孝谦和司理理再次见到彼此,都是十分高兴。 尤其是李孝谦,他可以说是司理理养大的,所以就更在乎司理理这个姐姐了。 确定姐姐怀孕之后,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脸色沉了下来。 “三殿下,我有话跟你说。” 一听这话,司理理顿时佯怒道:“叫姐夫。” “没事,他一时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我跟小舅子聊聊,你现在有孩子,不能生气。”李承宗太过兴奋,完全没有发现司理理是装的。 安抚住司理理,李承宗才带着小舅子去了书房。 路上见到不少人,他张口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当爹了。 李孝谦看得出来,这个姐夫是很重视他姐姐的,但心头的火气还是蹭蹭蹭的往头上蹿。 于是乎,两人一进书房,李孝谦问道:“你准备把我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李承宗还沉浸在当爹的喜悦中,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叫什么,无媒苟合,生下来的孩子是私生子,你难道不准备给我姐一个名分?”李孝谦大怒,口水都快喷到李承宗脸上了。 李承宗哦了一声,恍然道:“伱说这事啊,我答应过你姐,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她进门,我自然会给你姐名分,这不是一直等着你回来,才一直拖到现在。” 这还能怪到自己身上?! 李孝谦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你……无耻之徒,我让你成婚前和我姐媾和……等等,你说你要娶我姐,是要娶她为皇子妃?” “正妃不行,侧妃应该可以。”李承宗有些尴尬道。 这里是封建社会,自然应该遵循封建社会的一些习俗,他是准备娶司理理为妃的,像这种婚前有子的行为,确实不应该发生。 原本他是打算在没成婚之前,不碰司理理的,把最好的时刻留在成婚那天,可谁知道司理理会给他下药,一时间没忍住突破了防线,也就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以至于面对李孝谦这個小舅子,难免有点底气不足。 反观李孝谦却是愣了一下,尤有些不置信的问道:“你确定你要娶我姐为侧妃?” “有什么问题?” “我姐的身份……” 李孝谦顿了一下,紧接着长叹了一口气道:“姐夫,你能给我姐一个名分就行。” 他们家是叛逆之后,他姐还是青楼女子,是北齐暗探,即便放在一般人家,人家也会嫌弃他姐的出身,更何况是庆国的皇室。 然而,眼前的男人竟然要娶他姐姐为侧妃,就冲这份心意,李孝谦这声姐夫是叫的心甘情愿,难怪他姐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就是他一个大男人现在都有感动了。 “你姐的身份,我都知道,既然我说了娶你姐,就肯定会娶你姐,你姐生的孩子必须得上族谱,不过提前跟你说好,你们家的情况,重回族谱肯定是不行的。” “我明白,其实我只要你给我姐一个名分,以后好好对她就行,至少你有了其他女人,不能让别人欺负她,否则我跟你拼命。” 看着李孝谦的表情,李承宗有点懵:“不是,我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不在乎我找其他女人?你可是你姐养大的,你就不介意,你姐的男人找其他女人?” “你是皇子,自然会有其他女人。”李孝谦理所当然道:“只要你以后对我姐好,找的女人好相处,不要让她欺负我姐就行。” 听到这么说,李承宗忽然反应过来,他似乎想多了。 在这个封建社会,有钱人家三妻四妾都很正常,何况他还是皇子,所以他有多个女人,并不是让小舅子接受不了的事,反而觉得很正常,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小舅子更在意的反而是他以后有了其他女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欺负司理理的问题。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万恶的封建社会其实真挺好的。 李承宗示意小舅子坐下,笑道:“对你姐好是肯定的,你大可以放心,我这人说到做到,和你聊完,我就进宫一趟,名正言顺的娶你姐进门。” “庆帝能答应?”李孝谦表示怀疑。 “问题不大。” 李承宗随口回了一句,问道:“话说,你是不是很恨我父皇?” 李孝谦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虽然当年我很小,但这些年我差不多弄清楚了当年发生的事,算起来确实是我祖父谋逆作乱,但我爹的死也的确与庆帝有关,如果不是庆帝未能及时救援,我爹或许不会死,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我如果说不恨,肯定是假的,可要说有多恨,好像也没有,大概这一切就是命吧。” 一切都是命,就是李孝谦对当年之事的盖棺定论了。 李承宗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喜欢北齐吗?” “谈不上喜欢。” 这让李承宗有点意外。 毕竟从司理理的一些话来看,北齐对她们姐弟还是很不错的。 最起码司理理对北齐的感观非常好。 用她的话说,北齐对她们姐弟有活命之恩。 看着李承宗的表情,李孝谦笑了一下:“看来姐夫对我的答案颇为意外。” “是有点,毕竟你姐对北齐的感观还是很好的。” “我不知道我姐怎么跟你说的,但我不喜欢北齐。” 李孝谦摇了摇头,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心态,说道:“我不否认,当年北齐对我们姐弟有活命之恩,我可以为了北齐卖命,但北齐千不该万不该,用我要挟我姐以青楼女子的身份来庆国做暗探。” 在李孝谦心里,一个是他家破人亡的地方,另一个则是以他为质要挟他姐的地方。 庆国他不喜欢,北齐同样不喜欢。 而且相比庆国而言,他甚至更讨厌北齐一点。 毕竟当年之事,他虽已查清,是庆帝杀了他们家满门,可他祖父谋逆作乱根本无从辩解,再加上他当年实在太小,根本不会有那种设身处地的感受,对父母祖父也可以说没什么感情可言,所以心中有恨,也相当有限。 但北齐不一样,北齐用他要挟养大自己的姐姐,是他完全接受不了的,也就是念在北齐当年对他们姐弟有活命之恩的份上,他这些年在北齐才会老老实实没搞事。 李承宗看得出来小舅子没有说谎,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回庆国了,以后准备做什么?” “我准备在京都开一家私塾。” 李孝谦想都没想,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是他来京都路上,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听你姐说,你学识不错,为什么不考虑为官?” “我这身份,还是算了吧,万一被人发现,还会牵连你们,而且我本身也不愿意在庆帝手下为官。” 不管怎么说,庆帝终究是杀了李孝谦一家的仇人,让李孝谦做官,给庆帝打工,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行吧,既然你有打算,我不管你了,你要缺银子就跟你姐说,我……” 李孝谦打断道:“我有钱。” “你有多少?” “四百多两,应该够我开一家私塾了。” “京都不易居,反正你缺银子就跟你姐说,还有府里有学堂,你可以先去看看,试试能不能做好一个教书先生,再决定要不要开私塾。” 李孝谦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承宗站起来,笑道:“好了,现在没事了吧?没事就去吃饭,吃完饭,我还得进宫一趟,把娶你姐的事给定下来,顺便报个喜。” 第六十八章 报喜 中午,吃过午饭。 李承宗照顾司理理睡下,安排了小舅子去王府的学堂,才坐上马车进了宫。 先去的毓秀宫。 秦瑜一听司理理怀孕了,当即就开始叫人收拾东西去王府。 看着李承宗呆愣的站在原地,秦瑜还嫌弃儿子碍事,直接摆摆手,示意儿子去忙自己的事。 遭到老娘的嫌弃,李承宗只好来了老太太的寝宫。 宫门紧闭,一打听才知道老太太去了园子赏花。 来到殿后园子中,只见老太太正半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身前两个女官正侍候着,剥着桌上的水果,小心翼翼的喂给老太太吃。 “殿……” “嘘~” 李承宗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悄摸摸的走到老太太身边,亲手剥了一颗果子喂给老太太,略微苦涩的味道在嘴里爆开,让老太太瞬间眉头紧皱,睁开了眼睛。 “我就知道是你这皮猴儿,今日怎么进宫来看我这个老太太了?”太后一脸不高兴的模样,眼神中却尽是笑意。 “嘿嘿,给您报喜来了。” “是什么喜事?” “您有重孙子了。” 李承宗说着,想到可能是女儿,又连忙补充道:“也有可能是重孙女。” 老太太一激动,直接坐了起来。 “呸呸呸,什么重孙女,是孙子,重孙子!” 为了避免老太太以后失望,李承宗还是决定提前打好预防针。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还是有可能生女儿的。” “你别乌鸦嘴。” 老太太哼了一声,笑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承宗微笑道:“就今天,我这不第一时间进宫给您报喜来了吗。” “确实是件大喜事,你找时间把那姑娘带进宫,我瞧瞧。” “这……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适合进宫。”李承宗有些为难。 “李昭的孙女嘛,有什么不适合的,我说适合她便适合。”老太太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 李昭,就是司理理的祖父,很显然太后已经知道了司理理的身份。 在这京都城中,果然很多事都不是秘密啊。 李承宗无声叹了口气,问道:“奶奶,赵老王爷李昭可是叛逆,司理理是叛逆之后,您不介意?” “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介意这些做什么。” 这话,听听就好。 老太太心眼儿可是很小的,怎么可能对叛逆……等等! 好像康王也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啊。 等于说,赵王李昭是背叛庆帝,投靠了老太太的另一個儿子。 对于庆帝来说,李昭自然是叛逆。 可对于老太太来说,好像算不上叛逆。 想到这些,李承宗恍然大悟,点头笑道:“那我找个时间带她来见见您,还有既然您不介意,孙儿求您件事行不行?” 能让李承宗开口说求,肯定不是简单的事,所以老太太决定先听听是什么事。 “你先说说看?” 李承宗笑道:“我想娶她为妻,父皇不同意,您能不能下懿旨?” “不行。” 老太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您不是说不介意吗?” “我是不介意,但她始终是叛逆之后,岂能做你的皇子妃,别说你父皇不同意,便是他同意,我也不同意。” “真不行?” “不行。”老太太坚定道。 “司理理肚子里的,可是孙儿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妾生子多难听啊,何况司理理本就是我们李氏一族的子弟,上个族谱也没什么吧。” 老太太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伱先去找陛下问问,若他实在不同意,我再下懿旨,但只能是侧妃。” 很显然,太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除了因为疼爱李承宗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司理理的祖父。 当年康王被射杀时,李昭曾飞身扑救,虽然最后没救下来,两人都死了,但老太太还记得这份心意。 “多谢奶奶,那我先去找老头子了,您少吃些甜食。” 看着李承宗把桌上最甜的果子端起来,老太太一脸烦闷的摆手道:“赶紧走,看你就烦。” 御书房。 今日庆帝难得没有打磨箭头,处理起了奏折。 李承宗把从老太太那儿顺来的水果放到庆帝面前,笑道:“父皇,尝尝水果,很甜的。” 庆帝瞥了眼桌上的水果,淡淡道:“无事献殷勤,说吧,找朕何事?” “给您报个喜。” “你有孩子了嘛,朕知道。” 庆帝语气平淡,嘴角却是浮现起了一丝笑意。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庆帝心中还是有些欢喜的。 “那什么,我还想纳司理理为妃。” 庆帝呵呵一笑道:“你不是去找太后,太后也答应你了吗,还来找朕做什么。” “我刚从皇祖母那边过来,您就知道了?” 李承宗有些意外,即便他知道庆帝的掌控力很强,但这消息也未免传的太快了些。 庆帝翻看奏折,头都没抬起来,摆手道:“朕忙着呢,你自己去找靖王。” “我去靖王叔干什么?” 挺聪明一孩子,怎么变傻了呢? 庆帝抬起头,没好气道:“她一个青楼女子,若是被你纳为侧妃,你知道会有多少人上奏?朕最近很忙,不想再看到礼部和御史台参你折子。” 没提司理理北齐暗探的身份,因为这点已经被洗白了。 不得不说,监察院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至少在大部分朝臣们的认知中,司理理是监察院派去北齐的暗探,只是被北齐派回了庆国,属于谍中谍。 而且为了偿还当初春闱欠下的人情,陈萍萍还把此次战胜北齐的功劳,分了一点给司理理。 大致就是此次庆国和北齐之战,庆国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跟司理理传递假消息去了北齐有脱不开的关系。 事实上,也的确跟司理理传递假消息去北齐有关,只不过是司理理被庆帝利用了而已。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承宗明白了庆帝的意思。 原来是要给司理理找个配得上他的身份。 不得不说,在不触碰庆帝权力的情况下,庆帝还是很好说话的。 而且从这件事来看,庆帝还挺替他着想的,搞得李承宗都有点感动了。 “多谢父皇,儿臣不打扰您了。” 庆帝摆摆手,没再开口。 李承宗出了御书房,直奔靖王府。 靖王早前几年便不再流连风月之地,在王府中开辟了一个花圃,种的也不是什么奇花异草,而是一些寻常可见的农作物和野菜。 花圃四周有树木遮蔽,即便夏日也十分凉爽,清幽雅静,可以听见头顶鸟儿欢快的鸣叫,身边全是绿绿的颜色,很是舒服。 李承宗跟着王府管家穿过林荫小道,就看见一个五十来岁,面相中正的男人,挥动着手里的锄头挖着地。 只看这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寻常老农,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堂堂王爷。 “靖王叔。” 李承宗喊了一声,还没等到靖王开口,一个十五六的姑娘就从植物丛里站了起来。 “咦,三哥,你怎么来了?” 这位姑娘是靖王的女儿,柔嘉郡主。 性情温柔,喜好诗文,但凡京都举办诗会,总少不了她的身影,和范若若私交甚好。 “我来找王叔有点事,你今日怎么有闲心来帮王叔的忙了?” “她哪里是来帮忙的,她是来捣乱的。” 靖王放下手中的锄头,笑问道:“你找我有事?” 李承宗点头:“司理理怀孕了,我准备娶她,只是她的身份,靖王叔您知道的,所以父皇让我来找您,您看能不能认个亲戚或者干亲之类的,到时成亲从您府上接走。” 靖王一愣:“你小子当爹了?” 不是,这句话的重点不是认亲吗。 李承宗无语,还是点了点头,“王叔,您这边若是不方便,我就去找我舅舅了。” “你舅舅府上连个女人都没有,成亲的事多着呢,他懂个屁。” 靖王对秦业毫不客气的表示鄙夷,笑道:“你挑个日子,带司理理姑娘来一趟,到时出嫁就从我府上走。” “多谢王叔,那我先回去挑个日子。” 靖王嗯了一声,笑道:“你小子有钱,认亲的东西可不能少,你去吧。” “保证您满意。” 李承宗说着,就准备告辞回府,突然一只满是泥巴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三哥,我昨日听说嫂子是我们庆国派到北齐的暗探,又被北齐派到了我们庆国,她好厉害啊,我能不能去你府上看看她。” 看着柔嘉郡主双眼闪闪发亮,李承宗自然明白小堂妹是因为所谓的谍中谍身份,对司理理产生了好奇,以及一些崇拜的心理,忍不住笑道:“三哥府上,随时欢迎你,你只需要问王叔就行。” 柔嘉郡主转头看向老父亲,还没开口,就见靖王一脸嫌弃道:“走走走,赶紧把她走,她在这儿尽给我添麻烦。” 就这样,出门时一个人,回家时多了一个小尾巴。 第六十九章 送请帖,偶遇范闲 三日之后。 李承宗携重礼来到靖王府,在一干人等的见证下,靖王收了司理理为义女。 身份有了,定王府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婚事。 因为老太太想见见司理理,所以今日一早,弄完请帖的李承宗带着司理理进了宫,顺便发一下请柬。 刚刚下马车,李承宗便看向了前方,只见前方不远处,几个相识之人正朝他和司理理缓缓走来。 他看见了人,对方也看到了他,于是范闲带着范若若、柳如玉,以及侯公公一干太监走了过来。 见范闲等人要行礼,李承宗摆摆手:“我不在乎这些,不用行礼。” 范闲直接停下,不过范若若、柳如玉和侯公公等人还是恭敬的行了礼。 “听说你要成婚了,恭喜啊。” “谢谢,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不是也要和婉儿成婚么,宫里的娘娘们说要见见我。” 最近为了婚事忙得脚不沾地,李承宗一时间忘了这事,现在才想起范闲和范若若此次进宫是为了记注皇宫里的宫殿分布,准备偷那把钥匙。 李承宗哦了一声,“那你们忙,我们先走了。” 说来也是巧,去了一趟毓秀宫,给老娘收拾了一些东西,来柳贵嫔处的时候,范闲他们还没走,正在和柳贵嫔说笑。 见到李承宗和司理理进来,几人都站了起来。 打过招呼之后,柳贵嫔便埋怨起了李承宗。 “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应该好好在府上休养,你怎么把她进宫了。” “皇祖母要见见未来孙媳妇,正好我们也顺便来给您送个请柬。” 听到这话,柳贵嫔才没多说什么,拉着司理理直接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又是一阵关心。 那态度简直堪比关心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得柳如玉一脸莫名其妙,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只能归结到柳贵嫔的态度是因为李承宗。 一番闲聊过后,李承宗送上请柬,范闲也准备告辞去见其他娘娘。 柳贵嫔有些遗憾的看了眼司理理,对李承宗笑道:“宗儿,正好你要去送请柬,要不你们带着范闲一起过去?” 李承宗点点头,嗯了一声。 反正都碰上了,一起走也没什么。 而且淑贵妃坑儿子的名场面,也挺有意思的。 一路上,范若若旁若无人的给范闲介绍着淑贵妃的情况,李承宗并未多说什么。 来到淑贵妃的住处,屋子里并没有淑贵妃的身影,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在某个角落看书。 李承宗直接喊道:“林姨,范闲来了。” 不久,淑贵妃拿着一本书走了出来。 “宗儿,伱怎么和范闲一起来了?” “我进宫送请柬,正好在柳姨那里碰见了范闲,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请柬?” 淑贵妃明显一愣。 “过几日我要成婚了,特意来给您送请柬,您若是有闲,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淑贵妃哦了一声,看向李承宗身边的司理理说道:“你便是司姑娘吧,平日里可爱看书?” 虽然从李承宗和秦瑜口中听说了淑贵妃的性格,司理理还是不禁愣了一下。 “平日不怎么看书,弹琴多一些。” 淑贵妃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坐吧。” 李承宗并未坐下,而是让旁边的侍女拿了一把椅子过来,贴心的放上了软垫,才让司理理坐下。 见淑贵妃一脸迷惑,李承宗只好笑道:“林姨,她怀孕了,跪坐不太好。” “哦,恭喜你了,宗儿。” 不得不说,淑贵妃实在淡雅,即便说着恭喜的话,脸上也难有笑容,如果不知道她性情,只怕会看得一脸懵逼。 比如范闲就看得一脸懵逼,这真的是在恭喜吗? 就在范闲愣神之际,淑贵妃开口了。 “你那首诗不错。” 范闲啊了一声,完全没听懂淑贵妃的意思。 “林姨是说你那首登高。” 范闲恍然的哦了一声,瞬间有些尴尬,李承宗要是不在这儿也就算了,现在他实在没有脸承认那首登高是他自己所作。 一时间,范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淑贵妃并未纠结诗的问题,转而问起了书局,聊到了红楼,把范闲搞得有些晕乎乎的,以至于最后听到淑贵妃提起林婉儿,提到“承泽”二字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老二李承泽。 范闲微微扭头,问李承宗。 “承泽是哪位?” 李承宗憋笑道:“我二哥。” “哦哦,是二殿下。” “我这儿子心气高,他能夸人,难得。” 范闲笑道:“我跟二殿下,也算是一见如故。” “你大约是被他骗了,他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宗儿是了解的,他的事情我不多说,相处久了,你自然会明白。” 坑儿子名场面的出现,让李承宗实在忍不住笑了。 “林姨,没您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是吗?” 淑贵妃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李承宗给出答案,直接说道:“你们是晚辈,来一趟,我应该送你们一些礼物,俗物我素来不喜,就送你们几本古籍孤本吧。” 范闲张嘴,却被李承宗抢先了一步。 “林姨,我知道您喜欢看书,古籍孤本就不用送我们了,我喜欢俗物,过几日我成婚,您让二哥多准备些俗物送我,越多越好。” “你这孩子,我会让承泽准备好贺礼。” 淑贵妃会心一笑,转头看向范闲,问道:“你呢?” “其实我……” 淑贵妃打断了范闲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喜欢的书,我又未必舍得送你,还是由我挑选几本送你,你现在也不方便提着,我差人送到宜贵嫔那里,走时带上如何?” “娘娘说的是,听娘娘的。”范闲那叫一個无语。 随后场面便沉默下来,直到淑贵妃问范闲还有没有事,范闲才反应过来,赶忙行礼告辞,同时看向了李承宗。 淑贵妃自然注意到了范闲的举动,开口道:“我还有些话和宗儿说,你们先去吧。” 范闲点点头,对李承宗说了一句,我们在外面等你,便带着范若若先行退下,等在了门外。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等到李承宗和司理理出来时,范闲注意到了司理理手上的玉镯,再想到淑贵妃对李承宗和李承泽的称呼。 范闲忍不住调侃道:“我怎么感觉,淑贵妃对你比对她自己亲生儿子还好。” “我人缘好。” 范闲不置可否,笑道:“说真的,我刚才实在有些跟不上淑贵妃的话题转变,宁才人不会也是淑贵妃这种性格吧?” “宁姨喜武,性情爽朗,你不用担心。” 听李承宗这么说,范闲只是稍稍安心了一点点,毕竟李承宗和这些娘娘们都熟悉,在李承宗看来很正常的事,他未必会觉得正常。 “对了,方才我听若若说宁才人原本是妃位,她为什么会被降才人?” “早年一次家宴没安排妥当,再加上皇祖母不怎么喜欢宁姨,借故将宁姨降为了才人。”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老太太心眼儿还挺小的。”范闲随意道。 一听这话,侯公公赶忙咳嗽两声:“哎哟,我说范大公子,老奴这条命还未活够啊。” 范闲笑道:“公公放心,我又不会当着太后的面这么说。” “我说范大爷,您还想当着太后的面啊,平时就要慎言,慎言啊。” 侯公公说着,扭头看了眼李承宗,正好撞上李承宗冷冷地视线,心里不禁一惊,顿时有些后悔看这一眼了。 侯公公这一眼,摆明是提醒范闲的,范闲自然注意到了,扭头看向李承宗,歉意一笑:“抱歉,忘了她是你奶奶。” “没事,皇祖母心眼儿确实不大,我经常当着她的面说。” 李承宗瞬间便收敛起了脸上的冷意,面带微笑,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迹象,让范闲安心的笑了笑,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路来到宁才人住处,正好碰上宁才人在练剑。 范闲和范若若一番鼓掌,李承宗则是直接把请柬拿了出来。 “宁姨,十日之后,我和理理大婚,您有空闲来喝杯喜酒。” “你娘去了你府上,我如今空闲多得是,一定到。” 没有秦瑜组织牌局,宁才人最近闲得都快发霉了。 “那宁姨,我和理理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范闲便道:“等一下,你不等我们一起走?” 李承宗点点头:“我们要先去给皇后送请柬,然后才去皇祖母那里,接下来你跟着侯公公过去就行。” 虽然说皇后一族大概率是当年刺杀的主谋之一,但毕竟没有实证,而且给宫里其他娘娘都送了请柬,不给皇后这个名义上的母后送一份请柬过去,实在说不过去。 何况众所周知,皇后自禁于宫中,不可能会去参加婚礼,而礼物肯定是会准备的,相当于白捡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所以李承宗还是准备了请柬。 不出意外,没能见到皇后,但是收到了一份贵重的礼物。 最后来到太后寝宫,已经摆上午膳。 陪着老太太吃过饭,等了好一会,范闲和范若若才来。 因为李承宗的关系,再加上有了重孙子高兴,老太太让范闲和范若若进了寝宫。 没有让范闲跪,只是敲打了几句,最后嘱咐让范闲对林婉儿好一点,便让范闲下去了。 等到范闲和范若若离开,老太太脸上才浮现出不喜的神色,对李承宗道:“这个范闲,我不喜欢,你以后离他远点。” “奶奶,我知道。” 老太太满意的笑了,又拉着司理理的手道:“那个范若若,瞧着也不怎么样,你这丫头也少与她接触。” “是,皇祖母。” 第七十章 迎亲 日子一天天悄然流逝,成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宫里来了两个老嬷嬷和一队宫女。 缘由是李承宗没有给自己安排陪房婢女,按照规矩,他要从这些宫女之中,挑选自己喜欢的,由两个老嬷嬷教导他和宫女行房事,事后宫女会留在王府为婢女,若是能讨得李承宗喜欢就会被升为妾室。 李承宗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他孩子都有了,实战经验丰富,而且就算没有实战经验,这种事也用不着别人教,何况还是有人看着教。 “殿下,奴婢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一个老嬷嬷苦心开口劝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说不行就是不行。 “滚!” 李承宗白眼一翻,大手一挥,王府的人直接开始撵人,两個老嬷嬷才无奈领着一队宫女灰溜溜的离开了。 为此,皇宫内的李云睿又发了一通火,准备联系门人上奏,结果太后轻飘飘来了一句随他吧,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隔日,整个京都便热闹起来,全城都知道三皇子明日要大婚,街上一条条红绸高挂,绵延不知道多少里,不知道还以为要过年了。 这一天,赵怀恩等人都没有闲着,为了确保明日大婚一切顺利,他们开始逐一排查可能存在的危险,就连靖王府那边也有专门的人贴身保护司理理。 定王府麾下的所有产业全部歇业,都在为明日大婚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身为庆国第一个成婚的皇子,庆帝也相当重视,特意调动了一千禁卫全程承担安保工作,面子排场一步到位。 定王府中。 李承宗试完婚服,正拿着几张宣纸在书房中边走边背稿子。 明天大婚,几乎可以说从早忙到晚,因为是皇家,礼仪更是繁重,甚至小到走几步,站在哪里都有明确的规定。 这要是换作普通人,晚上如果还能有力气进洞房,他都得竖个大拇指,绝对是真男人。 “家主,秦小公子来了。”杏枝匆匆进来禀报道。 “让他直接过来吧。” “是家主。” 杏枝口中的秦小公子,就是当初的那个小胖子秦岳。 他来是有重任在身的。 “小叔公,新婚快乐啊!” 李承宗看着眼前长高了些的小胖子,笑道:“来了,明日一早,表叔公一定给你一个大红包。” “真的?谢谢小叔公!”小胖子闻言更高兴了。 他今天的重任就是来压床,睡一觉就有红包拿,这种好事他以前想都不想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他这个小叔公还是出了名的大方。 “客气什么,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不过我还能吃点。” 早就听说定王府的饭食美味,他今天中午可是特意留了肚子。 带着小胖子美美大吃了一顿,出来正巧遇上赵怀恩从外面回来,李承宗突然神秘一笑。 “秦岳,你喜欢下棋吗?” “还行,反正我爹下不过我。”小胖子一脸骄傲。 “不是围棋,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棋,你要不要玩?” 为了防止小胖子一下午无聊,李承宗特意叫来了赵怀恩陪他下起了棋。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在吃饭的时候,看着小胖子像是丢了魂的样子,李承宗险些笑出了声。 他突然有些后悔,下午在房间里背稿子,没有去看小胖子和赵怀恩对弈的场景。 “小叔公,那个军棋好难玩啊!” 餐桌上,秦岳不断哭诉着,尤其最后一把,他提出下围棋,被赵怀恩虐的心态都崩了。 李承宗笑而不语,这个世界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赵怀恩虐了。 夜色渐深,小胖子在李承宗的注视下小心进了婚房。 “小叔公,你早点休息,明早不要忘了叫我,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接新娘子呢。” “好,明早我叫你。” …… 东方欲晓,金辉稍现,一层金色光晕从地平线那边铺来。 迎亲的血衣卫已经准备就绪,还有秦家派来帮忙的私兵,相互交谈着,让一大清早的王府热闹非凡。 看着这些人,李承宗都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间,曾经的五百护卫,已经成长到了全是八品高手的行列,再加上有兵权的秦家,没来由的觉得自己身上的大红色婚服,在朝阳的照耀下有些泛黄。 不过这种感慨和感觉很快就没了后劲。 想到早朝、批奏折这类字眼,李承宗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街小巷人影绰绰,不少人都早早出了门,只为占个前排位置,一睹三皇子大婚,沾沾喜气。 沿途街道两旁,一队队进军陆续组成人墙,为迎亲队伍清理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两侧屋顶,范无救、李君信等人的身影不断闪烁,做着最后的检查,确保全程万无一失。 定王府大门前。 伴随着红衣太监开嗓,李承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翻身骑上了早就准备的骏马。 “起轿!” 随着一声高喊,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中,百米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红衣、白马、少年郎。 马蹄踏踏,路过西街时,一群权贵公子哥已经早早等在这里了。 “三殿下,新婚快乐。” “恭喜三殿下!” 听着周围传来的恭贺之声,李承宗骑在马上微笑点头,满面春风,意气风发至极。 为了彰显皇家牌面,再加上赶上了庆国和北齐之战大胜,迎亲队伍会特意绕城一圈,沿途发放喜糖喜钱。 城中大部分百姓还是第一次见到鼎鼎大名的三皇子殿下,其中有不少商贩看到李承宗时,都是一脸吃惊。 “三殿下竟然买过我的糖葫芦?” “三殿下买过我的烧饼,还说我的烧饼好吃?!” “三殿下吃过我家的烧鸡?等会儿回去就写个牌子,三殿下也爱吃的烧鸡!” “……” 不少商贩见到李承宗那张脸后,都想起了自家的小摊子似乎被这位三殿下光顾过,激动之色难掩。 耳边祝福语不断,李承宗面带微笑点头,挥手表示感谢。 简单的两个动作,让现场变得愈发热闹,不少尖叫声甚至盖过了迎亲队伍的声乐。 在这一刻,李承宗感觉自己就是人生赢家。 靖王府。 鲜红的盖头遮住了司理理美丽的容颜,却遮不住她那双无措的柔荑。 紧张、期待、欣喜……各种美好的情绪萦绕在司理理心头,只感觉仿佛在做梦一样。 当然,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屋外,李孝谦比司理理还紧张,不停的在院子中踱步,搞得靖王和李弘成父子有点郁闷。 不知过了多久,喧天锣鼓声由远及近,鞭炮声忽而响起,李孝谦瞬间惊道:“来了!” 靖王沉声道:“稳住,别紧张,千万可别因为紧张出了差错。” 李孝谦重重点头,连忙深吸了几口气,稳住了心态。 靖王府外。 李承宗翻身下马,也不禁深吸了几口气,明明来过靖王府不少次,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紧张。 好像影视作品中,迎亲的时候要挨打,要作催妆诗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似乎没准备啊! 算了,不管了,直接莽进去。 李承宗如此想着,迈步进了国公府。 很意外,一切比想象中的要顺利,没有任何刁难,顺顺利利的完成了所有流程。 第七十一章 大婚 特意请的宾相没有挨打,催妆诗也没有做,就连准备的红包都没有用上,迎亲出乎意料的顺利。 唯一意外的就是,司理理踏上花轿那一刻,李孝谦一下就绷不住了,眼泪决堤而下。 “我会好好对你姐的。” “我信!” 李孝谦重重点头,他的确相信,单说今日的规格,说是迎娶侧妃,其实比迎娶正妃的规格都还要高。 “那你能别哭了吗,今日可是我和你姐大喜的日子。” “没忍住,姐夫,对不起啊。” 李孝谦赶忙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脸。 李承宗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翻身骑上骏马喊了声起轿,迎亲队伍开始返回王府。 行至半道,李承宗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天边。 只见几条花河默契的相汇一处,朝京都城而来。 清风拂面间,繁花入城,红绸绵延中,满城尽是百花香。 如此奇景,看呆了城中所有人。 这是……天降祥瑞! 李承宗伸手接住一片花瓣,顿时明白了为何此前筹备婚礼时,赵怀恩等人说不用准备花瓣,原来是准备了一个惊喜。 司理理听着周围的惊呼声,悄悄掀起花轿帘子的一角,透过薄纱的盖头,瞬间惊的小嘴微张。 满城飞花,实在是美不胜收! …… 定王府中。 宴席已经摆好,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王府。 时过正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开始登场。 先来的是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和宰相林若甫,皇室子弟紧随其后。 老二和淑贵妃,李承平跟着宜贵嫔,皇后虽未亲至,但让太子又带来了一份厚礼。 至于宁才人,昨日便出宫住在了王府,已经帮着秦瑜接待了好几波京都贵妇。 就在众人拜见李承乾这位太子时,太后大摆仪仗到了。 “二哥,太后都来了,你说父皇会不会来?” 听到太子的问话,李承泽今日难得没有怼他的心思,笑道:“三弟只是迎娶侧妃,想来陛下不会亲至。” 正如李承泽所言,庆帝没有来,不过他让侯公公送来了封诰和贺礼。 众人拜见过太后,没等多久,便听见了王府外,锣鼓喧天声中鞭炮齐鸣。 “家主和夫人来了。”李文竹带着好几个小屁孩一路小跑进来兴奋的喊道。 听到这话,整天顶着一张死人脸的洪四庠,难得浮现出了笑容,有些紧张的离开了老太太身边,站到了礼堂中的某個位置上。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再看其站着的位置后,不禁愣了一下,那不是侯公公这位司仪站的位置吗,洪四庠这位大宗师怎么站过去了? 难道…… 大宗师当司仪! 放眼全天下绝对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也就仅次于两国的皇帝当司仪了吧。 大红毯从正门延至礼堂,下了花轿,结束过门礼,李承宗和司理理在万众瞩目中,牵巾同行进入了礼堂。 司仪位置上的洪四庠看着踏入礼堂的李承宗,脸上满是笑意。 李承宗愣了一下,笑着给洪四庠点了点头,表达了一下谢意。 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站在洪四庠身边的侯公公,拿出一本红册,朗声道:“奉天之作,承地之合,顺父母之命,通媒妁之言,上事宗庙,下继后世,依从古礼,成就契约,自今日始,合为一家,承续家命,生死不移。” 听到他念完之后,洪四庠才喊道: “新人行礼,一拜天地,为诸礼之本。” 正常来说,新人第一拜,拜的是天地和神庙,不过李承宗可不愿意拜什么神庙,直接把神庙二字给去除了,所以在场有不少人都愣了一下。 “二拜父母高堂,以明宗族之礼,合体同亲。” 庆帝没来,但太后坐在庆帝的位置上,在老太太和秦瑜的见证下,夫妻对拜完毕,随后杏枝把两人的头发剪下来一绺,编成辫子,放在小匣子里,交给了司理理,预示着结发夫妻,然后把司理理送去了洞房。 留了下来招待宾客的李承宗颇有些感慨,在古代结婚千万不要选夏天,太热了,要不是实力在身,光是今天在马上晒这一上午,他都能中暑。 “三殿下,恭喜!” “三哥,我能喝酒吗?” “家主,我也想喝酒,就一点点。” “……”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李承平和王府中的小一辈想喝酒,李承宗自然不会拦着,让他们放开了随便喝,正好还能拉着李承平一起去顶一顶,否则今天来人这么多,一桌敬一杯酒都受不了。 带着一群小孩子转了一圈,李承宗准备去太子那一桌时,被赖名成给拦下了。 对于赖名成的到来,其实不少人都很意外,毕竟京都谁不知道,赖名成从来都是只送礼人不来,完全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参加三皇子的婚宴。 赖名成端着酒杯笑道:“第一杯,老臣恭贺殿下大婚。” 李承宗一愣,“听赖御史这意思,还有第二杯。” 赖名成点头,“第二杯,多谢殿下提醒。” 当初如果没有李承宗提醒,他也不可能得到一个“赖青天”的称号,只是王府一直不接待访客,才拖到了今日。 李承宗喝了酒,打趣道:“赖大人,不会还有第三杯吧。” 赖名成坦然道:“确实有第三杯,老臣代众御史敬您。” 因为李承宗的提点,御史台才声势大涨,作为御史台的最高行政长官,赖名成理当敬一杯酒表示感谢。 李承宗懒得追究赖名成这第三杯酒的缘由,反正他也有些口渴,酒坛子口抹了烈酒的清水醪糟冰爽得很正好解渴,所以他是来者不拒,大不了也就多跑几趟茅厕而已。 来到太子这边,没有用清水醪糟糊弄。 但在座的太子和老二,朝堂三巨头林若甫、秦业、陈萍萍,以及范建和范闲父子,没有一人是那种值得他醉酒之人,所以喝了几杯酒,闲聊了一会儿,李承宗便去招待靖王和其他宾客了。 就这么一直忙碌到晚上,李承宗脸都快笑僵了,宾客们才陆陆续续离去。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离去的太子和老二,正准备歇一会儿,又被秦瑜叫过去,一脸严肃的交待了一番。 等到他来后院时,夜已经很深了。 后院里很安静,红色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整个后院都充斥着一股喜庆的气息,杏枝带着漂亮侍女守在房门前,刚刚才把准备听墙根儿的李承平等人撵了出去。 “家主。” “嗯,你们先下去吧。” “是,家主。”杏枝带着小脸微红的侍女离开了。 婚房中,司理理听到对话和开门声,不禁有些紧张的攥紧了小拳头。 忽地,眼前一亮,红盖头已经被李承宗用玉如意挑开,四目相对。 比起往常的妆扮,今日一身红衣盛妆,朱唇娇艳欲滴的司理理,别有一番风情。 “殿……下。” 明明已经睡过很多次,但今天司理理却反而感觉很紧张,察觉到自己称呼错了,又连忙羞声道:“夫……夫君。” 听到这一声娇滴滴的夫君,李承宗瞬间感觉今天的罪没白受,一切都值得了。 合欢酒是要喝的,不过司理理有孕在身,所以是以水代酒。 喝过合欢酒,摘掉头上的金钗和装饰,李承宗直接把司理理横抱在怀里,躺上了婚床。 司理理一脸享受的眯着眼睛,蜷缩在李承宗怀里,嘴里还发出了猫叫一般的呢喃,想要把身体完全融进去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就知道把李承宗抱得死死的。 怀里抱着移居香喷喷的身体,胸前还有两团软肉摩擦,刚刚喝下去的酒也似乎有些上了头,李承宗只感觉自己好像要爆炸了一般。 察觉到异样,司理理羞红着脸道:“小心一点,应该不会伤到孩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我让侍女进来服侍。”司理理说着就要坐起来。 李承宗把她按在床上,凑到她耳边低语,司理理瞬间脸色爆红…… 第七十二章 庄墨韩 鸡叫头遍,还早,李承宗醒来给司理理把毯子盖好避免着凉;鸡叫第三遍,李承宗便有把家里养的鸡全给宰了的心思;好在鸡没有叫第四遍,看来是有人帮他把鸡给杀了,王府的人,就是很贴心。 日上三竿,阳光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司理理才醒过来,看着旁边熟睡的面容,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随后注意到房间里的布置,才想起自己和身边的男人成婚了,现在的身份和之前可不一样,作为新妇是要去给长辈请安的,新婚第一天就睡懒觉,这让她如何出去见人啊。 一声惊叫在新房里响起,吓了李承宗一跳,同时也把守在门外的杏枝等人吓得直接破门而入,听见李承宗正在安慰少夫人,杏枝笑道:“夫人说了,少夫人有孕在身,不用着急去请安,太后娘娘也特意嘱咐过,家主和少夫人可以晚些过去。”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洗漱过后,李承宗带着司理理去前厅给秦瑜和老太太问安敬茶,此时太阳都升起八丈高了,李承宗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有司理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知道司理理怀有身孕,近来比较嗜睡,秦瑜和太后自然不会说什么,笑呵呵喝了媳妇茶,亲切的嘱咐了几句,才离开王府回了宫。 老太太和秦瑜前脚刚走,一辆马车便朝王府缓缓驶来。 于是乎,刚刚坐下准备吃早饭的李承宗,便见赵怀恩匆匆走了进来。 “家主,庄墨韩求见。” 之前就想见见庄墨韩,结果因为人太多放弃了,没想到庄墨韩竟然自己来了。 李承宗有些意外,问道:“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送贺礼的。” 送贺礼? 昨日成婚,今天来送贺礼? 何况,庄墨韩一个北齐人,给他一个庆国皇子送哪门子贺礼。 李承宗一头雾水,笑道:“有意思,请庄先生进来吧。” 王府大门外。 一個仆从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庄墨韩身边,看着紧闭的王府大门,神情多有不满,他家先生是名满天下文坛大家,去哪儿不是受到热情接待,可这定王府的人却直接把他们关在了门外。 反观庄墨韩倒是神情淡然,见到王府大门再次打开,还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跟开门的门房说了一句有劳,才对着匆匆而来的赵怀恩道:“三殿下可有空闲?” “庄先生,家主请您进去,二位随我来吧。” “多谢!” 跟随赵怀恩一路来到王府大厅,看见一男一女正坐在饭桌上吃饭,庄墨韩不禁微微一愣。 “老朽庄墨韩,见过三殿下。” 李承宗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位名满天下的文坛大家。 看着年约七十左右,须发皆白,外表看起来和寻常老人家没什么区别,可他浑身却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运维,看起来就是一位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高雅之士。 “见过庄先生。” 司理理和李承宗站起身还礼,随后李承宗笑道:“庄先生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多谢三殿下,老朽用过了。” 李承宗点点头,邀请庄墨韩坐下,笑道:“听说庄先生是来送贺礼的?” “贺礼昨日晚间才送到老朽手中,不免晚了一些,望三殿下海涵!” 话音一落,随庄墨韩进来的中年人将一个礼盒放在了司理理面前。 “司姑娘,这是陛下让我家先生转交给您的贺礼。” 李承宗恍然,就说庄墨韩怎么会来送贺礼,原来是北齐小皇帝送来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打开盒子看了看,发现没有异常才交给司理理。 看着盒子里的玉石贺礼,司理理心中一暖,站起身对庄墨韩道:“劳烦庄先生稍后,我去准备些东西,到时麻烦庄先生带给陛下。” 司理理一走,王府大厅中安静了下来。 庄墨韩和李承宗都在相互打量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三殿下那首诗写得很好。” “庄先生不是代表北齐来谈判的吧。” 庄墨韩一愣,笑道:“谈判之事,老朽不懂,有官员去谈,倒是用不上老朽。” 李承宗摇摇头:“庄先生,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此番来京都,应该是为了私事吧?” “三殿下说笑了。”庄墨韩心中一惊,表面不动声色。 “庄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直接说吧,能让你千里迢迢来京都,除了肖恩这个人之外,我想不到有其他原因。” 李承宗自然知道庄墨韩来京都的目的,为了救他的亲弟弟肖恩,为此,甚至甘愿做了李云睿手中的刀,一生声名毁于一旦。 庄墨韩沉默片刻,开口道:“想不到三殿下也知道肖恩。” “魔头肖恩的大名,我自然听说过,昔年北齐的情报负责人,与陈萍萍齐名,二十年前被陈萍萍所擒,如今关在监察院地牢最深处。” 肖恩当年也是赫赫有名九品上的高手,和陈萍萍可谓一时瑜亮,可惜最后败给了陈萍萍,被陈萍萍生擒,但他也废了陈萍萍双腿,棋差一招啊,要不然就是陈萍萍被关押在北齐了。 见庄墨韩神情微变,李承宗继续道:“据我所知,肖恩应该是庄先生你的弟弟,所以庄先生此番来京都,应该是为了他而来,想要救肖恩离开,不知我说的可对?” 庄墨韩沉默。 “我不知道伱有什么计划,但我想劝庄先生一句,不要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我对我父皇还是比较了解的,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以眼下的局势,他必然会放肖恩回北齐,所以庄先生你其实不用做任何多余的事。” 庄墨韩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从他后来愿意把收藏的典籍送给范闲就能看出来,所以李承宗对他还是很敬重的,有心提醒他一下。 “尤其是对长公主李云睿,庄先生最好别相信她的话,她还左右不了朝堂的局势。” 庄墨韩脸色巨变,“你怎么知道?” 第七十三章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知道什么?” 李承宗佯装不解的模样。 “三殿下如何知晓我与长公主之间的交易。” 果然是一心专研学问的读书人,心眼子就是实。 李承宗感慨了一句,笑道:“知道你与肖恩的关系,大概能猜到你因何而来,你想救肖恩,朝堂上能帮你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人而已。你是北齐的文坛大家,名声很大,但陈萍萍和林若甫他们又用不着你,所以大概率是李云睿,我猜她应该是想借助伱,打击范闲的名声。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只是没想到庄先生还真跟李云睿有交易。” 庄墨韩震惊了。 这是仅靠猜,能猜到的吗? “三殿下聪慧非凡,老朽佩服。” 不是他聪明,是他看过剧情。 李承宗摇摇头,“庄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轻易相信李云睿,多等等,你弟弟肖恩,我父皇会放了他的。” “三殿下为何如此肯定?” “庄先生可知两国谈判进入到何种程度了?”李承宗反问。 庄墨韩虽然是北齐使团中最有名的一个,但却未参加两国谈判,所以并不清楚情况,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庆国和北齐使团之间的谈判,是由鸿胪寺牵头,范闲作为副手,在北齐使团入京都后不久便拉开了帷幕。 只是谈判这种事情并非一蹴而就的,要提前准备,还是选特定的吉日,谈判过程更是唇枪舌剑,不互相让,所以要想两国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 因为庆国是胜利方,所以在谈判时庆国方面十分强势,经过十多天的谈判,双方都未能满意,但就在李承宗和司理理成婚前夕,北齐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庆国派去北齐的暗探首领言冰云被抓了,北齐以言冰云为条件,要求庆国释放关押在监察院的肖恩,并且要求庆国降低谈判条件。 说过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李承宗笑道:“以我对我父皇的了解,他不可能放弃言冰云,所以他会答应你们北齐小皇帝的条件。” “言冰云有这么重要?”庄墨韩表示不解。 要知道,他亲弟弟肖恩可是被庆国人称之为大魔头,若是放回北齐,对庆国的危害可想而知。 要说北齐抓的是陈萍萍,庄墨韩相信庆帝会愿意放人,可只是一個连听都没听过的言冰云,庆帝怎么可能把肖恩放回北齐。 “看来庄先生果然不懂朝堂之事。”李承宗摇头笑了笑,“不是言冰云重要,是他的身份重要。” 言冰云本人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领导着北齐上京城中的一众暗探,那么庆国就不可能不救。 若是言冰云死了,一切都还好说,关键言冰云是被生擒,如果庆国不营救,太有损名声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庆帝要杀梅执礼,却因为爱惜名声,让人做成了马匪截杀,所以爱惜名声的庆帝,必然会救言冰云。 而且更关键的是,如果不救言冰云,会让许多为庆国出生入死的暗探失望,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可就难带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庆帝本就打算放了肖恩,之前还担心放了肖恩没合适的理由,现在完全没有问题,也算是将计就计了。 想利用肖恩,探查神庙的信息,这种事没必要和庄墨韩说,所以李承宗隐瞒了下来,只说明了言冰云的重要性,庆国会为了言冰云放了肖恩。 不过,为了增加庆国会放肖恩的可信度,李承宗紧接着又说道:“除了因为言冰云的身份重要,让庆国不得不放肖恩之外,放肖恩回北齐,对庆国也是有利的。” “哦,三殿下何出此言?” 庄墨韩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在他看来,如果放肖恩回北齐,必然会对庆国报复,怎么还对庆国有利了? 看庄墨韩的样子,李承宗便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道:“一个被关押二十年的大魔头,一旦回归北齐,势必会报复我们庆国,庄先生想不通怎么对我们庆国有益对吧?” 庄墨韩坦然道:“确实不解,还望三殿下解惑。” “很简单,北齐小皇帝至今并未完全掌控朝堂,一旦肖恩回北齐,那么他想要报复庆国,就得先帮小皇帝完全掌控北齐朝堂局势,如此一来,北齐朝堂便是自乱,对我庆国自然有益。” 庄墨韩沉默片刻,不解道:“老朽虽然不通朝堂之事,但老朽也知道,一旦整合朝堂,到时北齐上下一心,对庆国恐怕危害更大,相信以三殿下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如此短视才对。” 李承宗哈哈一笑:“肖恩还是二十年前的肖恩,但庆国却不是二十年前的庆国,庄先生以为北齐有多少人愿意希望和庆国开战?” 北齐北边有北蛮威胁,一旦和庆国开战,就有被双面夹击的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开春之战,见庆国有停下的势头后,北齐连忙派使团来求和的重要原因。 说白了,北齐朝堂上的主战派太少,大多数都不愿意见到北齐和南庆开战。 想到这些,庄墨韩说道:“想来是没有多少人的。” “所以嘛,肖恩虽然在北齐人看来是英雄,但在大部分人看来,死去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北齐其实有很多人不愿意他回去,即便肖恩最后回到北齐活了下来,他要整合朝堂与我庆国开战,又要杀掉多少人呢?” 李承宗喝了口水,自顾自的说道:“想必庄先生应该了解肖恩,怕是会杀一个血流成河,如此一来,北齐朝堂势必会出现大量空缺,他又能有多少可用之人?何况,那些人可不会伸长了脖子让他杀,北齐内斗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二十年后的北齐,已经不是肖恩一句话就能做主的了。” 苦荷为什么会派海棠朵朵截杀肖恩? 在李承宗看来,其主要原因便是肖恩一旦回到北齐,北齐势必会内乱。 作为北齐皇室的老祖宗,自然不愿意见到这种场面。 “三殿下将这些事告诉老朽,就不怕老朽告知陛下?” 李承宗微微一笑,问道:“庄先生,你知道你们北齐小皇帝为什么要提出换回肖恩吗?” “还请三殿下解惑。”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认为你们那位北齐小皇帝不知道吗?” 李承宗摇头笑道:“不,她知道,但她为什么还是提出换回肖恩?因为肖恩在你们北齐人眼中是英雄,而英雄是可以增强国民凝聚力的,对于你们北齐而言,尤其是对你们的小皇帝来说,换回肖恩利大于弊。当然,一个死了的肖恩更有利。” “所以说,庄先生你其实不需要庆国会不会放了肖恩,你应该担心的是肖恩能不能回到北齐,并且活下去。” 庄墨韩沉默许久,问道:“三殿下为何愿意和老朽说这些?” “因为我比较敬佩你的为人,而且我不喜欢李云睿,她想利用你打击范闲的名声,解除范闲和林婉儿的婚约,继续掌控内库财权,可她掌控内库财权太久,该交出来了。” 李承宗叹了口气,正色道:“庄先生,你和李云睿交易非明智之举,最后可未必能安然脱身,几十年声名只怕会毁于一旦。” “多谢三殿下提醒。” 庄墨韩站起身,行大礼表示感谢,最后说道:“有些事,身不由己,殿下之言,我会认真考虑的。” 看得出来,庄墨韩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不过也正常,毕竟庄墨韩是北齐人,而他是庆国皇子,换作是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只是话已至此,李承宗也不会过多劝说。 虽然他很敬佩庄墨韩这样的文学巨匠,觉得像庄墨韩这样的人,不应该成为阴谋诡计下的牺牲品。 但是,该分析的已经分析,该劝的也劝了,庄墨韩自己不听,他也只能说表示遗憾。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第七十四章 祈年殿夜宴 正如李承宗和庄墨韩说的一样。 在北齐提出了交换人质,以及要求庆国减少谈判谈判条件之后,庆帝虽然愤怒,但还是表示除了占领的一州之地外,其他条件都可以谈。 就这样,在庆帝主动退让的情况下,北齐和庆国的谈判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庆国方面不用归还征伐下来的一州之地,而且北齐还得赔付庆国一些出征的军费,以及一些其他条件等等。 总之,庆国依旧占据主导地位的,获得了不少利益。 不像历史上的大宋,明明打赢了却搞得像战败国一样。 耻辱啊! 除此之外,就是双方交换人质。 庆国需要派使团前往上京,带着肖恩去北齐的上京城交换言冰云。 双方谈好条件,签订合约,这场长达大半个月的和谈才算是完全落下帷幕。 和谈顺利结束,结果超过了庆帝的预期,于是特意在祈年殿设下宴席庆祝,犒劳两国谈判的有功之臣,邀请了北齐和东夷城的使团参加。 虽然祈年殿夜宴并没有硬性的规定,一定要参加,但祈年殿上范闲醉酒赋诗,这么有名的场面,李承宗还是想去见证一下的,派人通知了一下安排祈年殿夜宴的侯公公。 转眼,到了祈年殿夜宴这天。 李承宗正跟司理理吃着饭,老二李承泽带着谢必安来了。 “听说三弟也要去今日夜宴,怎么现在吃上了?” “二哥,明知故问就没意思了。” 李承宗指了下旁边的位置,笑道:“坐,一起吃点。” “那我就不跟你和弟妹客气了。” 老二坐下来,直接开始动筷子,大吃大喝起来,看得一旁的谢必安一脸疑惑:“殿下,祈年殿夜宴,酉时便可入席,您和三殿下现在如此这般吃喝,宴席上如何吃得下去?” 李承宗给司理理盛着鸡汤,没开口的意思。 李承泽则随口道:“像祈年殿这等宴席,无非喝喝酒,唱唱赞歌,送上来的都是冷饭冷菜,怎么可能吃得饱,自然要提前吃饱。” “也是,这样的酒席也是走走过场。” 谢必安点头道:“而且这次只是为鸿胪寺和礼部办的,并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您其实没必要特地去。” “范闲初次差事办成了,我自然应该当面祝贺他一声。” “这范闲不是已经入了太子门下吗?”谢必安疑惑了。 李承泽轻笑一声,“谁跟你说的?” “不然太子和林相为何会举荐他去与北齐使团谈判?”谢必安反问。 “范闲这样的人,太子收服不了的,我虽然跟范闲相见不多,却如遇知己,范闲这个人,和我性格差不多,不是甘居于人下的。” 李承泽笑了笑,转头看向李承宗,问道:“三弟,你以为呢?” “既然二哥明知道范闲不是那种甘居于人的,为何会想着收服他呢?” 李承泽一愣,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未想过收服他,只是想和他做个朋友而已。” “依我看,他不会和你成为朋友,因为二哥你的行事作风,不受范闲所喜。” “听三弟的意思,我似乎注定要和他成为敌人了?” 李承宗点点头,没说话。 “我还是想试试,范闲是個人才。” 李承泽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都比较偏执,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听不进去劝。 “三弟,伱素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此番因何参加夜宴?” “前些日子,庄墨韩来了我府上,你知道吧?” 李承泽点头。 “那日和庄墨韩聊了几句,他似乎和长公主联手了,准备在夜宴上对范闲发难,我打算去看看范闲怎么解决。” 之前没有觉得,现在听李承宗这么一说,再想想牛栏街刺杀,又是定王府的人救下的范闲,李承泽忽然觉得当初未必只是巧合。 “三弟似乎对范闲格外关注?” “谈不上关注,所以二哥要对范闲用任何招数,都不用顾及我,但我希望二哥莫要牵连普通人,送二哥一句话,为君者当胸怀万民,水能载舟亦可覆舟,若是连子民都不顾及,当了皇帝也是昏君,坐不长久的。” 李承泽一愣,随后笑道:“三弟的话,我一定谨记于心,只是这种话,三弟还是切莫乱说,若是传出去,太子怕是会记恨于你了。” “和你说的话,我跟太子说过。” 李承泽脸上的笑容一僵,刚准备开口,又听李承宗叹道:“可惜太子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二哥,你最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在老头子那里还是有点分量的,二哥可千万不要让我选择大哥或者小四。” 岂止是有点分量,是非常有分量。 且不论陛下对老三的宠爱,单单就是老三身后的秦家,就不是他和太子可比的。 要知道,他和太子虽然门人众多,但连一个六部重臣都没有,而秦家却是坚定不移站在老三身后的。 还有柳家,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和老三交好了。 再加上一个叶家,似乎也打算和老三交好。 也就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无心皇位,陛下也没有要扶持的意思,他才会和太子争夺皇位。 李承泽一脸郑重道:“三弟放心,二哥明白。” “希望二哥真能明白。” 李承宗淡淡一笑,站起来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二哥可吃好了?” “差不多了,走吧。” 今日参加夜宴的人不少,还有北齐和东夷城的使团,人员复杂,安全方面格外严格。 在祈年殿前方的甬道中,有一队禁军专门负责对进殿的人员盘问检查,进去的人都不得带利器。 李承宗和老二来的时候,没遇见范闲,倒是遇上了郭家父子在接受盘问,他还特意跟郭保坤打了声招呼,才和老二朝祈年殿走去。 负责盘问检查禁军自然什么都没说,毕竟盘问检查也是要分对象,像太子、皇子之类的,完全没有盘问的必要。 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着,一边和老二闲聊着,走进了祈年殿。 此时,殿内已经坐着不少人,看见老二和李承宗一起进来,都纷纷站起来打起了招呼。 对于这位无心朝堂的三皇子,满朝文武几乎是一个态度,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 而李承宗的性格,向来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除非非常厌恶,否则别人笑脸相迎,他也不会板着脸,都会一一回应。 来到上方右边第三个位置坐下,李承宗扫了眼殿中的人,发现重要人物都没有登场,自语道:“似乎来早了啊。” “酉时开席,其他人也快到了。” 随着李承泽的话音落下,一个个重要人物开始登场了…… 第七十五章 小露一手 最先进来的是郭攸之父子,瞧郭保坤的样子,像是要特意来打招呼,可惜被郭攸之给叫住了。 随后长公主李云睿进殿,作为晚辈,李承宗和老二站起身打了声招呼。 李云睿看着李承宗有些意外,问道:“宗儿今日怎会有闲情雅致来此参加宴席?” “静极思动,而且我觉得今日可能有热闹瞧,便过来凑凑热闹。”李承宗淡淡道。 李云睿点点头,笑道:“天下皆知,文坛泰斗尽在北齐,早些年天下读书人甚至以高中北齐科考为荣,近年虽好些,但说到文人,我庆国还是多有逊色,如今庆国文坛把希望都放在了范闲身上,庄墨韩这位北齐文坛宗师和范闲的见面,也确实是有几分意思。” 李承宗嗯了一声,没说话,心想现在尽情的笑吧,今夜过后,你可就笑不出来了,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成为笑话本身,信阳路远,可是个好地方啊。 “听闻庄墨韩前些日子去宗儿府上,宗儿与这位北齐文坛宗师有关系?” “没有,他是替北齐小皇帝给我侧妃送贺礼的。” “看来司理理和北齐的小皇帝关系匪浅,宗儿可要当心哦。” 李云睿嫣然一笑,并没有要继续交谈的意思,带着贴身女官走到对面最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不过李承宗还是能感觉到,李云睿视线是关注着自己的。 说起来,李云睿那天也参加了婚礼,却没有闹出一点事情来,让李承宗颇为遗憾,原本他都已经准备好,只要李云睿敢在婚礼那天闹事,就给李云睿一个深刻教训来着。 可惜了啊。 看来他这个白月光的替身,终究不如内库财权重要,李云睿应该是想着对付范闲,才没有心思在婚礼那天闹事。 李承宗如此想着的时候,太子进殿了,然后今晚的主角之一范闲紧随其后。 范闲进殿便朝上方的李承宗兄弟三人挥手打招呼,太子和老二一個点头一个轻轻摇手,李承宗则处在遗憾中,自然没有回应的意思。 范闲也没有在意,跟郭保坤打了一场嘴仗,才在辛其物的帮助下,找到位置坐下。 随后,东夷城四顾剑的首徒云之澜进殿,李承宗才回过神来,淡淡的扫了眼持剑进来,一脸孤傲的云之澜,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云之澜一个九品上的高手,还不够资格让他放在心上,如果是四顾剑亲至,他倒是有兴趣和四顾剑聊聊。 而就在这时,李云睿身后的女官动了,把范闲叫到了李云睿近前,两人就在殿上夹枪带棒的相互交锋了一番,然后庄墨韩带着一纸手卷走进了祈年殿。 看样子就知道,庄墨韩并未听他的劝,李承宗有点遗憾,也有点开心。 遗憾庄墨韩这样的人终究成了阴谋下的牺牲品,开心则是因为庄墨韩是北齐文坛宗师,庄墨韩的名声一坏,对于庆国而言,也是好事。 出于对文坛宗师的尊重,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目送着庄墨韩前行,李云睿借庄墨韩讽刺了范闲一番,范闲则不以为意。 庄墨韩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走上前,分别对众人微微颔首行礼,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正对面的李承宗,又笑了一下,算是特意打了个招呼。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今日祈年殿夜宴的人全部到齐。 殿内群臣纷纷起身,对庆帝行跪拜大礼,范闲弓着身子瞧了瞧,除了庆帝身边的太监,也就庄墨韩还站着,范闲迟疑一下,还是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庆帝淡淡开口,看着起身归位的李承宗,疑惑道:“今天转性子了?” 李承宗自然明白庆帝的意思,笑道:“毕竟是正式场合嘛,儿臣还是很讲规矩的。” 说话间,太监喊了声上膳,宫女们开始上酒菜,庆帝开口示意宴会开始,众人便开始吃喝起来。 片刻之后,庆帝扫了眼范闲,轻咳了两声,众人都纷纷放下了筷子,唯有两个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个是李承宗,依旧不紧不慢的喝酒吃菜,另一个则是范闲,仿佛好几天没吃饭一样,坐在位置上大吃大喝。 庆帝都懒得看李承宗,直接把目光放在了范闲身上。 “范协律。” 范闲吃喝不停,还是旁边的辛其物提醒他,才意识到庆帝是在叫自己,起身走到了大殿中间行礼。 “陛下。” “你见朕几次都没有跪下过,这次以为你还会站着。” “那岂不是要犯了众怒。” 庆帝对范闲招了招手,让范闲上前,调侃了两句,随后便把云之澜叫了出来。 “云之澜,你的那两个徒弟,就是他杀的。” 云之澜淡淡道:“我知道。” “别看他年轻,可有点本事哦。” 云之澜看了眼范闲,回道:“杀我,才算本事。” 啪的一声,庆帝把筷子重重拍在案几之上,微怒道:“四顾剑的徒弟,就是有点傲气。” “毕竟是大宗师的首徒,有点傲气很正常。” 听到李承宗开口,庆帝微微一愣,转怒为笑,对云之澜道:“朕这个儿子,也是有点本事的哦。” “我知道,传闻三殿下乃是九品上的高手,若是陛下不介意,我倒是想与三殿下交交手。”云之澜说着,转头看向了李承宗,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看来是想要借此打庆国的脸啊。 李承宗笑了。 庆帝都来不及开口,便见李承宗随手将手中的筷子朝云之澜掷了过去。 在云之澜眼中,那两根筷子犹如两柄带着破空之声,飞速而来的利剑,速度快到云之澜根本来不及反应,两根筷子便从他面颊两侧飞过,斩落了他垂下的两绺发丝。 “噗噗”两声轻响,只见两根筷子射入后方柱子上,完全没入了其中。 除了庆帝之外,所有人都往殿中的承重柱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李承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一时间,整个祈年殿为之一静。 李承宗就这么小露一手,直接惊呆了众人。 过了好一会儿,庆帝笑道:“云之澜,朕这个儿子,你可瞧得上?” 虽然是突袭,但云之澜看得出来,他做不到像李承宗这般随意,所以即便正面交锋,他也绝非对方的对手,有些后悔之前的挑衅言行,没有落了庆国的面子,反倒让东夷城丢了面子。 “我不是三殿下的对手。” 云之澜抱拳行礼,又看了眼后方的承重柱,以及落在地上的发丝,感叹道:“想不到三殿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天下除了四大宗师,恐怕没人是三殿下的对手。” 云之澜师从大宗师四顾剑,对自己的实力自然是相当自信的,在他看来,除了四大宗师之外,自己怎么也能排到天下前五之中。 然而,李承宗这一手,连他都反应不过来,除了大宗师之外,他想不到还有谁能抗衡李承宗,说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绝对不为过。 当然,李承宗本身就是大宗师,云之澜想都没想过。 毕竟李承宗太年轻了,即便打娘胎练武,也不可能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成就大宗师。 更关键的是,云之澜并没有从李承宗掷出的筷子中,感受到大宗师的那种气势。 第七十六章 名场面即将到来 “听云之澜的意思,三皇子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啊,他有这么厉害?” 范闲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问旁边的辛其物。 “只听说三殿下是九品高手,但没人见过三殿下出手,云之澜是四顾剑首徒,他的判断应该不会错,看来三殿下是真的很厉害,应该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不会错。” 祈年殿中,除了庆帝之外,所有人都和辛其物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乎,庆国这边的官员震惊的同时内心也很高兴。 反观北齐参加夜宴的官员,则是担忧起来。 原本天下有四位大宗师,两个在南庆,一个在东夷城,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齐国的大宗师和东夷城的四顾剑明显是达成了默契,共同对抗南庆。 现在南庆的三皇子,虽然还不是大宗师,可他实在太年轻了,不到二十岁便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可见其武学天赋,极有可能成为第五位大宗师。 如此一来,南庆便有三位大宗师,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三位大宗师对两位大宗师,其结果显而易见,作为北齐的官员,如何能不担忧。 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南庆三皇子。 这个念头出现在所有北齐官员脑海中,但瞬间又消失了。 没办法,按照云之澜的说法,除非大宗师亲自出手,没人是南庆三皇子的对手,所以想要在南庆杀掉李承宗,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里,北齐的官员心中更愁了。 不管是高兴的庆国官员,还是担忧的北齐官员,都不免谈论起了李承宗,以至于场面有些嘈杂,庆帝又轻咳了两声,才安静下来。 “云之澜夸你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还年轻,四大宗师迟早不是我的对手。”李承宗言有所指。 庆帝明白,但云之澜不懂。 他能理解李承宗的傲气,毕竟年纪轻轻便有此实力,换作是谁都会自傲。 不过,他对李承宗的话却不赞同。 “我承认,三殿下的武学天赋确实出众,但成就大宗师绝非易事,否则天下又岂会只有四位大宗师?” 云之澜摇头道:“三殿下太小瞧大宗师了,虽然我认为三殿下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但大宗师若要杀三殿下,不过随手罢了。” 李承宗淡淡的哦了一声,慢悠悠道:“那你叫你师父四顾剑来杀我试试。” 云之澜:“……” 且不说洪四庠这個大宗师会阻止他师父,只说他师父四顾剑,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出手对付李承宗一个小辈。 大宗师也是要脸的! 明知道他师父不可能来,还这么说,这个庆国三皇子真不要脸! 云之澜不想搭理这种无耻之徒,朝庆帝抱了抱拳,直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庆帝也没有再谈论此事,转而夸赞起了范闲,说范闲此次谈判的差事办得不错,让范闲陪着喝一杯酒,就在范闲要回去坐下时,老二站了出来。 对范闲一阵夸,最后提议明年春闱让范闲主持,庆帝以范闲资历尚浅婉拒,但太子紧随其后,称赞范闲才华难掩,难得赞同了老二的提议,附议让范闲主持春闱大会,并且以李承宗为例劝说庆帝。 不得不说,这个例子举得不错,李承宗当年主持春闱,比现在的范闲年纪还小,更是从未参与过朝堂事务,那么已经参加过一次两国谈判的范闲,自然谈不上资历尚浅。 庆帝对范闲有其他安排,春闱一事并不着急,所以随口应付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庄墨韩突然开口,询问起了范闲,随后有意无意提醒庆帝,春闱大事需要谨慎选取主持之人,言语之中完全就是不赞同范闲主持春闱大会。 见庄墨韩的举动,李承宗就知道李云睿要对范闲发难了。 正如李承宗所想一般,事情走势已经朝李云睿所想的方向而去,她也不再坐着,站起身准备添把火。 她走到庄墨韩面前,淡淡的笑道:“庄先生学贯古今,我一向是佩服的,但刚才的话却不敢苟同,我虽是一介女流,见识浅薄,却也读过范闲那篇七言,此人是很年轻,但仅凭这首诗,便可看出才气逼人,先生刚才的话,隐隐针对范闲,莫不是担忧少年郎后来居上,将来名声盖过先生?” 配合李云睿演戏的庄墨韩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 李云睿转身面向众人,说道:“在座诸位都是股肱之臣,名学大家,自然不喜口舌之争,本宫不识礼数,却愿意为我庆国才子说一句公道话。” “是说那首七言诗吗?”庄墨韩开口了。 “正事,敢问先生有哪首诗,能胜过范闲这篇七言的?” “云睿,殿前休得无礼。” 打从一开始李云睿站起来,庆帝就很烦,尤其看到李云睿面对众臣的那姿态更是不满,直接呵斥了一声,然后对庄墨韩笑道:“庄先生海纳百川,对此等言语不必在意。” 庄墨韩点了下头,缓缓念出那首登高之后,叹道:“真是一首好诗,我写了一生的诗,就没有一首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这么说,庄先生是甘拜下风了?”李云睿适时开口道。 庄墨韩微微扭头,不置可否,只是称赞道:“这诗的前四句是极好的。” “可世人都说,这诗中最精华的,是后面四句。” “后四句自然是绝句。” 庄墨韩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摇头叹道:“可惜啊,那不是范先生所写。”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就连范闲都愣了一下,因为这首诗确实不是他所写,忍不住看了眼李承宗,却发现李承宗正好看过来,并且不着痕迹的摇了下头,心中瞬间便有了猜测,看来庄墨韩和李云睿是要诬陷他,坏他名声。 正当范闲如此想着的时候,李云睿也故作惊讶的问道:“这诗是范闲抄袭的?” “是。” 一听这话,确定了李云睿和庄墨韩是在演戏诬陷自己,范闲直接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高坐龙椅的庆帝则啧了一声,表示自己也觉得奇怪,怀疑范闲的才学,询问范闲有什么可说。 知道庄墨韩和李云睿勾结在了一起,范闲对于庄墨韩颇为不屑,讽刺了一嘴,然后老二便站了出来,替范闲作证,还把郭保坤给拉了出来。 见此,庄墨韩则把自己老师给拉了出来,说登高后四句乃是他老师所作,并且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随后还一脸惋惜的劝了范闲几句,实际却是在骂范闲无德。 听得李承宗一阵感慨,果然文人骂人都不带脏字啊。 范闲问了一嘴庄墨韩的老师,得知不姓杜之后,便随口说了句没事了,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李云睿和庄墨韩一番配合,让祈年殿众人都开始怀疑起了范闲,一来庄墨韩名声太大,不可能诬陷范闲,再则范闲的年纪实在年轻,确实不太可能写出登高那种暮气沉重的诗句。 随着庄墨韩将自己伪造的手稿亮出来,众人对范闲的质疑达到了顶峰,整个祈年殿又喧闹起来。 当然,大家也不是傻子,整个祈年殿中,恐怕谁都看得出来,今天这事摆明是冲着范闲来的……额,除了郭保坤这个憨货之外。 别人是装糊涂,郭保坤是真糊涂。 于是乎,当郭保坤站出来,借此机会报复范闲的时候,郭攸之都不禁愣了一下。 李承宗看着跪在地上郭保坤,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目光掠过悠闲喝酒的范闲,他知道庆余年中堪称最经典的名场面就要来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文化来说,范闲口中的诗篇,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第七十七章 名场面,范闲醉酒吟诗 李云睿和庄墨韩一唱一和,郭攸之和郭保坤父子联手状告,范闲不仅没有丝毫慌乱,还回忆了一下初进祈年殿时,与郭家父子的短暂交锋,抓住了郭保坤言辞之间的漏洞,反击了几句。 上方,老二微微扭头看向李承宗,压低声音问道:“三弟,你觉得范闲的诗是抄的吗?” 嗯? 老二没有参与到李云睿的计划中? 如果没有他,他为什么会提议范闲主持春闱大会? 难道说,老二是准备在明年春闱大会上给范闲下绊子? 按照剧情来看,范闲没有出使北齐前,老二确实对范闲不错,而且以老二的性格来看,早期绝对是冲着收服范闲去的,提议范闲主持春闱真的是巧合? 李承宗心思急转间,回首轻笑道:“范闲是不是抄袭的,我不知道,但庄墨韩肯定是构陷范闲。” 李承泽哦了一声,表示疑惑。 “三弟如何能确定庄墨韩是构陷范闲?” 李承宗扫了眼庄墨韩带来的手稿,淡淡道:“庄墨韩做旧的本事不行。” 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轻易发现庄墨韩带来的手稿有明显的做旧痕迹,手稿上的诗词最多写成不到半月,庄墨韩既然说是他老师写的,那么起码有十几年,随便找个鉴定师傅都能证明庄墨韩在说假话。 老二了然,正待开口,下方的范闲已经主动承认了自己是抄袭的诗词,甚至反过来讽刺庄墨韩替自己老师抄诗,两人是半斤八两,庄墨韩还不如他范闲来得爽快。 当范闲说出登高乃是少陵野老,诗圣杜甫的时候,祈年殿中发出了质疑声,唯有李承宗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喝了口酒。 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即便早就知道剧情,依旧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范闲自然无法说出自己是穿越而来,于是把自己记忆中的世界,说成了一个有着千载风流、文采耀目的世界,随后便庄墨韩暗讽刺为仙界,引得众人大声笑话起来。 庄墨韩言行中的讽刺意味太重,让李承宗皱了皱眉,他现在的心态,就跟那种我能说我的学校差,别人不能说我的学校烂一样。 范闲则没有反驳,反而认可了众人的嘲笑,说自己记忆中的那個世界跟这个世界比起来,说是仙界也不为过,引得郭攸之反驳,状告范闲乃是欺君。 “谁说我梦里只背了一首?” 范闲放声大笑,扔掉手中酒杯,抱起一个酒坛,大喝道:“纸来,墨来!” 庆帝身旁的侯公公看得心神激动,站出来笑道:“范公子,若是要作诗,老奴斗胆,愿为你抄录。” 范闲自然不会说什么。 回到座位上的郭攸之则不屑道:“范大人是想临时再作两三首诗,证明都是从仙界看回来的?” 此时,范闲已经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晃晃悠悠提着酒坛,看着郭攸之道:“你不知道,那段记忆,就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刻在我的脑中,我看过的每一个字,读过的每一本书,都记得丝毫不差,历历在目。” 郭攸之不懂,其他人也不懂,就连范闲自己其实也不知道缘由,整个祈年殿中只有李承宗明白,寻常的穿越者,就像是他,即便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也不可能对上辈子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然而范闲是不一样的“穿越重生”,他是将一段记忆植入了婴儿的脑海中,就跟电脑储存数据一样。 所以才会像他说的那样,如同刀刻斧凿般刻在他脑海中,想忘都忘不了。 面对郭攸之的质疑,范闲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猛地将手中酒坛砸碎,醉醺醺走上殿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放荡不羁的朗诵起了诗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 “……莫愁天下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 一边吟诗,一边喝酒的范闲,将一首首经典诗词吟诵而出。 侯公公等几个太监,一直记录着范闲吟诵的诗词,连停歇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祈年殿中的其他人,除了李承宗之外,所有人都被范闲的才学给震惊了,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醉酒吟诗的范闲,即便李云睿和庄墨韩也都沉默了。 至于李承宗则慢悠悠的喝着酒吃着菜,脑海中想着,大抵李白斗酒诗百篇也不过如此了吧,可惜范闲是抄的古诗词,终究是差了些味道。 随着《登幽州台歌》的最一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念完,范闲通红着脸,问侯公公。 “过百了吗?” 侯公公满脸喜色,“哎哟,范公子,早就过百了。” “那就这样吧。” 范闲摆摆手,他已经醉意上头,没有再继续背下去的欲望,也没有再继续背下去。 此时,郭保坤也喝得醉醺醺的,已经完全不清醒了,傻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境啊。” “若没有仙界,这些诗句又是从哪儿来的?”老二开口问道。 “那肯定是他自己写的。” 郭保坤打了个酒嗝,发现祈年殿中静悄悄的,意识有些清醒过来,急忙辩解道:“就算这些诗都是他自己写的,就算他写了千首,万首,也不能证明,那首七言他不是抄袭的。” “随口吟诵便是千古名句,这样的人,何必去抄,又怎屑去抄?”老二大声质问道。 殿中所有人都下意识点了点头,因为老二的话,正是大家所认为的。 范闲这边摇摇晃晃走到庄墨韩面前,撑着桌案,指着庄墨韩道:“注经释文,我不如你,背诗,你不如我。做文坛大家,我不行,做人,你不行。” 面对范闲的讥讽,庄墨韩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连端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 范闲醉酒倒下,口中喃喃自语:“我醉欲眠卿且去,去伱妈的。” 此话一出口,庄墨韩如遭重击,气急攻心之下,手中酒杯叮当落到桌案上,随后一口血直接喷出来。 一时间,场面大乱。 “唉~” 李承宗长叹一声,闪身到庄墨韩面前,运用真气帮庄墨韩疗起了伤。 庆帝并未阻止,直接起身离开了龙案,随后又脚步一顿,看了眼李承宗,又看了看范闲,才面带微笑离去。 第七十八章 天真的李承宗? 随着范闲醉倒,这场祈年殿夜宴,算是落下了帷幕。 今日的庆功宴,本是为了鸿胪寺和礼部准备的,恐怕谁都想不到,最后成了范闲一个人的舞台。 今夜过后,范闲的才名必将传颂天下。 庆帝已经笑呵呵的走了,范闲也被抬着离开了祈年殿。 长公主李云睿看着被抬着范闲,脸色阴沉无比,也紧随其后,带着贴身女官离开了祈年殿。 她为了今夜之事,谋划了很多,在她看来完美计划,最终却被范闲轻松化解,让她后续计划无法展开也就算了,还成就了范闲的名声。 可以想象,今夜过后,范闲将会拥有多大的名声,必定会被庆国的读书人视为文坛领袖,再想对付范闲就不容易了。 毕竟,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 一个文坛宗师,从某方面来说,比皇帝都要强大。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李云睿心中愤怒至极,恐怕将范闲千刀万剐,才能平息她心中怒火。 随后太子看着给庄墨韩疗伤的李承宗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才离去,老二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同样和李承宗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太子和老二一走,庆国的大部分官员也走了,至少剩下的一小部分和北齐的官员,则围在庄墨韩席间,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承宗给庄墨韩疗伤。 过了好一阵,庄墨韩才悠悠醒来。 听到周围关切的问话,庄墨韩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看得出来,这位文学大家,今日被范闲弄得心神崩溃了。 “都别围着了,让庄先生静一静。” 李承宗开口,让庄墨韩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给自己疗伤的李承宗,心中多少有些后悔。 那天他听过李承宗的分析后,其实觉得很有道理。 在正常情况下,肖恩应该是会被放回他们齐国,只是他随后仔细一想,觉得李承宗应该不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肖恩身上有关于神庙的秘密。 所以,肖恩的情况不能以正常情况视之。 他这次跟随齐国使团来南庆京都,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也代表了齐国。 要肖恩,不仅仅是因为肖恩是他这位文坛宗师的弟弟,更多的还是齐国也想从肖恩口中探听有关神庙的秘密。 世上知道神庙秘密的人不多,只有苦荷和肖恩,但苦荷超脱世外,虽然是皇室中的一员,但在苦荷心中,神庙更为尊崇,关于神庙之事,他不会跟别人说,再加上他在北齐的身份特殊,又是武学大宗师,也没有敢逼问他,所以只有肖恩知道神庙的所在。 连他们齐国都想知道神庙的秘密,庄墨韩不信南庆会不想知道,所以他觉得,庆帝不会像李承宗说的那般,轻易放肖恩回北齐。 相比李承宗这個年轻人的一番话,他更倾向于李云睿的计划一些。 更关键是,他觉得跟李云睿合作,在祈年殿对付范闲问题不大。 他来庆国就已经赌上了自己的清誉,以自己的名声换取亲弟弟,他认为值得,也认为天下人会更相信他。 可惜庄墨韩怎么也想不到,范闲是一个挂逼,庄墨韩用了自认为最保险的方式,来换取亲弟弟肖恩的自由,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遭到了范闲的迎头痛击。 感受到身上的暖流消失,李承宗收回了手,庄墨韩站起身大礼参拜,感谢道:“多谢三殿下。” “庄先生,客气了。” 李承宗笑道:“你身上的伤好治,但心伤可就得靠你自己了,你可不要让我背口大黑锅啊。” 前半句庄墨韩听得懂,可后面半句,他实在不懂,疑惑道:“老朽为何会让三殿下背口大黑锅?” “你现在是我治好的,万一你想不通,早早死了,你们北齐的人,岂不是会认为我做了手脚,这便是背黑锅。” 庄墨韩一愣,笑道:“三殿下此言,倒是贴切,不过三殿下放心,老朽能想明白,怪只怪我自己心不正,一切都是老朽咎由自取。” 虽然因范闲而清誉尽毁,深受打击,但他对范闲并没产生一丝怨恨,反而被范闲的才华所惊艳到了,认为自己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自己的出发点就是害人,又岂会落到这般下场。 想到前几日李承宗的话,庄墨韩紧接着说道:“三殿下,伱应该早就知道范闲才华惊世吧?要不然你也前几日也不会劝老朽。” “范闲肯定是有才华的,否则我父皇那么老谋深算的一个人,也不可能有意让他接手内库财权,你们都小看他了。” “是啊,小看他了,今日祈年殿上,他醉酒赋诗百篇,首首经典,如此才华,世间无二。” 庄墨韩感叹道,和之前的状态相比,他现在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气息也变得萎靡不正,眼神中充满迷惘和后悔。 他佩服范闲的才华,更懊悔自己的小人行径。 看着可谓天下第一人的文坛大家,一脸颓废的模样,李承宗开口道:“其实在我看来,才华什么的重要,也不重要,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果没有伯乐发现,范闲即便再有才华,也难有机会展现出自己的才华,今日庄先生也算是范闲的伯乐了。” 庄墨韩虽然听不懂什么千里马和伯乐的故事,但也知道李承宗是在劝慰自己,张了张嘴,却见李承宗指了下留在案几上手稿,话锋一转。 “不过,不得不说,庄先生你的计谋实在是漏洞百出啊,且不说范闲今日展现出来的才华,单单就这份手稿,随便找个高手来鉴定一下,都能发现你在说谎诬陷,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找对方向。” 庄墨韩摇头:“不,三殿下说错了,不是方向没对,是老朽一开始便不该诬陷他。”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虽然知道庄墨韩这位文坛大家是在诬陷范闲,但有没有亲口承认区别还是很大的。 相比其他人脸色变得难看、不解等等,李承宗则是笑了起来。 “庄先生,你可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自己诬陷范闲,会对你自己产生多大的影响?” 庄墨韩微微颔首,“本就是我的过错,纵千夫所指,也该如此。”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过而不改,是谓过内矣。” 李承宗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称赞道:“庄先生倒是坦荡,如今像您这般坦荡的人天下少有,不愧是一代文坛大家。” 庄墨韩细细回味了一番李承宗的话,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承宗,感叹道:“想不到,实在想不到,三殿下亦是深藏不露,才学只怕尤在范闲之上。” 李承宗表示自己有点懵。 作为一名穿越者,即便上辈子是理科生,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算是有点文采,可要说跟范闲比文学,他还是自认相差甚远的,这老头儿是从哪儿看出来,他比范闲还厉害的? “庄先生,你不会是被范闲刺激傻了吧?” 庄墨韩摇摇头:“或许在诗词一道上,三殿下不及范闲,可论经文,范闲怕是比不上三殿下。” 其实在庄墨韩心中,诗词终究是小道,真正的文学大道还是经文,而李承宗随口的言语,便可谓传世经义,范闲能做到吗?他是不相信的。当然,他也不会否认范闲的才情也就是了,毕竟自己作诗一生,比不上范闲的随手一首,他又哪有什么资格看不上范闲呢。 除了李承宗之外,其他人也被庄墨韩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庆国官员,开口问道:“三殿下,您不是只有凤求凰一诗么,您还著过经文?” 李承宗没好气道:“本王现在还糊涂着呢。” 于是乎,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庄墨韩,希望庄墨韩能给解释。 庄墨韩则把李承宗那句话复述了一遍,随后北齐的大部分官员便恍然大悟,反观庆国的官员还是一脸懵逼。 由此可见,两国在文学方面,差距还是很大的。 李承宗也大概知道庄墨韩为何那么说,无语道:“庄先生,仅凭一句话,有失偏颇了。” “随口而言,便是传世经义,可见三殿下才情不在范闲之下,何况三殿下所作《凤求凰》一诗,不在范闲今日的名篇之下。” “随便你怎么想吧。” 李承宗懒得解释,淡淡开口道:“时辰也不早了,庄先生今日心神震荡,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您也不用觉得自己不如范闲,毕竟他作的诗都是抄的,走了!” “等一下。” 庄墨韩叫住李承宗,惊讶的问道:“三殿下为何如此肯定范闲是抄的诗?” “他自己说的啊。” 李承宗理所当然道:“范闲这个人,我虽然接触不多,但为人还是很诚实的,他说自己是抄的,我相信他。” 庄墨韩:“……” 北齐官员:“……” 庆国官员:“……” 看着李承宗离去的背影,所有人一脸怪异,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个想法。 庆国的三皇子(三殿下)竟然如此天真,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第七十九章 不平静的夜 “三殿下,陛下叫您去御书房。” 从祈年殿出来,李承宗遇上了皇宫中的另一位太监总管,姚太监。 这位姚太监是庆帝最信任的人之一,武力大约在八品到九品之间,深懂如何与庆帝相处,并能够以庆帝最能接受的方式提出建议,是庆帝的亲随太监之一,其地位只在洪四庠之下。 “大晚上的,老头子找我做什么?” “老奴不知。” 跟着姚太监来到御书房,只见庆帝正看着范闲今夜吟诵的诗篇。 “来了。” 庆帝朝姚太监摆摆手,抬起头看向李承宗,问道:“你说,这些诗是范闲写的吗?” 李承宗直接坐到案几的另一边,扫了眼庆帝手中的诗词,笑道:“范闲不是说他抄的么,我还是相信他的。” 庆帝不置可否,突然问道:“神庙的存在,你可曾了解过?” “世人都知道的事,我肯定了解过,神庙不就是神所居住的庙宇吗?”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神庙太过神秘,天下人根本不知道真相,但因为曾经有过神庙使者现世,使得天下人将神庙当作了真正意义上的神居住的地方。 “世人所知,未必是真,肖恩和苦荷是天下唯一去过神庙的人,你可知道?” 李承宗一脸迷糊的摇头,在庆帝这位老演员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他现在的演技也不差。 对于儿子不知道这件事,庆帝并不意外,说道:“我打算让范闲出使北齐,你随他去一趟,除了保证他的安全,还有从肖恩嘴里探查下神庙的消息。” “我不去。” 庆帝扭头,瞪眼道:“朕准许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的答案。” 李承宗淡淡一笑,一字一顿道:“我、不、去。” 开什么玩笑,他如果去北齐了,万一家里出了意外怎么办? 要知道,李云睿可是对他“虎视眈眈”,虽然一直没有动作,但以李云睿的心性,怕是不会放过司理理,还是留在司理理身边,等到孩子出世再说其他的。 “你……” 庆帝气得一哽,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有点无奈,完全就像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无从下嘴,常用的威逼利诱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打,肯定是不能打的,而且现在已经不能稳赢了。 利诱吧,这个儿子对于权力金钱之类根本没有什么欲望。 唯一可以利用的,大概只剩下亲情了。 可这仅有的一份亲情,偏偏是他最不想利用的一点。 看庆帝气得不轻,李承宗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您打听神庙的消息想做什么?” “你可知道五竹?” “知道。” “五竹是跟随叶轻眉一起从神庙中出来的,这么多年,他没有一点变化。” 李承宗明白了庆帝的意思,呵呵一笑:“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死,如果真有,叶轻眉便应该是出来什么样就一直是什么样,可我却听说叶轻眉也会变老,最后甚至还死了。” 庆帝沉默片刻,正色道:“不管神庙有没有长生不死之术,但总归有超越这个时代的利器,若能掌握这些利器,我庆国便可统一天下。” “您如何知道神庙有超越时代的利器?” 李承宗佯装不解,心里却很清楚,神庙的利器过不久便会出现了。 今夜范闲就会让五竹引开洪四庠,趁机去老太太寝宫偷钥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钥匙的时候,范闲还会听见李云睿和庄墨韩之间的交易。 说起来,今夜可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啊。 “朕亲眼见识过,那是能威胁到大宗师的利器。” “所以您成为了大宗师,却还一直躲在皇宫里研究箭头和盔甲,就为了研究出防御神庙暗器的护甲?” 看得出来,庆帝被叶轻眉手中的巴雷特重狙吓得不轻,如今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但要说能威胁大宗师,李承宗只能表示不屑。 他现在就是大宗师,自然能明白大宗师拥有怎样的力量。 在没有人牵制的情况下,巴雷特重狙连大宗师的一根毛也碰不到好吗。 庆帝之所以那么忌惮神庙,还是早年被叶轻眉给吓破胆了。 虽然这么说自己的亲爹有点过分,但他依旧想送庆帝一个字。 怂! “你瞧不起朕?!”庆帝瞳孔一缩,一股强大的气势陡然迸发而出。 “是有一点。” 李承宗并没有否认,直接无视了老爹的气势,说道:“您有没有想过,当年叶轻眉带出来的利器可能只是方便携带,并不是神庙中最厉害的。也就是神庙中其实有更厉害的武器,您凭什么觉得我们能攻打下神庙?换个方向思考,如果我们能攻下神庙,那么也就说明,神庙中超越时代的武器其实很少,对于真正的国战而言,不过杯水车薪罢了,有和没有,根本没有区别。” 庆帝表示反对:“如何没有区别?即便如你所言,神庙的利器很少,但这些利器可威胁到大宗师,只要用这些利器杀了苦荷和四顾剑,庆国便能轻易统一天下。” “要杀苦荷和四顾剑,何必用神庙的利器,我抽个时间去一趟就是了。” 庆帝不屑一笑:“大宗师又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大宗师是不好杀,但我感觉快了,最迟一年,大宗师可杀。” 庆帝闻言不禁一愣,震惊道:“你又要突破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妖孽程度,十八岁的大宗师,天下仅有。 但同样是大宗师,庆帝知道大宗师突破有多难,要不然他也不会十几年不见什么提升了。 “应该是吧,自从得知有孩子之后,我的修炼速度就极快,即便平日不修炼,身体各个方面也在飞速提升,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李承宗其实有些猜测。 在没有孩子之前,他一直是以上帝视角来看这个世界。 打从内心来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 然而,知道自己有孩子之后,他的这种心态发生了变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大概是因为心态转变,让他不再受到此方天地的排斥,哪怕在不修炼的情况下,天地熔炉经也会自行运转。 听起来有点玄妙,但李承宗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原因。 庆帝哑然,怎么还跟孩子扯上关系了,如果真跟孩子有关,那他还不早就突破了。 看庆帝的样子,李承宗也懒得解释,笑道:“其实武器什么的都是您的借口,说到底,您想找神庙,还是为了寻求长生不老。” 庆帝并未反驳,幽幽道:“世人谁又不想长生不老呢?” “如果神庙真有长生不老之术,您觉得要付出什么代价?” 庆帝直接呆愣住了。 “不是,您不会觉得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吧?” 李承宗无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神庙中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人家凭什么教您?就凭你是凡人的皇帝?别闹了,就连大宗师都不怎么把您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何况人家是活了千万年的人,所以肯定要付出重要的东西,最起码应该有自由这一条,否则神庙存在这么多年,又岂会只有寥寥几位使者行走世间。” 看庆帝神色莫名,李承宗又轻笑道:“您可别说抢,那样只会让我笑话您。千万年啊,就是一头猪也成精了吧,您还想从人家手里抢东西?!” “你对神庙就一点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这是实话,李承宗对于神庙,还真没有什么兴趣。 一来他知道神庙其实就是一个军事博物馆,再则他迟早也会去下一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没有必要追根究底,只要活得舒服就够了。 神庙的秘密,谁想探查,谁去查,反正他没兴趣。 庆帝看得出来儿子是说的真心话,所以他沉默了,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 只不过,没多久,庆帝的眼神又变得坚毅,哼声道:“随你吧,反正你打小便不听话,朕也习惯了,只要你能守住我庆国皇室的传承就行。” “这您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庆国就是我们李家的。”李承宗嬉皮笑脸道。 庆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又看起了范闲抄袭的诗词。 不久,侯公公便走了进来。 “陛下、三殿下。” 李承宗摆摆手,算是回应侯公公的行礼。 庆帝则问道:“送范闲回府了?” “老奴特意交待了司南伯范公子今日醉酒赋诗一事,范公子也安顿好了。” 庆帝依旧看着手中的诗词,淡淡道:“这么多诗,手都抄酸了吧。” 侯公公笑道:“如今我朝出了文坛佳话,这是千载难逢的喜事啊,便是这只手抄断,心底也只有喜欢!” “唉!” 庆帝一声叹息,想起之前范闲在祈年殿中的表现,心底没来由的窜出一丝愧疚,只是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陛下可是累了?” 庆帝摇摇头:“只是感慨啊,我大庆国以武立国,在文治方面远远不如齐国,这是先帝一直耿耿于怀的。” “如今天佑庆国,我朝出了诗神小范大人。” “诗神?” 庆帝加重了几分语气。“我看他是两眼失神。” 话虽如此,可明显能感觉到庆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说不尽道不完的骄傲。 侯公公默默陪着笑,他虽不像范建自幼陪庆帝长大,但有些事,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例如:范闲的真实身份。 每每见到范闲都是一副恣意潇洒的状态,他心中也羡慕得紧,虽然是他羡慕不来的东西,但也因为范闲的恣意潇洒,让他难免和范闲亲近了几分。 庆帝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这诗写得确实还是不错,可是朕总在琢磨着,这诗是他自己写的吗?刚才李承宗说,范闲是抄的,你觉得呢?” “这……” 侯公公为难了,他虽然和范闲亲近几分,可他也不愿意为了范闲反驳李承宗啊。 “别,我可没说范闲是抄的,是他自己说他是抄的,我只是相信他说的话而已。” “那不就是你说他是抄的吗。” “我说和我相信他说的话,还是有分别的。” 李承宗说着,打了个哈欠,站起身道:“现在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着,我也该回去给我女儿讲故事了。” 庆帝一愣,疑惑道:“你哪来的女儿?” “司理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女儿啊。” “胡言乱语!”庆帝不满道。 李承宗回了一嘴重男轻女,微微躬身行礼,随后离开了御书房。 说来也是巧,回府的路上,遇见了洪四庠追五竹。 想想五竹是个机器人,再想想洪四庠也没有事,李承宗便没了追上去交手的兴趣。 今夜,注定不平静。 今夜过后,京都更是风起云涌。 可只要身边的人没事,京都的风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八十章 演戏,我是认真的 翌日,午后。 李承宗照顾着司理理睡下,闲来无事和赵怀恩在树下乘凉下棋。 棋下到一半时,王府一名护卫领着范闲走了过来。 看范闲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把偷来的钥匙还了回去,否则不会是如此放松的状态。 “听说昨夜皇宫闹了刺客,没想到你在府上悠闲的下棋。” “要不要下两盘?”李承宗抬头看向范闲,内心有点遗憾,他还以为能用归还钥匙的事,完成自己承诺的帮范闲三个忙来着。 范闲摇头道:“算了吧,我对围棋没兴趣。” “找我有事?” 李承宗以前对围棋也没有什么兴趣,即便想下棋打发时间,也就是下下象棋五子棋之类,只是后来闲着无聊,和赵怀恩下棋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屡战屡败,反倒对围棋的兴趣愈发浓烈,现在每天不找赵怀恩下两盘,都感觉不得劲儿。 “没什么特别的事,等你们下完棋再说也行。” 既然范闲都这么说了,李承宗也不再多言,专心和赵怀恩下起围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就在他投子认输时,范无救来了。 范无救拿着一本诗集,满脸激动的看着范闲,就跟后世的追星族看见了自己偶像似的,连问话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小范诗仙,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昨夜范闲醉酒吟诗百首,其诗词已经连夜被人做成了诗集,在京都各处贩卖,成为了今日最畅销的诗集,比之红楼的火爆还要夸张。 可以说,如果今日手中没有一本小范诗仙的诗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读书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洛阳纸贵。 小范诗仙的名头也在京都流传开来,而且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小范诗仙的大名将会传诵整个天下。 只可惜范闲今日太忙了,先是燕小乙怀疑他是刺客,特意去了范府找他,然后被叶轻眉留下的东西震慑了心神,最后王启年的到来,又让他连忙让林婉儿带他进宫归还了钥匙,这不一归还钥匙,就来了定王府,没有时间听说外面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范无救称呼他为小范诗仙,范闲整个人都是懵的,手指着自己,愣愣地问道:“小范诗仙,是说我?” 范无救嗯了一声,好似激动的说不出来话,李承宗只好接过话头,笑道:“你昨夜醉酒赋诗百首,被连夜做成诗集在京都各处贩卖,小范诗仙自然说的是你。” 范闲恍然,看着李承宗道:“我的稿费呢?” “又不是我卖的,你要稿费去找陈萍萍,问我做什么。” 李承宗没好气的回了一嘴,调侃道:“一夜成就诗仙之名,厉害啊小范大人,李白都没有你牛皮。” 范闲尴尬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昨晚也是被逼无奈。” 李承宗点点头,没说话。 范闲看了眼在场的范无救和赵怀恩,开口道:“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看?” “你们先下去吧。” 赵怀恩起身行礼就要离开,范无救却拿着诗集,一脸崇拜的看着范闲,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无奈,只好让人带来笔墨,让范闲签下了大名,还附赠了一句,祝你来年科举高中,范无救才高高兴兴的离开。 等到附近只剩下李承宗和范闲两人,范闲一脸神秘的开口。 “我娘给我留了个箱子,里面有一封给我的信,我娘说我们这个世界就是地球。” “我知道,没有时间穿梭,没有平行时空,就像科幻中的描写一样,突如其来的大冰川期,把我们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冰冻在了一个仪器里一样。” “难道你也和我娘一样,是冰封醒来的?”范闲心神大震,导致思绪有些混乱。 “不是,我实在搞不懂,你是怎么能说出我和你娘一样是冰封醒来的?” 李承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道:“如果我是冰封醒来的,我怎么能成为庆国的三皇子,现在岂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倒也是哦。” 范闲自觉好笑,随即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们曾经的国家有人从冰封中醒来,外国自然也有像你娘这样的情况,而我曾经出过国。” “所以你也跟我一样,是一个将记忆数据化的实验。” 一听这话,李承宗瞬间装作极其痛苦且强忍着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摇头道:“我不知道。” 看李承宗的模样,范闲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 按照他娘的话来看,他应该是出生时,或者尚未出生便接受过某种实验,一个将记忆数据化的实验,而李承宗则应该是后来才接受了这种实验。 只是,范闲还有一个疑惑。 “既然你知道我们曾经的世界是被冰封的情况,为什么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你会认为我是穿越者,而不是冰封醒来的人呢?” “你是你娘生下来的,这点不需要怀疑,所以你不可能是冰封醒来的,你和我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我们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当时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下去,毕竟在外国发生的事,实在不好对外人言,即便对你也一样。” 范闲点头,表示理解。 “当年我去国外,遇见了一个冰封里醒来的人,他和我说过一些情况,后来……我想不起来,只记得我觉醒了自己前世的记忆,等等,我在国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对,当年我为什么会去西方?” 李承宗说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脸上又带上了痛苦面具。 见此,范闲赶忙阻止道:“好了,你别想了,就当自己是中途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李承宗沉默以对。 而且为了逼真,他还用真气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然后才慢慢缓过来。 演戏,他向来是认真对待的。 见李承宗再次平静下来,范闲张了张嘴,怕又刺激到李承宗,所以没有没有将他的猜测说出来。 但他现在可以确定,李承宗应该和他一样,是有人将一段记忆植入了他们的脑海,所以才会让他们认为自己是穿越者。 他和李承宗唯一的不同。 大概就是他从小就认为自己是穿越者,而李承宗则认为自己中途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才会认为自己穿越者。 不过这也说明,他娘的话其实不对,他并非这个世界的特例。 而且他和李承宗都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有了另一段记忆而已,那么对待李承宗的态度,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毕竟李承宗是在外国植入的记忆,谁也不知道那群洋垃圾,对他们的国家有着怎样的阴谋。 “看来得仔细调查一下才行。” 范闲暗暗想到,而且他在回府之后便付诸了行动。 可惜他现在手中的力量太少,只查到了李承宗前些年确实去了西方一趟,只是在西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第八十一章 郭保坤上门求救 李承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番演戏,会让范闲联想到国外的阴谋上面去。 逐渐恢复平静,和范闲说了一嘴自己一定会查清楚后,范闲并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张了张嘴,就准备将李云睿暗中勾结庄墨韩,出卖言冰云一事说出来,只是想到以李承宗的聪明,必然会猜到昨晚夜闯后宫之人就是他自己。再加上,李承宗现在情况不明,说不定其身上有外国人的阴谋,还是要小心为好,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说,顺口提出了告辞。 就在范闲准备离去之际,赵怀恩领着庄墨韩走了过来。 “家主,庄先生来访。” “老朽见过三殿下、范公子。” 对于构陷自己的庄墨韩,范闲自然没有好态度,随便拱了拱手,便要离去,哪知庄墨韩却叫住了他。 “范公子请留步。” “庄老先生有何赐教?” “昨夜祈年殿上之事,老朽在此给范公子赔罪了。” 庄墨韩说着,深深行了一礼。 想到昨晚偷听到的庄墨韩和李云睿的对话,再看庄墨韩现在诚心致歉,范闲态度也转变了不少,客气的还了一礼,说道:“庄老先生的歉意,我收下了,只希望庄老先生往后莫要再自毁名声。” 现如今,他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至少,在庆国京都已经是名声尽毁。 当然,庄墨韩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本就是他对不起范闲在先,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错了便是错了,他愿意承受一切后果。 目送范闲离去,庄墨韩回头看到桌上的围棋,有些抱歉道:“老朽来得似乎不是时候,打扰三殿下和范公子下棋了。” “我没和范闲下棋。” 李承宗摇了摇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笑道:“庄先生若不着急,我们对弈一局。” “倒是不急。” 庄墨韩没客气,坐到李承宗对面,帮忙收好棋子,随后猜先,李承宗执白先行。 棋子啪的一声,放在棋盘上,让庄墨韩不禁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跟着落下一子。 如此你一子我一子,大概下了一盏茶的功夫,庄墨韩的眉头越皱越深,随后落子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又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棋盘上白子声势浩大,黑子已被杀得七零八落。 胜负已分,李承宗笑了,看来不是他棋力太弱,而是赵怀恩太强。 庄墨韩则摇了摇头,投子认输,抬起头看向李承宗,说道:“三殿下棋力高超,老朽不是三殿下的对手,只是像三殿下这般穷追猛打,终究有些过犹不及,容易中了别人的圈套。” 看李承宗一副淡然的模样,庄墨韩愣怔了一下,又摇头笑道:“说起来,以棋观人心素来也不怎么准,倒是老朽多言了。” “老成持重之言,何来多言一说,我往后会多注意的。” 李承宗一副受教的模样,问道:“庄先生着急回北齐,是因为你与李云睿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再则两国谈判已经落下帷幕,老朽留在京都也无事,所以今日来与三殿下辞行,感谢三殿下祈年殿上救治之恩。” “您老两手空空而来,还说感谢,心意不诚,也不怕我将你赶出门去。” 听得出来李承宗是玩笑之语,庄墨韩笑道:“老朽出使京都,实在是身无长物,也就剩下这一张嘴了。三殿下若是有闲到齐国,老朽定然好好招待一番,聊表心意。” “我这身份去北齐,怕是有去无回咯。” 李承宗开了句玩笑,站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您老虽然两手空空来感谢,但我这个做主人的,不请你吃顿饭,可就是没有礼数了,走吧,庄先生,吃过晚饭,我让人送你回客栈。” “那老朽便却之不恭了。” 庄墨韩吃过晚饭,又带着司理理送给北齐小皇帝和海棠朵朵的礼物离开了王府,于第二天一早便跟随北齐使团离开了京都。 北齐使团和东夷城使团前后脚离开之后,范闲和长公主李云睿之间的较量也拉开了帷幕。 范闲利用书局的便利,将李云睿出卖言冰云一事,大肆宣扬了出去。 不过,在将李云睿赶出京都的这场较量中,范闲虽然是发起人,传播了消息,但其实起到真正作用的却是陈萍萍。 陈萍萍利用范闲的谋划,展开布局,诱使李云睿在庆帝面前说错话,触碰了庆帝的逆鳞,等到李云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李承宗自然知道这些事,但他没有兴趣过问,不过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郭攸之被李云睿抛弃,郭保坤求到了王府。 “郭保坤还跪在王府外?”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承宗随口问道。 “跪着呢。” 听到杏枝的回答,李承宗问道:“他好像是午时来的吧?” “郭公子先去了范府,巳时便来了王府。” “这大夏天的,跪了一下午,别中暑了,让他进来吧。” 在庆余年中,郭保坤算是一个小反派,但却是个让李承宗比较喜欢的反派,傻得可爱。 定王府外。 郭保坤感觉自己就要晕倒的时候,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近乎是被架着见到了李承宗。 “三殿下,求求您救救我父亲。” 见到李承宗的瞬间,郭保坤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祈求道:“求求您救救我父亲,我给您磕头了。” 此时此刻的郭保坤,就是一个一心救父的孝子,身上再也不见往昔的纨绔浪荡。 “别磕头了,弄得一脑门血,影响胃口,你先坐,吃过饭再说。” 如今李承宗是郭保坤最后的希望,自然老老实实的听从吩咐坐了下来,只是一点食欲也没有,时不时还看一下李承宗的表情。 李承宗也没在意,自顾自的照顾着司理理吃过晚饭,让人送司理理去休息后,才转头看向郭保坤道,开口道:“以前你爹犯的事,我就不说了,如今你爹私下结交李云睿,暗中结党,罪证确凿,你想救你爹是不可能的。” “三殿下,只要您愿意救我爹,以陛下对您恩宠,陛下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郭保坤又跪了,重重的磕头道:“求求您三殿下,你救救我爹,如今只有您能救他了,只要您愿意救他,我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看着郭保坤脑门都磕出血了,李承宗轻轻一挥手,阻止了郭保坤的动作,淡淡道:“郭保坤,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李云睿把全部责任推到了你爹身上,现在这种情况,谁都救不了你爹,所以救你爹出来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他,便是庆帝有心放郭攸之,也要先考虑朝堂上的态度。 赖名成如今可不是吃素的,御史台如果死抓着郭攸之不放,郭攸之必死。 “三殿下,求求您。” 郭保坤被李承宗的真气禁锢住身体磕不了头,只能祈求的望着李承宗,眼泪和磕头磕出来的鲜血流了一脸。 “你别着急求我,救你爹出来不可能,我最多保你爹一条命,让你爹在监牢里过得好一点。” “我明白,我爹的罪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多谢三殿下,多谢三殿下。” 郭保坤脸色一喜,随即郑重道:“我郭保坤发誓,今生今世,愿为三殿下当牛做马。” 李承宗收回控制郭保坤的真气,说道:“别,我只是看你顺眼,才愿意帮你一把,不求你回报什么,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怎么没去求太子?” “求过。” “嗯?” “我去东宫的半道上,太子殿下便派人告诉我,让我去求范闲,如果范闲不愿意救,他也无能为力,我知道太子是舍弃了我父亲。” “行啊,脑子变灵光了。” 李承宗一笑,摆摆手:“你也别跪着了,回去吧。” 郭保坤没起身,有些为难的问道:“殿下,我父亲?” “我会让人送份奏折去宫里,明日一早,你自己去刑部大牢,不会有人再拦你,不过我先跟你说好,你爹可以活,但除非遇到大赦,或者戴罪立功,否则此生只能在监牢中度过。” 大赦还有可能,戴罪立功还是算了吧,人都在监牢里了,哪有什么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过只要自家老爹不死便有机会,反正等到新皇登基就会大赦天下…… 想到这里,郭保坤深深地看了眼李承宗,感激道:“殿下说的我都明白,多谢殿下。” “你爹郭攸之也是个老狐狸,以后没事多去看看你爹,让他多教教你,不然以你的脑子,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好自为之吧。” 第八十二章 见李云睿 翌日一早。 郭保坤去了刑部大牢,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郭攸之。 独立的监牢,干净的环境,还有打发时间的书本,好像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之外,一切都很好。 没人知道父子两人说了什么,只是郭保坤从刑部大牢出来后,便直接来了定王府,说要报答恩情,为奴为仆也愿意。 然而,就像李承宗说的一样,他愿意帮郭保坤,只是看他比较顺眼,并不要求他回报什么,所以郭保坤直接被赶出了王府,连李承宗的面都没有见到。 赶走郭保坤后,又过了五日,洪四庠来了。 因为陈萍萍布局,引出了监察院的叛徒朱格,洪四庠作为见证人,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顺道来看看李承宗,顺便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李承宗。 李云睿会被庆帝贬出京都。 对此,李承宗并不在意,强留洪四庠吃了顿饭,才让他回宫。 就在洪四庠离去不久,老二派谢必安来了。 说的话很好听,但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让他进宫给李云睿求情。 随后太子也派了人来,还有李云睿身边的女官,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更是亲自登门,同时还带来了李云睿的一封信。 与此同时,监察院某个房间中。 陈萍萍翻看着卷轴,随口问道:“有多少人去了定王府?” 影子回道:“二皇子、太子、长公主都派了人去定王府,就在刚才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亲自去了。” “三皇子都见了?” “见了。” “你说他会去替长公主求情吗?” “说实话,这位三殿下,我看不透,不知道。” “他不会去的,我们这位三殿下是尊法之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小姐其实很像,比范闲都要像,而且他行事看似胆大妄为,实则一直在规则之内,这样的人能活得长久,我很赞同他的一句话,人只有活着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如果他将来能继位,必定能使我庆国大兴,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事实就是如此,可惜我恐怕看不到了。” 陈萍萍意有所指,可惜影子没听出来。 “我承认,他在武学一道上,确实是天赋异禀,反正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恐怕真如云之澜所言,他现在已经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了,可论治国,他一个连朝都没怎么上过的皇子,又谈什么治国手段。” 陈萍萍目光幽远,沉默了好一会,才笑道:“你去问问言若海就知道,你们都小瞧了这位三殿下,还有你们都说他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他真的只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吗?” 影子当即摇头道:“不可能,他连二十岁都不到。” “你也说他天赋异禀了,否则你以为陛下为何会待他如此特殊,天下可不缺九品高手。” “那可是大宗师,他怎么可能?!” 在影子看来,李承宗在十八九岁的年纪,成为九品上的高手,其武学天赋比起四大宗师也不遑多让,未来一定能成为大宗师,但那也是未来,可现在陈萍萍却告诉他,李承宗已经是大宗师了,这已经不是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的了,简直就是妖孽啊! 陈萍萍没管震惊中的影子,自顾自的翻看着卷宗。 因为李承宗提到当年刺杀一案,他特意重启了调查,如今的监察院可比当年强了不止一筹,全力追查当年之事,虽说还是没能查到什么有用信息,但也查到很多有意思的事。 而且他有种直觉,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当年太平别院惨案背后隐藏的那条大鱼。 定王府这边。 正如陈萍萍所猜测的那般,李承宗并未去宫中给李云睿求情。 不过第二天,在李云睿车架出京都的时候,他也离开了京都。 京郊三十里外的一处凉亭中,李承宗悠闲的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旁边一匹神骏的黑马,也悠闲的在附近啃食着青草。 忽然,李承宗睁开双眼,看向京都方向。 不久,一支队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缓缓朝这边驶来。 这支队伍来到凉亭的时候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个风情万种,姿态高傲,浑身充满了贵气的女人,正是被赶出京都的李云睿。 “都离远些。” 李云睿喝退准备随行的侍女,走到李承宗旁边缓缓坐下,巧笑嫣然的看着李承宗,痴痴道:“我还以为宗儿不会来看我这个被赶出的京都的姑姑呢。” “姑姑都特意传信于我了,我总该来看看,就是不知姑母要我做什么。”李承宗淡淡道。 对于李云睿这个女人,他心中的那股不喜其实源自于母亲秦瑜,因为秦瑜不喜欢李云睿,他才会不喜欢李云睿。 从他自身出发,只能说李云睿不闹幺蛾子,他就能一直把李云睿当成一个路人,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讨厌。 “我要你杀了陈萍萍。”李云睿恨声道。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被赶出京都,不是因为范闲做的那些事,而是被陈萍萍算计,说了不该说的话,触碰了庆帝的逆鳞,才会有此下场。 这让她很不甘心,谋划了这么多年,最后全都因陈萍萍而功亏一篑,这种前所未有的挫败,让她无比愤怒,既然算计不过陈萍萍,那么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杀陈萍萍?” 李承宗一愣,笑道:“姑母,你知道林若甫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如何评价?” 李云睿还真有些好奇林若甫会怎样评价她。 “他说你是疯的,如今看来还真是,陈萍萍掌控监察院,他一旦身死,监察院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姑母可知会闹出怎样的乱子?何况,陈萍萍又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李云睿也明白,除非是大宗师出手,或者庆帝要陈萍萍死,否则没人能杀得了陈萍萍。 “我知道陈萍萍不好杀,但宗儿如果要杀他,其实并不难不是吗,洪四庠那位大宗师会听宗儿的。” 李承宗摇摇头:“重点你搞错了,不是杀陈萍萍难,而是杀陈萍萍引来的动荡太大,我不会答应姑母这件事。” “正是如此,宗儿你才应该尽早杀了他,陈萍萍权力太大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陈萍萍一心想扶范闲上位接手监察院,还有陛下。” 李云睿顿了一下:“相信宗儿你看出来了,陛下对范闲也很偏爱,若是范闲接掌内库和监察院,他便是你上位的最大绊脚石,现在杀了陈萍萍,范闲就是无根之木,翻不起任何风浪,而且现在也是杀陈萍萍最好的机会,宗儿你可以把一切事推到我身上。” 李云睿身体前倾,就要靠到李承宗身上,却不想李承宗往后挪了挪,笑道:“姑母不是看好二哥和太子吗,现在听姑母的意思,是要帮我啊,不过姑母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宗儿想让我如何证明呢?” “姑母不会是想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献身给我吧?” 看李云睿的动作,李承宗脸色一变,心中直呼,林若甫说的果然没错,这可是封建社会,要不是疯子,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宗儿说笑了,你我可是姑侄,如此有违人伦。” 李云睿说。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打哑谜。” 李承宗直言不讳道:“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而且我甚至知道为什么。” “宗儿你……” 内心最大的秘密被戳穿,还是被李承宗所戳穿,李云睿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姑母你看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老头子虽然是我爹,但我必须得说一句,他真是个渣男。” 当然,说庆帝渣男,只是从叶轻眉的事来看,和李云睿无关,而从李云睿这边来看,庆帝最多也就是无情,还谈不上渣男,一切都是李云睿自己犯贱。 不过,看在李云睿没有给他找麻烦,又被赶出了京都,他也就不打击李云睿了。 李云睿漂亮脸蛋上瞬间变得冷冽,因为李承宗戳到了她最痛的一点,这些年她为庆帝做了很多事,但最终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是丢掉了内库财权,被庆帝赶出了京都。 第八十三章 祸水东引 众所周知,在庆余年中,李云睿是个很极端的人物。 她甚至愿意和林若甫未婚生子,只是想在朝廷中执掌大权,让庆帝多看她一眼。 可以说,李云睿到了变态疯狂的程度。 即便如今庆帝冷漠地把她赶出了京都,她心中其实也没有多少恨意,更多的还是怨。 怨庆帝无情。 恨叶轻眉。 同时,她也恨自己。 李云睿收起脸上的冷峻,回头看了眼京都方向,像在发誓一般,幽幽道:“我迟早会回来的。” “回到京都又能怎样呢?” 李承宗嗤笑一声,“在你的头顶上,始终有老头子这座大山压着,而且等你回到京都的时候,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更不会再属于你了。” 这句话让李云睿沉默了,就像李承宗的说的那样,恐怕在她回到京都那天,所有事情都已成定局了,要不然以庆帝性格不会更改旨意让她回京。 看着沉默的李云睿,李承宗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姑母,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很不解。” “你说。” “你为什么只想着一个内库财权呢?你其实应该很明白,你所拥有的一切,在面对老头子的时候,只需他一句话,瞬间便会化为乌有。你们好像都忘了,老头子是庆国的皇帝,你们的一切都是他愿意给你们,你们才能拥有的,你利用老二和太子争权,却不想老二和太子的处境其实和你一样,只要老头子不高兴,他随时都可以收回一切,谁做太子,甚至老二和太子的死活,其实都是老头子一句话的事。” “宗儿,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在这个世界,皇帝才是最高的主宰,皇帝之下所有人都只是棋子,作为一颗棋子,即便你再怎么妥协和算计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掀翻棋盘,成为棋手,你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否则你只能永远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任由老头子拿捏,但是如果你自己成了棋手,那么老头子就是你手中的棋子了,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李云睿一愣,随即双眸大亮,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李承宗,诧异道:“宗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知道。” 李承宗点点头,蛊惑道:“姑母你想想,若是你当了女皇,整个庆国都将在你脚下,老头子自然也是你的裙下之臣,姑母难道就一点不心动?” “此前你还说我是疯的,如今看来,宗儿你才疯了,你这可是在鼓动我造陛下的反?” 虽然李云睿觉得李承宗很疯狂,但不可否认,她真的有些心动了。 不过李云睿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她知道以自己手中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造反成功。 李承宗笑道:“我就是在鼓动你造反,你不造反,我怎么好杀你。” “你要杀我,为什么?”李云睿震惊,同时也很不解。 “姑母,其实我很了解你,司理理对于你来说,便相当于当年的叶轻眉。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了她,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出手,你这样搞得我很烦,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嘛。” 李承宗叹了口气,有些郁闷道:“可你又一直不动手,我实在不好对你杀手,不管怎么说你始终占着我姑姑的名义,而且老太太对你到底还是有情分的,知道我无缘无故杀了你,只怕以后不会待见我了。” 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李云睿也不否认自己想杀掉司理理的心思,只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反而嫣然一笑道:“宗儿,你鼓动我争夺皇位,只怕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吧,若我一旦谋反,陛下身死,有秦家支持的你,必然会成为庆国新皇,宗儿倒是好算计啊。” 李承宗摇头道:“姑母,你和老头子贪恋权势,不代表我也喜欢权势,我如果想当皇帝,我自己会去抢,手中没有兵权的老二和太子,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更不屑利用你一个女人。” 明明是一脸淡然的模样,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气。 李云睿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了庆帝的模样,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怪异感觉,不知该如何形容,因为她并没有察觉到原本深入她内心的那道身影模糊了一些。 强压下这股怪异感,李云睿仔细看了看李承宗,沉默了好一阵,秀眉紧蹙道:“我自认自己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可今日我才发现,我看不懂你。每个人都会有欲望,但你却好像没有任何追求,连皇位都不想要,那你要什么?” “我所追求的是随心所欲的自由。” 从李承宗那陡然明亮的眼神中,她知道,李承宗没有说谎。 但人生于世,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自由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更别说随心所欲。 李云睿摇头笑道:“宗儿,你自己刚才说的话不会忘了吧,你说我是棋盘上的棋子,你何尝又不是陛下手中的棋子,你想要随心所欲,除非坐上那个位置,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又谈何自由。” “老头子不敢把我当成棋子,因为我随时都能掀翻棋盘,而你。” 李承宗说着,伸出手指摇了摇,吐出两个字。 “不行!” “你凭什么能掀翻棋盘?” 不等李承宗回答,李云睿便笑道:“凭秦家,还是凭洪四庠?若你和陛下作对,秦家或许会帮你,毕竟秦家本来就支持上位,可洪四庠就未必了。我不否认你的武学天赋,年纪轻轻便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但不成大宗师,是难以理解大宗师的力量的。” 李承宗懒得多说,直接道:“我凭什么,姑母就不用管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姑母是不是该把消息告诉我了。” “我查到的消息可以给你,但你要帮我杀一个人。” “姑母,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帮你杀陈萍萍,他如果死了,对庆国影响太大。” “不是他,是范闲。” “范闲也不行,他现在深受老头子看重,马上要出使北齐,回来之后便会进入朝堂,现如今的朝堂太烂了,我需要范闲这把刀。” 李云睿一脸怪异的看着李承宗,没说话。 李承宗能猜到李云睿在想什么,笑道:“姑母,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是对当皇帝没兴趣,但我好歹是庆国的皇子,自然希望庆国愈发强大,正好范闲受老头子看重,而范闲这个人又比较正直,能力也强,他是最合适清扫朝堂弊端的人选,所以我不会动他,而且姑母应该没把范闲放眼里吧,干嘛非要杀了他呢。” “区区一个范闲,我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宗儿你既不愿帮姑母杀了陈萍萍,那便杀个范闲恶心他一下,总不能宗儿什么都不付出,就想从我手里拿到消息吧。” 李云睿一笑,“说起来,如果宗儿你知道我给你的消息,说不定你会改变心意杀了范闲也不一定哦。” “我知道当年刺杀的主谋之中有范家,但人都已经死了,只要范闲不惹到我,我便不会动范闲,不过姑母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李承宗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笑道:“我可以用一个消息跟你换,保证你不吃亏,姑母是我要先说,还是你先告诉我?” “看来宗儿知道当年的刺杀计划,是皇后一族连同范氏一族安排的。” 之前便猜到皇后一族参与其中,现在李云睿都说有皇后一族,算是证实了。 “你说的这个消息我知道,除了皇后一族和范氏一族,还有没有其他人?” “看来宗儿还是有很多没查到,陈、赵、黄三家,以及当年监察院一处文书苏文全都参与了其中,陈家和黄家已满门尽灭,赵家有人逃去了北蛮。” 李承宗点头,问道:“因为那个苏文全,你抓到了一处的把柄,才让朱格投靠了你?” “算一部分原因。” 想到朱格这个手下的大将,李云睿又郁闷了。 “宗儿,希望你的消息不要让姑母失望。” “是关于大宗师叶流云和你的事,姑母失望吗?” 李云睿顿时脸色微变,她和叶流云之间有联系,知道的人极少,她想不明白李承宗是如何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姑母就不用管了,姑母只需要知道,你的那位君山会供奉,看似是你的人,实际却是老头子安排在你身边的卧底。” “不可能!” 李云睿不复平静,语气异常尖锐,整个人都失态了,她能笼络到大宗师叶流云,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可现在李承宗却告诉她,叶流云是庆帝的人。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太小看大宗师了,也太小看老头子了,大宗师又岂是寻常手段能笼络到的?你不是老头子,你拿叶家根本没办法,那堂堂大宗师叶流云为什么不选老头子,而选择你呢?” 李承宗笑道:“要知道,能牵制叶流云的,只有叶家人的安危,他如果真心投靠你,便是置叶家人的安危于不顾。当然,姑母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侄儿先告辞了,祝姑母在信阳余生安稳。” 李云睿就是一个祸水,谁沾上她都不会有好下场,把李云睿的心思转移到叶家和老头子身上去最好,免得李云睿一天到晚惦记他老婆。 反正老头子是虱子多了不痒,不愁再多一个。 至于叶家,有大宗师叶流云在,也顶得住李云睿这个祸水。 只是李承宗怎么也没想到,此次祸水东引,会让庆帝提前死在大东山。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陈萍萍当说客 “家主,陈萍萍送来了请帖。” 从京郊回到王府,赵怀恩递来了一张请帖。 李承宗接过来看了一眼,确实是陈萍萍的请帖,邀请他去陈园一聚。 “让人去回个话,就说我明日会准时到。” “是,家主。” 来到后院,司理理正在跟李文竹她们这群王府年轻一辈聊八卦,聊的还是她亲弟弟李孝谦的八卦。 原本李孝谦是准备去外面开个私塾的,但后来去王府的学堂听了几次课,就不好意思再说开办私塾了。 毕竟,他的整体水平连学堂里的少年少女都比不上,出去办私塾就是误人子弟,索性留在了王府,和一群半大的孩子一起听课。 同时,也教授王府的这些孩子的儒学,和王府的半大孩子们,是真正的亦师亦友。 近来,李孝谦和王府请的一位女先生走得非常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王府就该有喜事了。 见到李承宗过来,李文竹这丫头和其他人喊了声家主,七嘴八舌的调侃了一句,一群少女才风风火火的跑去玩了。 后院只剩下李承宗和司理理两人,李承宗把脑袋贴在司理理肚子听了一会儿,笑道:“今天我闺女没闹你吧?” “现在还早着呢,还有你怎么知道是闺女?” 司理理有点郁闷,她其实想要个儿子来着。 “就是闺女。” “好好好,是闺女。” 司理理也不知道李承宗哪来的执念,懒得跟他争,转移话题道:“陈萍萍请你去陈园做什么?” “不知道,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瞧瞧,听说他的陈园挺有意思的。” 司理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对此,李承宗也没强求。 第二天一早,李承宗还没出发,陈萍萍便已经安排好了马车来王府迎接。 李承宗也没客气,让赵怀恩歇着,独自一人坐上陈萍萍安排的马车,去了陈园。 陈园在京都城外,占地面积非常广,比定王府都还要大,园子里更是奢华无比,还有各种珍奇难见的动植物,人自然也不少,园子里的姑娘比起京都最大的青楼只多不少。 陈园这般奢华,自然是陈萍萍故意为之,毕竟作为监察院的院长,监察整个天下,若是真无欲无求,庆帝又怎么可能放心? 马车出城后,行驶了大概一刻钟,才抵达陈园。 李承宗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影子推着陈萍萍,在陈园大门口等着,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他大表哥秦山。 “见过三殿下。”x3 “陈院长。” 李承宗拱了拱手,看向秦山笑道:“大表哥今日怎么也来了?” 秦山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陈萍萍便说道:“今日邀请秦大公子来陈园,是我想做次说客,三殿下里面请,我们进去说。” 走进陈园,和寻常的高门大户完全不同,奇花异草随处可见,甚至连孔雀都有,还有许多不常见的动物,分不清是什么物种。 不过可以猜测,应该是因为核战过后,核辐射影响,导致某些动植物出现了变异。 发现李承宗颇有兴致,陈萍萍笑道:“这些都是我这些年从各地收集来的,平时逗个乐子,解解闷,殿下可有喜欢的,我让人送到王府去。” 李承宗笑道:“陈院长好雅致,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陈院长的心意领了,东西就不用送了,我王府也没人会养这些东西,送给我就白白糟蹋了。” 一路边聊边看,见识了许多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让李承宗大开眼界,心想以后一定要找个时间出门转转。 说起来,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虽然前些年去过一趟西方,却没有好好领略过这个世界的风景。 穿廊过院,来到陈园内部,陈萍萍立即叫来了姑娘弹曲起舞。 不得不说,陈萍萍是真会享受,找来的都是美女,让李承宗首次感受到皇子该有的奢靡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看了会歌舞,听了会曲,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午时。 陈萍萍相当热情好客,摆上了大桌的美食佳肴,色香味俱全。 就在几人坐下后不久,一个带着面具,穿着盔甲的男人走了进来。 “见过三殿下、院长。” 此人赫然是黑骑副统领——荆戈。 当然,他现在还不叫荆戈,后来才被范闲赐名荆戈,现在应该叫荆无名,也可以叫荆将。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走向,在一次例行演练中,秦山一枪让荆戈严重毁容,荆戈出手自卫,然后生生挑死了秦山这个背景最深厚的军二代。 不过因为李承宗提前安排了人干预此事,让秦山留了一命。 至于荆戈,还是被打入了庆国死牢,但他留在家乡的亲人,李承宗派人保护了起来,秦家自然也就没有对荆戈的家人下手。 所以秦家和荆戈之间,如今倒也没有解不开的死仇。 荆戈行过礼,便将脸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真容。 长得挺帅的,可惜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看起来有些骇人。 “是你。” 秦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见过秦将军。” “拜你所赐,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 秦山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你死了,陈院长好大的本事,连死囚都能救出来,还让你成为了监察院黑骑统领。” “副的。” 秦山愣怔了一下,没好气道:“怎么,你现在是在向我这个废人炫耀吗?” 荆戈:“……” 他只是实话实说,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 一时间,场面有些尬住了。 陈萍萍看了眼自顾自吃菜喝酒的李承宗,见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转头看向秦山,笑道:“秦大公子,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这些年为我庆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当年之事能否给我一个面子。” “当年之事,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秦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将军,在朝堂锻炼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深懂为官之道。 秦家虽不惧监察院,但陈萍萍都开口了,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而且就像秦山说的一样,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恩怨早就放下了。 何况当年也不全怪荆戈,他自己也有错。 “我毁了你的容,你也废了我武功,咱们从此两不相欠,如何?当然,当年是我年少冲动,你若气不过要报仇,我随时奉陪。” “我没说要报仇。”荆戈摇头道。 “一笔勾销?”秦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一笔勾销。” 见两人谈妥,陈萍萍会心一笑,转头看向李承宗:“三殿下,你认为如何?” “又不关我的事,我怎么认为不重要。” 李承宗好似主人一般,笑着招呼道:“吃饭啊,再不吃菜都凉了。” 听到这话,陈萍萍笑了,招呼秦山和荆戈坐下吃饭的同时,还给荆戈使了个眼色。 于是乎,荆戈二话没说,直接跪了下去,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多谢三殿下当年照顾我一家老小,三殿下大恩,我……” 李承宗打断道:“怎么,你要以身相许啊,我可不喜欢男人。” 荆戈:“……” 他也不喜欢男人好吗。 “行了,起来吧,当年之事,主要责任还是在秦山,你被打入死牢,便算划上了句号,毕竟你们两人私斗,是死是活都是活该。” 李承宗喝了口酒,淡淡道:“你要谢,就谢你们陈院长,是他救了你,也是他后来一直照顾你家眷,跟我关系不大。” 陈萍萍摇摇头,表示反对。 “他理当感谢殿下的,当年若非三殿下第一时间派人保护,恐怕……” “陈院长,我秦山还没那么下作。”秦山不满的打断道。 事实上,秦山确实没派人对荆戈的家眷下手,是他爹秦业派的人,只不过遇见了李承宗的人,最后才放弃了报复。 “秦公子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作为父亲,总不免爱子心切。” 秦山沉默了。 “陈院长,没你这么当说客的。” 李承宗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道:“若按你的意思,我舅舅曾打算杀了荆副统领的家眷,那荆副统领可就该去找我舅舅报仇了。” “三殿下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所以我才说你这个说客当的不行嘛。” 李承宗笑了一下,看着跪在地上有些懵逼的荆戈,淡淡道:“当然,荆副统领若真要找我舅舅报仇,我也不会拦着,到时大家各凭本事。” “殿下,我绝无此意。” “那就赶紧起来,吃饭。” 陈萍萍附和道:“对,吃饭吃饭……” 第八十五章 走了一条弯路 荆戈和秦山是比较有眼色的,看得出来陈萍萍有其他事和李承宗说。 于是吃过午饭之后,两人便前后脚借故离开了。 至于影子,人如其名,他就像陈萍萍的影子,有陈萍萍的地方,就会有影子。 可以说,陈萍萍能安然活到现在,影子有很大的功劳。 影子帮忙给李承宗倒了杯醒酒茶,顺势问道:“三殿下,你是大宗师?” 李承宗一愣,扭头看向陈萍萍。 “陈院长,你怎么猜到的?” 不是他看不起影子,以影子的脑子根本不可能猜到他是大宗师,只有陈萍萍才能想到。 没有否认?! 居然真的是大宗师! 虽然此前陈萍萍就说过,已经有心里准备,但影子依旧很震惊,哪怕带着面具,都能从他那双眼眸中看出来他的惊讶程度。 陈萍萍则淡然的解释道:“从各个方面推测出来的,此前京都爆发大宗师之战,都说是四顾剑来行刺,可四顾剑当时在东夷城剑庐,那么天下必然出现了第五位大宗师。这第五大宗师能让陛下和洪公公把名头安插在四顾剑身上,想来是亲近之人,想想陛下对三殿下的恩宠,云之澜又说三殿下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那么这第五位大宗师,便非三殿下莫属。” 陈萍萍喝了口茶,笑道:“当然,这都只是我的推测,我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三殿下是大宗师,不过三殿下既然承认了,说明我的推测并没有错。” 话是这么说,可陈萍萍对于自己的判断有着偏执的自信,心中其实已经认定了李承宗就是大宗师。 偏执的人往往都会这样,他们坚信的并不是自己的观点,而是坚信自己始终是对的。 “不是还有一个五竹吗?”李承宗笑问道。 对于李承宗知道五竹,陈萍萍并不意外,笑道:“五竹那时在澹州,十八岁的大宗师,三殿下可谓前无古人了。” “就连我娘都不信我是大宗师,当今天下,怕也就你陈萍萍敢想我是大宗师。”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推测出三殿下是大宗师并不难。” 李承宗笑了笑,“所以陈院长今日请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问三殿下,洪四庠洪公公真的是大宗师吗?” “我算是老洪的半个徒弟,你觉得呢?” 陈萍萍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承宗,说道:“三殿下成就大宗师,顺势推出洪公公,一明一暗,像是陛下的作风,但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反而让人怀疑。” 不愧是陈萍萍,脑子转的就是快。 李承宗感叹了一句,笑道:“你心中已经有猜测,问我还有什么意义。” 陈萍萍松了口气,沉吟道:“看来洪公公的确不是大宗师,那他就不会是当年的凶手,宫里那位大宗师到底是谁呢?” “陈院长是在问我?” 陈萍萍摇了摇头,“没有,三殿下能告诉我洪公公不是大宗师,我就已经很感谢了,不好再麻烦三殿下。” 看得出来,李承宗应该知道宫里那位神秘的大宗师,可有些事还是不要牵扯到这位三殿下为好,而且当年的事,还是要他自己调查出来才更有意义。 “陈院长是在想,当年策划太平别院一案之人,是宫里那位神秘的大宗师?” 陈萍萍没有否认,点头道:“当年太平别院一案,看似凶手都查到了,但我始终觉得那些人背后还有人,而且陛下应该知道,能让陛下都主动退让的,除了宫中那位神秘的大宗师,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你怎么就没想过那些人背后就是老头子本人呢? 李承宗暗自摇了摇头,开口道:“陈院长,没有其他的事了吧,那我可走了。” “殿下稍等。” 陈萍萍叫李承宗,直截了当道:“今日请三殿下前来,除了询问洪公公之事外,还有一事告诉三殿下,当年刺杀一案,是监察院一处发出的密令,朱格是长公主的人,殿下要调查当年之事,或许长公主知道一些。” “你说这事儿啊,我昨日见过李云睿,我已经知道了。” 李承宗站起来,就要准备走。 “三殿下,你觉得我这陈园怎么样?” “怎么,你要送我啊?” 李承宗开了句玩笑,看了眼外面,笑道:“陈园其实不错,你也算是有心了,天下不可能出现生而平等,人人如龙的情况,你这陈园之中,倒是颇有几分人人平等的意思,我个人是比较欣赏的,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陈萍萍顿时大笑道:“三殿下一眼就能看穿我这陈园的本质,看来三殿下确实和小姐是同一类人,只可惜,我也就只能在这陈园中自欺欺人而已。” 看得出来,陈萍萍是在追寻叶轻眉的脚步,可惜他毕竟不是叶轻眉,并不能真正理解叶轻眉的思想。 “人人平等的含义太复杂了,叶轻眉希望的人人平等是怎样的,我不了解,没有发言权,但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公平,有些人生来就享受荣华富贵,比如我,有些人则生来穷困潦倒,这个世界天生就是不公平的,而且在我看来,叶轻眉所追求的人人生而平等,也不是像陈院长这般。” 李承宗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天底下能做到陈院长这般,也已经很难得了。” 陈萍萍一愣,笑道:“殿下谬赞了。” “不,我是真心夸你。” 这话并非假话,即便是他自己,实际上也早就习惯了古代封建社会的制度,最起码定王府的人叫他承宗,他是接受不了的。 陈萍萍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问道:“听殿下的意思,似乎对小姐所追求的人人生而平等有所了解,不知殿下可否展开细说?” “这种事没法细说,因为人人生而平等,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人人生而平等是一种认知,叶轻眉是想让天下所有人,起码是绝大部分人在意识形态上,认为我们所有人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并不存在三六九等之分,她想创造的是一个相对平等的社会环境,而不是像你的陈园,追寻绝对的平等。” 李承宗说完,又补充道:“而且在我看来,你的陈园也算不上绝对的平等,虽然在很多方面,能让人感觉人人平等,实际上根本没有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那种意识,在他们内心中依旧认为自己是低人一等的,有些流于表面了,过于刻意追求人人平等,并不是好事。” 如果按照他陈园的路子走下去,时间长了之后,其实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放思想,所以不能说陈萍萍走错了路,只能说他走了一条弯路。 至少在李承宗看来如此。 陈萍萍陷入了思索之中,因为李承宗说的,他很多都听不懂。 等到他回神的时候,李承宗已经走了。 “三殿下呢?” “已经走了。” “三殿下说的那些话,你听得懂吗?” 影子摇头,他根本不关心在这个,突然问道:“你说我找三殿下练武,他会不会答应?” “以三殿下的为人来看,应该会答应,抽个时间,我们去定王府瞧瞧。” “你是监察院的院长,去定王府不合适吧?” 陈萍萍当然知道自己去定王府不合适,毕竟他掌控监察院,注定要做一个孤臣,他去定王府就有结交皇子之嫌,容易让人误会。 但是,他实在太好奇李承宗对叶轻眉所追求的那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理解,去定王府仔细看看最能了解。 第八十六章 上门找揍的影子 眼下范闲要出使北齐,陈萍萍这个监察院院长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他虽决定拜访定王府,却并未第一时间去,打算把范闲出使北齐一事安排妥当后再说。 转眼,七八天过去。 这日是范闲率队出使北齐的日子,所有人都已准备妥当,只等使团正使范闲发话,便可以出发。 范闲此时正在跟家人朋友告别,这一趟去北齐,他是有特殊任务在身的,风险相当大,所以他的亲人好友都不放心。 陈萍萍自然也不放心,和影子躲在暗处,看着范闲带着使团队伍离开京都,呆望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定王府。 “冒昧登门,还望殿下见谅。” 算是临时起意,陈萍萍没有送拜帖,眼下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陈院长找我有事?” “前几日,殿下所言让我思虑许久,至今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正好今日空闲,冒昧来殿下府上,还望殿下解惑。” 话音刚落,听到影子咳嗽了一声,陈萍萍又无奈开口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殿下,影子是个武痴,一直想看看自己和大宗师的差距,殿下若是方便,可否教训教训他,让他明白自己和大宗师之间的差距。” “想和我切磋?” 听过陈萍萍的话,李承宗看向了影子。 影子当即恭敬道:“三殿下,我的武功达到了瓶颈,所以想和三殿下切磋一下,试试能不能突破。” “有意思,你这是把我当成磨刀石了啊,是想学叶流云?” 提起叶流云,李承宗就有些感慨。 说起来,庆余年四大宗师里,叶流云是最憋屈的一个。 明明已经是天下绝顶的大宗师,却还是被老头子利用摆布,远远没有其他大宗师那么潇洒自在,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说自己有人性,其他三位大宗师已经没有人性的最大原因,毕竟一个叶家就能牵制他,这是在其他三个大宗师身上,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影子很显然是想走叶流云的路子,从电视剧里就能看出来,他之所以一心想找五竹切磋,很大部分原因就是知道叶流云经常找五竹比试,才领悟了流云散手,一朝突破成就了大宗师。 只是他找不到五竹,而抛开四顾剑不谈,其余三位大宗师性情不定,他也怕人家直接对他下死手,所以李承宗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且不提李承宗的性情很随和,单单就说他和血衣卫的交情,李承宗也应该不会对他下死手。 只是被李承宗洞悉了自己的想法,影子到底是有点尴尬的,不过好在他带着面具,别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还望三殿下成全。” 李承宗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并不反对跟影子切磋,也不在意影子拿他当磨刀石,毕竟他是磨刀石,影子是不是刀还得另说不是。 叶流云到底只是特例,之所以跟五竹比武之后,能突破大宗师,那是叶流云悟性超然。 用一句广告语来说,就是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仑苏。 如果是人都能走叶流云的路子成就大宗师,天下就不止叶流云这一个靠悟性突破的大宗师了。 “想找我切磋可以,不过我可没有五竹的本事,我最多只能少用点真气,以招式剑法为主,尽量模仿五竹,毕竟我如果用动用大部分真气的话,你连一招都接不住,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没有看过李承宗出手,但大宗师的恐怖,影子可是知道的,别说大宗师动用全力,就是动用一部分的力量,也不是他可以抵挡的,所以只用少量真气,以招式为主,才是他最想要的切磋方式,能让他更了解大宗师的力量,对自己的武学也更有帮助。 结果他都没有提,李承宗就已经替他想到了。 三殿下这么体贴的吗? 影子一愣,大喜道:“多谢三殿下。” “走吧,跟我去演武场。” 影子推着陈萍萍,跟着李承宗去了王府的演武场。 此时,王府演武场上,一群孩子从四五岁到十几岁不等,有男有女数十人,正哼哈有声的锻炼体魄,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满是认真之色,大一些的孩子虎虎生风,小一点的也比划的有模有样。 在这些孩子前方,有三名壮硕的中年男人,身穿盔甲,黑发披散,双目炯炯有神的扫过在场每一个孩子,时不时走到人群中指正孩子们的一些错误。 看到李承宗他们过来,为首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集合,所有小家伙瞬间收住招式,行动迅速,动作齐整的组成了一个方队,整个队伍中没有一点声响。 落在影子和陈萍萍眼中,除了没有那种滔天的杀气之外,简直就是一队幼小版的血衣卫。 为首的中年男人飞身过来,笑道:“家主,您要不要讲两句。” “那就讲两句。” 李承宗点点头,走到队伍前方笑道:“好不容易有天休息的时候,想练武的留下,不想练武的,就去玩吧,解散!” “耶,家主万岁。” “家主,你最好了。” “……” 一时间,整个演武场洋溢起了欢快的笑声。 不过,大家都没有走,反而围到了李承宗身边。 李文竹是最胆大的丫头,看了看坐在轮椅上陈萍萍,以及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影子,望着李承宗好奇道:“家主,他们是谁啊?” “监察院知道吗?” 李文竹闷闷道:“家主,你看不起谁呢,监察院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坐轮椅的这个大叔,就是监察院的院长陈萍萍。” 此话一出,一众小家伙瞬间看向陈萍萍。 “大叔,你就是陈院长?” “大叔,城里说书的,说你是妖星下凡,你是天上的星星吗?” “……” “姐姐,娘做了蒸糕,可甜可好吃了。” 就在一群小家伙七嘴八舌询问陈萍萍之际,一道不和谐的童音响起。 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近前,举着一块蒸糕递到了李文竹面前。 李承宗一把抱起李毅的小女儿,笑道:“你这丫头又胖了,以后少吃甜的。” “人家才不胖,家主你讨厌,我不跟你好了。”小丫头哼了一声,扭动身子不要李承宗抱。 “好好好,我们文君一点都不胖,把蒸糕给我尝尝好不好?” “不要。” “小气。” “我才不小气,我这是给姐姐拿的,家主,你放我下来,我回家给你拿。”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小姑娘,陈萍萍若有所思,只是没来得及深思,就被身边的话语给打断了思路。 “大叔,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当年北齐单骑千里行的故事?” “对啊,大叔,你给我们讲讲呗,说书的都只会吹牛。” 陈萍萍笑了,“好,我给你们讲讲。” 这边陈萍萍开始给孩子们讲他当年的故事。 另一边,影子和为首的中年男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影子,你来我们王府做什么?” “与你无关。”影子冷冷道。 “你找抽是吧?” 影子可还记着之前抓司理理的时候,在李君信这里受的气,正好现在揍对方一顿出出气,于是他笑了。 “来来来,正好拿你热热身。” 李君信也乐了。 “影子,你是没长记性啊,我们现在三个九品,你一个人,你确定要打?” “他们两个也是九品?!” 影子惊讶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跟着李君信的这个两个家伙,以前是七品,这才几年啊,就突破到九品了?! 李君信身旁的李捷笑道:“不才,刚突破没多久,要不我们三个陪你练练手?” “算了,没工夫跟你们打,我今日是专门来找你们家主切磋的。” 一听这话,三人俱是一愣。 “影子,你有病!” 听到李君信这话,两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影子则没好气道:“你才有病。” “你如果没病,干啥主动上门来找揍?” 李君信说着,看了眼陪着小家伙们听故事的李承宗,压低声音道:“别说我不照顾你,现在赶紧走,不然你肯定得躺着回去。” “不死就成。”影子淡淡道。 “你牛。” 李君信竖了下大拇指,朝旁边两人笑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叫人,过来看好戏了。” 第八十七章 影子还差得远 对于李君信叫人来看热闹,影子并不在乎。 在他看来,如果只用招式对决的话,自己不一定比李承宗差。 毕竟他年纪摆在这儿,比李承宗年长太多,经历过太多次战斗,战斗经验丰富。 反观李承宗,虽然是大宗师,但年纪小,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单论武功招式即便强,也强的有限。 “影子,厉害啊,竟敢挑战我们家主,不过家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最年轻的大宗师么。” 这是李毅,老牌的九品上高手,实力不在影子之下。 “这个影子很强吗,竟然敢挑战家主?” 范无救九品上的刀客,没跟影子交过手,不了解影子的实力。 “勇气可嘉。” 赵怀恩作为九品巅峰的高手,实力不在洪四庠之下,对影子挑战李承宗的行为,就简单四个字。 “影子,加油,千万不要怂。” “我看好你,影子!” “影子大人,加油,家主会留你一条命的。” “……” 听到众人的言语,一群小家伙不乐意了。 “家主,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家主最厉害。” “家主,打了他,能不能教训教训我爹,他昨天又揍我了。” “……” 一群小家伙的父亲长辈,给影子加油助威。 听过陈萍萍讲故事的小家伙们,和陈萍萍在一起,站在对立面跟李承宗加油。 原本影子觉得只用招式剑法对决,他不会比李承宗弱多少,但真交上手,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李承宗就变幻了好几种攻击方式,即便他拼尽全力抵挡,也无法抵挡住那犹如鬼魅的攻击招式,那手中的枝条简直比剑还可怕,每一次攻击都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势,而他无论怎么攻击,却都能被对方轻易化解,反手给他一击。 “太慢了,太慢了……这招可不是这么用的……左边,你是左右不分吗?这次是上边啊,感知力这么弱吗?同样的攻击招式,四五次都躲不开,这么蠢,你还想学叶流云……” 李承宗没有跟五竹交过手,不知道自己的战斗技巧和五竹比起来有多大差距,但他自认为自己的战斗技巧也能算得上顶尖的行列,起码单论战斗技巧,庆帝都不是他的对手。 影子是不错,速度快,剑法凌厉,但在影子的攻击中,总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就好像自身的念头与攻击的招式是相违背的,自然也就谈不上人剑合一。 而且凡事都怕对比,影子本身就是用剑的,李承宗也是剑道宗师,影子遇上李承宗,即便李承宗一分实力都没用上,也够影子喝一壶的了,妥妥的降维打击。 一旁的陈萍萍,已经不忍看下去了。 他看得出来,影子已经使用了全力,甚至今日是超常发挥,可差距实在太大了。 李承宗是看着很年轻不假,但战斗技巧却很强,犹如千锤百炼过一般,每一次都能料敌先机,无论影子怎么出手都能接住,反观李承宗的攻势却是变化莫测,即便是同样的一招,影子依然会中招,好像怎么躲都躲不开。 在两人交手的过程中,李承宗并没有动用太多真气,可即便如此,那速度和身法也快的惊人,剑法招式更是诡异,根本不是影子可以企及的。 明明可以看见他出手的动作,随之而来的招式却诡异的难以预测,犹如来自虚空一般。 这样的能耐,他也就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五竹,只不过五竹是真的一点真气都没有,但强如五竹,也没有李承宗那么鬼魅的剑法。 影子也是个倔强之人,即便被李承宗打得遍体鳞伤,也依旧不愿意认输,一直苦苦支撑着。 惨! 太惨了。 李承宗有点烦了,手中的枝条狠狠抽在影子身上,将影子抽飞出去三丈远,摔在地上昏迷不醒,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陈萍萍叹了口气,原本想叫人把影子抬下去,才想起这是定王府,准备开口之际,却发现已经有血衣卫的人,笑呵呵的抬着影子下去了。 “三殿下,多谢!” 陈萍萍推着轮椅来到李承宗面前道谢,他知道李承宗是有意指点影子,两人差距实在太大,如果李承宗认真,就像最后一招一样,真就一招秒了影子。 “陈院长客气了,反正闲来无事,练练手也不错。” 热身都算不上吗? 陈萍萍看了眼被抬下去的影子,有些好奇道:“三殿下,依你看,影子能否有成就大宗师的希望?” “剑法不错,真气质量也还行,在九品之中也算不错,可以排进前十,可惜剑道不纯,念头也不通达,想要走叶流云的路子,一朝悟道,成就大宗师,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念头不通达?” 李承宗点点头,笑道:“影子是刺客对吧,刺客讲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一击必杀做准备,可从影子招式来看,他是想光明正大的战胜对手,他的内心深处应该很不屑刺客的行径,其念头和武功招式相违背,手中的剑和他的心意都不能相通,连人剑合一都做不到,想要成就大宗师,他还差得远呢。” “看来影子是无望了。”陈萍萍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不过天下九品高手不少,能成就大宗师的也就寥寥五六人,他不能成就大宗师也正常。” 昔日陈萍萍双腿未废之前,也是武学高手,对于武学一道也了解,大宗师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要不然在叶轻眉之前,也就不会一个大宗师都没有了,便是后来有了叶轻眉给的功法,几十年来,成就大宗师的人也屈指可数。 “让影子好好想想自己的路,如果能达到人剑合一,他的实力会提升不少,还是有机会杀了四顾剑的。当然,不成就大宗师,就能杀掉四顾剑的机率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萍萍一愣,神色莫名道:“看来三殿下知道很多事啊。” “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李承宗并未否认,笑道:“影子的事搞定了,陈院长的不解,现在可明白?” 其实陈萍萍已经有些明白他的陈园和定王府之间的区别。 陈园的人在面对外人时,比如前几日面对李承宗他们时,依旧是打心眼里畏惧的,脸上的笑容也是刻意为之,并非源于真心,从心底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反观定王府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那种笑容却是发自真心的,他们敬他陈萍萍,是因为他陈萍萍为庆国做出的功绩,并不是因为他监察院院长的身份。 对于李承宗的问话,陈萍萍点点头道:“领悟不少,不知三殿下可有解决之法?” 李承宗翻了个白眼,无语道:“都说了,人人平等的世界是不可能出现的,自然不存在解决之法。” 陈萍萍不免有些失望。 然而,李承宗的话却未停下来。 “起码未来千百年都不可能存在,不过改变现状是可以的,人为什么就有三六九之分的认知?这是源于上位者的愚民之策,所以需要开民智,如此一来,自然而然会慢慢改变百姓三六九等之分的认知。” “开民智,这就是三殿下早年开设学堂的缘由?” “看来陈院长调查了我不少。” 李承宗一笑,随后叹道:“算是吧,可惜那些学堂都已经毁了。在我看来,开民智才也是叶轻眉所追寻的人人平等世界的第一步,可惜你们都没有意识到,叶轻眉或许有这个意识,但她死的太早了。当然,也可能是她步子迈太大,想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最终害了自己。” 陈萍萍沉默,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等到陈萍萍回过神来,李承宗又不见了。 “三殿下呢?”陈萍萍问。 “家主和主母进宫了。” 留在一旁的赵怀恩说道:“家主离去前交待,陈院长若是回神,今日可以在王府随处看看,相信陈院长会有所领悟。” “赵总管,我记得你好像是三殿下的家臣对吧?” “是。” “那你认为你们这些家臣,和其他下人有什么区别吗?” 赵怀恩想了想,笑道:“大概我们和家主更亲近一些吧。” “你们就不觉得他们更低贱一些?” “都是靠自己的双手的吃饭,不偷不抢,为何要认为别人低贱呢?而且家主也说过,职业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当然有些人对国家功劳大,比如陈院长你,理当更受人敬重一些。” “说得真好,做得也好,如果三殿下早生几十年,可能就不一样了。” 陈萍萍恍然,抱拳笑道:“劳烦赵总管带我逛逛王府。” 直到天黑,吃过晚饭,都没有等到李承宗和司理理回来,陈萍萍和影子只好告辞离开,是王府的马车送两人回去的。 毕竟影子因为受伤,被裹成了一个粽子,自己肯定是没法回去的,而陈萍萍又坐着轮椅,自己回去都麻烦,更别说带着影子一起。 陈园,某房间中。 影子躺在床上,听过了李承宗和陈萍萍交待的那番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三殿下人真不错,对你也不错,你应该求他帮忙治治你的腿,滕梓荆的事,你也知道,应该就是三殿下出手救好的,快死的滕梓荆都能救活,你的腿应该也有希望。” 范闲虽然秘密送滕梓荆去了澹州,可监察院监察天下,陈萍萍又对范闲格外关心,对于滕梓荆之事,陈萍萍和影子自然一清二楚。 陈萍萍摇摇头:“二十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没必要重新站起,现在这样挺好的。” “残废哪里好了,反正我如果有机会,肯定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双腿残废,才能更让人放心,减少很多麻烦。” 影子能想到的,陈萍萍自然能想到,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了,他现在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帮范闲成长,另一个则是给叶轻眉报仇。 自从那天李承宗来过陈园,让他确定洪四庠不是大宗师之后,他便一直在想宫中的那位神秘大宗师到底是谁,可思来想去,他竟然得出了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结果。 陈萍萍双手按在轮椅的把手上,目光深邃,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幽幽道:“陛下,千万别让老臣查出来是你……” 第八十八章 抱月楼 影子伤好之后,又来了定王府。 这次没带陈萍萍,是偷摸来的,然后又被李承宗给揍了一顿。 听过了李承宗一番话,人虽然老实了,但该来还是会来。 差不多隔个十天半月来一次,只不过不是跟李承宗打,而是和赵怀恩他们切磋,提升了不少实力。 除了这件事之外,王府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好像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定王府无关。 春去秋来,好像只是一眨眼,便进入了庆历四年的秋天。 这天午后,李承宗正在司理理饭后闲逛。 日子一天天过去,司理理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比寻常的孕妇要大得多,已经确认怀的是双胞胎,所以为了生产时顺利,即便司理理再怎么不愿意,也依旧被李承宗控制了饮食,而且每天必须要有一定的运动量。 就在两人散步之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其面容黝黑,寻常农户打扮,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是血衣卫的一员。 年轻人叫李莫余,是当初五百护卫中最小的那批人之一,从边关回来之后,并没有留在王府,去了王府名下的庄子,一心搞农业研究,弄出来不少高产种子,让李承宗直呼当初没用对地方。 “又弄培育出高产粮种了?” 李莫余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家主,我看上了一个女子。” “看上就去娶呗,到时候我肯定为你主婚。” “是青楼女子。” “你还差那点赎身的钱?” 李莫余弄出来了高产粮种,李承宗自然送给了庆帝,庆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再加上李承宗也会给奖励,李莫余现在最起码上万两银子还是有的,几千两的赎身银子随随便便。 当然了,当初给他们这袭人看上的青楼女子赎身是府上出的银子,现在自然也会一视同仁,所以李承宗只是开句玩笑,随后便笑道:“你自己去找怀恩拿钱,到时候办喜宴的时候,通知我就行。” “家主,我不是来找您要钱的。” “我知道,你是来通知我准备喝喜酒嘛。” 李莫余摇摇头,开始讲诉前因后果。 故事并不复杂,李莫余搞农业研究的时候,认识了隔壁庄子一个菜农的女儿,这个菜农是给检蔬司送菜的,因为被检蔬司的戴公公迫害,欠下了不少银子,最近被逼的卖了女儿。 因为最近没见到那位姑娘,李莫余才发现不正常,跑去隔壁庄子询问,得知那个姑娘被卖入了青楼,他也没有在意,毕竟王府中娶青楼女子的人多了去了,就连他们家主娶的都是青楼女子,所以直接表示要娶其为妻,并直接带着未来老丈人去赎人。 去的太急,忘了带银子,但谈好了第二天,也就是今日一早带五百两去赎身,结果他带着五百两银子去了,对方却又要五千两,于是李莫余直接来了王府。 “家主,您说,他们这不是拿我当傻子吗,我虽然不缺五千两银子,也愿意为了金姑娘花五千两银子,但我也不是傻子啊。” 李承宗嗯了一声,淡淡道:“你叫李毅他们去砸了那间青楼。” 李莫余没动,提醒道:“家主,据说那家青楼是四殿下和范家的范思辙开的,我们也砸吗?” “抱月楼?” “好像是叫抱月楼。” “你喜欢的那姑娘不会姓金吧?” “家主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先去叫人,我去换身衣服,亲自去一趟。” 在范闲离开京都去往北齐没多久,老二便利用范思辙把抱月楼开了起来,并在短短时间内,成为了京都最有名的青楼,超过了司理理曾经所在的醉仙居。 李承宗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他并没有阻止,因为阻止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没有抱月楼,也有春月楼、抱花楼……无非是换一个名字而已。 真正的危害,并不是什么青楼,而是老二要利用青楼对付范闲,说的再大一点,错的是权势,是这个时代。 在封建社会这样的时代,底层人士永远摆脱不了上层人士的欺压。当然了,其实在任何时代,底层人士都是被欺压的对象,只是没有像封建社会这么严重,这么光明正大。 李承宗换好衣服,又写了封信,让人交到御史台,才带着十几个护卫去往抱月楼。 看到李承宗一行人前来,守在抱月楼门口的护卫,先是一愣,随后看着李承宗旁边的李莫余怒道:“又是你小子,别以为你找来人,我们就怕你,抱月楼可是四殿下和诗仙范公子的弟弟开的,没有五千两银子,谁也别想从抱月楼带走人。” “杀了吧。” 李承宗淡淡开口,根本懒得和抱月楼的恶奴多言。 而听到李承宗这话,李莫余也不在乎抱月楼背后的人是谁了。 作为李承宗的五百亲卫之一,虽然这些年不像其他人一样在王府中练武,但也是实打实的七品高手,两个看门的根本不是李莫余的对手。 身形虚晃之间,门口便留下了两具尸体。 李莫余直接推开抱月楼的大门,让开身子恭敬道:“家主,请!” 此时抱月楼中,一群穿着黑衣的恶奴正看着一群女子正在院中训练,嘴里时不时爆出两句荤话。 见到李承宗一行人推门进来,院子中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后注意到倒在门口的两具尸体。 “啊,杀了人!”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叫,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所有人都蹲下!” 赵怀恩运用真气开口,让院子中大惊失色,原本准备逃窜的女子,连忙蹲了下来,蹲在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至于院子中的恶奴,自然不可能听话,直接朝他们一行人冲了过来。 虽然过去很多年,有很多剧情已经模糊,但深入人心的剧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老金头为女赎身,最后惨死在抱月楼奴仆手中那一段,他现在都还记得。 没牵扯到他身上也就算了,现在既然来了,还是要管一管的。 扫了眼冲过来的人,李承宗淡淡开口。 “都杀了吧。” 十几个恶奴,对于老金头这样的普通人,他们无异于恶狼。 可对于对于李承宗手下的亲卫而言,他们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随便找一个人,都能随手宰这些人,更别说动手还是好几个。 只是一个照面,冲过来的十几个恶奴便成了一具具尸体,其中好几具尸体甚至人头分离,鲜血喷了一地,很显然是范无救的手笔。 因为只有他用了刀,而且因为刚刚突破控制好力度,算是失手,才砍下了人头。 一时间,血腥味扑鼻。 同时,滚滚人头也让院子里的女人们惊叫连连。 “都别叫了,我们不是坏人,不会杀你们的。” 看着院里的女人依旧尖叫着,开口的李莫余又准备开口,却不想李承宗拍了拍他,示意他看好,然后淡淡道:“谁再叫,杀谁!” 瞬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去个人,把袁梦给我叫来。” 听到李承宗的话,人群中站起来一个人,神情不像其他人一般惊慌,反而很淡定,脸上带着喜色。 “小女子拜见三殿下。”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谁。” 李承宗顿了一下,笑道:“好像是叫许梦对吧?” 坦白说,李承宗是有些意外的。 他倒是记得桑文被强怕卖身进了抱月楼,在范闲接手抱月楼之后,桑文还成了范闲的得力助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没看见桑文,反而遇见了早年在司理理画舫上吹箫的许梦。 许梦比李承宗还意外,完全没想到当年只见过一面,堂堂三皇子居然还记得她,而且连名字都记得。 “三殿下慧眼,是小女子。” 李承宗点点头,笑道:“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就你吧,去把袁梦叫来,本王找她有点事聊聊。” 第八十九章 提醒李承泽 前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后院。 没等许梦去叫人,袁梦便带着一群人来了。 早在司理理之前,袁梦是流晶河最红的花魁,容貌自不必说,早前几年便被李弘成收入的府中,对于李承宗自然熟悉。 于是乎,见到前院中坐着的李承宗时,原本还气冲冲的袁梦直接吓得花容失色。 “小女子见过三殿下。” “想不到,你还会重出江湖,在靖王府待的不开心?” “三殿下说笑了。”袁梦笑道,只是笑容中充满了苦涩。 她其实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更希望待在靖王府,即便没有名分,也好过在这抱月楼前呼后拥。 “我们也算熟人,本王也不跟你废话,你们抱月楼不给本王面子,所以本王亲自来找面子了。” 袁梦直接吓跪了。 “三殿下恕罪。” 袁梦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三殿下,但她知道请罪就对了。 别说她区区一个青楼女子,便是她背后的李弘成和二皇子,对待这位爷都得小心着。 而且作为李弘成的女人,她知道李弘成对这位爷有多恭敬和亲近,从那句可以得罪二皇子和太子,千万别得罪三哥就能看出来。 “你好歹也是弘成的女人,跪着不像话,先起来。” “谢三殿下。” 看着袁梦起身,李承宗指了指旁边的李莫余,问道:“他,你认识吗?” “瞧着面生。” “五百两的赎身钱,转眼变五千两,是你的意思?” 袁梦一惊,直接请罪道:“三殿下恕罪。” 李承宗了然,淡淡开口道:“你也是青楼里出来的,应该明白青楼女子有多不容易,心善一点不是坏事,你手下的人换一批,不要再让我听见什么消息,下次本王可不会再给弘成面子,懂?” “小女子明白。” 此时此刻,袁梦心底才算松了口气。 “把人带来吧。” “是,小女子这便去请金姑娘。” 不久,李莫余中意的金姑娘来了,长得挺漂亮的,身段也不错,只不过比起早些年,从醉仙居赎身的清倌人,还是差不少。 只说气质这块儿,就远远不如。 当然,这也很正常,毕竟金姑娘刚卖身来青楼不久,没有经过调教,自然不如明家从江南各地青楼,千挑万选送来京都的花魁,一个农家姑娘自然没法比。 “三殿下,这是金姑娘的卖身契。” 李承宗接过卖身契递给李莫余,随手又接过赵怀恩递来的银票,还没来得及开口,在一旁的许梦开口喊了声三殿下,其意思不言而喻。 李承宗点了点头,看了眼院子中的其他人,见没有人有求他的意思,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口道:“这位许姑娘要多少钱可以赎身?” “三殿下,这钱小女子可不敢要。” “听说一句话吗,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事还是得按规矩办,本王如此,你们抱月楼更应该如此,千万别让本王为难了。” 袁梦也是聪明人,听明白了李承宗的意思,郑重点头道:“小女子明白,往后绝对会按规矩办事,只要她们有钱,都可以赎身。” 最终李承宗出了一千两银子,带走了两位姑娘。 一个跟着李莫余回了庄子。 另一个则去了有间酒楼。 毕竟像许梦这样的人,去王府也没有合适的位置,在有间酒楼则完全可以靠着一技之长,卖艺还债。 更关键的是,有间酒楼那边还有好几个单身汉,而许梦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边李承宗一行前脚离开,后脚李弘成便匆匆赶来了抱月楼。 正好瞧见抱月楼的奴仆在处理尸体,把他吓了一跳,语气变得十分狠厉。 “你得罪三哥了?” 从未有过的狠厉语气,顿时让袁梦胆颤心惊,小心翼翼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弘成松了口气,扫了眼搬运尸体的奴仆,淡淡道:“你应该庆幸三哥没跟你计较,把你手下那批人都杀了吧,处理干净一点。” “世子爷,他们……” “嗯?” “是。”袁梦像下属一般答应下来。 “收拾一下,随我去王府。” 就在两人准备来定王府的时候,老二也得到了消息,带着谢必安匆匆朝定王府而来。 说来也巧,两拨人正好在王府大门前碰上。 李弘成和李承泽一番客套,一起进了王府。 只见王府大厅中,只有司理理和照顾她的侍女,李承泽便率先打了声招呼。 “弟妹。” 至于李弘成则笑道:“我现在是叫三嫂,还是叫姐?” 司理理是李承宗的妻子,按理说他该叫嫂子,可司理理又是他名义上的义姐。 “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司理理也不禁一笑,随后便要起身还礼。 眼见挺着个大肚子的司理理要站起来行礼,李承泽赶忙阻止道:“弟妹,你现在是双身子,不必如此客套,三弟不在府上?” “在,他去书房了,说是让你们稍等,等会儿便过来。”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李承宗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们会晚一会儿到,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随着李承宗现身,司理理看向了大厅中的袁梦。 “袁姑娘,你是第一次来王府,我带你转转?” “劳烦王妃了。” 袁梦从进门见到司理理的时,目光就一直在司理理身上,眼神中说不出的羡慕。 同样都是花魁,同样都被皇室子弟看上,但两人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她在靖王府,虽然也是锦衣玉食,但终究无名无份,其地位也就比一般奴仆高一点,一些靖王府的老人,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心底其实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反观司理理,是三皇子从靖王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进门的侧妃,而且说是侧妃,实际上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其实就是正妃,是王府的女主人。 唉,只恨三殿下晚生了几年,没能让她遇上。 司理理和袁梦一走,王府大厅中便只剩下了李家三兄弟,就连谢必安也被老二支开去了外面。 “二哥,检蔬司以后不要碰了,我提前给你打声招呼,你也不要觉得做弟弟的不道义,检蔬司的事,我算是帮了你一把。” “嗯?”李承泽表示疑惑。 李承宗突然发现自己这个二哥好像也不太聪明的样子,无语道:“二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还请三弟明示。”李承泽诚心请教。 “检蔬司是什么地方,是负责食材的地方,来自各地的上等食材,可是拉拢京都大小官员的好东西,检蔬司的戴公公为什么不投靠太子,反而投靠你?” “检蔬司的戴荃是我娘当年身边的太监。” 李承宗呵呵一笑,“林姨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恐怕都不记得戴荃这个人,就凭他曾经伺候过林姨,他会投靠你?我看不见得的吧。二哥你别忘了,检蔬司可是隶属后宫的,皇后再怎么不管理后宫之事,她也是后宫之主,甚至都不用通知老头子,就可以处死宫中除了仅有的几位大监之外的所有太监,你觉得她和太子会眼睁睁看着戴荃投靠你?没有皇后和太子允许,戴荃他敢越过皇后和太子投靠你?” 李承泽越听越觉得心惊,最后大惊失色道:“检蔬司是太子和皇后给我设置的圈套?!” “如果检蔬司一事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被翻出来,你会是什么结果?” 李承宗并不需要老二回答,直接说道:“利用检蔬司之便结党营私、纵容检蔬司迫害百姓压榨菜农、收受贿赂等等,随便一条,都是能置你于死地的,此前长公主结党营私,被赶出的京都一事,可才过去没多久,二哥你还是尽早和检蔬司切割吧。” “多谢三弟提醒。” 李承泽诚心道谢,神色莫名道:“小看太子和皇后了啊。” “现在知道还不算晚。” 李弘成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如果没有三哥提醒,他们现在都蒙在鼓里,真要到了翻出检蔬司那天,二哥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此时此刻,他心中更坚定了跟随李承宗的决心。 最起码从这件事来看,老二不太可靠,什么时候吃了亏都不知道。 反观跟着李承宗,虽然以后混不到从龙之功,但最少未来能安稳啊。 哪怕最后太子登基,以李承宗手段,也能保全他们靖王府一脉。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李弘成更希望最后坐上皇位的是他这位三哥。 在他心里,未来皇位的人选,太子小于老二,老二小于李承宗。 李承泽朝李弘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承宗,再次感谢道:“多亏三弟提醒啊。” 李承宗摇摇头,提醒道:“二哥,该舍弃就得舍弃,不要想着在检蔬司这事上浑水摸鱼,赖名成肯定会让御史严查,检蔬司也经不住查,所以该补偿补偿,该送进大牢的送进大牢,如果明面上没有你的事,老头子肯定会睁一眼闭一只眼,以后最好不要再碰后宫隶属的衙署,皇后可是想着太子登基,为她娘家平反,不可能让你掌控的。” 就目前而言,庆帝还不会放弃李承泽这块平衡朝堂的磨刀石。 第九十章 抢了抱月楼 “是啊,是我以前没看明白,不如三弟看得通透。” 李承泽有些被打击到了,内心对皇后和太子的警惕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哥没注意到也正常。” 李承宗劝慰道,老二可不能退却,不然老头子多半会对他动心思,现在让老二和太子斗,顺便利用范闲清扫朝堂上的弊端,是眼下最好的局面。 想到李承宗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李承泽又鼓起了信心,笑道:“三弟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小觑太子和皇后了,还有抱月楼之事,给三弟道个歉,我实在不知道。” 其实李承泽并不知道抱月楼怎么惹到了李承宗,但知道李承宗在抱月楼杀了人就足够了,李承宗现在是他最不想得罪的人。 而对于李承泽的说法,李承宗也是相信的,以老二的作态,最多也就把抱月楼的事交给李弘成去做而已,根本不会关心抱月楼中的事。 起码目前而言,他不会关心抱月楼中的事,倒也算不上推脱责任。 只不过,有一事让李承宗不解。 “二哥为何要用一个青楼来对付范闲,还把小四给牵扯了进去?” 李承泽摇头,有些郁闷道:“我没想过把小四牵扯进去,是范思辙找的小四,我也没想到。” 谁不知道李承平和三弟是真的亲如兄弟,他从来没想过得罪这个三弟,自然不会把李承平牵扯到他的谋划中,可谁知道范思辙会把李承平拉进抱月楼之中,李承平也是蠢,三言两语就被范思辙给哄骗了,堂堂皇子竟然敢开青楼,这次怕是又要被狠狠地揍一顿。 也该挨打,不挨打不长记性。 正当李承泽如此想着的时候,李弘成疑惑道:“说起来,我也挺不理解的,你不是挺欣赏范闲的吗,为什么突然要对付他呢?” “因为二哥利用内库和北齐走私。” “什么?!”李弘成震惊了。 “三弟,你果然知道很多事。” 李承泽叹了口气,对李弘成解释道:“我也是没办法,拉拢朝臣要钱,我需要钱,范闲在北齐肯定会查到走私,所以我开抱月楼是为了让他妥协,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对付范闲。” “靠钱财拉拢的人,也不会忠心于你,至于和北齐走私一事,其实二哥不用担心,即便范闲最后查出来,老头子也不会对你怎样,如果你愿意分出一部分利润给老头子,他甚至会支持你和北齐走私。” 北齐和庆国朝堂上,其实都知道双方在走私,为什么都没有阻止,说到底也是有利可图。 可惜李云睿和老二太贪了,一心想着吃独食。 “三弟,你说真的?” “二哥你不会以为老头子不知道你和长公主走私的事吧,就连范建和范思辙在府里打牌输了钱的事,他都能知道,广信宫发出去的消息,他能不知道?何况还有监察院监察天下,你当监察院是摆设呢?” 李承泽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能行?”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况且等到范闲回京,他也会爆出你和北齐走私一事,还不如你自己先去坦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李承宗笑了笑,“以我对老头子的了解,他不会对你怎样,最多也就禁足你几日,如果你愿意上交一部分钱财,老头子甚至都不会禁你足,不过你没有走私军械之类的吧?” 李承泽一个劲儿的摇头:“我就是再大胆也不敢走私军械,何况我好歹也是皇子,滋长北齐军力的事,我不敢,也不会做。” 看得出来,老二没有说谎。 “那就没事了,如果二哥愿意信我,大可以去找老头子试试,正好检蔬司的事也可以一并坦白,是不是太子和皇后给你设置的圈套,说不定能从老头子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李承泽沉默了。 “二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李弘成开口劝说道。 在他看来,如今天下,恐怕没有谁比他这位三堂哥更了解陛下。 李承泽点头,过了一会,才重重点了下头,坚定道:“三弟,二哥信你,我这便进宫请罪。” “不急,先看完再说,正好我也要进宫一趟,到时二哥可以和我一起去。” 李承宗说着,把从书房带来的东西递给了李承泽和李弘成。 表面上的“进军文化娱乐产业计划书”几个字,看得李承泽和李弘成有点懵,但也没有说什么,直接翻看了起来。 作为曾经青楼中的常客,在李承宗看来,起码京都各大青楼的表演其实很一般,名妓唱歌也不怎么好听,所以弄个娱乐城之类的大有可为,即便照搬抱月楼后来的经营模式,也证明可以获得成功,毕竟后来的抱月楼,可以说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进军文化娱乐产业的计划书,当然不仅仅只有娱乐方面,还有关于文化方面怎么赚钱的安排,是李承宗前两年无聊的时候随手写的,虽然算不上详细,却也让李承泽和李弘成大开眼界。 “三弟,厉害!”李承泽竖起了大拇指。 李弘成歪着头打量着李承宗,“三哥,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李承宗笑了笑,“其实我一直觉得范思辙有句话说的不错,以色娱人,终究落了下乘,我觉得以后抱月楼按照我计划的模式发展,你们觉得呢?” “好是好,可抱月楼名义上是范思辙和四殿下的,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抱月楼一事已经爆出来了,范思辙还敢当这个大东家?他爹能把他抽死,当然,也不能让人家吃亏,他出了多少钱,到时补给他就行了。” 按照原本剧情,抱月楼本应该是范闲的,李承宗都没想到自己会抢过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抢了抱月楼,也暂时消除了老二对付范闲的心思,范闲也不吃亏不是吗? “倒也是。” 李弘成一乐,“三哥,开设书局的一事,咱们也不能放下。” 李承宗嗯了一声,“计划书给你了,你看着补充一下,以后这方面都全部交给你处理,我负责出钱,你负责出力,我、你、大哥和小四各占三成股,剩下一份交给老头子。” 一听这话,李承泽不乐意了。 “三弟,连大哥和四弟都有一份,你把我忘了不合适吧?” “我这不是想着二哥有走私的钱,不差我们这点么,如果二哥要参与进来,那就分成四份,各占两成股,剩下两成送给老头子。” “如此才对嘛,弘成你回去算一下大致需要多少钱,知会我一声,到时我让人送去你府上。”李承泽笑道,他现在算是知道庆帝为何偏爱李承宗了,凡事都能想到庆帝,他要是庆帝,他也偏爱。 “行,那二哥、三哥,我先回去了。” 李承宗嗯了一声,嘱咐道:“强买强卖的事不要做,有不明白的地方,找赵怀恩,论商业发展,当今天下应该没人比他厉害。” “赵总管比三哥你还厉害?” “几年时间,他弄出了一个堪比大半个内库的产业,你说呢?” 李弘成一愣,惊呼道:“三哥你这么有钱?!” 堪比大半个内库,那得有多少银子啊。 李承泽摇头笑道:“你三哥有钱,也没那么有钱,他的产业大部分都献给了陛下。” “堪比大半个内库,三哥你怎么舍得的?” 李弘成一脸心疼,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不是他的钱,他都感到心疼。 李承宗淡然一笑:“有舍才有得,你以后多问问怀恩,对你有好处。” 李弘成点点头,舔着笑脸道:“三哥,要不你把赵总管借给我先用用怎么样?” “滚蛋!”李承宗笑骂道。 他本意是为了锻炼李弘成,如果把赵怀恩直接派到李弘成身边帮忙,那还有什么锻炼的效果。 看着李弘成笑嘻嘻的离去,李承宗突然想到一件事,喊道:“弘成,等一下。” “三哥,你还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我知道因为柔嘉的关系,你跟范若若的关系也不错,你对她应该有好感,但范若若不适合你,所以最好把你的心思断了。如果你已经情根深种,就当我没说,不过你一旦和范若若在一起,最终只怕不会有好结果,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三哥,范若若也有问题?” “为什么要说又?”李承宗有点懵。 “你之前提醒二哥,现在提醒我,难道不是她有问题?” “也算不上有问题吧,只是范家的人,不适合和我们走太近,范若若是这样,范闲更是如此。” 李弘成了然,笑道:“哦,没问题就好,我对她也就有那么一点点心思,既然三哥特意提醒了,我肯定不会再有那方面的心思,我主要是担心柔嘉,那丫头和范若若关系太好,被范若若骗了恐怕都不知道。” “柔嘉和范若若正常交往没问题,你不用跟柔嘉特意提这事。” 作为靖王嫡女,身份高贵,柔嘉有个朋友也不容易。 范若若不适合当妻子,做普通朋友还是可以的。 李弘成点头,嗯了一声,“那我去找袁梦,先回去了。” 李承宗摆摆手,“去吧,我和二哥也该进宫了。” 第九十一章 难兄难弟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 柳贵嫔自认为自己对儿子还很很了解的,平时固然爱玩闹了一些,但最起码的分寸还是知道的。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承宗和老二一起进宫后,会直接来的她住处,说她儿子李承平是抱月楼背后的东家。 皇子开青楼,几乎可以说是禁忌,太丢皇室的颜面了。 更何况,京都本就没什么秘密,今日李承宗带人去抱月楼杀了人的消息,皇宫和各大权贵府上谁不知道。 而且谁不知道,三殿下哪次杀人不是有理有据。 也就是说,抱月楼本身有很大的问题,怕是触怒了国法。 于是乎,当从李承宗嘴里得到儿子是抱月楼东家的第一时间,柳贵嫔就派人去了太学。 李承平从太学回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不知道他娘干嘛突然叫他回来。 见到李承宗也在,刚准备打招呼,就看见柳贵嫔一脸杀气的,拿着一根藤条走了进来。 以往挨揍还敢跑,可今日见他娘的脸色非常不对劲,李承平跑都不敢跑,二话不说直接跪了,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趴下!” 柳贵嫔一声大喝,让李承平趴了下来,然后一藤条抽在落在他屁股上,打的他龇牙咧嘴。 “老娘就说你最近怎么总是出宫,合着是胆子大了,偷偷摸摸做违法乱纪的事。” 李承平那叫一个委屈。 “娘,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柳贵嫔那叫一个气,又是一藤条抽下去。 “我真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老娘让你没有。” “啪啪啪”的声音响起,藤条狠狠抽在李承平的屁股上,相当有节奏感。 李承宗并没有劝,因为他也觉得李承平挨这顿打是该的。 就小老弟开青楼这个事本身,他倒是不在意,让他在意的是李承平太蠢了。 即便看不出来抱月楼是老二给范闲设置的圈套,也不应该被范思辙三言两语给哄骗了,完全是属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愚蠢。 不好好挨顿打,不长记性。 看着柳贵嫔打了好一阵,李承宗才好似看见了小老弟求救的眼神中,笑道:“柳姨,歇一歇,小四开青楼,也不算违法乱纪。” “三哥,什么开青楼,我没有做过啊。”李承平一惊,都顾不上屁股上的疼痛了,他好歹也是皇子,当然知道开青楼这种是有多丢脸。 别说他是堂堂皇子,就是权贵家的公子,都不敢明目张胆干开青楼这种事,若是让朝堂上的官员知道,不用想都知道,明天他爹案头上会无数参他和柳家的奏折。 可以说,挨顿揍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牵连柳家。 “抱月楼就是青楼。” “范思辙没说抱月楼是青楼,他说抱月楼是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能赚钱。” “范思辙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范思辙让你吃屎,你吃不吃?”柳贵嫔心里那叫一个气,当即又抽了两下。 “柳姨差不多行了,抱月楼的事,我看他是真不知道,今天也算是给他长了个记性。”李承宗说着,扶起了小老弟。 “先跪着。” 柳贵嫔一声轻喝,让李承宗又跪了下来,才问道:“宗儿,抱月楼的事会不会牵扯到你弟弟身上?” “抱月楼什么事?” 看李承宗一脸不解,柳贵嫔疑惑了。 “你今日带人去抱月楼杀了人,难道不是抱月楼有事?” 李承宗哦了一声,“您说这事儿啊,是他们先冲击皇子,我杀他们也算名正言顺,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杀了也就杀了,就目前而言,抱月楼还是没什么事的,不过我若是不管抱月楼的事,以后就不好说了,毕竟抱月楼是二哥给范闲准备的圈套,用来对付范闲的。” “老二不是在招揽范闲吗?” “柳姨,您觉得范闲是那种愿意屈居人下之人吗?” “这……”柳贵嫔摇摇头,叹道:“我瞧着那孩子不像。” “是啊,二哥也知道招揽不到他,可范闲偏偏要接手内库财权,以范闲的性子,接手内库财权之后。” 李承宗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应该说现在恐怕就已经在查内库,为随后接手内库财权做准备,而二哥又在利用内库做违法的勾当,至于具体是什么勾当,我就不跟您说了,总之二哥比太子更不希望范闲接手内库,以后还有得斗呢。” “不说好,不说好。” 柳贵嫔也是聪明人,有些事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还涉及皇子。 “宗儿,你这个弟弟脑子笨,你以后可得多照看着他一点。” “放心吧柳姨,我会照看好小四的。” 李承宗点点头,对李承平笑道:“以后还去抱月楼吗?” “不去了,我是被范思辙给骗了,枉我对他那么好,他竟然骗我!”李承平赶忙摆手,说道最后还带着几分怒气。 李承宗摇头笑道:“他也不算骗你,二哥和弘成联手设计的圈套,范思辙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不过范家的人还是少接触得好,范建升任户部尚书,手里掌控国库,范闲又要接手内库,还有监察院的陈萍萍,有意让范闲接掌监察院,范闲注定会是重臣,但他也是孤臣,和他交往过多,你会成为二哥和太子的眼中钉,明白吗?” “三哥,我明白。” 李承宗哪里看不出小老弟根本没明白,但也没有在意,笑道:“明不明白其实也不重要,说起来,你和范闲结交也是有好处的,如果他支持你,我看二哥和太子未必是他的对手,老头子百年之后,有他支持你,你或许能坐上老头子的位置也说不定。” “宗儿,这话可不敢胡说。”柳贵嫔当即惊道,同时有些庆幸提起叫人下去了,这要是让别人听见,她们母子二人以后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柳姨您不用怕,范闲真有那个能力。” 按照原本的剧情,不就是老四最后当了皇帝么。 当然,柳贵嫔是不知道的。 在她看来,范闲真有那个能力才可怕。 即便范闲最后斗倒了老二和太子,且不提有个手握兵权的大皇子,只说眼前这个比老二和太子都要恐怖的李承宗,哪怕不在乎皇位,也不可能让范闲在朝堂一家独大到甚至能影响到皇位的人选,所以范闲斗倒了老二和太子后,面对的就是李承宗。 范闲,她也接触过几次,不可否认那孩子是聪明。 可李承宗却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论聪明才智,不在任何之下,她不认为范闲能斗得过李承宗,范闲注定会失败。 如果范闲真成为朝堂重臣,那么如此重臣一旦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其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来以后要离范家远一点了。 想到这些,柳贵嫔正色道:“范闲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但我儿子我了解,脑子笨,还是不要牵扯进去才好。” 柳贵嫔说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严肃道:“听到你三哥的话没有,以后少和范家的人接触。” “我知道,娘。” 一听这话,柳贵嫔火气又上头了,怒道:“你知道你还敢跟范思辙一起开青楼?” “我那是被范思辙给骗了啊,娘。” 不说还好,一提到被骗,柳贵嫔直接就是一藤条,恨铁不成钢道:“老娘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这种事你就不知道问问你三哥?” “好了,柳姨,小四也是想自己做一点成绩出来让您长长脸,我能理解。” 李承平心里一暖,三哥知己啊。 柳贵嫔则瞪了眼儿子,说道:“堂堂皇子跑去开青楼,他倒是真给我长脸了,宗儿,抱月楼那边怎么处理?” “说起抱月楼,我今日来找您,也是为了这事,之前二哥和弘成来了一趟我的王府,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弄个产业,小四投入抱月楼的钱算是入股,他和大哥占两成股,剩下的八成股,我、二哥、弘成各占两成,最后两成送给老头子。当然,弘成和二哥肯定不敢跟老头子一样多,所以他们会各送一成给老头子,老头子手中其实占了四成。” 拉着陛下一起做生意,也就李承宗干得出,也只是他敢这么干。 柳贵嫔心中感叹了一嘴,开口道:“你这是准备投向老二?” “柳姨为什么这么说?” 柳贵嫔提醒道:“你把所有皇子都拉了进来,唯独少了太子,在其他人眼中,你岂不就是投向了老二。” “柳姨您放心,太子那边,老头子会给的。” 各兄弟占一成,他自己占两成,老头子占三成,是他在拿出计划书之时,就安排好了的。 “如此就好。”柳贵嫔放心了。 “那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告辞了。” 李承宗顺手拉起小老弟,一巴掌拍在其肩膀上,笑道:“知道你想自己做出些成绩,正好现在人手不够,所以往后若是有闲,多跟着弘成学学,我会安排赵怀恩多教你的,用心学,知道吗?” “知道了,三哥。” 李承平点点头,想到因为范思辙让自己挨了顿打,又有些不乐意道:“三哥,抱月楼的大东家是范思辙,你是要把他也拉进来吗?” “我会让人送信去范府的,范思辙投的钱,我也会让人转交给司南伯,毕竟是沾亲带故的亲戚,我也不好占你表哥的便宜。” “我才没有他那种骗我的表哥!” 柳贵嫔不置可否,笑道:“宗儿,范家那边我来处理,你愿意带上这小子一起,我们已经很占便宜了,哪能还让你出钱。” 单说拉着李承平做生意这件事,只要她家儿子以后不犯傻,最终不管是太子,还是老二坐上那个位置,多少也会念在一起做过生意的情分,不会太过为难她的蠢儿子。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柳贵嫔还是更希望最后坐上皇位的是李承宗,如此才是最有保障的。 “柳姨,您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拉着小四做违法乱纪的勾当?”李承宗开玩笑。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果你都不能信,我都不知道能信谁了。” “那我不跟柳姨您客气了,范家那边交给您,正好我还没来得及让人去送信。” 就这样,柳贵嫔接下了送钱送信去范府的事。 近来范建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一直担忧范闲的安危,即便升了官,也没有个笑脸。 于是乎,当柳贵嫔亲手写的信,以及补偿给范思辙的钱财送到范家后,范建怒了。 虽说信上只是一些和柳如玉拉拉家常的话,顺便表示用钱买下抱月楼,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是范建和柳如玉又不傻,人都把钱送来范府了,说明范家肯定和抱月楼有关系。 而范家能和抱月楼有关系的人,除了范思辙之外,两口子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至于柳贵嫔为什么要买下抱月楼,他们懒得追究,直接派人去把范思辙叫回了范府。 不出意外,范思辙被狠狠揍了一顿。 说起来,范思辙和李承平也算是难兄难弟。 而且在范建动了真火,抱月楼又牵扯上了李承宗的情况下,柳如玉和范若若还不敢多劝,范思辙可比李承平惨多了…… 第九十二章 被套路了 从柳贵嫔的住处出来,李承宗本打算去毓秀宫看看母亲,不想半道上遇见了侯公公。 不用说,也知道是庆帝叫他去御书房。 跟着侯公公来到御书房,殿内没有伺候的宫人,只有父子三人,除了一起随他进宫的老二,还有太子也在。 庆帝高坐上首,太子和老二则跪在下方。 见到李承宗进来,庆帝便笑道:“听说柳贵嫔动藤条了,李承平那小子被打的挺惨?” “柳姨下了狠手,瞧着屁股都打烂了,估摸着要养几日。” “哈哈,那小子也是活该,堂堂皇子去开青楼,还是被人骗去开青楼,丢脸啊!” 庆帝哈哈大笑,突然话锋一转:“你二哥进宫请罪,是你给出的主意?” 李承宗嗯了一声,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疑惑道:“二哥跪在这里,我能理解,太子殿下为何会跪在这里?” 庆帝没回答,扔给李承宗一个奏折。 “这是你王叔送来的折子,厉害啊,李承宗,你现在都学会结党了。” 李承宗翻看了一下,不出意料,是靖王代李弘成献上一成股份的折子。 “如果您要说我结党,那您就是最大的党首,您要问罪我,先问罪您自己。” “你倒是会反咬一口。” “怎么能叫反咬一口呢,弘成送了一成份子给您,二哥也会送您一成份子,您有四成,比我还多,您不是头头,谁是?” “你们兄弟都有,为何没有太子,还说你不是结党?” “您不准备给太子一成?”李承宗问道,心里却暗骂不已。 说到底,不就是看上了他手中的两成股份,想要让他分出一份来给太子吗。 这死老头子可真够贪心的。 庆帝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老二和靖王给朕的,朕凭什么给太子?” “行吧,我分一份给太子,不过前期投入的钱财,太子必须要出。”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李承乾脸上一喜,开口道:“多谢三弟。” 太子不在意最后能赚多少钱,他在意的是李承宗这个人。 如果……他是说如果李承宗投向了老二,他这个太子恐怕坐不了多久。 好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三弟还没有偏向他和老二任何一方的迹象。 即便相对于他,李承宗跟老二关系走得比较近,也相当有限,最起码暂时不用担心。 庆帝淡淡的扫了眼太子,看向李承宗问道:“你这个产业能赚钱?” “朝廷又缺银子了?”李承宗反问。 “朝堂上有不缺银子的时候?” 谁说内库暂时收回来了,但李云睿却给他来了个狠的,内库现在不仅拿不出钱来,还亏空了上千万两银子。 今年江北又发生了旱灾,还有为保证范闲出使北齐的安全,上百万军队推进的开支等等,哪哪儿都是用钱的地方。 关键,这些地方的开支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您要这么说,那就没得聊了,我这产业还没开始办呢,你就想着银子,天下有这样的好事?”李承宗说着,给老二使了个眼色。 李承泽心领神会,行礼道:“父皇,早些年儿臣与北齐走私,赚了一点银子,愿献上三百万两,以解朝堂燃眉之急。” 庆帝满面寒霜,一副恨不得宰了李承泽的模样:“你还有脸提走私,此事若让人查出来,你可知你是何罪?” “儿臣死罪,求父皇开恩。” 见此,李承宗笑道:“父皇若真要处死二哥,也不会让二哥现在跪着了,再说皇子让人办事也是要花钱的,您给的那点俸禄真不够用,何况二哥还在朝堂上做事,花钱的地方更多,既不是走私军械之类,父皇网开一面,现在朝廷需要银子,二哥愿意献上三百万两,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皇子俸禄其实不算高,连六部尚书都不如,可皇子用到钱的地方却很多,手下的人要养,还有日常的打点开销等等,反正只靠俸禄是不够用的,更别说老二还要拉拢朝臣。 而淑贵妃的娘家,虽然在朝堂的势力不小,但告老还乡的林大学士终究是清流,资产有限,还有林家一大家子人要养,不可能在钱财上支援老二这个外孙,所以老二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只是这办法不是正途,不过也说不上危害庆国,李承宗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李承宗给老二求情,再加上李承乾本就是个人精,知道庆帝不可能在走私一事上过于追究,也行礼道:“父皇,儿臣附议三弟之言,望父皇看在二哥戴罪立功的份上,饶过二哥这一次,儿臣也愿意献上钱财,以解朝堂燃眉之急,只是儿臣不如二哥有钱,只能献上十万两。” 不得不说,太子还真是够阴险的,丝毫不放过任何上眼药的机会。 李承宗感叹着,转头看向庆帝,却见庆帝也在看自己,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也不说话。 “您看我干嘛?” “你二哥和太子都有所表示,你可比他们有钱,现在朝廷正值困难之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最多一百万两,多的没有。”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庆帝乐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道:“好了,你们也起来吧。” 此时此刻,李承宗即便再傻也明白,父子三人是合起伙来演他,目的是为了让他主动掏银子。 不过,他现在不缺钱,为了庆国的发展,并不在意也就是了。 “三弟,抱歉。” “三弟,对不住。” 李承宗摆摆手,看着庆帝无语道:“您要钱直说啊,为了庆国,我还能藏着掖着啊,有必要演这一出么。” “我要直接说,你愿意掏银子?” 李承宗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只要是钱花在刀刃上,我还是愿意的,江北旱灾我也知道,这一百万两银子,用在旱灾上我愿意。” 庆帝沉默了,突然问道:“他们两个,你看好谁?” 这个问题,庆帝前不久问过,只不过问的人是范闲,那时老二和太子就相当紧张,如今自然更紧张了。 毕竟范闲再怎么受宠,也终究是外人,不如他们这个弟弟的。 老二和太子还是一样如上次一般,跪地行礼说父皇正值壮年之类的废话,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李承宗。 “我看好谁不重要,重要的父皇您看好谁。” “如果真到了那天,朕看好你。”庆帝直言不讳道。 所谓的真到了那天,其实就是说长生无望,李承宗自然听明白。 “您还是换一个人看吧,我没兴趣,太子和二哥还是不错的,实在不行,您看看大哥和小四也行。” “朕的皇位,你就如此瞧不上?” “您都问过好多次了,何必自取其辱。” 庆帝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摆手道:“你下去吧。” 庆帝留下老二和太子说什么,李承宗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现在老二已经坦白走私一事,便不会因为走私一事对付范闲,范闲好像也就没理由死咬着老二不放。 如此一来,史家镇那把大火应该也能免除了。 李承宗是这样的认为的,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太子的狠辣。 第九十三章 儿女双全 太子禁足一个月,老二禁足三个月。 这是庆帝在检蔬司和走私的事上,分别给两人的惩罚。 禁足三个月大概是老二从出生以来,受到过的最严重的惩罚。 不过老二得到了一个助力,那就是庆帝下旨赐了婚。 赐婚叶家大小姐叶灵儿和老二,让老二一下得到了叶家这个强有力的帮手,最起码明面上是如此。 老二虽然因为走私被严惩,但赐婚一事一出,让老二和太子在朝堂上的势力再度恢复到了平衡的状态。 太子自然愤愤不平,可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范闲因为林珙一事,暗地里和他结盟,早就被庆帝看在了眼里。 说到底,庆帝赐婚老二,就是为了平衡老二和太子在朝堂势力的手段。 庆帝稳坐高台,看着两人相互争斗,在他的眼里,除了李承宗实在不能掌控之外,天下所有人都是棋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谁也别想逃出他的掌心。 就目前而言,老二肯定是不喜欢叶灵儿的,但为了叶灵儿背后的叶家,他也不得不说服自己喜欢上叶灵儿,倒是叶家人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看好的是李承宗,有秦家在背后支持的三皇子,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无论争不争皇位,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太惨,最起码不会像老二或者太子一样,一旦失败就是人死身亡。 所以赐婚圣旨一下,叶重偷摸走了一趟定王府,可惜李承宗没有接受叶家的好意,叶家又不敢直接反抗庆帝,这婚事还是被迫认了下来。 除此之外,就是老二派柳珏范走了一趟王府,送来了十万两银子感谢。 转眼间,来到庆历五年。 大年三十一过,远在北齐上京城,已经知道老二和李云睿跟北齐沈重走私一事的范闲,和北齐小皇帝商谈好了一些事之后,踏上了返回京都的路程,准备回京都彻底扳倒李云睿,顺便弄死李承泽,大概是怕老二和李云睿弄死他,范闲还是跟原著一样,搞了个假死脱身,骗过了很多人。 与此同时,定王府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入宫参加元宵夜宴。 虽然距离过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但京都城中还是洋溢着过年的欢快气氛,到处都能听见欢笑声。 每年过年,都有两次重大的宴席。 一次是大年三十的守岁,另一次便是大年十五的夜宴。 这两次是人最齐的家宴,即便自禁于后宫整日醉酒的皇后也会收拾的妥妥当当参加。 今年也是一样,只是相比往前年多了一个司理理。 正月十五这天下午,李承宗他们刚进了宫,还没来得及参加夜宴,就传来一个消息。 范闲死了! 范闲身死,瞬间让整个皇宫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就这样,原本的十五夜宴取消了。 说来也巧,原本往夜宴宫殿而去太子和老二,正好在半道上碰见。 “二哥,你派人杀的范闲?” “太子,你这可算是诬陷,我杀范闲做什么,我有什么理由杀范闲?” “二哥是不是忘了走私一事?” 老二走私一事,在朝堂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庆帝突然下令禁足三个月,稍微一打听,都能打听出缘由。 但老二献上了三百万两银子,还被禁足了三个月,再加上没有实质的证据,哪怕御史台的人也不好参奏老二走私。 可如果一旦有人拿出实质证据,届时即便大家其实心里有数,有庆帝护着老二,也会有无数人死咬住老二不放。 谁能拿出老二走私的实证? 出使北齐的范闲是最有可能。 所以,老二还是有理由杀范闲的。 对于太子的问题,李承泽都懒得回答,直接行礼告辞了。 去到淑贵妃的住处,发现他娘竟然不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就在刚刚,毓秀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司理理要生了。 于是乎,李承泽又赶忙回了一趟王府,把早在准备好的礼物带了进来。 来到毓秀宫的时候,除了庆帝和皇后之外,所有人都在,就连靖王一家也在。 看着李承宗在产房外来来回回的踱步,李承泽走上前劝慰道:“三弟,别着急,会没事的。” “二哥,你没生过孩子,你不懂。” 李承泽:“……” 搞得你好像生过一样。 对于司理理生孩子这件事,别说定王府高度重视,就连皇宫内院也一样。 打从大年三十守岁,知道司理理快要生了之后,毓秀宫中便安排是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就怕正月十五这天撞上司理理生孩子,谁也没想到还真就遇上了。 对于自己第一个孙子出世,庆帝还是相当重视的,在确定范闲是假死之后,便匆匆来了毓秀宫,这算是开了先例了,哪怕他的几个亲生儿子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有亲自来守着过。 “进去有多久了?” “回陛下,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庆帝淡淡的嗯了一声,看向来回踱步的李承宗淡淡道:“你别着急,应该快生了。” 话音刚落,产房里传来的惨叫声便停下了,随即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愣,就连庆帝都不禁愣了一下。 他这是金口玉言啊,说生就生了。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一个侍女兴匆匆的跑了出来。 “恭喜殿下,王妃生了,是龙凤胎。” 李承宗愣住了,一股玄奥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而出,让周围的人再度一愣,尤其是庆帝,整个人都懵了。 不就是生了孩子么,还真就突破了?! 为什么他前后生了五个儿子,都没有突破?! 李承宗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又突破了,之前愣神只是因为前所未有的喜悦,所以很快便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起来。 “赏,今日所有人都有重赏。” 说着,李承宗就要往产房里跑,好在秦瑜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等她们收拾好,你再进去。” 要不是她站在产房门口守着,这个儿子恐怕早就冲进产房了。 “你们看着他,我先进去瞧瞧。” 秦瑜看向朝露和杏枝吩咐了一嘴,乐得嘴都合不拢,眉开眼笑的进了产房。 在产房外的老太太和宁才人等一干妇人,也紧随其后进了产房,留下了一群大老爷们儿。 “恭喜三弟。” “恭喜三弟。” 知道司理理生产,太子和老二都是带着贺礼来的。 “你小子倒是厉害,一下儿女双全了。” 庆帝也相当高兴,除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孙子孙女的原因之外,还因为这两个孩子,是因为他开口之后,就直接生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天命。 李承宗好似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一般,一个劲儿的傻乐,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我当爸爸了。 看李承宗自顾自的傻乐,靖王笑呵呵的打趣道:“这小子估计一时半会儿冷静不下来。” “哈哈,我瞧着也像,没出息啊。”庆帝表示鄙夷,发现李承宗依旧没反应,也没有了打趣的心思,干脆不说话,等着看孙子一眼。 在门外等了好一阵,秦瑜一群人才抱着两个孩子出来。 “好了,你进去看看吧,孩子我们替你看着。” 听到老娘发话,李承宗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冲进了产房。 见此,宁才人有些懵:“宗儿这……连孩子都不瞧一眼?” “在他眼里,媳妇比孩子重要。” 秦瑜打趣了儿子一嘴,有些不情愿的抱着孩子来到了庆帝面前。 “陛下,您看看?” 庆帝懒得跟秦瑜计较,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笑道:“倒是和李承宗长得像。” 抱着孙子逗弄了一会儿,庆帝才带着侯公公离开,随后便让侯公公送来了两份圣旨和赏赐。 一个郡主。 一个郡王。 第九十四章 有子万事足 都说头胎很难,但没想到会难到如此地步。 便是七品的高手,也承受不住生孩子的痛苦。 一个多时辰的生产,近乎耗尽了司理理的所有精力,所以当李承宗进了清理过的产房时,司理理已经昏睡过去了。 之前那一声声惨叫,每一声都让李承宗心抽紧一分,只能说幸好产婆没有出来问他保大还是保小,否则李承宗觉得自己一定会把产婆当场撕碎。 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司理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司理理才悠悠转醒过来。 “醒了,辛苦你了,咱们以后都不生了。” 司理理摇头,问道:“孩子呢?” “我娘和老太太她们看着呢。” 司理理安心了:“相公,妾身想看看孩子。” “你等着,我去抱过来。” 李承宗笑着点点头,亲了下司理理的额头,才推开门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庆帝和太子等人已经离开了,但太后还留在毓秀宫。 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骨硬朗,最起码抱孩子还是没问题。 见到李承宗过来,抱着孩子的老太太便眉开眼笑道:“快过来,看看孩子,和你长得真像。” 刚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长得像不像,李承宗随意瞟了一眼,就朝老娘走了过去。 “娘,快给我抱抱我女儿。” 王府年年都有出生的孩子,李承宗抱孩子的姿势动作自然十分标准,但心情跟抱别人家奶娃娃却是完全不一样,如今抱着自己亲生女儿,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但也没忘记司理理想看孩子的事。 “娘、奶奶,理理想看看孩子。” “是该看看。” 老太太有些不舍的把小重孙递给了秦瑜,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回宫了,明日再过来,今日是宗儿的生辰,你没忘吧?” “我让后厨准备了。”秦瑜不喜欢老太太,但也知道老太太疼她儿子,所以即便内心再怎么不喜欢,见到老太太也会给笑脸。 “说起来,我和两个孩子还是同月同日生。”李承宗笑道,心里不禁一暖,每年生辰都是皇家夜宴,只有他娘、老太太和洪四庠记得,会特意在夜宴之后给他过生辰。 和老太太闲聊了几句,目送送老太太离开后,李承宗和秦瑜才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来到房间。 看到襁褓里的两团红红的小肉团子,司理理瘪着嘴对李承宗道:“好丑!”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几日便好了。” “嗯,母妃,我知道。” 司理理嘴上说着丑,却是张开了双臂要抱自己的孩子,一手一个抱着,说道:“母妃,我记得今日是殿下的生辰,我们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记得他生辰的人,又多了一个。 李承宗自然是高兴的,笑道:“时辰不早了,随便吃完面就行了,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对了,娘,有没有派人通知舅父和我小舅子。” “放心吧,让人去通知了。” 就在秦瑜回答的同时,两批人分别到了定王府和秦家。 李孝谦已经成婚了,就在三个月前成的婚。 对方是王府请来的女先生,虽然家里不是做官的,却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往上数三代都是私塾的先生。 两人的婚事没有大操大办,就按普通人家的婚事操办的,两家人一起庆祝了一下。当然,也有权贵参加,靖王府、秦家,还有柳家也来了几位长辈。 成婚之后,李孝谦和妻子原本是准备搬出去王府的,不过他姐姐和姐夫都没答应,再加上王府的氛围确实好,也就留了下来。 如今成了婚的李孝谦,和刚来那会儿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富态了不少。 没办法,他和妻子住在王府,妻子怀孕后,王府小厨房会做孕妇餐,妻子吃不完的,都入了他的嘴里。 有时候他都很好奇,他那个姐夫吃的比他还多,为什么不见一点变化? 反倒是他,才吃了没两个月就长胖不少,再这么下去都快成一个大胖子了。 听到宫里来人传信说,姐姐生了个大小胖小子和闺女,李孝谦自然是满心欢喜,他虽然看得出来姐夫对姐姐很好,可有没有孩子毕竟是有区别的。 有了孩子,即便将来姐夫迎娶了正妃变了心,有孩子姐姐的有底气,毕竟从宫里带来的消息中,可是有他两个外甥被封为郡王和郡主的消息。 所以不靠他姐夫,他姐姐靠着两个孩子也能过得很好。 秦家。 作为李承宗的娘舅,可以说和定王府是命运的共同体,得到消息的时候,秦业高兴的老泪纵横,尽管他和妹妹秦瑜关系不好,可他和自己的外甥关系还是不差的。 最重要的是,外甥有了儿子,为了孩子将来考虑,说不定会对皇位有兴趣,即便依旧对皇位没兴趣,也会做出稳妥的安排,那么他们秦家就不会有风险。 总之,外甥有后,这是大喜事,必须大操大办,所以连夜让大儿子秦山去了定王府,和王府的大总管赵怀恩商量怎么操办这件喜事。 于是三日之后,等到李承宗和司理理带着一双儿女回府的时候,王府中已经在准备宴席了。 定王府的长子长女出世,自然是王府的头等大事,不管平日里看不看得惯李承宗的做派,这时候都是一片恭贺声,如果这时候说反话,会结死仇的。而在京都府,没有人愿意和定王府结仇,所以祝贺一下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呢。 后院,秦瑜和司理理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接受着京都贵妇们的祝贺。 外间,李秦业正一脸得意的接受,联袂而来的林若甫和靖王的祝贺,林大宝拎着一个巨大的礼盒咧嘴朝李承宗笑,笑容十分纯真,李弘成身后则堆着小山一般的礼品。 林大宝把礼盒递给一旁接待的赵怀恩,上前拥抱了一下李承宗,纯真地笑道:“小宗宗,恭喜你有孩子了,我能去看看小宝宝吗?” 和林大宝还是小时候在皇家别院一起玩过,虽然这些年见面次数不多,但关系还是不差的,多聊了几句,才让林大宝去后院。 林大宝一走,李弘成便上前笑道:“三哥,厉害,一下儿女双全,弟弟在这里恭贺三哥子孙延绵,万世昌隆。”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起来了,王叔也等着抱孙子呢。” “我尽量,尽量。” “……” 今日或许是郭保坤最风光的一日,这家国公府进,那家国公府出的,忙碌不堪,每家都需要把招呼打到,否则就是很失礼的事情。 曾经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国公权贵,如今见到他,别说笑脸,甚至会特意留下来和他说上几句话,更别说同辈的年轻人,那小眼神里的羡慕,根本藏抑不住。 然而现在来的一群人,却让大门口迎客的郭保坤变了脸色。 “今日是我们定王府的喜事,赖御史是带人来找茬,还是来恭贺的?” “自然是来恭贺。” 赖名成笑道,带着大半个御史台的御史进了王府。 御史台的人,送的都不是什么重礼,都些寻常的小物件,值不了几个钱。 但李承宗现在是有子万事足,即便只是说一句恭喜的话,都能让他非常开心。 何况,人家御史台的人还带了礼物。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第九十五章 庄户的情谊 和别人家不一样,别人家都是孩子摆满月酒和或者百日酒,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是过来送个礼然后离开,等着孩子满月或者百天过来喝酒就好。 但这条明显不适用于定王府,特意邀请前来祝贺的朝臣权贵大吃了一顿,在大家离开的时候,又通知了今日来的人参加满月酒和百日酒。 当然,定王府绝对不是想借机多收两次礼,就是单纯的高兴,想多摆两次酒,至于别人来不来,到时送不送礼,李承宗还真不在乎。 送走前来祝贺的官员权贵,王府名下的庄户在第二天来了。 平日里一个个大嗓门的庄户,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若是有人大声说话,立刻就会招来其他人厌恶的眼神。 小郡王和小郡主在睡觉,要是惊扰了小郡王和小郡主,啼哭不止,岂不是无意中做了恶人。 王府很大,就算再大的嗓门,只要不用真气,声音传出去五百米后,也没有多大的动静,所以李承宗宁可把这种行为认为是对王府一种尊敬,也不想认为这是一种恐惧。 庄子上最老的老人家坐在王府客厅的椅子上,脚下放着一篮子鸡蛋,红色的颜料染得十分均匀,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染的。 秦瑜和司理理面前已经有一些鸡蛋壳,看样子已经吃了好几个。 “咱们自家庄子上的鸡蛋就是油水足,咬开一看,蛋黄跟黄金似的,京都城里的不好吃,蛋黄发白,前些日子王爷买来一些,都吃不下去。” 司理理是会招揽人心的,笑吟吟的对几个庄子的老人家说着家常话,而农户嘛最喜欢听的就是自家东西比别家的好,听到司理理这么一说,张着嘴傻乐。 “王妃过奖了,咱们庄子上的鸡都是吃虫子这种荤食长大的,可不是京都城里那些饱一顿饿一顿的鸡能比的,王妃这次给府上添丁,这是大喜事,农户家没有什么好东西,就一篮子鸡蛋给王妃补补身子,好把小郡王和小郡主养的壮壮的,咱们庄子都盼着王府万万年,咱们这些庄户也跟着过几天好日子。” 今日来的祝贺的人,除了李莫余之外,都是正儿八经的寻常百姓家,除了王府名下的几个庄子,还有王府几个庄子隔壁的庄子,也算是受了王府的恩情,反正交税比往年要少一点,而且从来不会受到刁难,所以今日来的人非常多,一大早就有六七百人,大部分人都已经安排去了酒楼,只有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作为代表还留在王府。 李承宗练过武,走进客厅,给这些老人家见过礼,人家坐在了客厅就是长辈,是贺客,轻慢不得,虽说礼物不重,人情却是厚重。 “老宋,昨日送来的菜不错,吃过的都说好,今日送来的鸡蛋个头也不小,看着都一般大,少见啊,不会是您老一个个挑的的吧。” 李承宗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个,在桌案上磕破,剥掉蛋壳吃了一口,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他们庄子上出产的鸡蛋的确好吃,鸡蛋味要浓郁很多。 老宋头笑得越发开心:“王爷,昨日送来的菜,是隔壁庄子老金头儿种的,他种菜是一把好手,但养家畜就不行了,您要喜欢吃他种的菜,我回去就让他以后专门供咱们王府,检蔬司那边就别送了。” “你说的老金头,是李莫余的老丈人?” “对,就是他,不过王爷,您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喜欢吃咱们自己种的菜?” “瞧您这话说的,整日大鱼大肉的,吃多了容易伤脾胃,我就盼着咱们庄子上的清粥小菜,一口下肚别提多舒坦了,近来天天酒席,现在看见酒肉都犯恶心。” 李承宗显然是在胡吹,但庄子上的乡亲们就喜欢这样的胡吹,在他们看来,王爷天生就该花天酒地,天天山珍海味,妻妾成群的被人伺候着。 和宋老头聊了一阵,又有不少庄户络绎不绝的来到王府祝贺,还好巧不巧遇见几个商贾想要混进来,都不用王府的人开口,就被他们板着脸给撵了出去,小郡王和小郡主出世,商贾跑来凑什么热闹。 此话一出口,几个商贾满脸黑线,貌似他们可是京都府有名的大商人,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跟这些农户炸翅,定王府是何等地方?说句不客气的,就是王府里的一条狗,地位都比他们高,更别说这些人还是王府麾下庄子里的庄户,而王府庄子上的庄户,几乎都是当年血衣军的遗孤,今儿个要是敢骂两句,估计都不用等到明日,就会招来定王府的报复。 庄户们带来的礼物都是些花馒头、鸡蛋、腊肉、活鸡之类的,富裕些的人家牵来一只羊,就可以傲视群伦了。 礼物虽然不贵重,笑脸却是真挚的,这样的礼物李承宗从来不嫌多,见到可口的还会立马下手吃一些,夸赞几句,惹得庄户们哄笑不已。 临近午时,能来的几乎都已经来了,不过李承宗还是留下了一些人接待来客,才抱着醒来的女儿,领着一家老小去了酒楼招待庄户们。 赵怀恩是贴心的大管家,知道庄户们今日要来祝贺,早早准备了回礼,带着郭保坤等人给庄户们带来的篮子装着各种点心蜜饯,说是让他们带回去让家里的孩子也尝尝。 李承宗估计,等到庄子上的那些孩子们吃到,肯定是点心蜜饯之类快要坏了的时候,否则是吃不到的。 来时不空手,回去时也是满满当当,只要是来了庄户都有,还再三叮嘱乡亲们等到小郡王和小郡主过百日的时候,一定要来喝酒,全家都必须来,一个也不许少。 看着庄户们的脸上真挚的笑容,心中的幸福也在全身荡漾,虽说现在早就变成了封建社会的大家庭的一员,但起码他剥削的百姓还是过得很幸福的不是吗? 来得人有点多,酒楼总店都安排不下,李承宗是几个酒楼来回转,送完庄户们离去,回到王府已经是傍晚了。 此时,司理理正抱着孩子在喂奶,秦瑜抱着孙子在旁边哄睡觉,看到李承宗进来,干脆把孙子给抱走了。 司理理生完孩子变得豪放了许多,以前想青天白日看看她的胸脯,需要费好大的劲,现在当着他的面喂奶也毫无羞涩之感。 别人家的妇人生完孩子都是两三天才有奶水,司理理不一样,她生完孩子就有了,而且相当充足,只要李承宗不偷吃,奶两个孩子完全没问题,所以固执的拒绝了请乳娘的建议。 秦瑜也没有强求,毕竟她当年也是独自喂养李承宗的,她打心眼里也不喜欢找个不相干的人来喂自己的孙子和孙女。 屋子里全是奶香奶香的味道,等着司理理喂完了小女儿,李承宗第一时间抱了过来,眼里只有自己小小的闺女。 第九十六章 双标狗范闲 初春时节,春光和煦,京都城中却是一片素缟,到处都是祭奠小范诗仙的读书人。 很多读书人以为范闲是真的死了,发自内心的伤心,而假死的范闲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回京了。 因为抱月楼已经妥善处理,他偷摸回京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只是差点被当成刺客抓起来而已。 范闲见了庆帝,送了一幅复合弓的图纸,同时也说了从肖恩口中得知的神庙消息,虽然隐去了很大一部分,却也让庆帝赦免了他的欺君之罪。 范闲从皇宫离开之后,庆帝便召见了李承宗,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父子二人去了一趟太平别院,之后庆帝便下诏,召回了边关的大皇子李承儒。 庆历五年,二月初一。 由太子李承乾领队,率礼部官员迎接归京的大皇子,以及来京都和亲的北齐大公主战翩翩。 看着辛其物一脸为难的从城外进来,李承宗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老二,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了没多久,两队人马到了城门外,自然少不了一番对峙。 一阵狂风突来,即便在城门内,也能听见外面的骚乱声。 李承乾伸手挡着吹来的风沙,微微扭头看向李承宗,开口道:“三弟,你和大哥素来亲近,要不你去劝劝?” “别,太子殿下,我去就是逾越了,这种事得你亲自出马才合适。” “都是兄弟,哪需要分得如此清楚,要不你随我一同去?” 李承宗摇了摇头,“规矩还是要有的。” 李承乾笑了,“好吧,三弟、二哥、四弟,你们稍等,我去看看情况。” 太子一走,等了好一阵也不见人进来,李承泽便拿来坐垫,扔给了李承宗和李承平一人一块,然后脱鞋,蹲到坐垫上,扭头看向了城外。 “二哥、三哥,瞧这样子,大哥恐怕要和使团起冲突,咱们不去劝劝?” 听到李承平这话,李承泽回道:“咱们是来接人的,又不是来劝架的。” “那太子怎么过去了?” “太子跟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太子是储君,我们只是皇子,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我们也是臣,这就是三弟为何没应太子之邀的缘由。” “三哥,是这样吗?” 李承宗点了点头,突然道:“跟着范闲的人,胆子都会变大不少啊。” 一听这话,李承泽回过头来哦了一声,好奇道:“三弟为何如此说?” 李承宗笑道:“王启年以前多谨慎一人,现在连大哥麾下的战马都敢杀,胆子可变大了不少。” “大哥出征归来,范闲手下的人竟然敢战他的战马,看来事情要闹起来啊。” “二哥让北齐和亲使团和大哥的队伍撞上,不就是想让他们闹起来吗?” 李承宗摇头笑道:“不过依我看,两边闹不起来。”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三弟,只是依大哥的性子,怕是不会与范闲善罢甘休吧?” “打个赌?” “算了,我不跟你赌。”李承泽摇头,心中有点失望。 话音刚落,鼓声敲响,礼乐声舞起。 李承宗兄弟三人也站了起来,微微扭头,便看见李承乾一手拉着范闲,一手拉着李承儒走了进来。 同父异母的五兄弟,首次聚在了一起,场面却算不得和谐。 主要是范闲则跟太子一起和老二交锋。 虽然因为李承宗插手,老二没有派人在范闲回京的途中暗杀他,但范闲多聪明,偷偷回京得知抱月楼的事,就知道是老二是想设计他,只是让李承宗化解了而已。 当然,除了抱月楼一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史家镇的那把大火烧了起来,而且范闲已经知道,认为是老二派人干的。 一番交锋过后,范闲正要告辞离开,宫里的太监带来了庆帝的旨意,让范闲和众皇子进宫。 御书房,凉亭。 李承儒照剧情询问了一番范闲的情况,听过老二和太子的言语交锋,转头对李承宗笑道:“三弟,恭喜啊,没能参加你的婚礼,回头我把我那份给你补上。” “大哥见外了不是,你现在缺的可不是一份。” 李承儒人有点懵。 “你看啊,我成亲,你没来,我孩子出生,你也没参加,算起来可是差三份礼。” “成亲和孩子出生,不是应该两份吗?” “我两个孩子,你不得给两份见面礼。”李承宗理所当然道。 “倒也是。” 李承儒笑着,准备继续开口时,庆帝来了。 “见过父皇。”x4 庆帝脚步一顿,看向李承宗道:“听说你来之前去了趟太后那里,景修和景月怎么没抱过来?” 庆国李氏皇族从李承宗他们开始算起,是承、景、继、世……李承宗的两个孩子,儿子叫李景修,女儿叫李景月,是庆帝给取的名字。 对于这两个孩子,庆帝格外喜欢,毕竟那日的情况,可以说两个孩子是在他金口玉言之下出生的,最起码在庆帝看来是如此,所以两个孩子在他这里,是有特殊意义的。 “孩子还小,带过来不方便,我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 听过李承宗的解释,庆帝才勉强接受,走到上首坐下,看向老大笑道:“李承儒,你精神头挺好啊。” “多年未见,父皇身体可好?” “死不了,坐!” 随着庆帝的话音落下,范闲也被侯公公扶着走了过来,看起来像是被狠狠打了一顿,实际上是假死做戏。 老大坐在右边上首,依次是李承宗和李承平。 太子坐左边,然后是老二和范闲。 “哈哈,今天大家一起吃个饭,顺便听听范闲的北齐之行,有什么奇闻异事。”庆帝说着,喊了一声范闲。 与此同时,饭菜也被端上了桌,李承宗直接开吃,他还准备早点吃完,去抱女儿呢。 “回陛下,北齐一行,顺利把言冰云接回京都,北齐那边,沈重死于上杉虎枪下,政局有些动荡。” 庆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肃然道:“朕只关心神庙的情况。” 范闲扭头看向庆帝,说道:“肖恩临死前透露,神庙真实存在,就在极北之地雪原之中。” “真的有神庙吗?”老二问道。 “肖恩说有。” 听到这话,庆帝沉吟道:“是否真的存在,要看见了才能知道。” “极北之地,终究隔着北齐,不太方便。” 李承儒从实际情况出发,如此说道。 “世上没了北齐,不就方便了。” 李承乾瞧了瞧众人,恭维了一嘴,庆帝却只是淡淡一笑,继续问范闲:“范闲,还有什么?” “回陛下,还真有。” 范闲说着,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直接跪下道:“沈重临死前向臣交待,北齐锦衣卫常年与我国有走私往来,而我方行此事者就是长公主和二皇子。” 还是那句话,虽然都知道老二和北齐走私,但这种事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所以老二直接跪了请罪,太子表面上帮忙求情,实际却是火上浇油、上眼药。 “范闲,你公然举证二皇子和长公主,可有人证物证?” “沈重就是人证。” “人呢?” “人虽然死了,但做过的事总能查得出来。” “人死了,没有任何凭证,你敢指责二皇子,你是什么人?” “臣是监察院提司,有执法仗剑,扫除奸佞之责。” 庆帝冷哼一声,“再说一遍。” “臣是监察院提司,有执法仗剑,扫除奸佞之责。”范闲加重了语气,同时摸出了他的监察院提司腰牌。 随后就是提司腰牌被庆帝给扔进了背后的湖中,老大李承儒站起来替范闲求情,太子、老二、李承平紧随其后,唯有李承宗依旧吃吃喝喝。 “李承宗,你就没什么说的?” “说什么,不就是走个私么,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查干什么,二哥不是都认罪,将功补过了么。” 李承宗放下筷子,笑道:“父皇,我吃的差不多了。” 范闲人都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宗会如此说。 要知道走私一事,可是触犯国法的大事啊,居然如此轻描淡写?! 范闲看着面带微笑的李承宗,脸上说不出的失望。 庆帝看李承宗站了起来,也随之站起身道:“我也差不多了,走吧,朕也去看看景修和景月。” 眼见着两人就要走,范闲一脚踢开了坐凳。 “臣恳请陛下,为了天下万民、庆国律法,严查长公主李云睿,二皇子李承泽!” 庆帝转身怒道:“你查无实证,一片虚言!” “不查哪有实证。” 庆帝深吸两口气,缓缓道:“真是打轻了你。” “此案冤魂无数,罪无可恕,望陛下严查!” 庆帝转身就走,李承宗则看了眼跪地请求的范闲,表情颇为不屑。 嘴上说着严查走私,他自己却跟北齐小皇帝合作走私。 说要严查走私,其实还不是因为李云睿想弄死他,而老二和李云睿勾结在一起,也设计过他,他要报复李云睿和老二。 当然,范闲抓到老二和李云睿走私的把柄,从而利用走私这件事报复没有问题,但那种为国为民的作态,真的挺让人反感的。 真要是为了天下万民,为了庆国律法,你自己为什么还跟北齐小皇帝合作走私? 说一套,做一套。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双标狗。 话说以前看剧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范闲双标,反而觉得他是正义的化身呢? 李承宗带着这个疑惑走了…… 第九十七章 刀 自二月初一那场皇子家宴过后,走私北齐就好像彻底落下了帷幕。 即便主张严查走私的范闲,也没有再提及。 不过老二和范闲的战争迅速开始了,并且范闲很快出了手。 虽然因为李承宗的干预,检蔬司这个突破口提前就被爆了,但老二毕竟在京都经营多年,没有检蔬司,还有其他衙署。 有陈萍萍支持,有监察院这个大杀器,还有太子和林若甫站台,再加上老二的门人本就屁股不干净,范闲很快便利用都察院的御史查起了贪腐。 反观老二这边很惨淡,没有了抱月楼反制范闲,几乎可以说被范闲揍得毫无招架之力,颇有点自认倒霉的意思,愿意放弃手下那批人,与范闲握手言和,让范闲就此停止。 然而,范闲却不依不饶,坚持自己查贪腐是为了庆国国法,并不是刻意针对老二。 老二又不傻,如果范闲真的只是单纯的查贪腐,怎么可能只查他手下的官员。 于是,老二也出手了。 一方面派人去抓滕梓荆的家眷,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就是滕梓荆好好的活着,可惜澹州毕竟范家的老巢,有范家护卫在,老二派出去的人失败了。 另一方面则把范闲利用监察院的事查他之事宣扬了出去,大致意思就是范闲今日能监察院对付他,明日就能用监察院对付其他人。 一时间,整个闹得整个京都的官员人心惶惶。 就连秦恒都去找了陈萍萍说和,特意去了一趟陈园见范闲。 如果没有李承宗的存在,秦恒去见范闲倒也没什么,可有李承宗的存在,秦恒去见范闲问题就大了。 有三皇子李承宗在,作为秦家的继承人还专门去找范闲是什么意思? 是三皇子李承宗也有问题? 还是秦家要放弃自家的亲外甥,投向范闲? 亦或者说在查贪这件事上,本就是李承宗联合范闲针对老二? 这不老二在第一时间得知秦恒见了范闲之后,便亲自走了一趟定王府。 “三弟,秦家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李承宗确实不知道秦家是什么意思,他最近很忙,忙着给孩子办满月酒,根本就没时间关注朝堂上的事,他比老二得到消息的时间早不了多少。 李承泽一愣,有些不确定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秦恒是秦家下一任的家主,秦家这是要抛弃你,与范闲和太子一党交好?” “无所谓,范闲暂时还有用,我不会动他。” 李承宗笑了笑,严肃道:“不过二哥,你手下那些人,让范闲查一查也不是坏事,门人还是要干净一点为好,起码往后不会有人再拿这个事对付你。” 确定不是李承宗和范闲联手,李承泽也放心了。 “如果让范闲查下去,我的损失可不小。” “你有损失,太子就不能有损失?” 李承宗笑了一下,淡淡道:“范闲不是要查贪么,你手上还能没点太子门人的把柄?” “太子身边的人,未必是太子的人啊。” 看来不仅太子知道投靠他的门人,很多都是别人的卧底,就连老二也清楚。 李承宗笑道:“即便不是,也是林若甫的人,那些人也是范闲的助力,范闲能利用都察院查你的人,你难道不会利用都察院查太子和林若甫的党羽?”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得罪林相?” 看得出来,李承泽对林若甫这个老狐狸还是颇为忌惮的。 “现在这种情况,你和范闲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吧,范闲是林若甫的女婿,说是林家未来的继承人也不为过,你居然还想着不得罪林若甫?” 老二沉默片刻,笑道:“你说的也对,既然范闲要闹大,不妨再闹大一点,总不能查贪一事,只查我自己,到时候就看他敢不敢对林若甫和太子的人下手了,我回去把证据送到都察院去。” 李承宗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赖名成这个人还是不错,二哥你到时帮我带句话,让他不要去找范闲,就目前而言,监察院谁都碰不得,谁碰谁死!” “赖名成参监察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父皇不会拿他怎样吧?”李承泽显然没有理解李承宗的意思。 “参监察院当然没问题,就怕赖名成脑子不清醒,和范闲联手查贪,老头子要范闲接手内库,甚至可能让范闲接掌监察院,范闲必须是孤臣,除了范建、陈萍萍、林若甫之外,任何朝臣和范闲太过亲近,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对于赖名成这个人,李承宗还是很看好的,朝堂上需要赖名成这样的人,庆国也需要赖名成的这样的人。 听到接手内库和监察院这件事,老二明显愣了一下,神色莫名地幽幽说道:“说起来,陛下对范闲是不是太过偏爱了一些?除了三弟你之外,就是我们这些皇子也不如范闲受恩宠。” “偏爱很正常,二哥你以后就知道。” 李承泽了然,笑道:“看来三弟不好说,那我也不问了,过几日,我再来喝满月酒。” “那二哥你慢走,我不送了。” “都是兄弟,你要专程送我,岂不是见外了,何况我还不知道你,完全离不开小侄女。” 李承泽打趣了一嘴,带着谢必安和柳珏范离开了王府。 正如李承泽所言,在他离开之后,李承宗便化身奶爸,直接去了后院带女儿。 “二哥走了?” “走了。”李承宗从司理理手中接过闺女逗弄了起来。 “你这么利用他,就不怕他知道了生气?” “老二还得谢谢我呢。” 范闲要查贪,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李承宗都是支持的。 至少在李承宗看来,朝堂上还是干净点好。 那么范闲查贪这个机会就不能放过,只是老二手下的人可还不够,所以今日即便李承泽不来,他也会找机会让老二把太子和林若甫的人拖入查贪的漩涡之中。 庆帝想让太子坐山观虎斗,还得要问问他答不答应才行。 一开始,他就决定利用范闲清理朝堂蛀虫。 现在,老二也同样是他手中清理朝堂的一把刀。 老二一旦下场,太子也会随之下场,到时便不是太子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了。 依照范闲的性子,太子最终必然会和范闲斗起来。 说不定太子和老二还可能会联手,毕竟人家范闲的“爹”多嘛,单靠太子和老二任何一方,怕是斗不过的。 总之,不管是范闲,还是太子和老二,最好能相互制约,而他则坐山观虎斗。 但不得不说,秦恒突然找范闲这一手,确实让他有点没想到。 同时,也让李承宗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之所以能坐山观虎斗,主要是有秦家这个军方第一家作为依靠,但秦家到底有着不确定性,他不应该只有秦家这一座山坐…… 第九十八章 秦家请罪 “家主,大皇子和北齐大公主来了。” 正在和司理理闲聊,听到杏枝过来如此说道,李承宗都没来得及开口,司理理便高兴道:“劳烦杏枝姑姑,把大哥和大公主请过来。” 不久,李承儒携手北齐大公主战翩翩来了后院。 看着两手空空的两人,李承宗打趣道:“你们可真有意思,一个是当伯父的,一个不仅是未来大伯娘,还算是姨娘,来看孩子都不知道带见面礼吗?” 一时间,战翩翩和李承儒都有些尴尬。 今日他们去集市买“战马”,然后去看望林婉儿,原本打算在皇家别院吃过晚饭再走,哪曾想看了一出好戏,早早就散场了。 后来闲逛京都的时候,逛到了定王府附近,完全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哪里想到准备礼物啊。 “三殿下,失礼了。” 看战翩翩郑重其事的模样,李承宗反而有些尴尬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介意,话说你怎么和大哥在一起?” “此前进城的时候,不是死了两匹马吗,我说过要陪他战马,所以我们今日去了京都集市买战马。” 听到这句话,司理理人都懵了。 “京都集市买战马?” 此时的战翩翩已经知道买的是骡子,对着司理理做了个嘘声手势,然后偷偷的看了眼李承儒。 看样子就知道,战翩翩是真以为老大和她一样,认不出那是骡子,以为买的是战马,给老大留面子呢。 不得不说,战翩翩这人还真是傻的可爱。 李承宗都忍不住笑了。 “那什么,我和大哥在这里,你们应该不方便聊私房话,我带大哥去逛逛。” 说着,李承宗便抱着女儿,带着李承儒离开了后院。 出了后院,李承儒便突然道:“范闲和老二有生死大仇?” “怎么说?” 李承宗一副疑惑的模样,心底也有些意外。 剧情中,范闲是准备毒杀老二来着,主要是因为抱月楼的案子,让范闲太过气愤,可现在抱月楼都妥善处理了,范闲竟然还是做出了毒杀的举动?! 至于老二去皇家别院,倒是不算意外,虽然抱月楼的存在,现在已经跟范闲没关系了,但能挑唆范闲和林婉儿的关系的事情,又不只有抱月楼。 “今日在皇家别院,范闲突然下毒,虽然是吓唬老二,但我看得出来,范闲是真想杀了老二。” 既然是演戏吗,就要演全套。 李承宗一脸疑惑道:“我倒是没听说二哥和范闲有什么生死大仇,二哥刚刚来过我府上,也没听他说此事,不过他去皇家别院做什么?” “说是去看望婉儿,但我听婉儿的意思,应该是去挑唆范闲和婉儿的关系。” “看来二哥对内库财权还是没死心啊。” 李承宗笑了笑,话锋突转:“看大哥的样子,似乎对范闲感观不错。” 李承儒没否认,嗯了一声,笑道:“是不错,感觉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范闲这人确实不错。” 李承宗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在想,看来还是得有自己的势力才行。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他如果是一个人,倒是不用想太多,反正谁敢惹他,杀了对方就行。 可如今有了儿女,就不得不为儿女考虑了。 很多时候,个人武力终究是不够,还得有势力。 在这一刻,李承宗的心思已经开始发生了转变。 正想着呢,赵怀恩走了过来。 “家主,秦大将军携子求见,在客厅等着。” 李承宗点点头,“估计是为了秦恒去找范闲一事来的,大哥,一起过去看看?” “这……不适合吧。” “你我兄弟,没什么不合适的,走吧。” 来到王府大厅,只见秦业和秦山坐着,秦恒则跪在地上,很显然秦恒去找范闲这件事,秦业和秦山都不知道。 “见过大殿下、三殿下。” 李承儒拱手还礼,李承宗则一屁股坐到上首,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恒,满脸疑惑道:“二表哥跪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坐啊。” 秦恒就要站起来,却见秦业一个目光扫了过去,赶忙又跪了下去。 “三殿下,我是来请罪的。” “一家人,哪有什么请罪不请罪的。” 李承宗摇头,看向秦业笑道:“舅父,二表哥也是担心秦家因二哥受到牵连,说到底二表哥找范闲也是一片好心,实在不必如此。” “我还没死,秦家还轮不到他当家做主。” “不管怎么说,先让二表哥起来吧,这么跪着实在不像话。” 看李承宗不像是说假话,秦业才点点头,冷冷道:“起来吧,还要让我扶你?” “多谢三殿下。” “说起来,我其实不太理解,二表哥你为什么会去找范闲,是觉得我没本事,保不住秦家?” 秦恒一个劲摇头:“没有,这不是父亲和大哥让我不要什么事都找你,我就没好意思来打扰你,毕竟只是一件小事,只要让范闲不故意设计针对我们秦家就行,所以我便私自去了。” “这事儿闹的,我还以为秦家要抛弃我这个外甥,投向范闲和其他皇子呢。” 闻言,秦家父子三人脸色剧变,尤其是秦恒,又跪下了。 “表弟,我真没想到父亲和大哥说的那些问题,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看来舅父和大表哥已经说清楚了。” 秦业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说道:“到底还是缺少历练,不如你大表哥。” “既然如此,舅父为何要把秦家交到二表哥手中?” 看秦业脸色一变,李承宗又补充道:“我绝对没有插手秦家家事的意思,舅父您别误会。” “都是一家人,宗儿你此话见外了,秦家的根基毕竟在军中,你大表哥却成了废人,何况……”秦业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见此,李承儒站起身道:“你们聊,我好多年没见李君信他们了,我去找他们聊聊。” “没什么不可说的,是我不能有后。” 就像秦业说的一样,秦家的根基在军中,已成废人的秦山自然不如秦恒有优势,更别说秦山还不能有后,那就更不可能执掌秦家了。 李承儒和李承宗俱是一怔,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也不奇怪秦业为何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毕竟儿子不能有后这种事,实在说不出口,尤其还是李承儒这个外人在场的情况下。 李承宗愣愣的问道:“什么叫不能有后?” “前些年伤了身子。” “那玩意儿没了?” “倒是没有。”秦恒摇头,神情尴尬。 “硬不起来?” 秦山愈发尴尬,嗯了一声,没说话。 “难怪一直不见你娶亲。” 李承宗恍然,想了想,开口道:“等吃过晚饭,我给你瞧瞧,说不定有希望。” 秦山摇头:“没用的,我偷偷找过很多神医。” “死马当做活马医嘛。” “劳烦表弟了。” 秦山早就心死了,并不觉得李承宗可以医好他。 然而,晚饭过后没多久,王府便响起了秦山的大笑声。 秦山虽然被李承宗治好了,但秦家下一代的家主人选,秦业依旧没打算换人。 至少在大儿子给他生下孙子之前,他是不打算换掉秦恒的。 还是那句话,秦家的根基在军中。 秦恒是有点蠢不假,但是可以教的,而秦山沦为废人这件事,却无法改变。 何况现在还有他和秦山照看着,秦恒也闯不出多大祸来,起码不至于威胁到秦家的生存。 当然了,秦业也不是看不出来,李承宗更看好秦山。 虽说秦家和他这个外甥天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即便同一条船上的人,也有各自的生活。 秦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能完全遵从他这个外甥的心意来行事。 该有所保留,还是得有所保留。 第九十九章 自以为是的范闲 每年春闱的时候,都是京都人流量最多的时刻,东城区和西城区还好些,但南城和北城聚集无数学子。 今日是定王府摆满月酒的日子,城南某客栈中,一个学子特意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往定王府而去。 此时王府内已经摆好宴席,宾客持请柬陆续而至,郭保坤负责在外迎客。 “这位学子,我们王爷不接待学子。” 对于这位颇为寒酸,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读书人,郭保坤很客气的笑道。 眼下是春闱科举的日子,每年都会有学子前来拜访,不过谁都知道,定王府从来不接待前来拜访的学子,不管对方有无名气,都是如此。 而今年正好遇上王府摆满月酒,前来的读书人尤其多,有些是为了来见小范诗仙风采的,有些是专程来拜见李承宗祝贺的,还有来混个脸熟打听消息的等等。 总之,今日前来来的读书人各有各的缘由,全是有钱人家的学子,像眼前这位如此寒酸的读书人,还是头一个。 读书人行礼道:“家师泉州刘清,托学生来给三殿下祝贺,劳烦通禀一声。” 郭保坤自然不认识什么泉州刘清,但门口的门房知道,毕竟当年刘清在定王府的名气也不小。 于是,听到读书人说其师是刘清,门房便越过郭保坤,笑道:“公子稍等,我去禀报。” “劳烦。” 不久,范无救便跟着门房一起走了出来。 “我叫范无救,你是刘老哥的学生?” “正是,学生见过范先生。” 范无救嗯了一声,哈哈笑道:“不错,精神头很足,走吧,我带你去见家主。” “劳烦范先生了。” 见此,后面的人投来了惊讶之色,今日所来王府之人无不是朝堂上的达官显贵,一个个锦衣华服,前方这人衣着朴素,明显是今年参加春闱的寒门学子,居然也能被请进王府,还是王府三大亲卫之一的范无救亲自来请,这人什么来头啊? 读书人跟着范无救一路走进王府大厅,见到李承宗的第一时间,便行礼道:“学生泉州杨万里,拜见三殿下。” 这么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杨万里便是范闲看重的读书人之一,今年春闱科举的一榜进士。 没想到,他居然是刘清的学生。 李承宗愣了一下,笑道:“你老师还好吧?” “劳殿下挂念,家师身子骨还算硬朗,本该亲自来给殿下祝贺,只是年初升任知府有些忙,所以让学生代他老人家前来给殿下祝贺。” 接过杨万里递来的礼物和一封信,李承宗笑问他在要不要最近这段时间留在王府居住,杨万里说不用,李承宗自然不会强求,双方其实没什么好聊的,再加上杨万里似乎有些不擅交际,主客双方说过一些客气话,见他没有什么话可说,李承宗便让范无救接待他了。 杨万里刚刚安排下去,范建和范闲便来了。 随同他们父子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位刚调来京都的五品官员。 “学生孙允年(唐庆南)拜见殿下。” 这两人是庆历元年,李承宗做春闱主考时,高中榜首的两人,也是当年那届春闱中最有出息的两人。 原本在地方为官,政绩斐然,因为范闲最近弄下去一批人,所以调来了京都,一个调任了刑部,一个调任到了户部。 “你们怎么跟司南伯和范提司一起来了?” “在门外碰巧遇见两位大人。”孙允年解释道。 李承宗点点头,笑道:“调来了京都,还是要好好做官,我不求你们两袖清风,但求你们多为百姓做些实事。” “先生之言,我们二人一直铭记于心。” 李承宗嗯了一声,看向范闲笑道:“范闲,恭喜啊,今年的学子要叫你一声坐师了。” “让我主持春闱,我其实挺惶恐的,生怕出了乱子,正好三殿下曾经主持过春闱,今日除了祝贺三殿下之外,也是想找三殿下取取经。” 就在昨日,太子和林若甫上奏让范闲主持春闱,庆帝已经答应了。 这事肯定是好事,但让范闲不放心的是,老二竟然也上奏,让他主持春闱。 现在都还在查贪腐,老二却上奏让他主持春闱,傻子都知道老二会在春闱一事上报复他。 昨夜他找范建商量过,而范建给他的提议是,找李承宗聊聊。 “怕二哥报复你?”李承宗直言不讳道。 “是有这方面的担心。” 李承宗摇头笑道:“我当年主持春闱,是因为我全权接管了春闱一事,没有值得你借鉴的地方,你若真担心,找我还不如找郭保坤。” “郭保坤?” 范闲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找礼部尚书郭攸之?” “除了我主持了一届春闱之外,历年春闱都是礼部主持,要说春闱中的门道,自然是前礼部尚书郭攸之和现在的礼部尚书郭铮最为了解。” 李承宗顿了一下,笑道:“至于是去找郭攸之还是找郭铮,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此话一出,范建便开口道:“郭攸之怕是不会愿意帮这个忙。” 很显然,在范建的心目中,郭攸之是优先于郭铮的。 “我会跟郭保坤打声招呼的。” “劳烦三殿下了。” “司南伯客气,你们二位自己找地方坐,就当自己家一样,今日来客有些多,我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话音刚落,影子便推着陈萍萍进来了。 一番见礼过后,孙唐二人便十分有眼色的下去了。 整个大厅中只剩下李承宗和陈萍萍、范闲几人。 “三殿下,恭喜!” “陈院长腿脚不方便,其实不用特意来,礼物送到就行。” 陈萍萍一愣,同样打趣道:“老臣原本是打算来沾沾喜气,殿下似乎不欢迎老臣啊。” “陈院长说笑了不是,您今日前来,恐怕也不单是沾沾喜气这么简单吧。” “确实,听闻三殿下与范闲有些嫌隙,老臣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嫌隙?” 李承宗装作不解的模样,试探性的问道:“陈院长是说二哥走私一事?如果是这件事,那陈院长可就误会了,起码我是没有在意的,在意的应该是范闲。” 不等陈萍萍开口,范闲便带着一丝怒气道:“不错,我确实在意,老二走私,害人无数,你为什么视若无睹,国法在你眼中,难道就一点不重要?” “范闲!”陈萍萍神色的严肃的喊了一声。 “无妨。” 李承宗摆摆手,看向范闲道:“你说二哥走私,害人无数,那我就想问了,他害谁了?” “史家镇是走私的运转中心,前不久付之一炬,无一人活口,上千条人命,在你眼里,不如老二一条命?” “你怎么知道是二哥派的人呢?” “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问我?” 李承宗嗤笑一声,“你是监察院的提司,这种事不是应该你们监察院去查,你来问我,是在跟我搞笑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便认定是老二做的,你这种做法,简直令人不耻。法律是讲究证据的,如此简单的道理,还用我告诉你?如果你就是这样遵法如仗剑的,我只能说,你不过是滥杀而已,自以为是!” 范闲就要开口,却被陈萍萍抢先了一步。 “范闲,史家镇的案子,你仔细查查,以我对三殿下了解,他怕是有所猜测,应该不是二殿下所为。” 陈萍萍给范闲使了个眼色,看向李承宗问道:“三殿下也认为范闲此番查贪是因为党争?” “我知道党争是二哥让人传出去的。” 李承宗话锋一转,呵呵一笑道:“可是不是党争还重要吗,现如今的局面,要说不是党争,又有几人相信?” “你不信我?”范闲接过话头,一副你居然不信我的愤慨模样。 “借用陈院长的一句话,我信不信不重要,天下人信才重要。” “如果我说范闲是为了国法,为了正义,三殿下可愿信老臣?” 为了国法,为了正义? 这话,谁不会说? 可真有人能完全做到只是为了国法和正义? 或许赖名成行,但范闲绝对不可能。 至少李承宗是如此认为的。 第一百章 不死心的李承泽 “陈院长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陈院长想要让别人不也如此认为,是准备以自己为证吗?” 在身边都是老硬币的京都权贵圈子中生活,心里怎么想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否则怎么被人坑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三殿下。” 陈萍萍笑了笑,正色道:“想让众人认为范闲是真心查贪并非党争,辩解是没用的,只能看范闲怎么做,那么也就老臣这个巨贪,才能让朝臣放下对范闲的怀疑。” “舍己为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陈院长才是范闲的爹。” “殿下说笑了。” 说笑吗? 他可是说的真心话。 而且不仅是他这么认为,看过电视剧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认为,要不然陈萍萍也不会有“范爹”这个别称。 见李承宗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范闲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过引起党争,如果我查贪只针对李承泽,我就不会把此事交给都察院。我不否认,我是要对付李承泽,但我是要在朝堂之上,依仗国法,堂堂正正击溃李承泽,如此才能告诉天下人,这世上不只有高低贵贱,依然有人遵法如仗剑!” 话音刚落,联袂进来的老大李承儒便笑道:“好,说得好。” 太子李承乾紧随其后,哈哈大笑道。 “好一个遵法如仗剑,朝堂之上,若是少几个贪污之辈,多几位像你这般的官员,我庆国何愁不兴。” 老二则是瞥了眼太子,淡淡笑道:“太子这话,听起来可像是在指责父皇认人不明、任人不贤啊。当然,我还是看好范闲你的,遵法如仗剑,希望小范大人能说到做到的。” “二殿下放心,我自然能说到做到。” 李承泽笑了笑,问道:“范闲,你我之间,真没有一点缓和的可能?” 就这十几日的光景,范闲便借都察院之手,将他门下十几个官员送进了大狱。 在李承泽看来,没了十几个门人并不算什么大事,反正迟早也有人补充进来,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在乎功名利禄的人终究是少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赖名成一样无法招揽。 他和范闲之间的仇恨,也可以放在一边,如果范闲能真心投靠他,共谋大业的话,两人成为至交好友也不是不可能。 正如那句话说的一样,或许只有敌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李承泽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了解范闲,范闲不愿屈居别人之下,但又胸无大志,才华横溢,拥有这样奇怪性格的人,他只知道李承宗和范闲这么两个,李承宗现在已经偏向了他,所以他一直都希望范闲能加入到他的阵营里面来。 范闲淡淡一笑,神色认真道:“二殿下,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记得此前便跟你说过,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那可真是可惜了。” 李承泽摇了摇头,走到李承宗面前,摸出了一个盒子。 “三弟,这是我娘让我转交给小侄儿和小侄女的礼物。” “不会是启蒙的古籍孤本吧?” 李承泽一愣,笑道:“额……还真是。” “回头替我谢谢林姨。” 闲聊了几句,林若甫带着林大宝来了。 然后,侯公公带来了庆帝的赏赐,洪四庠带来了太后的赏赐。 什么叫含着金汤匙出生? 两个小家伙便是,不过刚刚满月,就已经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满月宴开席,李承宗转了一圈,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同桌的人都是年轻一辈,除了皇子之外,还有李弘成和秦山,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领军人物。 几杯酒下肚,恭贺了一番李承宗,众人便祝贺起了范闲。 毕竟范闲被升为四品居中郎,负责今科春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范闲还是庆国立国以来,升职升的最快的官员。 不到一年,便从八品协律郎升任四品官居中郎。 论官职品级,已经不在李承宗之下。 轮到老二祝贺的时候,范闲还是喝了酒,只不过不同于其他人的客套,范闲很直接的问道:“二殿下可是准备在春闱的事上报复我?” 李承宗、李承泽、李承乾、李弘成兄弟四人跟范闲比较熟,对此并不意外,李承儒、秦山和李承平则明显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范闲会如此直接。 李承泽喝了口小酒,笑道:“如果我说,我没想过报复你,你信吗?” “我不信!” “范闲,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为什么总认为我会报复你呢?你让都察院查的官员,我认了,你想继续查下去,我也不会阻拦,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态度?” 范闲呵呵一笑,并没有开口。 李承泽长叹一口气,说道:“春闱科举是为国选材的大事,我不会在春闱上闹事,你大可放心!” 真要这么为国为民,你就不会走私卖国了。 范闲心里如此想着,鄙夷一笑,问道:“二殿下可知史家镇这个地方?” “自然知道。” “那二殿下可知史家镇被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整个镇子的老弱妇幼全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知道。” 史家镇是老二走私北齐的货物运转中心,他当然清楚史家镇发生的事,已经派人在查这件事了。 “难道二殿下就没什么想说的?” 李承泽一愣,明白了范闲的意思。 “你不会以为是我派人做的吧?” “难道不是吗?”范闲冷笑道,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史家镇的事和老二无关,毕竟一个人下意识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不管你信不信,史家镇的事,不是我派人做的,我也在派人查。” 李承泽已经坦白了走私一事,那么史家镇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而且他现在和朝廷合作走私,怎么可能丢弃史家镇这个现成的运转中心。 他即便再蠢,也不可能自己放火烧了史家镇好吧。 “说到史家镇,范闲,你不会是因为史家镇一事,才如此恨我吧?” “不错!” 范闲并没有否认,他憎恨李承泽的主要原因,还真就是史家镇一事。 “那你可恨错人了,史家镇一事,我敢对天发誓,绝对与我无关。” 此话一出,李承儒率先表态道:“依我看,应该不是二弟所为,范闲你应该好好查查。” 太子紧随其后,对范闲道:“二哥既然发誓了,我还是相信他的,史家镇一事,应该不是二哥所为。” 不得不说,太子的现在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哪怕见识过陈萍萍、庆帝等人的高超演技,对于太子的演技,李承宗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如果不是知道史家镇是太子派人做的,他恐怕都会以为史家镇一事和太子无关,起码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连李承宗都看不出来,范闲自然更不可能发现太子,遂沉吟道:“如果不是二殿下,那会是谁做的呢?” 老二扫了眼太子,笑道:“你要追查史家镇一事,我这边倒是有些消息。” 看老二的样子,就知道只是单纯的上眼药。 可惜老二怎么也想不到,他其实真相了。 范闲猛地看向李承泽,问道:“是李云睿?” “暂时还没查是姑母所为的证据。” 李承泽摇头,笑道:“如果我查到消息,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范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李承宗。 “你怎么看?” “我坐着看。” 这种事当然要自己查出来才有意思嘛,他自然不会透露出消息。 更关键的是,看老二的样子就知道,对于拉拢范闲并没有死心。 正好利用这件事让老二认清楚现实。 范闲并非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拉拢的,他和范闲只能斗下去。 毕竟三方龙争虎斗,才符合他李承宗的利益,谁也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第一百零一章 王府的家底 天色微明,下起了小雨。 这应该是京都府今年最后的一场杏花雨,所以下的格外缠绵,细细的雨丝被山风吹散,像雾多过像雨。 吹面不寒杨柳风,沾衣欲湿杏花雨。 这两样都是李承宗在春日里的最爱。 乡下没有扰人的净街鼓,只有早起的禽鸟在枝间吟唱,李承宗也是头回发现,起的最早的鸟雀居然是灰扑扑的麻雀,用橘红色的小爪子不停地挠羽毛,像是也需要收拾头面来迎接每日的清晨。 是的,李承宗他们现在在乡下。 办过满月酒之后,李承宗便带着一大群人来了王府名下的庄子,这个庄子住几日,那个庄子住几日,已经待了快大半个月。 春闱已经过去,王府今年有两人参加科举,范无救不出意外中了一榜进士,他打算从地方做起,如今已经外派江北为官了。 反观陆钧却落榜了,决定不再参加科举,整天跟在赵怀恩身边,大有等李承宗将赵怀恩派出去后,便接手王府大管家职位的意思。 虽说李承宗人不在京都,但对京都的消息还是比较了解的。 春闱刚刚过去,就有人找上范闲,状告的还是范闲的老丈人林若甫。 再加上李云睿用袁宏道做刀,逼的林若甫不得不自求告老还乡。 林若甫的离去,并未让朝堂上的争斗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范闲借用都察院之手,在春闱前弄倒了老二门下十余位官员,老二出手不也含糊,同样借用都察院御史的手,扳倒太子和林若甫手下二三十位官员,其中有京都的官员,也有地方上的官员。 可以说,近来大半个月,每天都有官员落马,不是被送进刑部大牢,就是被送进大理寺监牢。 在查贪这件事上,三方都好像没有罢手的意思,原本稳坐钓鱼台的庆帝也有些急了。 毕竟再这么闹下去,朝堂官员起码得少一半,于是找了个由头,把太子和老二都禁足了,算是给了两人一个警告。 至于范闲那边,倒是没有禁足,不过他和林婉儿的婚事,也让范闲无暇顾及查贪一事。 吃过早饭,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青衣士子,就这样施施然的融入到了这副山间乡村水墨画中去了。 不久,李承宗来到了庄子附近山包上的,一个大院子里。 他身边都是些四十来岁的大汉,这些人是当年血衣卫手下的军卒,都是百战精兵,从军中退役之后,就在李承宗的几个庄子安了家,以部曲自居,近年的悠闲生活,并没有削减掉他们身上的本质,行动之间依然是军人的本色,多年的征战,军队给他们的烙印太深了。 他们很少和庄户往来,全部把家安在了庄子附近的山包上,王府出钱在山包上盖了个极大的院子,上百人连同家眷都住在一起,连儿女嫁娶也在一个院子里解决,这一代倒是不要紧,但李承宗很为他们的后代担心,用不了几代人,血脉就会被同化,李承宗可不希望他们的后代全是傻子。 一开始来庄子,李承宗还劝说过,毕竟庄子附近的山包上,干什么都不方便,吃水都要下来挑,离田地也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在山包上。 后来李君信知道这事,特意给李承宗提了一嘴,说是那些人选中的地方,都是庄子上的阵眼所在,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那些退役的士卒大字不识几个,说不出李君信的那番话,只是凭借百战老兵的直觉,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环境。 之后李承宗便再也没劝过他们搬家,不过还是会照例提醒他们嫁娶一事。 “老江,你小儿子快成婚了吧,有合适人家的女子吗?” 老江是这群人中领头的,已经五十多岁了,孙子都有好几个了,如今还有一个小儿子还尚未成婚,一大家子人,三四十口,日子过得挺不容易。 “殿下,那小子看上了隔壁庄子的闺女,对方彩礼要太高,我没同意。” 这些人都是犟种,山上的日子并不好过,李承宗曾提出过给他们银钱补贴,可惜没人愿意收下,说是王府已经对他们很好了,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还让他们的孩子进学等等,再提补贴钱财就直接搬走,搞得李承宗都不好再说什么。 “山上的日子终究不好过,人家也是担心,我近来想了想,准备重启商队,你们也别在山上守着了,还没有人敢对我名下的庄子做什么,都搬到山下住吧。想挣钱的,就跟着商队一起干,实在不乐意,我也不强求,不过我得说一句,不为你们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为后代多考虑考虑。” “咱们听殿下的。” 老江憨厚的笑道,顿时引来一阵附和。 “对,我们听殿下。” “殿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 这些人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年轻的王爷,没架子、随和,对待他们也好,不仅给了田地,修了房子,还特意找来先生,在庄子开设学堂,免费让他们的孩子进学,就是可惜好多孩子脑子笨,进学两三年也没学个所以然,不过比起他们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已经好太多了,现如今的生活,完完全全就是他娘的再享福。 王爷是他们全家幸福生活的保证,只要王爷说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去做,即便最后命不好死了,王爷也会记得他们的儿女,最起码王爷在世时,子孙的生活根本不用愁。 听到这些人的话,李承宗笑道:“你们是我名下最后的一队部曲,前头几队部曲,我都跟他们说好了,愿意去商队的就收拾妥当后,去有间酒楼找李毅,以后跟着赵怀恩,想要建功立业的,就去找李君信,都是你们的老熟人。 年轻一辈,和你们一样,想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去商队,想光耀门楣,倒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王府开设的学堂,另一个是去军校,是靠读书博取功名,还是想马上取功名,全看自己的意愿,你们都回家商量一下。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不强求,便是你们留在这里,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会保证你们安稳。” 话音刚落,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某个房间里冲了出来。 “殿下,我想去从军行不?” “我记得你叫李荣吧。” 少年一愣,满脸意外道:“殿下,您记得我?” “年前来庄子,就是你联合一众年轻人想把我灌醉,结果你小子喝了两口就醉趴下了,印象深刻!” 黑壮的少年憨厚的挠了挠头,咧嘴笑道:“我也没想到我酒量那么差。” “少年人还是少喝酒好,你想从军,我原则上是不反对的,不过你还是得先问问你爹和你娘愿不愿意。” “我爹我娘肯定不反对,不信您问。” 李承宗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点头笑道:“殿下,这孩子年纪大了,我和他娘管不了,最后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命。” “行啊,你小子可以,让你爹带你去找李君信,先去军校读两年书,以后就跟着李君信。” “还要读书啊?”黑壮少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听这话,人群中的李荣老爹猛地冲出来,一脚踹在儿子屁股上,骂骂咧咧道:“混账玩意儿,你知道军校是什么地方吗,那可是公侯子弟进学的地方,一般人家求都求不来,你还敢嫌弃,老子踹死你个混账东西,省得你以后丢了咱们王府的脸,丢了殿下的脸。” 李承宗阻止了汉子打儿子的举动,笑道:“军校学的,跟你在庄子上学的不一样,如果你不愿意,以后就别说从军了,天下不少你一个厮杀汉。” “别啊殿下,我去,我去读书还不行吗!” 少年人一脸急切的模样,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就在这时,陆钧走了进来。 “家主,府上来信,说范闲明日大婚,邀请你参加婚宴。” 李承宗嗯了一声,站起来笑道:“好了,你们自己考虑清楚,想清楚的就去有间酒楼总店,我还有事,走了!” “恭送殿下!” 李承宗摆摆手,跟着陆钧下了山。 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妻儿离开了庄子。 离开之时,庄子中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襁褓中的婴儿都来送行了。 鸡蛋、腊肉、蔬菜之类的东西,装满了好几车,不要都不行。 在此之前,司理理一直以为王府的家底,就是京都城中的人手。 这次跟着李承宗来了庄子,才知道王府名下的几个庄子上还有人手。 即便是庄子上的普通百姓,上到七十岁的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孩童,只要她家男人一声令下,恐怕都能不要命的冲锋陷阵,再加上庄子上的退役士卒,这些人都是王府的家底。 可以说只要她家男人想,瞬间就能组成上千人队伍。 别小看这千人队伍,在重要的时刻,甚至能颠覆整个京都的局势。 毕竟这些人全是百战精兵,尤其是王府的五百亲卫,最差都是初入八品的高手,在王府血衣卫的带领下,一千人队伍最起码能以一抵十,甚至抵百。 血衣卫的名头实在太大了,大到连北齐的小皇帝都不安心,最起码在战豆豆看来,血衣卫是比黑骑还要恐怕的存在,所以特意让战翩翩找她聊过。 大致意思就是,万一李承宗脑袋抽风准备把血衣卫派出去的时候,让她吹吹枕边风,劝住李承宗,如果实在劝不住,也让她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派人通知战翩翩一声。 马车上,司理理抱着孩子,忍不住掀起车帘,回头看一眼送行的人群,对襁褓中的儿子道: “你以后一定要像你爹一样,善待身边所有人,尤其是寻常百姓家,不然老娘揍得你屁股开花,知不知道?” 襁褓中李景修吐着泡泡,给自己老娘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第一百零二章 李云睿 车轮滚滚,刚刚转过拐角,便迎面遇上了一辆从王府出来的马车。 披着蓑衣的李毅志得意满的跨坐在马车车辕上,吆喝着前面的驽马,时不时回头看着坐在马车里的妻子,秀娘抱着一个襁褓,一个带着虎头帽子的小脑袋露在外面,这是他们的新生儿,一旁的李文竹歪着脑袋看自己的丑弟弟,不时地用锦帕擦一下弟弟流出来的口水,小女儿李文君是个小吃货,像小仓鼠似的吃着糕点,一辆马车载满了幸福。 见到王府的车驾回府,李毅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给李承宗见礼。 “家主,您回府了。” 大半个月没见,李毅身上明显多了些自信,很显然是因为生了个儿子的原因,虽然从来没人笑话过他没儿子,但时代就是如此,如果没有儿子,即便是皇帝都会有些自卑,更别说普通人。 李承宗嗯了一声,笑道:“此前没在府上,现在给你说声恭喜,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这不是孩子出生了么,我准备带他去他家看看。” 到底是亲疏有别,像系统给李承宗的五百亲卫,但凡成家有孩子的,生下来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会有一个院子奖励。当然,搬去住的人,反正现在还没有,大家都住在王府。 有了新生的孩子,就要有礼物,李承宗从身上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随手抛给李毅,对他笑道:“给孩子的见面礼,秀娘刚刚生产,要多注意保养,赶紧走吧。” 见秀娘和李文竹、李文君要从马车上下来行礼,李承宗抬手阻止了她们母女三人,催促着李毅赶紧启程,还主动让开了道路。 一点小插曲,并未影响李承宗回府的速度,赶在了午饭之前进了王府的大门。 进门的瞬间,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 “好香啊。” “几大马车鲜花,不香才怪了。” 李承宗口中的几大马车鲜花,是李云睿从信阳带来的。 林婉儿和范闲就要成婚了,作为母亲的李云睿违抗圣旨从信阳来了京都。 李云睿是带着无数鲜花来的,一路走一路撒,在京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然,比起他成婚时,万花飞舞,花海汇入京都的胜景,还是远远不及的。 来到京都的李云睿,见过范闲之后,没有去老二的府上,反而来了定王府。 此事,李承宗和司理理知道。 那时他们并不在王府,但他们两人在不在王府其实都影响不了李云睿入住王府。 毕竟不管怎么说,李云睿都是他名义上的姑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夫妻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进门,去找李云睿的时候,遇上了一群人围在一起瞧热闹。 从高大假山上下来的水流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一架钢铁打造的小水轮正在飞快的转动,铁轴架在铁架上冒着烟,没有轴承,没有润滑,这个小水轮支撑不了多久,小小铁轴要么会抱死,要么会被磨断,没有第三种可能。 能干出这种事的只能是王府小一辈中的李钊,自从早些年听过李承宗闲来无事去学堂讲过几次课后,他便总是琢磨着要让自然之力为自己所用,最近几年已经发明了不少东西,即便放在后世也称得上天才少年。 所以,李承宗除了给他开小灶之外,专门请了有名的匠人来学堂上课,偶尔还会让人带李钊去将作监学习钻研。 机械方面的事情,需要不断的投入,以及不断的改进才有裨益,很适合李昭这种一心钻研的人,就像现在,李承宗明明知道答案也不会告诉他,轻易得来的东西不会珍惜,成功的喜悦也会减少许多,失败了没关系,王府不差钱,有足够的钱财让李钊从失败中汲取经验,何况现在差的只是临门一脚,就让他自己去琢磨吧。 在这些看热闹的人中,李云睿也在,大抵是过去好奇水力发动机,没有注意到李承宗和司理理的到来,还是旁边的喊家主和主母,才回过神来。 “见过姑母。” “宗儿,长久不见,如今越发英武了。”李云睿贪念似的看着李承宗,理都没理行礼的司理理,笑道:“这是景修吧,给我抱抱。” “是景月。” 李承宗一脸无语,为什么只要看到他抱着孩子,都会以为他抱着的是儿子呢,女儿就不配当爹的抱着么? 李云睿明显一愣,嫣然笑道:“想不到宗儿还是疼女儿的。” 光天化日之下,李云睿的心思即便再怎么恶毒,也不敢对他女儿怎么样,所以李承宗把女儿递了过去,然后李云睿便笑了起来。 “看来这丫头挺喜欢我这个姑祖母,都笑了。” “她见谁都笑。” 他家闺女一点都不认生,谁来抱都会给笑脸,有点傻白甜的属性。 倒是儿子李景修,也不能说认生,只能说很敏感,反正老二太子这等心思比较阴暗的人,一上手就哭个不停。 不过让李承宗奇怪的是,庆帝又能逗得他乐个不停,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为直系血脉的神奇。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小闺女在李云睿怀里睡着了。 司理理带着儿子女儿去了后院,李承宗则带着李云睿一起来了大厅用饭。 “一年未见,姑母老了不少,都长白头发了。” 李云睿看着愈发英姿勃发的李承宗,无声叹了口气,表面上从容地笑道:“姑母是人老珠黄了,长白头发也正常。” 离开京都快一年了,在这一年里,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庆帝的时候,还不如想到李承宗的时候多。 李承宗淡淡一笑:“听说姑母沿途撒花,薅秃了不少山。” “婉儿毕竟是我女儿,她出嫁,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该让她风光些,可惜我手中并无高手,到底无法复刻宗儿成婚时的盛景。” “看来姑母已经确认了我此前给你的消息。” “是。” 李云睿淡然的点了点头,“只不过我很好奇,宗儿你是如何得知的,以陛下的性子,即便他再怎么恩宠你,也不会把此事告知你才对。” “我有我的门路,姑母不必打听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李承宗摇摇头,笑道:“说起来,老头子让姑母无召不得入京,姑母如今却大张旗鼓来京都,这可是抗旨。” “宗儿是要准备去告我吗?” 李承宗翻了个白眼,“老头子又不是不知道你来京都,我告你能有用?只是姑母此举毕竟是抗旨啊,你来我的王府,不太合适吧?” “宗儿这是不欢迎我?” “是。” 李承宗认为自己也算得上老实人,自然要说老实话。 “所以宗儿是要赶我走?” 李承宗摇摇头,问道:“姑母不会在我府上搞事吧?” 李云睿摇头笑道:“不会。” 如果不是想多看看李承宗,她其实不愿意来定王府,毕竟这里住着一个令她生厌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她还不好下手,也下不了手。 “既然如此,那姑母便安心住下吧,起码老头子下旨之前,我还不至于赶姑母离开。” 李承宗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李云睿碗里,笑道:“不过住归住,姑母可千万别对我妻儿动歪心思,否则到时别怪侄儿辣手摧花。” 第一百零三章 悬空庙刺杀 范闲和林婉儿的婚礼闹得沸沸扬扬,结果谁都没想到这场婚礼,搞得却好像冥婚一般。 太子和老二虽然都在禁足,还是请旨参加了婚礼,大抵是因为没有从北齐回来的刺杀,没有抱月楼的案子,老二和范闲在婚宴上并没有言语交锋,最起码表面上是相当和谐的。 婚礼过后,范闲正式接手内库,为了填补亏空的两千万两银子,范闲利用度蜜月的机会,去了苍山,邀请了京都府的豪商参加。 论起京都的豪商,毫不客气的说,李承宗是京都府最有钱的,自然也接到了范闲的帖子,可惜他对买内库债卷提不起兴趣。 更关键的是,他忙着重启王府的商业,也没有时间参加。 春去秋来,好像一转眼,便到菊花盛开的时节。 这一日京都内外人声鼎沸,很多人都从京都出发前往悬空庙,官道上到处都是马车行人,车队绵延十数里,宛如一条长龙。 李承宗也在车队之中,而在临近悬空庙的时候,一队城防守备军拦住了他的车架。 “三殿下。” “叶将军,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劳三殿下挂念,身子骨还行。” 叶重爽朗一笑,说道:“我如果没记错,三殿下是第一次参加赏菊大会吧?” “不错。” “历次赏花大会,我等禁卫都不得打扰陛下和诸位大人赏花的兴致,所以悬空庙方圆数里戒备深严,反而悬空庙内只有宫内守卫把守,今日悬空庙,还请三殿下多多照看。” “有叶将军在,还用得着我出手?”李承宗打趣道。 “人手不足啊,群臣之中,只有殿下和小范大人最能打,所以只能拜托殿下和小范大人了。” “范闲已经来了?” “已经过去了。” “行吧,我到时候看情况,走了!” 马车慢慢悠悠来到悬空庙,正好遇上范闲和秦恒在闲聊,就在李承宗准备打招呼之际,悬空庙那边的建筑突然起火冒起浓浓黑烟,范闲顿时坐不住了,迅速从马车上一跃而起,直冲悬空庙而去。 有意思,知道我来了,还安排刺杀,陈萍萍到底在想什么? 李承宗心里如此想着,让驾车的陆钧直接回府,便追上范闲的身影,飞身上了悬空庙。 瞧了一眼起火的地方,慢慢悠悠走进悬空庙大殿,正好听见范闲劝说庆帝回京都暂避。 李承宗打趣道:“父皇,范闲说得对,有人刺杀你,还是回京都为好?” “三殿下,陛下一生经历四十三次刺杀,从未退……” 庆帝一眼扫过去,让侯公公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随后看向李承宗道:“你何时见朕遇刺退却过,何况这不是有你吗,难道你还护不住朕?” 李承宗笑了笑,没说话。 要说庆帝不怂吧,堂堂大宗师竟被一把武器给吓住了,只敢躲在皇宫中用阴谋诡计。 可要说他怂吧,就像侯公公说的,遭遇刺杀又从未有过半分胆怯。 而因为李承宗的出现,范闲也没有再劝说什么。 毕竟大宗师之下第一人,只要不是大宗师来刺杀,以李承宗本事守护住庆帝完全没问题。 众人一番闲谈,听过庆帝一番感慨之后,各自落座,三两杯酒下肚,一个内卫率先发难。 “有刺客!” “保护陛下!” 一时间,整个阁台一片混乱。 范闲下意识便冲了上去,几乎瞬间便将其撂翻了。 庆帝稳坐钓鱼台,李承宗慢悠悠的喝着酒,仿佛没看见一般。 至于其他人,老大淡定的解决着另一个行刺的内卫,小老弟在慌乱的躲闪,被李承宗一把拉到了身边,太子看似无意踩到酒杯,实则却是故意摔倒,老二愣怔在原地,看似淡定,心里也有点慌乱。 电光火石之间,一袭白衣飞身而来,手中之剑带着冷冽的杀意。 与此同时,庆帝旁边的一个太监摸出了匕首。 范闲也注意到了那个太监的举动,却完全没有管,直接朝飞身而来的白衣人冲了过去。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李承宗出手了。 在那太监举起匕首的时候,李承宗手中的白玉酒杯带着破空之声飞了过去,硬生生镶嵌进了太监的脑门。 太监倒下的同时,范闲也真气爆发,震飞了一袭白衣。 那一袭白衣一击未中,果断退走,就在范闲准备追上去时,庆帝开口了。 “听说四顾剑有个弟弟,自幼离家出走,抓住他!” 庆帝眼中寒光闪烁,面色阴沉,冷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兄弟二人是不是痴呆之徒。” 听到这话,范闲果断追了上去。 反倒是李承宗,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此时,阁楼平台上已经恢复平静。 对于突如其来的刺杀,老二和太子除了开始比较心慌之外,现在不免有些失望,两人有一点想法是一致的,就是他们都希望庆帝能死在这次刺杀之下。 尤其是太子,虽然表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心里其实最希望庆帝死,因为只要庆帝一死,他作为太子,就是皇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李承宗不想坐那个位置的情况下,他是最有希望登上至尊之位的。 老二虽然不如太子心思那么不纯,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庆国最有权势的皇子之一,只要庆帝一死,李承宗又对皇位没兴趣,便是他和太子争位。 不管怎么说,太子总归比庆帝好对付得多。 亲生儿子渴望自己的爹死,放在寻常的父子关系中,可谓相当炸裂,但放在皇室之中,其实很正常。 毕竟天家无情,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庆帝看了眼李承宗,轻拍座椅,飞身到了平台边上,身轻如燕。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动用武功,除了李承宗之外,众人皆是一震。 不得不承认,庆帝隐藏的是真好,就连贴身侯公公都满脸意外。 看得出来,侯公公都不知道庆帝身怀武功。 就在这时,范建焦急的跑了上来,带着指责的口气道:“陛下,陛下,怎么范闲一个人追上去了?” “你怎么不担心朕的安危?”庆帝一脸淡定,从容的整理着衣衫腰带。 “陛下气运如钟,自然有惊无险,何况还有三殿下守护,可我儿子……” 庆帝淡淡的打断道:“别担心,禁卫封山,范闲不会有事。” “可是……” “来,陪朕赏花。” 现在范建哪有心情看什么花啊,直接看向了李承宗。 “三殿下。” 李承宗坐着没有动。 “三弟,范闲未必是那刺客的对手。” 听到李承儒开口,小老弟也喊了一声三哥,明显是求他出手。 “行吧,我去瞧瞧。” 李承宗追过去的时候,范闲和白衣人正在石林交手。 白衣人是影子,本就是九品上的高手,抛开定王府的人不谈,在九品之中,实力也能排到前五。 再加上在王府操练过一段时间,如今已经接近九品巅峰,范闲自然不是对手,完全被影子压着打。 可即便九品巅峰的赵怀恩和洪四庠,对于李承宗而言,都只是一招的事,更别说影子了。 影子知道李承宗的厉害,不敢再和范闲纠缠,果断抽身离去。 反观范闲,见到李承宗追来,也停下了手。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李承宗竟然没有要追的意思。 “不追吗?” “有禁卫在,他应该跑不了,你现在伤重,带你回去疗伤才是要紧事。” 话音刚落,范闲便喷出一口老血,直接晕了过去。 无奈,李承宗只好做一回苦力,背着范闲回了悬空庙。 第一百零四章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范闲为何会受伤?” 庆帝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问道。 很显然,对于范闲这个亲生儿子,庆帝还是很关心的,从他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刺客的情况,就能看出来。 “对方是九品高手,范闲一个八品,受伤不是很正常。”李承宗一脸无语道。 “刺客人呢?” “我追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不过没事,我打算去一趟东夷城,既然是四顾剑的弟弟,这笔帐算在四顾剑头上,合理!” “你去东夷城做什么?” 李承宗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范建便急道:“陛下,别管三殿下去东夷城做什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范闲,三殿下,我儿子他?” “司南伯不必担心,范闲无性命之忧,他虽然此次真气爆发,导致伤上加伤,全身筋脉紊乱,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你带他回府养着吧。” 李承宗说着,顺势把范闲交给了范建:“对了,我还欠范闲一次,如果他需要治疗伤势,让他尽快到王府找我,过不久我要出一趟远门。” “多谢三殿下,臣先带范闲回府养伤了。” 因为范闲受伤,赏菊大会草草结束了。 除了范闲之外,众皇子跟着庆帝一起回了皇宫。 随后,庆帝单独召见了李承宗。 御书房。 只有庆帝和李承宗两人,其他人都被庆帝赶走了。 庆帝神色莫名地问道:“你现在有把握杀了四顾剑?” 李承宗嗯了一声,他现在别说杀四顾剑,便是杀天下第一的庆帝也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他现在才是天下第一。 别问李承宗哪来的自信,问就是系统给的。 就在儿女出生后不久,系统便提示支线任务完成了,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就了最强大宗师。 “你去东夷城是要杀四顾剑?”庆帝继续问道。 “顺路去看看,杀不杀再说吧,我主要是北上,去北蛮报个仇,然后到处走走看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这是李承宗近来安排的计划,王府的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妥当,剩下的有赵怀恩他们完善,留在京都好像也没什么事,所以他打算带着妻儿出去看看世界,顺便去一趟北蛮把自己的仇给报了。 “去多久?” “世界那么大,怎么也得三五年吧。” “你一个人去?” 李承宗摇头笑道:“我可舍不得妻子儿女,我打算带他们一起走,正好让那两个小家伙见见世面,免得他们以后的目光只在庆国周边。对了,临走之前,送你一个礼物。” 李承宗说着,摸出了一块令牌。 “这就是你给朕的礼物?” 看到令牌,庆帝人有点懵,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块令牌是李承宗出宫封王时,宫里打造的王令。 “对啊,这块令牌可以调动血衣卫,见令牌如见我,您看着用吧,不过我回来的时候,您可得还给我。” 李承宗打算送血衣卫入军中培植王府的军方势力,现在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相信以庆帝的性格,不会拒绝血衣卫这个极强的战力。 事实上,也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只不过庆帝没有收令牌,而是笑道:“你倒是有心,令牌你自己收着吧,离去之前个令让血衣卫听我吩咐就行,我会让李君信重建血衣军,下去吧!”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与此同时,监察院。 陈萍萍刚刚打发走了言冰云,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他和已经换了平常装扮的影子。 “你有答案了吗?” 如果说陈萍萍此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便是肯定了。 因为今日悬空庙刺杀,就是他安排的,目的是未试探庆帝会不会武功。 陈萍萍点点头,问道:“你觉得三殿下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应该知道。” 陈萍萍思考了良久,问道:“三殿下回府没有?” “刚刚从皇宫出来。” “去定王府。” 于是乎,李承宗前脚进王府大门,陈萍萍和影子后脚便来了。 名义上是来调查悬空庙刺杀一事,实际上却是来试探虚实的。 李承宗懒得应付,直接开门见山。 “陈院长,你也别试探了,我知道影子是今日的白衣刺客,所以今日悬空庙刺杀,是你安排的,应该是为了试探老头子会不会武功,以此来验证你心中猜测,我说的没错吧?” 李承宗笑了笑,疑惑道:“只是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们既然知道我今日会去悬空庙,为何还要安排这场试探呢?难道就不担心我动手抓了影子?” “殿下可否先解老臣一个疑惑?” “说。” “殿下为何会知道影子的真实身份?” 要知道,影子的身份可是绝密,即便是监察院的人,也只有范闲的师父费介知道而已,而费介和李承宗毫无关系,不可能把影子的真实身份告诉李承宗,陈萍萍实在想不通李承宗是从哪儿知道影子真实身份的。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我知道的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那殿下可知陛下是否是当年太平别院一案背后的主谋?” “是不是重要吗?” 李承宗笑着摇了摇头,正色道:“他始终是我爹。” “果真是陛下啊。” 一时间,陈萍萍心中五味杂陈,喃喃自语着:“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要她的性命?”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叶轻眉威胁到了皇权的统治。 这么简单的道理,李承宗不信陈萍萍想不明白。 说到底,陈萍萍只是不愿意相信庆帝杀叶轻眉的理由如此简单而已。 “陈院长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多问,你现在应该解答我的疑惑了吧。” 陈萍萍回过神来,解释道:“今日是最好的机会,我不愿错过,影子也想和殿下再交手试试,他想看看自己和大宗师之间的差距。”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如果一点影子被擒,会推到北齐和东夷城身上。” “不怕我直接杀了他?” “已经做好死的准备。”影子回道。 “说起来,你既然想和我交手,怎么最后又没动手?”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当时我动手,殿下一定会杀了我。” 不得不说,影子的直觉还挺准的。 当时影子只要对他动手,他还真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影子。 李承宗打趣道:“不是做好了死的准备么,怎么又怕死了?” “殿下有意放我一条生路,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李承宗点点头,“说起来,范闲是看见我放你走的,不管你们用什么理由,交待好范闲,我去的时候,白衣刺客已经不见了。” 陈萍萍点点头,神色奇怪的问道:“殿下为何要放了影子?” “你们老一辈人的恩怨,留给你们老一辈人解决,这就是我愿意放了影子的原因。当然,如果真到老头子有输的可能的那天,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还是那句话,他始终是我爹。” 陈萍萍点头,问道:“听说殿下准备离开京都?” “陈院长好快的消息。” “殿下准备去多久?” “世界那么大,总归要个三年五载,所以陈院长想了结恩怨,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一旦我从外面回京,你们将不会有任何机会。” “多谢殿下。” 陈萍萍也没有深究李承宗为何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道谢过后,话锋一转道:“老臣想让范闲接替我的位置,殿下认为如何?” 在这个世界,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要么掌握权力,要么掌握力量,什么都没有的人,命运只能被人掌控,只不过不是谁都像李承宗一样拥有足够自由的力量,所以权力才是绝大多数人追逐的目标。 范闲的武学天赋不错,但陈萍萍不指望范闲能突破大宗师,比起突破大宗师那么虚无缥缈的事,脚踏实地成为权臣更加现实,起码有他和范建保驾护航,再加上范闲的身世,他觉得还是非常有机会的。 只是如今看来,想让范闲成为权臣出现了一个前提条件,就是需要既有力量又权力的李承宗答应才行,否则即便他和范建将范闲推到权臣的位置上,以李承宗身份和力量,一样能让他们的所有努力,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你问我做什么,你应该去问范闲。” 李承宗无语,随后话锋一转:“当然,我本人还是很看好范闲的,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第一百零五章 拜访 陈萍萍和李承宗的谈话中断了。 原因是侯公公来了王府,庆帝召陈萍萍入宫。 之后不久,京都便爆出了范闲的真实身份,他是庆帝的儿子。 早就从肖恩口中得知消息,猜到事实真相的范闲,并未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依旧以范家儿子自居,不过其他人却不淡定了。 皇室子弟,除了太子之外,都来过一趟王府。 李承儒和老二一起来的,李承平最近跟着李弘成一起开书局、搞会所,所以他们两人是一起来的。 从李承宗这里得到确定的答案,老大和老小弟,以及李弘成都没说什么,只有老二感叹了一句,想不到范闲竟然是我们的兄弟,难怪陛下会如此宠爱他。 然后,老二就被住在定王府的李云睿叫了过去。 不出意外,得知这一消息的李云睿发了好大一通火,说要弄死范闲。 可惜,老二和范闲之间的恩怨并不深,起码现在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老二随口糊弄了过去。 除了李云睿之外,皇后也想弄死范闲。 整个母族被屠杀殆尽,到现如今依旧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太平别院一案。 如果说天下谁最想范闲死,非皇后和李云睿这个两个女人莫属。 然而太子和老二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敷衍了事。 范闲私生子的身份,连皇室宗谱都入不了,并不能影响太子的地位,他自然不可能为了已经死去的,并且没有任何感情的皇后娘家对付范闲。 毕竟范闲是庆帝的儿子,什么兄弟情谊的倒是不存在,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庆帝看重范闲,陈萍萍有意培养范闲,再加上一个掌控庆国钱袋子的司南伯范建,以及虽然已经告老,却还留下大量人脉的林若甫,对付范闲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大到即便是他这个储君,也不敢动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拉拢范闲,让其投靠到他的阵营。 如果此事一旦成功,有范闲作为助力,那么监察院、户部,以及林若甫留下的人脉都能为他所用,即便是掌控了他所不知道力量的李承宗,他也无需再顾忌。 可惜想法是好的,但现在往往都很骨干,甚至都不需要过多的阴谋诡计,只需要把史家镇的案子爆出来,太子和范闲便注定同路不了。 当然,李承宗暂时还没有这种打算,他在王府左等右等,结果没有等来范闲来找他治疗伤势,反而等来了庆帝的一封圣旨。 是让李云睿回信阳的圣旨。 庆帝其实也怕李云睿留在京都,对范闲出手。 李云睿也没有那么傻,在江南给范闲设计一个“惊喜”,并且都没有瞒着李承宗,然后带着侍女返回了信阳。 李云睿一走,李承宗和司理理带着儿子和女儿去了趟皇宫,随后便动身了。 当然,他们不是去信阳,而是去澹州。 澹州港在庆国东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有不少的大人物都会选择在这里建造庄园。 但毕竟距离庆国权力中心太过遥远,所以真正留下来的权贵不多,而其中最为权贵就是范家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的身份可不一般,她不仅是户部尚书范建的母亲,还是庆帝的乳母,就连庆帝见到她都得叫一声姆妈。 作为皇室子弟,李承宗既然来了澹州,不拜访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当李承宗和司理理抱着孩子来到澹州的范府,说明要拜访范老太太时,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招来了门房的白眼。 在澹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想要上门拜访范老夫人的人太多了,尤其范闲入京、范建升任户部尚书之后,想要拜访老太太的人就更多了。 只是谁都知道老太太素来喜欢清净,所以即便有人前来拜访,也会客客气气先送上拜帖,像眼前这两人到傍晚才突然来拜访,而且还什么礼物都没有带的,绝对是头一个。 “老夫人已经休息了,如果两位想要拜访的话,还请先送上拜帖,不过老夫人素来爱清净,想来也不会见二位,二位还是不要在澹州浪费工夫,想要找门路,还不如去京都。” 对此,李承宗看向司理理嘿嘿笑道:“怎么样,你输了吧,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哦。” 来时,两口子打了个赌,在不表明身份的情况下,能不能进范府的大门,很显然司理理赌的是能进门,毕竟他们虽然没说明身份,可从他们的装束打扮也能看出来,他们身份不简单,再加上此时天色已晚,正常情况下,不说让他们进门,怎么也该通知一下老太太才对。 结果连通报都省了,搞得司理理有点懵,想到李承宗说的要求,即便已经是为人母,放开了不少,也依旧羞红了脸,说道:“我没忘,现在也不早了,走吧,去找客栈。” 李承宗摇头:“来都来了,这要是连门都进不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放。” 一听这话,门房表情诧异的看了看李承宗和司理理,能给范家老太太看门,自然也是有些见识的。 天色昏暗,刚刚没太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抱着孩子的一男一女,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姿态举止,都带有大家之风,再加上其身后的护卫和侍女,摆明身份肯定不会差,起码不会比他们范家的老爷差,毕竟那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人身上的气势,连他们老爷都有所不及。 稍稍迟疑了一下,就要开口,却听李承宗道:“去告诉你们老夫人,本王李承宗前来拜访。” 在整个庆国,准确说是整个天下,就没有他李承宗进不了的地方,只是看他愿不愿意进而已。 此话一出,门房当即一愣,赶忙行了一礼,匆匆跑了进去。 李承宗和司理理并没有等太久,过了半刻钟左右,门房回来了。 随门房而来的还有一个人,赫然是被范闲秘密送来澹州的滕梓荆。 “拜见三殿下,见过王妃,老夫人在前厅等着,请殿下和王妃随我来。” “滕梓荆,好久不见。” 李承宗打了声招呼,笑道:“这范家的老夫人架子挺大啊。” 第一百零六章 范家老太太 正门大开,李承宗和司理理抱着孩子走进了澹州范府。 相比于京都的范家,这里的范府少了几分华贵,多了几分闲适。 跟着滕梓荆一起来到范府大厅,老太太看到抱着孩子的两人,表情微微一愣。 “老妇拜见三殿下,拜见如玉夫人。” 王爷的妃子、侧妃都是由皇帝册封的,属于诰命夫人级别,只有正妃才能被称为王妃,不过李承宗是把司理理当成了正妃来对待,定王府的人都称呼其为主母,可见其李承宗对司理理的态度,再加上李承宗又没有娶王妃的意思,所以大家都称呼司理理为王妃。 正常来说,司理理作为李承宗的侧妃,应该被称为夫人,有封号的,则要在夫人前面加上封号,比如司理理就是庆帝册封的如玉夫人,范家老太太这么称呼倒也没什么问题。 眼看范老太太要行大礼,不管是出于敬老,还是出于范老太太的身份,李承宗都不可能让老太太跪下去,摆手道:“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用如此多礼,何况作为晚辈,本王才该向老夫人行礼才是,见过老夫人。” 行礼也就是口头说说,他和司理理抱着孩子,也不方便行礼,所以司理理也只是跟着说了一嘴见过老夫人,然后便一同打量起了这位范家老太太。 范老夫人实际才六十来岁,但已经满头银发,外表看起来和寻常老太太没什么区别,反正看着没有他们家那个老太太那么有威严,反而浑身都透着一股慈祥可亲的气息,看起来就是个人畜无害,心地善良的老太太。 可真要是认为范家老太太人畜无害、天真善良,那就大错特错了,且不说她说的那句要学会心狠,只说她当年能从风波诡谲的京都安然抽身,就绝不是人畜无害之人。 可以说,整个庆国的权贵老人,能安然活到现在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且这位范家老太太,还是这些老人之中的高手。 范老夫人的目光在司理理脸上划过,最终定格在了李承宗身上。 “像,真像。” 范老夫人面带诧异之色,她是第一次见到李承宗,虽然早就听说李承宗和庆帝很像,但她没想到会如此之像,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李承宗笑道:“老夫人,是说我和老头子像?” 范老夫人一愣:“老头子?” “是陛下,他私下里都这么叫。” “不能说像,简直就和年轻时的陛下一模一样。”范老夫人恍然笑道,心中相当震惊,毕竟庆帝是喝她奶水长大的,她对庆帝的为人自然了解,能让庆帝都不在乎称呼,足见庆帝有多恩宠李承宗,估计整个天下也就眼前这位三皇子能有如此待遇。 对于范老太太的言语,李承宗已经习以为常了,笑道:“来时太急,还没吃晚饭,不知府上可有吃食?” 闻听此言,范老夫人了然,赶忙让人上菜,随后说到:“三殿下,请上座。” “来者是客,怎好坐主位。”李承宗说着,就近坐了下来。 不久,饭菜便端了上来。 饭菜很清淡,全都是素食,一点肉末都没看见,对于李承宗这个肉食主义者来说,是相当难以接受的饭菜,只不过是在别人家做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吃过饭之后,李承宗和司理理,以及随行而来的侍女和护卫自然在范府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五六日,每天早上吃过晚饭便出门游玩,到了晚饭时才会回来,大有要玩遍整个澹州才离去的意思。 范老夫人其实不太想和李承宗走太近,毕竟不管怎么说,李承宗也是皇子,还是身后势力不小的皇子,而他们范家是坚定的皇帝党,和任何一个皇子走太近,对范家来说都不太好,只是李承宗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好赶人,更不敢赶人。 第七日,李承宗和司理理还是一早便带着儿女出门了,不过今日中午便回来了,吃过午饭回来的,毕竟李承宗实在吃不惯范府的饭菜。 让司理理带着下人去收拾行李,李承宗则逮着一个范家的一个下人,随口问道:“范老夫人呢?” “老夫人此时应该在园子里看桂花,殿下请随我来。” 范家的奴仆挺有意思,难道真就是天高皇帝远,在澹州住久了,便忘了谁才是庆国真正的主人? 要知道,他可是皇子,按理说应该是范老太太来见他才对,现在反而要他去见一个奶妈?! 李承宗似笑非笑,却也没说什么,跟着丫鬟来到了一处园子。 园子不大,里面种满了花草,一角的桂花树开得格外喜人,整个园子都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桂花香。 范老夫人看着那一角的桂花怔怔出神,听到下人禀报才回过神来,微微行礼道:“下人不懂事,还望殿下恕罪。” 厉害啊,在没表露任何不满的情况下,老太太便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不愧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只不过未免太敷衍了一些吧。 李承宗摇头笑道:“您是主,我是客,没有主拜客的道理,谈不上恕罪。” 范老夫人主动给李承宗倒了杯茶,以示赔罪:“殿下说笑了,我们范家永远是臣。” “这花茶味道不错。”李承宗浅浅喝了一口。 “殿下若是喜欢,老妇让人准备一份。” 澹州最出名的便是花茶,范建和范闲都喜欢这一口,每年范家老宅都会往京都送,其中一部分还是贡入了宫中,这入宫的一大部分又送到了太后那里,他们家的老太太也挺喜欢澹州送去的花茶。 “我们家老太太喜欢,我不太喜欢喝花茶。”李承宗摇头笑了笑,突然道:“这园子里的桂花是范闲种的吧?” 范老夫人有些意外,“殿下慧眼,是他早年种的,以前这园子里的树都被打折了,后来便没有继续栽种,他说看着有些乏味,尤其是春夏之时,外面高树花丛,园子里却太过清净,便移了一些过来,也方便以备混茶之用。” 李承宗点点头:“范闲在京都混的不错。” 范老夫人有些跟不上李承宗的节奏,但还是笑道:“那孩子全凭陛下和殿下照拂。” “虽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我可没有照拂他,他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自己的本事,说起来,他是老夫人照顾长大的,他能有如今的本事,老夫人功莫大焉啊。” 提到范闲,范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和骄傲根本藏不住,言语中根本不吝夸赞:“那孩子打小聪慧,老妇并未教他什么,都是他自学成才。” 李承宗不置可否,笑道:“老夫人年纪不小了吧?” “是啊,人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闲儿回澹州。” “我看老夫人身子骨硬朗,活到范闲回澹州肯定是没问题的。” 李承宗笑着,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老夫人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忘记了一件事,本王当年可是差点便死在了你们范家人手中。” 范老夫人顿时脸色大变,她怎么也没想到,比范闲大不了几天的李承宗,竟然能查到当年旧事,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殿下是来问罪的?” “算不上,我只是来让老夫人给我一份名单,明日一早我便要走了,所以明日之前,我希望老夫人把名单给我,千万不要试图隐瞒哦!” 李承宗说完,没有和范老夫人继续交谈的意思,起身直接走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大东山 澹州码头上。 海边鸟声阵阵,码头下的水花轻柔的拍打着海岸,远处悬崖下的大浪头拍石巨响,轰隆隆的声音时响时熄。 李承宗拿着一封信,站在楼船甲板上,看着下方送行的范府众人挥了挥手。 范家众人同样热情挥手送行,对于这位澹州住了好几日的三殿下,众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平易近人,不摆架子,比起他们那位范家大公子也不遑多让,有些人甚至觉得这位三殿下比那位大公子还要完美些,毕竟那位范大公子有时候实在不讲规矩。 当然了,这些人之中肯定不包括也来送行的范家老夫人,看着楼船上的李承宗,范老太太很忧心,虽然接触不算多,但人老成精,她或多或少能看出李承宗的一点性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三殿下和她孙儿有点像,有仇必报,但却比起她那位孙儿心狠得多,她只能希望自己给出的答案能让李承宗满意,否则对范家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 一位仅次于大宗师的高手,倒是没什么,毕竟到底不是大宗师,范家虎卫也不是吃素的,但再加上皇子的身份就不好应对了,更别说还有秦家在背后支持的皇子。 要给京都去一封信了。 范老夫人如此想着,送别了李承宗一行人,便匆匆回了范府,让人连夜送了一封信去往京都。 这边楼船出海,李承宗拆开了那封信,信上的答案和他了解的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个范家之人,这些人随着当年的赵家人去了北蛮。 李承宗淡淡一笑,将信纸扔下了船,薄薄的信纸随着海浪一荡一荡,最终沉入了海底。 司理理和一个侍女抱着儿女从船舱中出来,侍女很有眼色,把小郡主递给李承宗便回了船舱,甲板上便只剩下了一家四口。 司理理站到李承宗旁边,微微偏头问道:“范老夫人给的,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和李云睿说的那些人差不多。”李承宗笑道,怀里的小女儿远没有儿子那么安静,九个多月大的孩子很好动,在老父亲怀里一个劲儿的挣扎,显然是想要下地,反观他儿子在司理理怀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将女儿放到甲板上的李承宗,听到这句问话,笑道:“先去东夷城一趟,然后去北齐,北上报仇之后,我带你们去外国转转。” “你的身份去北齐,陛下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司理理有些忧心道。 她当然知道自家男人是大宗师,可北齐也有大宗师,还有数十万大军,如果她家男人一个去北齐,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可现在带着她们娘仨,一旦动手,她们娘仨就是拖累。 李承宗知道司理理的担忧,自信一笑:“放心吧,战明月不是我的对手,北齐小皇帝不敢把我怎么样。” “陛下可比你还大,你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小皇帝的。”司理理吃吃一笑,随即疑惑道:“不过,你说的战明月是谁?” “你好歹也在北齐待了那么多年,连战明月是谁都不知道?”李承宗一脸意外道。 “原来大宗师苦荷叫战明月。” 司理理恍然,她确实不知道战明月是谁,但结合李承宗的话,对方又是北齐皇室的战姓,自然很快猜到战明月便是北齐大宗师苦荷。 “没错,战明月是厉害,不过我要杀他问题不大,北齐小皇帝是聪明人,不会想得罪我的。” 司理理点头,“照你这么说,陛下是不会得罪你,而且天下也没人愿意得罪一位大宗师,只不过陛下可不知道你是大宗师。” 如果能杀掉苦荷,那倒是不用太担心,毕竟苦荷是北齐皇室的擎天支柱,以她对战豆豆的了解,战豆豆是不可能让冒如此大的风险,强留她们一家的。 “所以我才要先去一趟东夷城嘛。” 当然了,去东夷城之前,还得去大东山看看,那里可是一个好地方,是人类大涅磐之前,核战爆发之地,是庆余年里核辐射最多的地方,更是后来庆帝谋划除掉四顾剑和苦荷的地方,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走一趟太可惜了。 他们走的海路,只花了三天时间,便看见了那座孤悬海边,挡了万年海风,遮住了东方日出,孤伶伶,狠倔地像半片玉石般刺进天空的那座大山。 虽然朝廷禁封了大东山的玉石挖掘,但并未禁止百姓入大东山庙祈神,正好他们一行又遇上了一年一度的祭庙大会,所以下船时,大东山山脚有很多的百姓,这座孤伶伶的大山,显得十分热闹。 瞧着一男一女抱着孩子,带着一队侍从从楼船上下来,周围的百姓便知道来人身份不一般,于是乎,李承宗他们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避退开了。 大东山其实算不得高,大概也就六百来丈,也就是两千多米,只不过这座山四周除了大海便是平原,两相映衬,显得这座山峰突兀而起,高耸入天而已,好似要登临而上,便让人觉得心寒。 好在,大东山临海一面是光滑无比的玉石壁,朝向陆地这边的却是积存了亿万年的泥土生命,尽管已经入秋,石阶两侧依旧青草葱葱,高树参天,仿佛不受四季轮转影响一般,或许也正是因为这里的神奇,才给了那些上山求神的百姓勇气,让他们能够走完这好似没有尽头的石阶。 万级石阶,一眼看不到尽头,相当考验让人的毅力和精力,来祈神的百姓把这条石阶称为了登天梯,只有登上去才显得心诚,才能凭借东山庙的神妙作用治疗病患。 一路上遇见了许多上山求神的普通人,一个个扶着腰,喘着粗气,艰难地往上爬,相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李承宗他们一行要登上这万级石阶自然算不上艰难。 其中最轻松自然是李承宗和两个孩子,至于其他人爬上大东山之后,多少还是有点累的,胸膛起伏不定,面色微红有潮汗。 休息片刻之后,侍从便拿着李承宗的令牌去找东山庙的祭祀安排饮食住宿了,而李承宗和司理理还在悬崖边上,带着两孩子看着大东山的美景。 他们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只不过相比澹州看到的大海,这里的大海美景完全不一样。 澹州港的大海让人感觉亲近又不易亲***伏波澜,好似都在脚下,声在耳边,潮水打湿了裤脚。 大东山之下的大海却是显得遥远且冷漠,站在悬崖边上,虽然能看到海面上一道一道的海浪前仆后继而来,却根本听到不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海面上夕阳西沉,看上去好像没有比大东山高出多少,站在山上,夕阳仿佛特别近,柔和的光线好似揉碎了壮阔无比的大海,让天海之间的云层染上了炫目的金色,看起来显得十分梦幻,让人感觉犹如置身于一片金色海洋之中一般。 观潮起潮落,看云卷云舒,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何况眼前还是如此奇妙梦幻的景色。 司理理和李承宗一言不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美景,脑海中都冒起了一个念头,好像在此定居也不错。 只不过,这个念头很快便消失了。 在司理理看来,做人还是要着重于现实,大东山这里景色虽好,但也就只是景色好而已,其他任何方面都不适合长期居住。 李承宗想的就要简单的多了,景色这种东西看一两次还行,看久了就没意思了,定居完全没有必要。 两人回神,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对方,视线撞在一起,都不禁笑了笑。 “走了,没什么可看的,我饿了,去吃饭!” 司理理笑着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李承宗朝隐于峰顶树木之中的庙宇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宗室老人下山 大东山之名盛传于天下。 起初是因为大东山的玉石之名,后来则是大东山的神妙之名,不知道有多少无钱治病的百姓,在此地祭神之后,病情得到了极大的好转,于是乎,大东山之名便越传越玄乎,说大东山可以上闻天意,能够与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神庙取得联系。 李承宗自然知道这些传言都是无稽之谈,大东山之所以有治病的神妙作用,主要还是因为核辐射能量浓郁,能改善人的体质,只不过天下人不了解其中的真意,从而将其与上天和神庙联系在了一起罢了。 总之,因为大东山的神妙,被天下苦修之士奉为了圣地。 李承宗和司理理带着孩子离开悬崖边,走了没多远,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苦修老人便走了过来。 老人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十岁,但脚步之间沉稳异常,呼吸轻微,面色红润,显然是一位高手。 李承宗率先客气行礼:“侄孙李承宗见过三叔公。” 听到李承宗对老人的称呼,司理理满脸意外。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李承宗的爷爷,也就是老诚王当年争夺皇位的时候,所有的兄弟都死了。 所以,这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三叔公呢?! 老人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李承宗一番,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夸赞了一声不错,看向他怀里的孩子问道:“这便是景修?” 李承宗一脸无语:“是景月。” 听到这话,老人愣了一下,看向了司理理。 “侄孙媳见过三叔公。”司理理行礼,同时把怀中的小家伙递了过去。 老人并未抱过去,只是多看了几眼,摇头道:“你们随我来吧。” 夫妻二人跟着老人沿着一道清幽的石径,绕过前面的庙宇之后,来到了某间格外古旧的小庙前,此间山风颇劲,吹拂庙檐下的铃铛晃动,发着清脆静心的脆响。 这间小庙明显有很多年没有修缮过了,哪怕千年山风吹着,也依旧没有把古旧的小庙吹成废墟,再加上小庙的建筑样式和前面的颇为不同,乌黑肃杀的颜色,让人莫名生出了一股敬畏的感觉,最起码司理理和老人是油然而生了一股敬畏。 李承宗倒是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看着眼前的小庙,淡淡笑道:“三叔公,这是老头子和叶轻眉当年住的地方吧,您现在让我们住进去,就不怕老头子以后找您的麻烦?” “无妨。” 老人摇了摇头,然后直接走了。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进了门,只见小庙中已经收拾妥当,桌上摆好了饭食。 安置好两个小家伙,两人也开始吃饭。 李承宗和司理理都不是那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人,所以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位三叔公?” 听到司理理的问话,李承宗笑道:“准确说,我应该是族叔公,他是我太爷爷的四弟那支的,叫三叔公是因为比叫族叔公亲切。” “那你怎么认识?” “你忘了,我是宗正寺少卿,对于皇族、宗族、外戚之人,自然了解。” 李承宗咽下去饭菜,笑道:“说起来,你们一脉其实并未断绝。” 司理理翻了个白眼,她觉得李承宗说的就是废话,她弟弟好好活着,现在弟媳妇都怀孕好几个月了,瞧着像是要生儿子的样子,她们赵王府一脉自然没有断绝。 李承宗大概能猜到司理理的意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高祖皇帝当年册封的赵王府一脉并未完全除名,还是有人在族谱之上的,他们之中也有人在东山庙,只不过那几位不待见你爷爷,估计见到你没好脸色,他们都是看好老头子的人,你爷爷的行为,在他们看来,非常蠢。关键是,你爷爷还把赵王的封号都给弄丢了,所以在他们眼中,你爷爷就是赵王一脉的最大的罪人!” 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 司理理并不责怪李承宗嘴里那几位长辈,也不在乎他们的态度,既然对方不待见她,她少去前面的庙宇闲逛就是了。 “你不是临时起意来大东山的吧?” 李承宗嗯了一声。 “那我们要待多久?” 李承宗想了想,回道:“看情况吧,我准备利用大东山的能量,给景月和景修梳理滋养下经脉。” 夫妻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时不时还跟坐在婴儿车里的两个小家伙说两句。 刚刚吃完饭,便有侍女送来两个小家伙的辅食。 喂两个小家伙吃过了饭,将其哄睡,李承宗“勉为其难”的吃了兄妹二人的“剩饭”。 没办法,两个小家伙现在已经开始吃辅食了,吃不了太多奶,而司理理奶水又太充足,只好让李承宗这个当爹的来解决了。 翌日一早,李承宗早早醒来,便去了前面的庙宇,待了整整一上午,随后便回到小庙中,引动大东山的能量给女儿和儿子梳理滋养经脉。 李承宗疯狂吸收着天地间的核辐射能量,以“天地元气”的方式吸入体内,转化为他独有的真气,然后控制真气流入儿子和女儿体内不断滋养壮大着两个孩子的经脉。 转眼七日过去,这天清晨,原本和往常一样的小庙中,突然掀起了一阵狂风,如同龙卷风一样包裹着整个小庙,猛烈的能量风暴疯狂涌入小庙中。 如此景象,看得司理理担心不已,连忙跑去了前面的庙宇找人。 然后,她见到一群百姓跪在地上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神仙显灵之类的话。 再然后,就是一群老人,起码有五六十位,从各个庙宇中出来,直奔后方的小庙而去。 “瞧这架势,应该是突破。” “不是说已经是大宗师了吗,大宗师还能突破?” “这谁知道,要不进去看看?” “万一是突破怎么办?” 就几人争论不休时,为首的老人站了出来。 “先等等看。” 话音落下,比老人们晚了一步的司理理来了,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你就是李长容那混蛋玩意儿的孙女?” 听到对方骂自己爷爷是混蛋,司理理就知道是对方是他们赵王府一脉的长辈,行礼道:“见过叔公。” “丫头,按辈分,你得叫一声太叔公,这老东西是你爷爷的小叔,亲的!” 司理理一听,只好再次行礼,换了个称呼。 “丫头,你在怪你小叔公?” “晚辈不敢!” 话是这么说,司理理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痛快的。 如果是赵王府一脉的其他人,她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对方却是她爷爷的亲叔叔啊。 司理理也知道自己没理由怪对方,但她心里就是不痛快。 她的那点不痛快,自然瞒不过开口的老人,叹道:“你也别怪你小叔公心狠,你爷爷当年犯的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没人能救,何况你小叔公也尽力了,不然你们孤儿寡母当年为何能逃过追杀,凭你们当时手下那几个护卫,能从重重关卡逃往北齐?” 司理理一愣,随即有些羞愧。 刚要开口,她那位小叔公便冷哼了一声:“你爹是个好的,你爷爷就是个蠢货,是我们赵王一脉最大的罪人。” 司理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然后老人便带着司理理认识起了其他老人,好歹也是李氏皇族的后辈,还是李承宗这个最出息的皇室子弟的妃子,即便再怎么看不惯司理理爷爷的老人,对她还是有个笑脸,更别说其他脉系的族中长辈了。 一番介绍闲聊,司理理才真正意识到,她家男人的这个宗正寺少卿到底代表着什么。 虽然她听李承宗说过皇子出任宗正寺含义不同,知道李承宗手里掌控一股皇室的力量,可到底有怎么样的力量,她其实并不清楚,如今算是有直观的感受了。 单单是眼前,就有几十个宗族长辈,那么隐藏在暗中的李氏宗族族人还有多少? 而且除了李氏宗族,还有历朝历代的外戚,恐怕除了李承宗和庆帝知道之外,天下无人可知。 就在司理理震惊的时候,涌入小庙中的能量风暴总算是停下来了。 等候片刻,小庙大门打开,李承宗一手拎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 见到这么多人聚在门外,他不禁愣了一下,笑道:“打扰诸位长辈了,刚刚不小心突破了。” “大宗师还能突破?” “瞧太叔公您这话说的,大宗师也是有区别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李承宗想了想,说道:“大宗师巅峰。” 一听这话,一个老人连忙好奇的问道:“你觉得大宗师之后还有没有境界?如果突破大宗师的境界,是不是就是飞升仙界了?” “额……七叔公,少看些话本。”李承宗摇头失笑道:“不过,我有种感觉,如果突破了大宗师,寿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原来大宗师之后还有境界啊!” “你就别想了,我们可不是承宗,有生之年能突破大宗师都是天下的幸运了。” 一听这话,一群老人,有人认命,也有人不认命,有怅然若失,也有好似找到了一条明路,斗志高昂…… 闲聊一阵,众人也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李承宗一行便下了大东山。 相较于来时的十几个人,他们下山时的队伍要庞大许多,因为随他们一同下山的,还有六十三位老人。 这六十三人下山之后,跟着李承宗一起吃了顿饭,便分散去往了庆国各地…… 第一百零九章 东夷城 东夷城地处海畔,海上的暖流风势常年轻抚着这座城,城中总是充满咸湿的味道。 东夷城的正中间是城主府邸,占地极为宽广,城主负责统领城中一应事务,这座以商业闻名的城池,所谓的事务其实也就是商务,治安之类的问题极少出现,因为没有什么江洋大盗敢在全天下九品高手最多的东夷城出手。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引导东夷城发展方向,决定东夷城生死存亡的地方,不在城主府,而是在城外的一片草庐之中。 草庐绕成了一个凹字形,开口并未没有对着大路,而是对着一座大山,如果有人想要进入草庐,就需要绕到山后,沿山路而下。 据说,这是四顾剑考较来访者的最简单方法。 在凹字形的草庐正中间,有一个大坑,坑中堆满了前来挑战四顾剑,或者请教四顾剑的剑客们的剑,如剑林一般,刺向天空。 这些剑都是好多年前留下的,毕竟初出茅庐的大宗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只不过随着坑里的剑越来越多,前来挑战和求教的剑客便渐渐少了,如今更是没有剑客敢再来找四顾剑,因为这片草庐埋葬了太多太多的高手。 这片草庐便是天下剑客崇拜景仰的剑道圣地——剑庐。 也有人称之为剑冢。 李承宗把人安排在东夷城内,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剑庐。 他直接释放了自己的剑意,惊人的剑意冲天而起,随即剑庐之中,也爆发了一股恐怖的剑意,充满了暴虐和杀意。 四大宗师之中,论综合战力,四顾剑并非是最强的,但只说攻击杀伐之力,绝对是最厉害的,即便是庆帝也多有不如。 李承宗和四顾剑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都没有任何言语,他们都是剑客,所有的言语都在自己手中的剑上。 天下两位最强剑客之间的对决,刚一见面便开始了。 恐怖的剑意冲霄而起,剑气纵横方圆数十里。 四顾剑就是一个战斗疯子,完全没有任何顾忌,根本没顾及剑庐中人性命的意思,更不在乎剑客心目中的圣地剑庐会不会因此毁掉,出手无比果断狠辣。 李承宗自然不怕这样的对决,他此前跟庆帝的两战,第一次算是被庆帝指导,第二次则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武学,可以说现在四顾剑这一战,才是他成就大宗师之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而且四顾剑都不在乎自己的剑庐,他一个外人自然更不在乎了。 这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最后李承宗有所领悟后,一剑结束了这场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的战斗。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剑起,一道璀璨如日华的庞然光芒闪过,让笼罩在夜幕下的整个东夷城为之一亮,那无比璀璨的一剑好似划破了天幕。 至此,持续一天一夜的大战突然结束,而且胜负尚未可知。 没办法,即便强如四顾剑首徒的云之澜,都靠近不了剑庐分毫,因为那纵横的剑气轻易便能将他撕裂,所以看到这一战过程的人虽然不少,可留下来看到最后的一个都没有。 发现剑庐方向的动荡平息下来,云之澜当即带着师弟师妹和徒子徒孙,从城中往剑庐方向而来。 眼前的场景,让四顾剑的徒子徒孙们惊惧不已,完全没想到大宗师的破坏力竟然如此恐怖可怕。 整个剑庐毁于一旦便不提了,就连剑庐前方的大山都削去了一部分,这真的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废墟之中响了起来一道声音。 “云之澜,好久不见。” 闻听此言,众人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废墟之中,一道年轻的身影,提着满身伤痕浑身淌血的四顾剑,缓缓朝他们走来。 沐浴在晨光之下的那一袭青衣,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好似泛着光晕一般,显得颇为梦幻。 云之澜满脸不可置信:“三殿下?!” 李承宗嗯了一声,笑道:“赶紧带你师父去疗伤吧。” 说话间,李承宗将重伤的四顾剑扔给了云之澜,随后飘身而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七日之后。 城主府,某个房间中。 “你确定那个年轻人是庆国三皇子?” 只听声音,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个老人,反而会觉得是一个年轻人。 赫赫有名的一代剑术大家云之澜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点了点头:“师父,是庆国三皇子李承宗不会错,他现在还在城中。” “二十岁不到的大宗师,其实力远远在我之上,深不可测,庆国皇帝那个王八蛋,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出息的儿子?” 四顾剑说着,直接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心中既震惊又愤慨。 云之澜赶忙上前,急道:“师父您没事吧,庆国那位三皇子的医术不错,要不要请他过来看看?” 四顾剑沉默,调息了好一阵,才开口道:“不用,庆国人心眼子可不少,那小子绝对不会真心救治。” 在四顾剑的心中,庆国人,尤其是庆国的皇室,毫无疑问是天底下,最龌龊、最无耻、最肮脏、最下流、最腹黑的一群生物,庆国皇室的人都不能称之为人。 李承宗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在四顾剑看来,肯定是庆国又准备让他背什么黑锅。 这个认识让他很愤怒,同时也很黯然。 毕竟练了大半辈子的剑,结果连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娃娃也打不过,实在是让人感觉很沮丧。 而且庆国出了李承宗这么一个妖孽,原本的局面肯定会被打破,他有点看不到东夷城未来的方向了。 想到去年李承宗救治庄墨韩,云之澜很坚定自己的判断,劝说道:“师父,三皇子和庆国皇室的其他人不一样,我让人去请他!” “说不用便不用,这一战我虽受了重伤,却也并非没有好处,我要闭关。” 四顾剑顿了一下,想了想,道:“若三年之后,我未能出关,以后东夷城便交给你了。” “师父洪福齐天,定然会没事的。” 四顾剑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以后好好打理东夷城。” “师父我不行,若真有那天,我会辅佐小师弟的。”云之澜真心实意道。 作为东夷城的城主,四顾剑很清楚,东夷城的运转全靠云之澜,是云之澜维系着这座城池以及周边小国的安宁,所以云之澜是最适合接手城主之位的人。 最起码目前如此。 至于那位武学天赋更高的关门弟子王十三郎,则适合作为一个威慑,像他一样的武力威慑。 只是不成就大宗师的话,好像也起不到武力威慑的作用。 可成就大宗师,又岂非那么容易的。 想到这些,四顾剑就想到了李承宗。 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他也依旧非常震惊李承宗的武学天赋。 二十岁不到的大宗师就已经相当骇人了,更骇人的是,其武学修为竟然远远在他之上。 之前那一战,也就最后那一剑,才动用了些真本事。 庆帝那个狗东西,竟会生出如此出息的儿子,真是天道不公啊! 四顾剑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坚定道:“十三郎不行,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送我回剑庐,三年之内,不得让任何人打扰我。” 第一百一十章 出发北齐 已经过去七日,剑庐废墟中已经修缮了一些草庐。 重伤的四顾剑来到剑庐后,随便找了个草庐,让云之澜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知道为什么东夷城夹在南庆和北齐之间,左右摇摆,委曲求全,输贡纳银,却总能一直勉强支撑下去,南庆君民野心勃勃,却一直没有尝试用武力将东夷吞入腹中?” 云之澜作为东夷城实际的管理者,根本不用思考,便带着崇敬之色道:“因为东夷城有师父您,有您手中的剑。” “不错,大宗师这个名头虽然没什么意思,但用来吓吓人当杀器还是很不错的。” 四顾剑的话音突然变得有些落寞,“只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苦荷死了,我死了,这天下会是什么样?” 对于这个场面,可以说天下所有人都设想过,只是从来没人敢说出来,因为大家都很清楚,以庆国强大的军力和庆国子民心头的拓边热血,一旦两位不属于庆国的大宗师死去,整个天下必然会陷入战乱之中。 且不说北齐,最起码东夷城是极难保全的,所以听到四顾剑这么说,云之澜后背有些发寒,诚恳而坚定道:“师尊,您不会死的。” “笑话,这世上哪有不会死的人。” 四顾剑的声音愈发落寞:“即便不死,可人终究会老,苦荷年纪很大了,我也不小了,一个油尽灯枯,颤抖到连剑都拿不稳的老人,他还有大宗师的威慑吗?” “师尊,您到底想说什么?”云之澜实在是听不懂四顾剑要表达什么意思。 四顾剑并未回道,继续问道:“听说苦荷让海棠朵朵去了江南?” 云之澜越听越糊涂,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听说是去找范闲。” “让十三郎也去江南,以后跟着范闲。” “啊?”云之澜人都懵了。 “人世间本没有什么大宗师,只是三十几年前渐渐开始,就多了我们几个怪物出来,所以天下才有了所谓的大宗师,在我看来,整个天下年轻一代的高手之中,唯一有机会接近这个境界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四顾剑摇了摇头:“可惜你年纪大了,很难有这个可能,我东夷城的剑坑之中,爬出来不少人,甚至爬出了全天下最多的九品高手,可如果说谁最有机会成为新一代的怪物,或许只有你小师弟。” 云之澜张了张嘴,他不否认他那个小师弟的武学天赋出众,但其境界距离大宗师还差得远,虽然是九品,但比他还不如,怎么在自家师父嘴里,小师弟却成了最有可能晋升大宗师的人了? 好似看穿了云之澜的心思一般,四顾剑淡淡道:“这是心性问题,欲极某事,则须不在意某事,你不行,苦荷门下那个耍刀的狼桃也不行,其实这些年,想必苦荷和我都被之前谈及的问题困扰过,我们如果死了,身后的这片国土会怎么样?所以我们必须在死之前,将这个问题解决掉。” 四顾剑长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道:“眼下庆国又出了一位怪物,这是我从来没想到过,所以你小师弟必须要尽快提升实力。” “我选择了你小师弟,苦荷选择了海棠朵朵,很凑巧,都是彼此的关门弟子,苦荷能把海棠朵朵送到范闲身边,我也能把十三郎送过去,只是苦荷比我快了一步,海棠又是个丫头,这就占了大便宜了。” 云之澜完全没听懂,怎么培养下一代的种子计划,跟范闲扯上了关系。 “天下只有四个大宗师,除了李承宗这个新晋的小怪物之外,还有一位,你应该知道,那个瞎子。” 云之澜恍然,知道四顾剑说的是很多年前,曾在东夷城里暗中行过的某位神秘人物。 “范闲是那个瞎子的徒弟,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四顾剑笑了起来:“我们这些老怪物的弟子,都应该凑在一起才对,打打架,谈谈心,会让他们三人进益不少,这便是所谓的磨砺。当然,苦荷大概和我想的一样,让海棠朵朵去范闲身边,也是想沾一点好运气。” “运气?” “成就大宗师需要什么条件,聪明、天赋、勤奋、苦练?” 四顾剑点点头,又摇摇头:“是需要这些东西,但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四顾剑叹息道:“世上练武者不计其数,最终却只成就了我们寥寥数人,是其他人比我们差吗?不,只是我们的运气比他们要好,遇见一个人,而那个人是范闲的母亲。”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已经证明,要成为大宗师,要拥有成为大宗师的运气,便要和那个瞎子碰一碰,可惜谁也找不到那个瞎子,那便只好去瞎子的徒弟那里碰一碰了。” 云之澜被弄了一头雾水,过了好一会儿,问道:“师尊,依您所说,李承宗又是怎么成就大宗师的?他可一直待在皇宫,不可能遇见那位神秘人吧?” “未必。” 四顾剑摇摇头,猜测道:“李承宗的娘和范闲的母亲是好友,李承宗能成就大宗师,多半也跟那个瞎子有关。” 在四顾剑看来,即便跟五竹无关,也是得到了范闲他娘的馈赠,否则不可能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成为大宗师。 云之澜并未怀疑四顾剑的话,点了点头,问出了让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您觉得,范闲、海棠朵朵、小师弟,他们三人之中,谁会是下一个大宗师?” “海棠。” 四顾剑根本没有做任何考虑,“因为她很好,所以她会很快,当然,你小师弟也很好,也有可能,那孩子心性明澈,不在海棠之下。” “范闲呢?” 四顾剑摇了摇头,并未对范闲做出评价,摆手道:“下去吧,等让十三郎回来,便让他去找范闲。” “是,师尊。” 云之澜走了,带着修缮剑庐的工匠走了。 但他没想到回城时,会遇上了带着妻儿游玩的李承宗,而李承宗也没想到会遇见云之澜,所以双方都不禁愣了一下。 “难怪当日三殿下如此豪气,原来三殿下是大宗师,连我师父都不是你的对手!” 云之澜感慨万千,心中震惊的同时,还有种自己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的感觉。 提到四顾剑,李承宗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手有些重,你师父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救治一下?” “三殿下有心了,师父已经闭关了。” “闭关了?” 李承宗一愣,有些郁闷道:“我还准备找他聊聊,他怎么就闭关了呢。” 他为什么在东夷城待这么久,其实就是想和四顾剑聊聊。 按照李承宗的想法,四顾剑既然是个剑痴,那么在有人用剑打败了他的情况下,醒来的第一时间,他肯定会找对方聊聊才对。 事实上,李承宗的思路没有错,如果换做其他人,四顾剑肯定是醒来第一时间就会找打败他的人聊一聊,但谁让他是庆国的皇子呢。 四顾剑是真心不待见庆国皇室之人,除了范闲之外。 除此之外,四顾剑也怕又被坑了,无缘无故背上一口大黑锅。 对于李承宗要找四顾剑聊什么,云之澜挺好奇的,遂问道:“不知三殿下要找家师聊什么?” “没什么,既然四顾剑闭关了,那我也走了。” 李承宗摇摇头,就要离去,却被云之澜给叫住了。 “三殿下,等一下。” “还有事?” “是有一件事,还望三殿下解惑。” “说。” “三殿下既然能杀了我师父,为何会留他老人家一命?” “比武切磋,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我杀他干嘛。”李承宗理所当然道。 “就这么简单?”云之澜有些不信。 “就这么简单,走了!” 李承宗说的是实话,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没说。 他之所以留四顾剑一命,是为了庆帝。 武学一途,除了讲究天赋之外,还讲究心性,要有那种有我无敌的信念,而庆帝却太狗了。 留下重伤的四顾剑,就是为了庆帝亲手来杀四顾剑,一点点改变庆帝的心性。 不管外人对庆帝是怎样的看法,不管庆帝有多坏,都改变不了庆帝是他爹的事实,关键对他还相当不错,所以他才会有此决定。 至于庆帝会不会做出改变,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他只能给庆帝创造一个改变自己,踏上更高武学的机会。 不过,以李承宗对庆帝的了解,庆帝多半还是会继续苟着,甚至有可能会责怪他,为什么不干脆把四顾剑宰了,所以他让人送了封信回京都。 事实上,李承宗猜的也不错。 他和四顾剑一战已经过去了七日,四顾剑被他重伤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庆帝手中。 庆帝先是一喜,随后便被气到了。 李承宗既然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重伤四顾剑,证明李承宗有足够实力直接杀了四顾剑。 可庆帝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个儿子居然留了四顾剑一命?! 就在庆帝发火之际,李承宗派人送回京都的信到了。 为什么没杀四顾剑? 为什么留给他杀? 书信里都有解释了。 除了解释之外,还有一些建议。 庆帝不仅释然了,心中还颇为感动。 可惜他并没有听李承宗的建议,还是习惯躲起来算计,只想着怎么样利用四顾剑重伤这件事,却没想过亲自带兵灭了东夷城。 于是,庆帝连夜召见了陈萍萍、秦业等一干重臣商议,然后给李承宗回了一封信。 等到李承宗接到信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东夷城,在去往北齐的船上。 对于庆帝的谋划计策,李承宗还是很佩服的,却完全没有执行的意思,看过之后直接扔进了大海里。 至于庆帝的选择,在预料之内,但依旧不免有些失望,所以甲板上的李承宗不禁有些感慨。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在李承宗看来,如果说四顾剑是大宗师中期的实力,那么庆帝顶多也就大宗师后期的实力。 虽然庆帝实力更强,但四顾剑、苦荷、叶流云是有提升空间的,反观庆帝此生的武学修为却已走到了尽头。 听到这话,还以为李承宗是在感慨自己的一生,正牵着儿子在甲板上练习走路的司理理愣愣道:“一剑败大宗师,你还不满意?” 李承宗摇头笑道:“我说的是老头子。” 司理理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贪心的男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家男人说过,庆帝是除了他之外,最厉害的大宗师。 也就是说,庆帝是天下第二。 都已经是天下第二了,还想让庆帝更进一步,太贪心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剑斩城楼 海上航行十来日,终于踏上了北齐的国土。 北齐脱身于北魏,而北魏当初可比庆国强大得多,是因为叶轻眉的出现,以及庆帝的崛起,才使得北魏分崩离析,被北齐取而代之,庆国则一举成为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庆国的国力突飞猛进,不可否认有庆帝和朝堂官员的功劳,但主要还是因为叶轻眉,如果没有叶轻眉,庆国不可能在短短二三十年超越北齐。 可惜叶轻眉在看男人的方面,实在差强人意,选中了庆帝这个阴狠的男人。 北齐的国力不如庆国,但在其他方面却是胜过庆国不少的。 比如:文坛。 庆国的文坛是完全被北齐吊打,无论文人数量,还是文化底蕴都远远不如北齐。 在北齐人眼中,庆国其实和蛮人没什么区别,是被北齐人瞧不起的。 这也是为什么,范闲只作了一首《登高》之后,便能在庆国文坛迅速崛起,被庆国文人视为中流砥柱的原因,也是他在祈年殿醉酒诗百篇之后,被庆国上下奉为诗仙,一下跻身为了庆国文人偶像的原因。 庆国文坛实在太需要一个代表性人物了。 简单来说,就是庆国武风更甚,而齐国则是文风更甚。 李承宗一行下船之后,目的地很明确,去往北齐国都上京,但他们并未着急赶路,一路慢慢悠悠,领略着北齐的风土人情。 等他们来到上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隆冬时节。 作为北齐的国都,上京城是北齐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其繁华程度完全不输于庆国京都,而且上京城还是历朝的国都,有种庆国京都所没有的历史厚重感。 因为李承宗一行并未隐藏身份,踏入北齐国土时,消息便传到了北齐上京城,战豆豆也很给面子,特意派了礼部的官员前来迎接。 除了礼部的官员之外,还有一个熟人。 范府的少爷——范思辙。 和礼部官员简单打过招呼,李承宗便朝范思辙招了招手。 “见过三殿下。” “上马车聊聊。” 李承宗带着范思辙上了马车,问道:“你怎么来上京城了?” 如果李承宗没记错的话,范思辙来北齐是因为牵扯到原剧情中的抱月楼一案,可如今抱月楼一案没有发生,柳如玉和范建怎么会把范思辙送来北齐? “我哥让我的来的,而且我也觉得自己该出来闯一闯。” 李承宗点点头,笑道:“我可听说北齐人很仇视我们庆国人,你一个户部尚书之子来了上京城,竟然你还能安安稳稳的活着,看来你哥在北齐混的不错。” 尽管是在马车中,范思辙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嫂子除了晨郡主之外,还有北齐圣女,上京城的人自然不敢对我怎么样。” 海棠朵朵可不是你嫂子,那位北齐皇帝才是你嫂子。 李承宗心里如此想着,继续问道:“感觉北齐怎么样?” 对于范思辙这个人,他还是很看好的。 在范建退下去之后,范思辙便是最好的户部尚书人选,而这种六部尚书的高级官员人选,必须得一心向着庆国。 “感觉挺不错的。” 李承宗哦了一声,正要开口,突然有东西袭来,狠狠的砸在了马车上,随后便是一阵阵的喝骂声传来,诸如庆狗滚出去之类的言语。 这让李承宗一下就想到了庆余年中的剧情,范闲被北齐人砸骂,最后竖棋挑衅北齐的场面,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遇见这样的事。 “停车。” 马车停下,李承宗从车厢里出来,迎面便飞来了鸡蛋和菜叶。 “滚,庆狗滚出去。” “我们上京城不欢迎庆国人。” “……” 听着街道两旁传来的怒骂声,李承宗可没有范闲那么好的脾气,浑身真气鼓荡,将飞来的鸡蛋和菜叶给震飞了回去。 瞬间,被无差别攻击的百姓便倒下了一大片。 一时间,再无喝骂之声,反而响起了哀嚎。 李承宗看向旁边的护卫的礼部官员,淡淡笑道:“陈尚书,本王听说你们北齐自负礼仪之邦,视我等庆国人如蛮夷,难道说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还是说你们北齐想借百姓之手给本王来个下马威?” 姓陈的礼部尚书好似没看见那些倒地哀嚎的百姓一般,慢悠悠道:“我朝百姓忧心国事,庆国陈兵边境,对我朝虎视眈眈,所以他们对于庆国之人难免有些怨恨,还望三殿下谅解。” 李承宗扫了眼两边的人群,似笑非笑道:“应该不只有百姓吧。” “听闻三殿下乃是大宗师,军中坊间的习武之人,想要向三殿下讨教,这些人不识大体,再加上三殿下是庆国皇子,此行又是私行,刺杀暗箭可都说不准,三殿下还是躲回马车的好。” 李承宗乐了,“陈尚书,你真是礼部尚书?” “三殿下此话何意?” “我就想问问,你如此之蠢,是怎么坐上礼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不管本王此行是否代表庆国,本王都是庆国三皇子,若本王死在了你们上京城,你以为庆国会不会跟你们北齐开战?” 李承宗嗤笑一声:“你想学沈重,你有沈重那个本事吗?不是本王瞧不起你,本王现在即便杀了你,你们的小皇帝和太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信不信?” 此话一出,随行的礼部尚书脸色变了。 然而,就在他要开口之际,一个男人带着一队太监匆匆而来。 领头之人翻身下马,朝李承宗抱拳行礼:“见过三殿下。” “狼桃?” “正是,今日之事,陛下和太后会给殿下一个交待,还望三殿下见谅。” 李承宗看了看旁边的礼部尚书,又看了看狼桃,摇了摇头:“看来沈重和肖恩死后,你们北齐皇帝还是没能完全掌控整个朝堂,沈重和肖恩死的可惜了。” 狼桃没想到李承宗会提到沈重,愣了一下,有些疑惑道:“三殿下似乎对沈重这个乱臣贼子颇为欣赏。” 李承宗点头,老实道:“我确实挺欣赏沈重的。” 整个北齐,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官员不多,上杉虎算一个,另一个就是沈重,可惜沈重已经死了,不过上杉虎,倒是可以北上去北蛮的时候见一见。 狼桃一怔,笑道:“可惜三殿下见不到沈重了,听说三殿下是大宗师,不知我可否向三殿下讨教几招?” “是你们北齐皇帝,还是你们太后的意思?” 狼桃摇头,“都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实在不信三殿下如此年轻便成就了大宗师,所以想和三殿下讨教几招,还望三殿下成全。” “你,不行,你师父来还差不多。” 李承宗摇了摇头,笑道:“至于我的实力,你可要看好了。” 李承宗说着,看了看四周,随后转身,抬手双指并剑,轻轻一挥。 除了狼桃感觉一道强劲的剑气从李承宗手中迸发而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李承宗只是挥了一下手,弄得他们莫名其妙。 然而,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后方不远处的雄伟壮阔的城门楼开始龟裂,随后轰然坍塌。 剑斩城楼,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静。 看着坍塌的城门楼,李承宗满意了点了点头,回身看向愣神的狼桃笑道:“看来,你们上京城的城门楼不太结实,重修的时候,可要好好加固一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齐皇帝 北齐皇宫。 “陛下、太后娘娘,刚刚传来消息,庆国三皇子挥手斩塌城门楼,可以确定是大宗师无疑。” 一个老太监匆匆进御书房,如此禀告道。 在沈重还没有死之前,小皇帝战豆豆和北齐太后一直在唱双簧,分散朝野群臣的权力,让皇权更为集中。 如今战豆豆和北齐太后利用肖恩和沈重的死,收归了一大部分权力到手中,已经不用再演双簧了,北齐太后已经完全下放权力给了战豆豆,平日里根本不管朝堂上的事。 只不过因为李承宗的到来,这位北齐太后才会特意来御书房等消息,毕竟李承宗来意不明,再加上其的身份特殊,不得不让她们母女二人严阵以待。 确定李承宗是大宗师,也就证明东夷城传来的消息不假,李承宗有重伤四顾剑的实力,也就是说,她们北齐的大宗师恐怕也不是对手。 战豆豆秀眉紧蹙,朝太监摆了摆手,问道:“母后,您认为李承宗此番来我齐国是为了什么?” 太后摇了摇头,反问道:“听说他是带着妻儿一起来的,如果扣下他妻儿,他会不会有所忌惮?” 战豆豆想都没想,便摇头道:“李承宗的实力,在四顾剑之上,他若不管不顾,我齐国承受不起他的怒火。” “既然如此,便不要多想了,迟早也会知道他的来意,如今我齐国和南庆虽有摩擦,但和亲之事已定,南庆那边暂时不会挑起战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我知道,但我怕他是冲着皇叔祖来的。”战豆豆忧心道。 都是皇帝,战豆豆自然知道皇帝的品性,一旦苦荷出现了意外,庆帝绝对不会在乎和亲一事,必然会再次挑起战事。 而没有了苦荷的齐国,面对毫无顾忌的庆国大军,覆灭是迟早的事。 “要不让皇叔先离开一段时间?”太后提议道。 “只怕皇叔祖不会愿意。” 便是稍微有些血性的武人,面对别人挑战,也不会想着逃跑,更何况堂堂大宗师。 战豆豆叹了口气,“唉,多想无益,我先探探李承宗的来意再说吧。” 单单是李承宗手下的血衣卫,就让战豆豆感到了压力,现在李承宗还是超然于皇权之上的大宗师,她的压力更大了。 如果说天下谁是她最不想得罪的人,那么李承宗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李承宗这边,车队再次朝皇城驶来,期间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喝骂半个字。 前行一段路之后,李承宗有些失望的把范思辙放下了马车。 值得一提的是,从范思辙口中,李承宗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战豆豆的贵妃生了个女儿。 对于这个消息,李承宗有点懵。 但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虽然电视剧中没有明确交待,范闲和战豆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关系,但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一些,应该是范闲去年出使北齐的时候。 只是让李承宗颇为好奇的是,战豆豆作为皇帝,要上朝处理政事,她是怎么让人没发现她怀孕了的呢? 相较于李承宗的好奇,司理理就没想那么多了。 她只是单纯的高兴,想着自己没有带礼物,还特意在上京城挑选了几件见面礼,才跟随狼桃进了皇宫。 看到李承宗的瞬间,战豆豆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神情十分复杂。 南庆本来只有两位大宗师,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李承宗,其实力还在老牌大宗师之上,起码在四顾剑之上,凭什么南庆皇帝会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凭什么南庆能坐拥三位大宗师,而她们正统的齐国,却只有一位大宗师。 原本天下四大宗师,两位在南庆,一个在北齐,一个在东夷城,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们齐国的大宗师和东夷城的四顾剑明显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共同对抗逐渐崛起的南庆。 可现在多出李承宗这么一个年轻大宗师,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一下就被打破了。 关键,以李承宗在东夷城表现出来的战力来看,恐怕李承宗一人就能对付两位大宗师。 再加上南庆的两位大宗师,只说在大宗师的对战之上,她们齐国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啊。 双方一番客套之后,战豆豆直接问道:“不知道三皇子来我大齐所谓何事?” “你是怕我来杀了苦荷?”李承宗笑道。 闻听此言,战豆豆脸色一变,很快又收敛起来,笑道:“三皇子虽然能重伤四顾剑,却未必能杀得了朕皇叔祖。” 李承宗摇摇头,自信道:“杀一个苦荷还是问题不大的。” “所以三皇子是来冲着朕皇叔祖来的?”战豆豆问道。 虽然她已经李承宗的语气中听出来,李承宗并非是冲她皇叔祖来的,但她依旧有些担心。 没办法,苦荷实在太重要了。 如今齐国为什么能和南庆抗衡? 苦荷是最大的原因,如果齐国没有了大宗师,对齐国,尤其是对她们皇室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虽然苦荷多半不是李承宗的对手,但只要苦荷活着,对于庆国的军民而言,就是一种强有力的威慑。 对于她们母子而言,也是一种保障。 李承宗看出了战豆豆的担忧,打趣道:“如果我说是,你要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目前战豆豆能想到的办法,除了之前太后说的扣押李承宗的妻儿之外,就只有倾尽上京城的大军围剿李承宗,但这样带来的损失,却不是她们北齐可以承受的。 别忘了,李承宗不仅仅是大宗师,他还是南庆的三皇子,一旦他死在上京城,南庆方面必然以此为借口,挑起战事疯狂进攻齐国。 所以扣押李承宗的妻儿和倾尽大军围剿,根本不可能。 除此之外,她们北齐最大的底牌是苦荷,可偏偏她并不觉得李承宗在说谎,因为李承宗的战绩摆在那里,他既然能毫发无伤重创四顾剑,也就是说能杀了四顾剑,能杀四顾剑自然也能杀苦荷。 如果李承宗真是冲着苦荷来的,她好像除了劝说苦荷逃跑之外,并没有任何应对办法。 想到这些,战豆豆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是三皇子,明知有打不过的人来杀你,你会逃吗?” “会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但如果没死,好歹还有机会。” 李承宗面带微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苦荷不是我,他绝对不会逃。” “唉,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看李承宗还要逗战豆豆,司理理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笑道:“行了,你别逗陛下了。” “你以为她不知道我不是冲着战明月来的啊,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李承宗回了司理理一句,看向战豆豆笑道:“不逗你了,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顺道路过上京城而已,不会对战明月做什么。” 四大宗师之中,李承宗最没兴趣交手的就是苦荷,毕竟砍一个乌龟壳,实在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 “真的?”战豆豆一喜,瞬间就露出了一点小女儿的姿态。 李承宗暗自觉得好笑,撇嘴道:“骗你又没什么好处,不过我有一个疑惑,还望陛下能解答。” “三皇子请说。” “听说你生了个女儿,我挺好奇作为皇帝的你,是怎么瞒过朝臣,没让他们发现你是女儿身的呢?” 战豆豆瞬间脸色大变,猛地看向了司理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见庄墨韩 知道战豆豆是女儿身的人不多,除了司理理之外,战豆豆实在想不到谁会告诉李承宗,她的真实身份。 “你不用看她,知道你女儿身的事情和她无关,何况陛下不会以为,你的隐瞒手段可以骗过大宗师吧?”李承宗笑道。 坦白说,他其实很疑惑,范闲为什么没有怀疑战豆豆的身份,毕竟稍微留心一点,都能看得出来战豆豆没有喉结。 战豆豆愣了愣,郑重道:“此事,希望三皇子莫要外传。” 看战豆豆完全没有回答之前那个问题的意思,李承宗也没有深究,点头笑道:“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说起来,海棠朵朵是不在上京城吗?” 对于海棠朵朵这个人,李承宗还是想见见的,他此番来上京城想见的齐国人不多,如今活着的,除了上杉虎之外,还有四个。 一个是战豆豆这个皇帝,如今已经见到了。 对于战豆豆这个皇帝,他只能说,远不如他爹庆帝霸气、霸道,虽然都是同样的隐忍,但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战豆豆的隐忍和庆帝的隐忍是完全不一样的。 庆帝对庆国朝堂的控制,也不是战豆豆这个皇帝能相提并论的,战豆豆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还得多需要时间来磨砺。 剩下的三个,就是庄墨韩,以及苦荷、海棠朵朵这对师徒。 “小师姑被派去你们南庆了。” “去给范闲送心法?” “三皇子还真是无所知啊。”战豆豆表面淡然,实则有些忧心,她极度怀疑眼前的这个南庆三皇子在她们身边安插了人手。 “范闲的伤势挺重的,我猜他多半会找海棠朵朵学天一道心法,毕竟天下谁不知道,海棠朵朵和范闲有私情,只是范闲初秋便去了江南,海棠朵朵到现在还没回来?” “回来过,只是皇叔祖又让小师姑去了江南,若是你们早些到,倒是能见上一面。” 李承宗有些失望,但人生就是这样,凡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行吧,你们也长久不见了,我一个大男人便不打扰你们了,走了!” “三皇子要去哪儿,朕派人送你去。” “我只是去找庄墨韩聊聊而已,你不用担心我在你们北齐搞破坏,如果我真想在上京城捣乱,你现在已经死了,不要怀疑,我干得出来这种。” 李承宗说着,把司理理怀里的孩子也抱了过来,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大摇大摆的出了北齐皇宫。 李承宗一走,战豆豆便看向了司理理。 “他此番来我大齐是为了什么?” 很显然,战豆豆并没有相信李承宗的话,至少没有完全相信。 司理理也有些无语:“真是顺路,他要北上去北蛮报仇,顺道来上京城看看,若陛下不放心,我们明日便离开。” “倒是不用那么急,你还没见过我女儿吧,我带你去见见。” …… …… 庄府。 时隔一年多,李承宗再次见到了庄墨韩。 相较于一年多前,庄墨韩苍老了许多,李承宗也知道其中的缘由。 “庄先生节哀。” 庄墨韩一愣,笑道:“你这话说晚了,他已经去世很久了,而且我与他关系素来不好,也谈不上多伤心,只是有些后悔没有听你之言,原以为救他回北齐,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如今看来,你才是对的,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保护好他,一切都是命。” 肖恩虽然脱离了庆国监察院的地牢,但回到北齐之后不久便死了,可以说比在庆国的时候还要更惨一些,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话音刚落,在地上练习走路的李景修突然摔倒了,把庄墨韩吓了一跳,反观李承宗却好似没看见一般。 小家伙摔倒了也不哭,索性干脆不起来了,直接在地上爬了起来。 见此,小丫头也有样学样,跟着哥哥在地上爬,像是两条肥硕的蚕宝宝。 看着在地上的两个小家伙,庄墨韩眼神中透着无限的欢喜和慈爱。 “你这一双儿女真可爱,他们有老师吗?” “怎么,您老要收他们两个当学生?” “是有这个想法。”庄墨韩笑道。 作为文坛大家,庄墨韩的学生自然不少,可谓门生遍布天下,可惜能让他满意的学生不多,反正至今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文脉传承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收藏送给范闲一大部分。 李承宗笑道:“您是文坛宗师,收他们当学生,是他们的荣幸,只是瞧您现在的状态,估计等到他们能从您这里学知识的时候,您都进土了,所以想要当他们老师,您得好好养着。” 其实庄墨韩的身体挺硬朗的,当初李承宗在祈年殿给他治疗的时候,帮他梳理过一遍身体,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再活个十几年完全没问题。 只是身子虽然好,但心病这种东西,却是最影响寿命的。 关键,心病还没有常规治疗手段,只能用心药来医治。 而庄墨韩的心病,除了肖恩之死,最大的心病就是庄家绝后了。 绝后这种事,绝对是古代人,尤其是高门大户所接受不了的。 想到这里,李承宗突然道:“庄先生,你可知肖恩有个孙子?” 庄墨韩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肖恩回京后,让人送来了一封信,让我多照看范闲,说范闲其实是我们庄家的血脉,只是如今看来,他是被你父亲和陈萍萍给骗了,我们庄家最后的血脉应该当年就死了。” “范闲是我爹的私生子,已经传到北齐了吗?” 庄墨韩点点头:“是啊,你父亲和陈萍萍下得一手好棋,连他也能被骗,不过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也不能算全是骗肖恩的。” “怎么说?” “范闲的确不是肖恩的孙子,不过肖恩的孙子确实还活着……” 话没说完,庄墨韩便激动的打断道:“真的?” “确实还活着,但只有陈萍萍知道那人是谁,您若想知道,得去问陈萍萍才行,不过以陈萍萍的行事风格,肯定会把他培养成了一名对北齐恨之入骨的庆国人,您老得有个心理准备。”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庄墨韩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李承宗一愣,“不打算认回庄家?” “不怕你笑话,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只怕不容易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庄先生有这个心,迟早也能认回来的,陈萍萍多少会给我一点面子,等会儿我写封信,您带去庆国,他应该会告诉你。” 庄墨韩也不笨,哪里不明白李承宗的意思。 “你这是想让我入南庆啊。” 李承宗也不否认,笑道:“在哪儿做学问,不是做学问呢,何况南庆和北齐本就是一家人,大家都是华夏炎黄子孙。” “华夏炎黄子孙?” 庄墨韩从未听过这个说法,糊涂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游说 为什么要提到华夏炎黄子孙? 原因很简单,李承宗希望中原大地能够大一统,想把大一统的思想提前宣扬出去。 这个宣扬大一统思想的人选,作为中原大地文坛宗师的庄墨韩无疑是最合适的。 对于庄墨韩的疑惑,李承宗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庄先生,您可曾记得范闲说过,他吟诵的诗词是抄写的?” 庄墨韩点点头,笑道:“看来你的确知道许多不为人知之事。” 早在京都祈年殿的时候,庄墨韩便怀疑过李承宗知道许多事,毕竟当时的李承宗太淡然。 虽然李承宗当时解释过,他是出于对范闲的信任,可庄墨韩是不信的,只是李承宗当时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追问。 “是知道不少,神庙的存在,庄先生应该了解吧?” 庄墨韩微微颔首:“神庙为天下所祭,我自然知晓,天地初分,巨兽横行,神庙中人携威德降世,传世人文字礼教,助世人开山辟海,定鼎人族基业,这都是世人所知道的事。” “那先生可知神庙从何而来?” “不是天地初分时便存在吗?” 庄墨韩一脸疑惑,李承宗也能理解,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神庙就是真正的神所居住的庙宇。 “不,神庙其实是上个文明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庙里并没有所谓的神仙,而是上个文明时代的产物。” 听到这话,庄墨韩浑身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承宗。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知道这些?” 庄墨韩愣愣点头。 “因为我去过神庙,当然,不是我们中原人所知的神庙,而是西方的神庙,用他们的话说,叫做神殿。” 李承宗自然不会说什么穿越重生之类的,反正说了庄墨韩也不可能懂,既然范闲之前帮他找好了借口,那么用西方的神殿来解释,最合适不过。 “我对我们的神庙了解不多,但我了解西方的神殿,从西方的神殿中,我了解到不少信息,我们中原大地曾是一个恢弘的国度,国土广袤无比,远非如今的庆国和北齐所比,如今庆国和北齐周边的数十个国度,都曾是那个国家的国土,而那个国家就叫做华夏,华夏的百姓自称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李承宗缓了口气,继续道:“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不管是庆国人还是北齐人,亦或是周边的其他小国的人,其实都是华夏后人,是炎黄子孙,所以我才会说北齐和南庆其实是一家人,还有范闲当初吟诵的那些诗词,其实也是上古文明时代流传千古的诗词,并非他所作,您不是输给了他,而是输给了上古时代无数的文学大家。” “原来如此,看来我败的不冤。”庄墨韩恍然笑道。 “别说你会败,即便是聚集所有人学子,也不可能是范闲的对手,毕竟那些诗词都是流传千古的名篇,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我那首《凤求凰》其实也是抄的。” 庄墨韩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殿下还真是实诚之人。” “当然了,谁不知道我李承宗是诚实小郎君。” 庄墨韩笑着,突然疑惑道:“我有个疑问还望三殿下解惑,范闲是如何知道那些诗词的,难道他跟你一样,去过西方的神殿?” “庄先生知道神庙使者吗?” 庄墨韩点头,示意李承宗继续说。 “神庙是上一个文明的遗留,作为神庙使者自然能从神庙中得知上个文明时代的一些历史,先生不妨想想,为何神庙使者传世人文字礼教,他们为何能生而知之?并非因为他们是神仙,而是他们本就学习的上个文明时代的知识,所以才能在我们这个时代传播文明。” “这跟范闲有何关系?” “范闲他娘就是神庙使者,而神庙中有种神奇的技术,可以把上个文明知识的复刻到未出生的孩子的记忆中,可惜现如今这种技术已经失传了。如今天下只有我和范闲才知道上个文明有多么辉煌,范闲说的那句话其实没错,对于这个世界的我们来说,上个时代其实真的相当于仙界。” 李承宗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本书递给庄墨韩,笑道:“知道您老可能不信,这是我自己抄的一本书,在上个时代也算是古书了,很适应当下的社会情况,您应该会喜欢,算是我登门的礼物。” 感谢上辈子孤儿院的老院长,让他把论语刻进了骨子里,才能完全默写出来,绝对非常符合庄墨韩这种古代文学巨匠的心意。 事实不出李承宗所料,庄墨韩接过书看了片刻,就满脸喜色,兴奋说道:“好书,好书,真是好书啊,三殿下可还有其他传世书籍?” 李承宗摇头:“我和范闲的情况不一样,范闲是靠失传的技术,他是特殊的,是唯一的,而我只是在神殿中看过上个文明的辉煌,记得不多,而且我在神殿中学的是另一种知识,用上个文明的话说,叫理科知识,范闲那种属于文科,我能记得全这一本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我贪心了。”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到了庄墨韩这个年纪,也没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况且李承宗说的也有理有据。 范闲醉酒吟诵百首传世佳作,已经不能用天赋出众来形容,可若是上个时代的文明遗留,那便能解释得通了。 庄墨韩有些遗憾,随即表情又变得十分凝重:“三殿下,关于西方神殿和神庙,以及你方才所说的一切,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身边的人,以后最好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李承宗一愣,笑道:“庄先生放心,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这些事我连我妻子都没说过,之所以告诉您,是希望您知道,北齐和南庆本,还有北齐和南庆周边的小国都是一家人,想让您去庆国宣扬大一统的思想。” “何谓大一统思想?” “就是让中原大地所有人都认识到我们的老祖宗其实是一个国家的人。当然,只靠宣扬大一统的思想是不够的,要想完成中原大地的统一还是需要武力,只不过如果让大家提前有了那个意识,那么在用武力统一的时候,便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人命。” “三殿下想统一周边各国?” “是有这个想法。” “只怕不容易啊。”庄墨韩佩服李承宗的志向,但却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了。 “自然不容易,但还是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不能做到,还有我儿子,我孙子,我的子子孙孙,总有一天能恢复我华夏的荣光。” 看着李承宗激昂的样子,庄墨韩心神震动,一时间也有些向往李承宗口中的那个世界,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能去庆国吗?” 李承宗点点头,嗯了一声:“北齐没有统一天下的实力,当然,庄先生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我倒是愿意,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宣扬三殿下口中的大一统思想。” 李承宗本来以为游说庄墨韩会很难去庆国宣扬大一统思想会很难,毕竟庄墨韩是北齐人,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北齐覆灭。 为此,他还准备了杀手锏。 结果没想到,杀手锏还没有拿出来,庄墨韩就答应了。 李承宗笑道:“只要先生愿意就好,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会留在先生府上,与先生讲解各中事宜,庄先生不会嫌弃我吧?” 庄墨韩哈哈大笑道:“三殿下愿意住在老朽府上,老朽可是求之不得。”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开上京 司理理从皇宫来到庄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照顾两个孩子睡下的李承宗,正准备去找庄墨韩,却被司理理带回来的消息绊住了脚步。 第一个消息是,战豆豆对他并未安心。 这很正常,李承宗并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第二个消息。 战豆豆居然想跟他结成儿女亲家?! 坦白说,他实在有些搞不懂战豆豆的思路,但结亲是不可能结亲的,他可不想自己以后的孙子孙女是傻子。 “你没有答应吧?” 李承宗一脸严肃的问司理理。 “没有,这种大事,我岂会私自做主,不过我其实挺赞成这门婚事的,如果景修和红豆饭在一起,以后便有北齐作为后盾,不管庆国谁登基做皇帝,都不敢轻易对景修和景月动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未来的事会发展成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李承宗摇摇头,问道:“你可知战豆豆的女儿是跟谁生的?” 司理理一愣,反问道:“你知道?” 她其实很好奇这件事,甚至都问过战豆豆,可惜战豆豆没说。 “不出意外,是范闲的女儿。” “不可能吧!”司理理吃惊的张大了小嘴。 “你仔细想想,战豆豆为什么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范闲出使北齐之后,孩子就出生了?很大概率是范闲的,你不信的话,明日可以进宫试探一下战豆豆,反正在我看来,战豆豆的女儿绝对是范闲的孩子,而范闲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儿子和他女儿是堂兄妹,我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件事。” “亲上加亲不好吗?” “亲上加亲,当然是好事,但也要看情况,像景修和战豆豆的女儿成婚,属于近亲结婚,以后很大概率会生出痴笨的孩子,更严重的会生出畸形的孩子。” 说起来,李承宗还挺好奇一件事的,战豆豆知道范闲的身份后,有没有后悔,毕竟北齐和庆国可谓生死仇敌,她女儿现在却有了一半庆国皇室的血脉。 想到这事,李承宗忍不住笑了笑,又叮嘱了司理理,才去了庄府书房找庄墨韩。 李承宗并未直接教庄墨韩如何宣扬大一统思想,反而给庄墨韩讲了几个故事,中国古代神话故事。 诸如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之类的小故事,毕竟神话故事是封建时代的百姓,最容易接受的观点。 然后,再把后续的炎黄大战等等故事宣扬出去,中原大地自然而然便会出现一个统一的意识,那就是原来我们都是炎黄子孙。 当然,要达成这个目标,光靠故事肯定是不够的,还有许多要操作的东西,不过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李承宗今晚没打算和庄墨韩细说。 讲过几个神话小故事之后,他便和庄墨韩讨论起了文学。 作为一个理科生,李承宗的文学造诣不高,但好歹也是现代穿越来的,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剖析一些问题,让庄墨韩受益匪浅。 除此之外,还有李承宗超脱于封建时代的理解,也让庄墨韩大开眼界。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最后还是李承宗担心小老头儿身体吃不消,主动结束了这次谈论,两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此后,李承宗便和司理理留在庄府住了下来。 司理理偶尔会带两个小家伙进宫,或者出门逛逛,李承宗则完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且经常和庄墨韩一直聊天到深夜才会睡下。 所以近来一段日子,北齐的几位高层人士,睡得都不怎么安稳,尤其是北齐皇帝战豆豆。 没办法,如果说苦荷是北齐的武力支柱,那么庄墨韩就是北齐的文力支柱。 尽管庄墨韩不及苦荷那么重要,但对于北齐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她也担心李承宗把庄墨韩给拐走了。 战豆豆并没有放弃对李承宗的监视,虽然她很想知道李承宗和庄墨韩在府里聊了些什么,让两人长多一个多月都没出过一次门,但大宗师的实力太过可怕,再加上庄墨韩的身份也不简单,她派来的人没敢进庄府,一直在府外盯着,从庄府下人口中打听消息。 可惜,别说庄府的下人不清楚,就连司理理都不清楚,战豆豆自然也无从得知。 转眼来到庆历六年。 今年的春节是在庄府过的,而且在春节期间,两个孩子正式拜了庄墨韩为师。 为了表示这次收徒的正式性,庄墨韩还邀请了他的好友,让众多门生前来观了礼。 庄府一连热闹了好几日,而两个小家伙则又收到了不少礼物。 可以说两个小家伙现在的身家,只要长大了不学着别人做生意,一辈子都能吃喝不愁,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出生就在罗马。 春节过后,李承宗又在庄府待了两个月,他终于跨出了庄府的大门。 然后,便带着妻儿进了皇宫。 这次除了战豆豆之外,还见到了北齐太后。 一番客套之后,李承宗直接说明来意。 “此番进宫,是来向陛下告辞的。” “三皇子要走了吗?” 听到北齐太后这话,李承宗点点头:“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还要有些事要忙,何况太后和陛下恐怕不愿意我继续留在上京城。” 战豆豆接过话头,笑道:“三皇子说笑了,你若愿意,一辈子待在上京城都可以。” “陛下这是要强留我?”李承宗打趣道。 “朕倒是想留,但奈何留不住。” “说来我还没有领略过上京的繁华,可惜实在是有事在身,不得不走。” 李承宗叹了口气,略微有些遗憾。 “今日进宫除了向陛下辞行,就是我北上出关,希望陛下能给边关下道命令,别到时闹出误会,伤了我们两国之间的情谊。” “三皇子北上做什么?” “去北蛮报个仇,然后去西方世界看看。” 李承宗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促狭一笑:“对了,我还没有见过小侄女,我这个做伯父的总该给个见面礼才是。” 红豆饭的身份,司理理早已经试探过,而战豆豆知道李承宗已经猜到了身份,便没有再隐瞒。 所以这会儿提到红豆饭,在场的太后和战豆豆都很淡然,反而有些好奇李承宗会送什么礼物。 战豆豆笑道:“小丫头睡着了,朕让人把她带来。” “那还是别打扰小侄女了,给你也是一样的。”李承宗说着,摸出了一本书丢给了战豆豆。 战豆豆翻开看了看,大致能看出是一本武功秘籍,但这武功秘籍实在太新了,墨迹都还没有干透。 “这功法是?” 司理理提醒道:“陛下,这无名功法便是他修炼的功法,还请陛下不要外传。” 战豆豆和太后的脸色顿时一变,变得无比郑重。 “这礼实在太重了,朕实在受之有愧。” “是啊,三皇子这礼实在太重了。”太后附和道,但母女俩却完全没有一点要还的意思。 当然,可以理解,毕竟司理理的话,实在让人容易误解,这是本可以修炼到大宗师的功法,如此功法,谁会不想要呢。 事实上,经过李承宗的改良,他自创的无名功法,如今也有望大宗师。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大宗师并非靠功法就能成就的。 看着对面母女二人的作态,李承宗呵呵一笑,伸出手道:“那你们还我?” “这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三皇子莫要说笑。”战豆豆笑道,赶忙把秘籍揣到了怀里,她就不信李承宗好意思从她怀里拿走功法。 见此,李承宗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提醒陛下一句,功法莫要外传,否则我会出现在战场上,到时绝对是陛下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战豆豆郑重的点了点头:“三皇子放心。” “走了!” 李承宗摆摆手,带着司理理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上京城。 皇宫内院中。 战豆豆看着李承宗和司理理一走,当即摸出了秘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太后警惕的说道:“他修行的秘法就这么给你了,上面会不会是做了手脚?” 太后的疑惑很正常,毕竟武功秘籍十分珍贵,尤其还是李承宗这种大宗师修行的秘籍,那更是珍贵无比。 这本功法可相当于苦荷的天一道心法,真正得到全部传承的,也不过是圣女海棠朵朵和狼桃两人而已,这等秘法谁不藏着掖着,哪会随便传给外人,而且还是她们齐国的公主。 “不知道,我让人送去给皇叔祖看看。” 战豆豆虽然不认为李承宗会做手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能修炼到大宗师的功法,来的实在太容易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苦荷 北齐国都上京城往外走不了多远,有一座荒凉如黄玉般的大山,名叫西山。 西山盛产狐裘,闻名于天下。 李承宗一行人来到西山脚下时,遇见了一队猎户刚好从山里出来。 大概是瞧着他们很有钱,所以猎户拦住了车架,询问要不要狐狸皮。 然后便看见猎户手中提溜着一个笼子,笼子中有只小狐狸。 这小狐狸通体雪白,两只眼珠乌黑透亮,不安地蜷缩在猎户的笼子里瑟瑟发抖。 看着那只小狐狸,司理理不由想起了她当年的境遇,心生恻隐,买下了猎户手中的狐狸皮,也买下了那只小狐狸。 值得一提的是,李景修很喜欢那只小狐狸,一直盯着小狐狸看个不停,还想上手去抱,反倒是李景月对这种可爱的小动物一点兴趣都没有。 买狐狸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前行,绕过了西山继续往北走。 前行数个时辰,便会看到一座青幽山境,这座山并不如何高大,山上的树丛却是密密麻麻,显得格外原始安静,一层层或淡或深的绿色夹杂着,十分美丽。 如同剑庐在天下剑客心中的地位一样,这座青山在北齐子民和行于天下的苦修者眼中,也是一处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修行圣地。 因为这座青山是北齐天一道门所在,是国师苦荷的修行之所。 李承宗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青山,只好就地休整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来到了这座青山。 顺着崎岖的山路,往清幽山谷中走,隐隐可见万松汇集之地。 万株松树,松针形状各个有不同,有的松针轻柔,如发丝般飘着,有的松针如怒,坚硬刺天,有的松针又像一个个圆筒,格外有趣。 此时是清晨,朝露遍布山中植被上,大多数露水稍润松针之后,便滑落在地,只有那些拥有密集松针的松树,才会在自己的枝叶里贮下一洼洼晶莹的露水,耀着晨光,如宝石般清亮。 顺着这些露水微光往山里望去,可见天一道道门的建筑群,这些建筑都秉承了大魏、北齐一脉的传统美学,以青黑二色为主。 黑色主肃杀,青色亲近自然,浑然立于天地间,威势藏于清美中。 天一道门虽然不像东夷城剑庐广收门徒,但苦荷在此清修,自然惹得无数朝圣者前来膜拜,即便苦荷收徒再少,但如狼桃这般成年的徒弟总是要收徒的,几十年下来,道门中人数也不少,如今已有百余人在山中练武学习,他们除了修行天一道心法之外,也讲经书正义,基本上用的是庄墨韩当年亲自修订的教程。 说来也巧,李承宗他们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这些人在学经书正义,否则指不定还得被骂两句,动手收拾几个刺头才能见到苦荷,毕竟南庆和北齐乃是宿敌,虽然近来关系有些缓和,但根植在人们内心中的情绪总是难以消除的。 往山谷中走了一段,看到那处瀑布时,一个中年人背着药篓走了过来。 “在下木蓬,见过三皇子。” 不得不说,苦荷给他的徒弟们取的名字都挺有意思,狼桃、木蓬、白参、海棠,都是些植物的名字。 李承宗点点头,抱拳道:“有礼了。” “请三皇子随我来。” 跟着木蓬来到一处田园小院,这是海棠朵朵在出山之前弄的。 田园中种的菜,除了海棠朵朵自己平日所耗之外,都送到了学堂里。直至今日,还有很多天一道的弟子,以曾经吃到过海棠朵朵亲手种的菜为荣。 对于这些比海棠小一辈的天一道门徒而言,海棠是如同仙子一般的存在,可惜这位仙子被派去了江南,与范闲呆在了一起,让这些天一道的学生们十分嫉妒和愤怒。 将妻儿和侍从安置在海棠朵朵曾经的居所,李承宗独自跟着木蓬来到瀑布。 苦荷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但看起来并不苍老,气质云淡风轻,活脱脱的一个得道高僧的模样。 在他的面前,还摆放着一本书,正是李承宗给战豆豆的那本武功秘籍。 对此,李承宗并不意外,笑道:“前辈觉得我自创的功法,和叶轻眉带出来的功法相比如何?” “孰优孰劣,我也不好说,不过你自创的功法很特殊,跟我修行的天一道心法完全不同,甚至跟正常的真气运行方法也不一样,只说对真气的控制,这本功法是我见过最精妙的。” 苦荷看着李承宗,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比知道李承宗是大宗师时还要震惊。 天下四大宗师,唯有叶流云学的不是神庙秘籍,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李承宗,而且还是不到二十岁,实力深不可测,自创功法成就的大宗师。 如此惊之绝艳,在他看来,唯有一人的风姿可以与李承宗比肩。 苦荷不禁感叹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令人惊艳!” “前辈谬赞了。”李承宗谦逊道。 苦荷摇头,认真道:“自创功法成就大宗师,天下除了叶流云外,我只知道你一人,而你可比叶流云年轻得多,也比叶流云厉害的多,起码叶流云不会是四顾剑的对手,你绝对称得上天下绝无仅有的武学奇才。” “前辈,你这么夸我,搞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苦荷笑了笑,长叹一口气,有些失落道:“看来四顾剑那老东西猜错了,你和小姐并没有关系。” “所以四顾剑是觉得我成为大宗师和叶轻眉有关?” 苦荷点了点头,没说话。 “范闲才是叶轻眉的儿子,四顾剑和你不是知道么,怎么会认为我和叶轻眉有关?” “大概是觉得你娘和小姐是好友吧。” 苦荷叹息一声,知道李承宗和叶轻眉无关,他便失去了交谈的兴趣,直接询问起李承宗的来意。 “三皇子来此,是来找我交手的?” 李承宗摇头,“我现在只想见见你和叶流云两个大宗师而已,正好我要路过你的隐居之地,所以来见见你。” “只是见见这么简单?” 苦荷不信,如果真的只是见见,眼前这位庆国三皇子,就不会把四顾剑打成重伤了。 事实上,李承宗之前确实是想把苦荷也打成重伤,为庆帝铺就一条路。 可惜庆帝不愿意走,他也懒得做这个恶人了。 “或许你不信,但我现在确实只是来见见你而已,至于打四顾剑,我好歹也是练剑的,自然要和他打一场。” 如此说来,倒也合理。 苦荷恍然,主动邀战道:“三皇子既然来了,不妨切磋一番,也让我看看,我这个老家伙与三皇子之间的差距。” “没兴趣。” 李承宗说完,直接飞身出了瀑布,带着妻儿逛了逛青山,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便直接离开了青山。 苦荷人都懵了。 尤其在知道李承宗不告而别之后,那就更懵了。 只是李承宗不愿意和他交手,他也不好勉强,更不可能去把李承宗追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庆历八年 北蛮之行,远比李承宗想象的顺利。 除掉了当年的仇人,还顺势宰了北蛮的国主,让北蛮直接陷入了内乱之中。 这是战豆豆和庆帝都没有想到的情况。 此事,对于北齐来说可谓一件天大的好事。 因为北齐暂时不用担心背后那些野蛮高大的荒原蛮人,终于可以腾出手应付南边的庆国人,而那只手自然就是北齐一代名将上杉虎。 对于庆国来说,谈不上好事,但也不算坏事。 虽说北边的蛮人内斗,让北齐能调用上杉虎统领的边军应付庆国,但没有经历连续三年暴雪的北蛮,其实力比起后来迁移时要强大的多,所以在北蛮内乱时,有一部分北蛮人绕过天脉迁移到了庆国的西方,而这些人有足够的力量和西胡开启争夺地盘的战事,从而削减了庆国西面的压力。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李承宗的举动,庆帝还是很恼火。 一方面,于庆国而言,北齐才是真正的对手,而李承宗的举动,无异于增强了北齐的实力。 好在,因为战翩翩和李承儒的婚事,让两国暂时进入了缓和期,倒是暂时不用担心北齐率先开战。 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李承宗没有听他的安排。 可惜李承宗在北蛮大杀一通,带着从草原上收服的一个蛮人部落往西去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就连定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所以庆帝想教训儿子也没办法,只能拿定王府的亲卫发气。 将三百血衣卫调去边军,重建了血衣军,于庆历七年初成军。 因为血衣军的成军,庆国和北齐两国原本缓和的关系,又进入了紧张状态。 到了庆历七年秋,从未和血衣军交过手的上杉虎,并不认为血衣军有多厉害,主动挑起了一场摩擦。 血衣军自然不会惯着他,让一场摩擦直接变成一场大战,杀入了北齐国土。 六万打十万,血衣军付出了一万人的代价,留下了上杉虎手下五万大军,同时攻下北齐一州之地。 沧州! 是为沧州大捷。 这一战,上杉虎重伤,吃下了他生平第一次败仗。 血衣卫这边则死了两个人,同样也是血衣卫自出现以来第一次死人。 说来也巧,当时游历西方的李承宗找到了西方上个文明的遗留下来的神殿,正在冲击西方神殿。 看到系统提示,他人都懵了。 尽管知道死去的亲卫,会在下一次穿越的后,重新复活回来,可这么多年相处的感情是真实的。 李承宗怒了,只是当时正值冲击西方神殿的重要关头,才忍住了返回庆国报仇的冲动。 沧州大捷传回庆国京都后,不论是朝中官员,还是民间的百姓,都激动了起来,深埋在庆国人血液中的好战基因和拓边热血,被这一次的大捷调动到了顶点。 也就是这个时候,范闲却出人意料的,把范若若送到了北齐,拜入了大宗师苦荷门下。 当然,这件事并不重要,起码对于朝堂上的官员和民间百姓来说,更重要的是,在沧州大捷之后,两国之间的国战。 毕竟陛下总不至于在这么大好消息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和北齐和平共处的荒谬想法,做出与人们情绪相反的事情来。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庆帝还真就没有宣布开启国战。 和庆历四年一样,在取得一州战果之后,便停下了征伐的脚步,同时把范闲再次派往了北齐问责。 等到庆历八年春,范闲又拿回不少好处后,庆国京都举办了一场浩大的婚事。 ——大皇子李承儒和北齐大公主战翩翩的婚礼。 就在婚礼当日,一则消息传到了京都。 ——庆国三皇子李承宗死在了西方。 同时还送来一具尸体,是西边胡人送来的。 天下谁不知道李承宗是比四顾剑还要厉害的大宗师,怎么可能死在西方蛮夷手中,所以根本没有人相信。 但西胡送到京都的那具尸体上,有太多东西证明尸体就是庆国的三皇子。 再加上还有所谓的人证,有非常合理的缘由,由不得众人不信。 于是,秦瑜当场昏厥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劲来,又一则流言传遍了京都。 ——毓秀宫秦贤妃豢养男宠。 秦瑜当然不在乎,她最关心的是流落在外的孙子孙女。 但她不在乎,定王府的家臣们却不会让自家老夫人受辱。 于是,这一消息传出后,直接让整个庆国人心惶惶。 因为征北大都督李君信,带着重建的五万血衣军无诏回京了,让庆国北境陷入了军力不足的状态。 与此同时,西胡人和迁移到西胡的蛮人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联合起来在庆国西境发动了战争,一下让庆国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压力剧增。 好在,秦瑜出面半路截停了回京的血衣军,劝李君信带军返回了庆国北境。 因为无诏回京,李君信被责罚了。 只不过让朝中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庆帝居然罚了三年俸禄,依旧让李君信担任征北大将军,继续统领血衣军。 血衣军重回北境,让庆国北方暂时安定了下来,但北境局势的暂时安定,并没有庆国严峻局势缓和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庆帝西面的西胡和北蛮人的联军并没有停下攻势就不提了,庆国南边的小国,由南诏国牵头组成了联军,也开启了攻打庆国的战事。 除此之外,还有庆国东面的东夷城,自城主四顾剑在庆历八年春节出关之后,一改往年的态度,公然鼓动起周边小国反抗庆国,眼看也是战事将起。 三面皆敌的情况下,北齐自然也坐不住了,消化吸收了一些极北之地来投的北蛮部落后,增兵庆齐两国边境,开始制造摩擦。 庆历八年的春天,庆国可谓四面楚歌。 外部已经很严峻了,庆国内部还不安稳。 除了李承宗之死,毓秀宫的那位贤妃娘娘养男人之外,还有就是太子可能会被废一事。 去年入秋之际,血衣军和上杉虎麾下边军一战时,太子和老二两派,为了打击已经构成严重威胁的范闲,两人联手调查了户部和内库,最后找到的最大漏洞,便是北境边军的军需问题,但太子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查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也就幸亏当时血衣军因为秦瑜的名声无召入京,再加上庆帝后来又压了下去,才避免了他颜面无光的下场。 可如今朝廷将此事重提,朝堂上的臣子们都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再加上年前东宫失火,太子被派往南诏无功而返,被禁足等等,这些都是废太子的风声。 不过随着东宫的重要人物辛其物入狱之后,很多朝臣便以为废储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谁都没想到,辛其物入狱三天又被放了出来。 虽然辛其物什么也没有招,但他在监察院没有受到任何折磨,在外人看来可就不一样了,再加上监察院、大理寺、都察院三方依旧死咬着太子不放,将密奏呈入御书房,又在一次御书房会议里,呈现在门下、中书,以及六部尚书这些庆国权力中心人物的眼前。 中书和门下的两位大学士给太子求情,甚至作保,才让庆帝消了伪装出来的怒气,但散朝之后,这两位大学士聚在一起饮酒时,却长吁短叹起来。 庆帝是下定决心要废储了,可这两位大学士却必须要保太子,和派系无关,只是她们身为纯臣必须要表示的态度,太子一天是储君,他们就必须当成帮个帝王来看待。 最关键的是,以舒胡两位大学士为代表的朝臣,都认为太子早年或许荒唐糊涂了一些,但这两年着实进步了不少,为了避免朝堂因皇权争夺产生的震荡,为了提前防范远在江南的范闲参合到这些事中,为了眼前庆国严峻的外部局势,他们希望庆帝能够将心定下来,不要再起废储的心思。 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在定王李承宗已经去世的情况下,如今的太子,都是庆国最好的选择,既能避免庆国的内耗,也能避免掌控内库,同时又是监察院接班人的范闲独大。 庆帝不傻,知道君臣之间制衡给庆国带来的好处,也料到了废储之事会引起极大的反对风波,所以暂时选择了沉默,似乎在一次风波过后,便真的打消了废储的念头。 然而舒、胡两位大学士,以及所有朝臣都清楚,庆帝是个不轻易做出决断的人,他一旦做出了决定,不论面对怎么的困难,都会坚持到底。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江南路总督薛清的明折便送到了宫中,于大朝会上念了出来,字字句句,都隐指东宫,其要表达的意思,众人皆知。 舒芜勃然大怒,哪怕明知此逆势不可回,依旧出列破口大骂,指着薛清有不臣之心,然后就被庆帝用借口,让他回府修养三个月。 随后,又有六路总督明折至京,语气或重或轻,或明或暗,但都隐晦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太子李承宗不适合坐镇东宫。 反观在京都的朝臣,尤其是门下和中书的官员,依旧发挥着庆帝允许他们发挥的正流作用,在中书和门下两省官员的带动下,京都的朝臣们,胆子大的在朝会上表示反对意见,胆子小的则保持沉默,反正没有任何一位朝臣在庆帝的暗示下,上奏易储。 没错,即便再怎么喜欢拍庆帝马屁的官员,也没有上奏易储,毕竟太子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如果被废掉,实在是说不过去,日后更无法在史书上解释。 所以一次朝会过后,见庆帝没有松口的意思,几位文臣代表去了舒府,小心翼翼的征求了舒芜大学士的意见,然后舒芜便去了一趟定王府。 当然,他和定王府没关系,而是去找他老师庄墨韩的。 庄墨韩在庆历六年带着一些门下弟子游历了不少小国之后,便来到庆国京都,住在了定王府之中,每天负责写故事,送到李承宗兄弟几人前两年办的书局印刷,然后宣扬出去。 除此之外,就是去王府的学堂听课,同时也跟王府的年轻一辈上课,每天过得十分舒心,带着庄家的第四代小孙子玩大半天都不累。 是的,庄墨韩找到了肖恩的亲孙子,带来了定王府,心病解除,再加上李承宗给他梳理过身体,如今身子骨硬朗得很,瞧着还能活不少年,反正比他学生舒芜看着都年轻。 对于舒芜的到来,庄墨韩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一番,然后回答了这位已是大学士的学生的问题,只说了一句简单的话。 “君虽有命,但乱命不受,方为臣子之道。” 然后,舒芜把这句话送给了前来的文臣代表,于是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之中,朝臣反对,庆帝让京都之外的地方大员上奏。 反观身在东宫,作为废储事件当事人的太子李承乾,却依旧温和恬静,好似根本没有把这件事能影响他生死的事情放在心上。 如今他的派系里根本没有什么得力的官员,这次却赢得了如此多文臣的支持,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同时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所以李承乾暗暗感激之余,也愈发沉默起来。 在这次废储风波之中,有两个年轻人最吸引群臣的目光,这两个年轻人和太子的关系十分复杂,可谓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可偏偏他们的表现却十分让人意外。 一个是范闲,他是陛下的亲子,虽然是私生子,可他手中的势力却是不小,在三皇子去世的情况下,完全有机会入主东宫。 但是在刚刚有废储风声的时候,他便跑去了江南,而且在外地官员上奏期间,远在江南他也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日常奏事的帖子,也没有提到废储一个字眼,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实在让人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痛打落水狗。 另一个就是二皇子李承泽了,在范闲入京之前,他是除了李承宗之外,最受陛下宠爱的,在朝中收拢了一大帮的臣子,后来众人又知晓,长公主明里保太子,暗里保他,表面上的势力比太子还要大,所谓夺储,最先指的就是他。 可是最近京都大事不断,却好似完全和这位二皇子一点没有关系,回京的长公主被幽禁,二皇子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是太子被放逐了一回,让其去了一趟南诏。 如今太子被废之势危急,按理说,二皇子是最大的受益人,他应当有所行动才对,即便为了避嫌,为了讨陛下欢心,保持沉默就行了,可他偏偏发动手下的官员,站在了庆帝的对立面。 要知道,他的势力虽然被范闲弄掉了不少,可毕竟经营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他和叶灵儿有婚约,待成婚之后,他便是叶家半个主人,他替太子说话,还是相当有作用的,所以朝臣们实在看不懂他的操作。 老二和范闲是太子的兄弟,却也是太子最大的两个敌人,然而在太子最危险的时候,两人却用了不同的方式表示支持太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怪异的局面。 然而,更怪异的是,在废储之事进入高潮时,庆帝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然要去大东山祭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兄妹 皇帝祭天,并非说走就能走,有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 所以在这个过程期间,无数的奏折如雪花般飞落到庆帝的案几上。 无一例外,都是劝说庆帝留在京都的奏折。 一来,眼下京都的风浪尚未停歇,最起码废储一事还没有定论。 再则,庆国现在四面楚歌,实在是需要庆帝这个皇帝坐镇京都,掌控大局。 但庆帝坚持己见,所有奏折都留中不发,让礼部准备祭天事宜。 这天傍晚,庆帝放下手中奏章,很平和的说道:“去把洪四庠叫来。” 侯公公赶忙应是,匆匆去了广信宫叫人。 自从范闲醉酒吟诗那夜,没能留下深夜闯宫的那人之后,这位开国后便一直呆在皇宫中的洪公公,前些年的首领太监,便变得愈发沉默起来,低调了起来,尤其在三皇子李承宗离开京都之后,更是再也没有离开过含光殿一步,整日只愿意在含光殿外晒太阳。 但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瞧洪四庠,反而因为他的沉默越发觉得这个老太监深不可测起来,即便是如今宫中大红人的洪竹,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成为了东宫的太监首领。 就连太后和皇帝,对这位老太监都保持着一定的礼数。 整个皇宫中的所有宫女太监,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他在皇帝和太后心目中的地位。 从皇帝派他看守广信宫就可以看出来。 不久,洪四庠跟着侯公公来到了御书房。 侯公公被庆帝打发了下去,整个御书房中只剩下了庆帝和洪四庠两人。 “此事,你怎么看?” 洪四庠微微佝着身子,一副似睡似醒的神情,轻声回道:“陛下,老奴怎么看不重要,主要在陛下做何决定,不过老奴还是希望陛下等等,等三殿下回来,此行方可万无一失。” 如果说天下谁最不信李承宗死了,那么庆帝和洪四庠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二,除了因为感情不相信李承宗会死之后,也是理性的分析。 一来,以李承宗的实力和聪明才智,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即便西胡人说的有理有据,说出手围攻李承宗之人,是所谓的西方神殿使者,一切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可实际上庆帝很了解神庙使者的实力。 在他看来,西方神殿的使者的实力,想来也和神庙派出来的使者实力差不多,虽然堪比大宗师,但想要杀李承宗还差得远。 再来就是定王府的人实在太淡定了,根本没有在乎李承宗之死的消息,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即便是李君信无诏回京一事,也不是因为李承宗之死的消息,而是为了给秦瑜出头。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秦瑜在得知儿子身死之后,原本打算带人去找流落在外的孙子孙女,可去了一趟定王府之后,便安安心心回了皇宫,不再提半个字。 很显然,定王府的人和李承宗有联系方式,可以确定李承宗并没有死。 庆帝问的问题,洪四庠知道,无非就是问他怎么看待大东山一行,所以他希望庆帝等李承宗回来再说。 毕竟李承宗说过三年五载便会回来,而如今已有三年,说不定李承宗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眼下的局势,等不了他回来。” 庆帝摇了摇头,浑身散发出一股无匹的霸气:“不得不承认,那小子在武学上已经超过朕很多,但朕也不是那么好杀的,朕要告诉你那小子,他看错朕了,朕没有失去武人的气魄,朕依旧是当年那个敢用五百人去冲击北魏铁骑的猛将了……这次朕便以身作饵,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都引出来。” 洪四庠沉默以对,他并不赞成庆帝的决定,但他了解庆帝的性格,不是他能劝得了的。 “那件事查的怎么样?” “消息是从宫里传出去的,老奴查到那个宫女,宫女便死了,后来又查到宫外的宗亲府上,那位贵人也死了。” 听到这句话,庆帝唇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有意思,不论在宫中,还是在宫外,能够事事都抢在你前面的人可不多,她的手段,我一向是喜欢的。” 洪四庠没有说话,长公主的手段,整个天下都清楚,只不过最近几年一直没有施展的余地,若是长公主的手段放在帮助陛下平衡朝野,剑指天下上,陛下当然是喜爱的,可若是用在毁灭痕迹,欺君瞒上,陛下可就很不喜爱了。 庆帝想了想,开口道:“此事不用查了,反正是玷污他娘的名声,等他回来,留给那小子去处理。” 洪四庠点点头,平静地说道:“也有可能是栽赃。” 能栽赃李云睿,满朝文武中,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庆帝目光一凝,随即却摇了摇头,站起身道:“走吧,朕去瞧瞧她。” 自从李云睿和李承乾的事发之后,京都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许多事,所以庆帝只是让监察院把李云睿的势力清扫一遍,将李云睿关在了广信宫,还没有去见过。 李云睿是去年回的京都,而在去年冬天发生了一件事,让广信宫变得无比死寂,除了李云睿身边那个贴身有武艺的宫女之外,广信宫所有宫女都在一夜之间全死了,是洪四庠亲自带人来杀的,那些宫女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甚至没有人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就死了。 哪怕距离那场屠杀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广信宫中都仿佛还留有浓烈的血腥味。 庆帝和洪四庠来到广信宫,洪四庠深深躬身行了一礼,便像幽魂一般消失无踪了。 整座广信宫,如今只剩下宫内的李云睿,与宫外的庆帝,兄妹二人隔着厚厚的宫墙沉默不言,不知道彼此都在想些什么。 突然间,起风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无数雨水倾盆而下。 坐在榻上的李云睿缓缓抬头,用一种冷漠可笑的目光看向了宫门口的庆帝。 庆帝在雨水中漫步前行,缓缓走进广信宫大殿,他身上的龙袍上绘着的龙,似乎正在湿水中挣扎着,想要冲出来,撕毁这人间的一切。 李云睿冷漠地看着他,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咔擦一声,夜空中雷光大作,电光照耀着昏黑的宫殿,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宫殿中的所有事物都照耀的光亮无比,尤其是庆帝的身影,那个孤独且霸道的身影。 闷雷阵阵,好似震动整座皇宫都颤抖了起来,哗啦啦的大雨落下,打湿了皇城里的一切,雨水沿着琉璃瓦间的空隙流下来,声音极大。 庆帝回身缓缓关上宫门,然后从手腕上取下一条发带,细致的将自己被淋湿的头发束好,一丝不苟,一丝不乱,完全看不出他此时心情如何。 李云睿半倚在矮榻上,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吃吃的笑了起来。 虽然雨声很大,但并不能遮掩住李云睿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广信宫中回荡着,显得十分诡异。 庆帝面色不变,缓缓向前走着,走到矮塌之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云睿,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 听到这句问话,李云睿陷入了沉默。 但并没有沉默多久,她便抬起头,一脸平静地仰望着眼前这个全天下权力最重的男人,朱唇微启,玉齿轻分,好似十分疑惑的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庆帝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李云睿。 过去好一会儿,李云睿才像是想到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眨着大大的眼睛,呵呵笑道:“你问为什么?” 她忽然站了起来,毫不示弱的站在庆帝对面,目光中充满了怨恨:“你是问我这个妹妹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嫁人?还是问我为什么十五岁就不知廉耻勾引状元郎?亦或者问我为什么要养那么多面首?” 李云睿往前逼近一步,用一种冷冽到骨子里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李云睿这个蠢货要强行压抑自己的恶心,为庆国皇帝收罗人才?为什么她要劳心劳神与其他国度打交道?为什么要组建君山会,去杀一些庆国皇帝不方便杀的人,去搞一些会让朝廷颜面无关的阴谋?” 庆帝沉默以对,只是冷漠且可怜的看着眼前这个像是在发疯一样的女人。 “为什么呢?” 李云睿神经质般的笑着给出了答案。 “都是为了你啊,你要青史留名,那些肮脏的事,便必须要有人去做,我去做了,你却怎么对我的?” 李云睿愤怒看着庆帝,恨恨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对我又做了什么?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当然,你抢走一切,我也不怪你,因为我是心甘情愿的,但你不该把我的一切都给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庆帝沉默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些本来就不属于你。” 李云睿笑了,然后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庆帝:“是,你和陈萍萍还有范建,都认为那不属于我,所以你们要给那个私生子,可是我亲爱的皇帝哥哥,那个私生子至今依旧只肯姓范,我其实很好奇,如果那个私生子知道……” “放肆!”庆帝大怒,打断了李云睿的话,瞬间抬起手,作势欲打。 李云睿仰着脸,冷漠的看着他,看着他抬起的手,根本不在乎。 “你既然做得,就不要怕人说,除非你杀了我,否则迟早我也会把消息传出去。” 庆帝看着眼前这个陷入疯魔一般的女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斥着寒冷至极的味道。 “你莫非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你当然舍得。” 李云睿嘲讽般笑道:“这天下有你舍不得杀的人吗?” 庆帝冷冽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痛苦,看得李云睿无比好笑。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还是说你整天把自己伪装成重情重义的人,就真以为自己重情重义了?醒醒吧,你就是个虚伪的人,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其实一直想除掉我,只是你内心觉得亏欠我,所以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你自己,说服你自己,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该死而已。” 说到最后李云睿的声音尖锐起来,但紧接着她的话音又平缓下来,嘲笑道:“你谁都舍得杀,当年的叶轻眉舍得杀,如今的宗儿也舍得杀,只要威胁到你权利,你谁都会杀。你其实不是喜欢宗儿,你只是喜欢宗儿身上的那个年轻的你,你爱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而已。” 庆帝不置可否,反而平静了下来,又淡淡的问出了最开始的问题,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为什么?” 李云睿总算给出了庆帝最关心的答案,摇头笑道:“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敬重我,而你对我又太无情了,所以我要报复,我要玩弄他,玩到你痛心,玩到你绝望……” 看着庆帝平静的模样,李云睿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惜,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看重太子,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冷漠和无情。” 庆帝平静的表情出现了变化,满脸不可思议:“你说他你?” “很奇怪吗?” 李云睿漂亮的脸蛋儿,在时不时亮起的电光中闪过,带着妩媚的笑容显得格外的诱惑,骄傲地说道:“这天下有不喜欢本宫的男……” “怎么不说下去了?” 庆帝笑了,乐道:“是不是想到了那小子。” “宗儿只是意外。”李云睿嘴硬道,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 庆帝一眼便看出了李云睿的心思。 “可惜,那小子永远不会喜欢你。” 听到这话,李云睿脸上忽然闪现过一丝死灰之色,很显然被这句话击中了她最深处的脆弱。 见此,庆帝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继续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但朕永远也不会在意你,你在朕心目中的位置,永远都不如她,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你这种心思恶毒的女人,你现在的一切,都被朕与她的儿子接收了,你是不是很痛苦?” 李云睿恨厉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毫不示弱道:“你说我心思恶毒,那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别以为我当年年纪小就不知道,你和陈萍萍还有宁才之间的事,你抢了自己属下最心爱的女人,你设计杀了自己最爱女人,玩弄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以为你比我干净?” 漫天大雨敲打着皇城建筑,敲打着宫殿里的人心,广信宫的兄妹二人,用着最恶毒的言语攻击着对方,但在漫天雷雨声的遮掩下,并没有一丝透到宫外。 李云睿以为庆帝会愤怒,可让她失望的是,庆帝却只是看着她,目光中只有平静和可怜,连一开始的冷漠都没有了,这让她十分难受。 “你知道吗,你的真面目迟早有被揭开的一天,那时候,你会众叛亲离,你是孤家寡人,你什么都没有,你死后,没有人会记得你,你永远是一个孤魂野鬼。” 看着歇斯底里的李云睿,庆帝摇了摇头,发自内心的笑道:“不,即便朕死了,也不会成为孤魂野鬼,因为有人会祭奠朕。” 李云睿沉默了。 因为以她对李承宗的了解,即便揭开了庆帝的真面目,李承宗也不会太在乎庆帝的过往,只要庆帝今后不做出让李承宗难以接受的事,那么庆帝必然是能接受定王府一脉的香火的。 看着李云睿沉默不语,庆帝有些兴致缺缺道:“李云睿,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很想杀了你,但现在我不想杀你了,我会留着你,让你好好看看,朕从来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李云睿实在难以想象庆帝竟然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不禁愣了一下,讥讽道:“都说我不要脸,原来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个人,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无耻程度。皇帝哥哥,你今日不杀我,是你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因为我活着,一定会想尽所有办法杀了你。” “没有人能杀死朕。”庆帝平静地回了一句,直接离开了广信宫。 自此,兄妹二人的谈话结束。 然而庆帝和李云睿谁都没想到,这会是他们兄妹二人最后一次的谈话。 庆帝离去之后不久,洪四庠便带着一队禁卫到了广信宫,然后李云睿被押送了城西别院。 在这里,她见到了她的那个会武功的贴身宫女。 第一百一十九章 落寞的长公主,兴奋的二皇子 京都风雨大作,信阳也是一个雷雨夜。 长公主的信阳别院,某个房间里。 一道惊雷划破夜空,惊醒了房中熟睡的中年男人。 他坐起身,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有些木然地看着屋中跳动的烛火,痴痴傻傻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中年男人赫然便是李云睿手下第二……不,准确的说现在应该是首席谋士,袁宏道。 因为去年的冬天,长公主的首席谋杀黄毅被杀了,他自动晋升为了第一谋士。 而且去年的那个冬天夜晚,不止黄毅被杀了,跟随长公主回到京都的所有人,除了他和那个贴身宫女之外,都被监察院六处的人杀死在了京都别院里。 是费介带人动的手,所有从信阳去京都的高手,还在睡梦之中就费介布下的迷烟给毒晕了,偶有几位内力精深的高手,在六处剑手的刀剑之下,也马上魂归黄泉,永久陷入了沉睡。 京都别府中满院子的死人。 在袁宏道的一生之中,不知道做过多少大事,甚至连宰相林若甫都可以说是被他亲手搞下台的,可去年冬夜的那一幕,仍旧让他到现在都感到惊心动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别院中的所有人都是被他袁宏道给害死的,然而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他如今都还是长公主李云睿的亲信,是现在信阳别院的主心骨。 至于他为什么当日能从京都别院中逃出来,自然是因为费介是带队的人,否则他只怕也会被监察院六处的人杀死。 事实上,逃到了监察院的一处中转站之后,袁宏道并不认为自己还能活下去。 因为在这位庆国最成功的卧底看来,监察院六处迅速杀了长公主的人,说明陛下已经不会再容忍长公主,那么以陛下和陈院长的行动能力,只怕用不了一天,就能把长公主的势力清扫干净。 如果长公主不再构成任何威胁,那他这个死间,自然也会被抹去存在的痕迹,而抹去存在痕迹的最好办法,就是杀掉对方。 虽然知道自己会死,但袁宏道并没有一丝悲凉的感觉,因为从很多年前,他被派到林若甫身边做卧底的时候,他便做好了随时为庆国牺牲的准备。 然而当时找到他的言若海并没有杀了他,反而取出了为他准备好的一切通关手续,以及伪装所需,并告诉他说,陈萍萍和庆帝从来不会轻易抛弃任何一位下属。 然后,他见到了长公主的贴身女官。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贴身女官竟然也是庆帝的人! 再然后,他就被安排来了信阳,回到了信阳的别院主持大局。 为什么去年冬日,监察院能极为迅速的扫清李云睿的势力,正是因为监察院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她身边埋下了两颗钉子。 贴身女官自不必说,几乎知道李云睿的所有谋划,再加上袁宏道身为信阳谋士,对李云睿的实力目标无比清楚,李云睿急速落败很正常。 毕竟她最信任的人,都是庆帝和陈萍萍的人,不会失败才奇怪。 袁宏道和那个女官都是监察院建院之初便撒出去的钉子,当年刺杀李承宗的彩云也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损,那些撒出去的钉子剩下的不多,但如今每一颗钉子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们为了庆国不惜一死,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如今的监察院早已不是当年的监察院。 陈萍萍早已冷漠地横亘在了他们和庆帝之间,所谓架空,大抵也就是如此,一切为了庆国,还是他们这些人的之年,可事实上,他们的一切,都必须由陈萍萍来安排。 可以说,庆国最近两三年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由陈萍萍一手策划出来的。当然,陈萍萍不是叛变了,他依旧是忠心于庆国的,他只是想宰了庆帝而已。 “东夷城和北齐那边不会有问题吧?” 雷雨交加的夜晚,陈萍萍并没有睡下,而是看着皇宫的方向,对最亲密的战友说道:“我不希望在最后的关头出现任何一点失误。” 一身缭乱头发的费介回道:“五大人亲自去的东夷城和北齐,能有什么问题?” 确实,五竹这位大宗师亲自出马,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李承宗出现…… 想到李承宗,陈萍萍赶忙问道:“三殿下的消息查到了吗?” “查到了,在西胡千里之外,虽然在返回京都的途中,但按照他们的行程,赶不上。” “那就好。”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然决定去大东山祭天?” 庆帝突然去大东山祭天,其实打乱了陈萍萍的安排,却更利于他们的行动。 至于庆帝为何这么做,陈萍萍还是有所了解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多疑,你是知道的,但陛下多疑的同时,也很自信,估计他不觉得有人能杀了他,而正巧眼下庆国的局势,又到了不得不需要大宗师来振奋人心的时刻,同时也是一劳永逸。” 费介点点头,继续问道:“范闲那边要不要知会?” “他是个好孩子,我一直觉得三殿下有句话说的很好,老一辈人的恩怨,就让老一辈人解决,就不要让小一辈掺和其中了,让他在江南好好待着吧。” 陈萍萍的想法是好的,只要范闲不参与其中,即便他们最后失败了,范闲也能躲过庆帝的清算。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算到范闲会回澹州看望范家老太太,更没有算到范闲会遇上去大东山祭天的庆帝。 不,准确的说,范闲不管回不回澹州,其实都会被庆帝带着一起去大东山。 听到陈萍萍说范闲好,费介脸上浮现了温情的笑容,乐道:“那孩子确实好,你有一个好接班人,我有一个好学生。” 陈萍萍带着满足的笑容点了点头:“这两三年,他进步不少,监察院交到他手里,我很放心。” 费介沉默片刻,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杀意,说道:“要不?” 多年的亲密战友,陈萍萍哪会不知道费介的意思,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他毕竟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一旦他知道,我们逃不过清算的,范闲也会很危险,何况范闲也是陛下和小姐的孩子,他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杀三殿下,即便能杀,军方也不会支持范闲上位,届时庆国必定大乱,中原大地战火纷飞,这不是小姐想看到的。” 陈萍萍只是想杀了庆帝,并不想让庆国被群起而分之,毕竟庆国不仅有他的心血,还有叶轻眉的心血。 更关键的是,在他看来,李承宗和范闲是适合打造叶轻眉所描绘出来的理想世界的两人。 李承宗为主,范闲为辅。 费介有些遗憾,却还是没有反对陈萍萍的决定。 “行吧,但三殿下如果对范闲起杀心怎么办?” “不会的。” 陈萍萍肯定的摇了摇头,问道:“宫里情况怎么样?” “刚刚得到消息,长公主被送到了城西别院,我还以为陛下会杀了她呢。” 费介笑了笑,感叹道:“宫里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啊!” “陛下去年没有第一时间杀她,便不会杀她,即便最后我们赢了,只要太后还活着,三殿下也不会杀了她,她的运气是真好。” “太后当年也是凶手之一。” 很显然,费介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杀了太后。 “都快死的人了,杀与不杀没区别,没必要因此得罪三殿下。” “你已经得罪了。” 陈萍萍一愣,苦笑道:“到时我会给三殿下一个交待,把人给李云睿送过去吧。” 就这样,李云睿在城西别院见到了原本应该死掉的贴身女官。 看到贴身女官的时候,李云睿神情十分复杂。 愤怒、恍然、痛心等等情绪,最终都化作了惨淡一笑。 “想不到,你竟然也是陛下的人。” 贴身女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宗儿回来,大局就该定下了,以后去定王府吧,或许能活一命。” “殿下,您死之时,便是我陪您去之日。” 虽然是卧底,但毕竟卧底这么多年,贴身女官对李云睿还是有感情的。 李云睿没说话,进了别院房间,孤伶伶的身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自此,贴身女官留在了城西别院照顾李云睿的起居,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李云睿被庆帝幽禁在城西别院的消息,在第二天便传到了各大府邸。 然后一辆马车在护卫的陪伴下,从范府而出去了皇宫,结果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所以不得不冒着风险,来到了城西的别院。 然而这辆印着范府方圆徽记的马车,却在离别院半条街的地方被人拦下了。 车帘掀开,露出了林婉儿那张疲惫中带着微微悲伤的脸,她入宫见了太后,虽然太后什么也没说,但宫中的气氛以及某些细微的异样,已经让她知道了长公主是禁止探视的。 她今日不该来的,除了她也没有人会来敢来,可她终究忍不住来了,不仅仅是里面关着的是她母亲,更关键的是,她有一种直觉,如果今日见不到那个女人,这一世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夫人,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探视长公主。” 一名拦下车架的监察院官员,态度恭谦道:“要不您进宫请了旨再来?” 一番交涉,范府的马车依旧没能前进半步,林婉儿只得无奈放弃,她摇了摇头,叹道:“知道了。” 听到这三个字,拦车的监察院官员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行礼表示感谢,若是一般的大臣贵人,即便是太子和皇子想来别院看长公主,监察院的人都不会有如此好脸,直接就将人赶走了,然而林婉儿不一样,她不仅仅是长公主的女儿,还是他们监察院提司范闲范大人的妻子。 这后一个身份,让监察院的人都不敢稍失礼数,可以说范闲妻子这个身份,比她郡主的身份,还要牛批。 这就是范闲现如今的能量。 林婉儿没能见到李云睿,但也没有直接走,而是留在了此处,怔怔的看着远处那个熟悉的园子,默默流着眼泪,为母亲祈福。 长公主被幽禁一事,自然在朝野上下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虽然去年的冬天,陛下雷厉风行的将长公主一系人马清扫了干净,但却没有对长公主做出任何处罚,那么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没人敢轻视这个在十几年间掌控了极大权力的女人,哪怕她被庆帝清除了所有势力,但只要庆帝不做出严惩,以她的手腕和心计,可以很快收拢一大批门人,再次影响庆国的朝政。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一个被幽禁的长公主,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出太大的风浪来,没有太多人会担心朝政还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对于李云睿被幽禁一事,有的派系从内心深处感到开心。 比如:监察院、门下省、中书省等等。 有些人则感到伤心和难过,且理由不一样。 比如:林婉儿是因为母女之情。 得到消息的太子,气的浑身发抖,他没有去别院探望,而是用一种倔犟而狠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皇宫御书房方向。 当然了,还有人感到害怕和恐惧。 比如:老二李承泽。 范闲用了三年的时间,将长公主和老二之间的联系挑上了台面,清理掉了老二一系的大部门人马,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靠山是长公主,如今长公主被幽禁,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老二蹲在王府的椅子上,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意气风发,今早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便一直呆愣愣的看着王府大门,好似在等待着宫里的太监和太常寺的官员们闯进王府,将他捉拿幽禁起来。 哪怕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的父皇为何会突然对姑母下手,而且让他震惊的是,他父皇那悄无声息的雷霆一击。 事实上,不仅是他想不明,很多朝臣都想不明白庆帝为什么会突然对李云睿下手。 没办法,因为长公主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实在太少了,如今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都被庆帝给杀了。 当然,现在追究庆帝为什么对李云睿动手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需要知道,天子一怒,天地变色,悄无声息间,便让京都的局势变了一个模样便足够了。 李承泽现在才明白,他那位父皇一直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他父皇没能力动,只不过是以前懒得动而已,是他和姑母触怒了一头懒得动的巨龙。 老二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陛下对他和长公主之间的利益关系,以及最近两三年做的事一清二楚,或许此生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悔不听三弟之言啊。” 在李承宗离去之前,其实跟他说过,不要和李云睿再有任何交集,可他显然没有听进去。 李承泽叹息一声,看向旁边的王妃叶灵儿,摸出一张写满字的递给她,说道:“这是休书,你收好,想来父皇看在你叔祖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 老二如今手中可以凭借的力量,就只有叶家,但在去年的那个冬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叶家明里暗里通气来往,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爹的注视之下。 虽然他不知道父皇为何突然会对李云睿动手,但在李云睿忽然被打落尘埃之后,他根本没有任何勇气去做点什么,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有异动,会让父皇怒上加怒。 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安稳一些吧,或许父皇只是一时生气,不会怪罪姑母也说不定,毕竟当初走私一事,父皇都没有计较。 这是李承泽在今日之前的想法,但今日得知李云睿被幽禁,他便知道大势已去,等待他的,最好的结果便是幽禁,所以今早他写了这封休书。 尽管他和叶灵儿是因为庆帝的旨意才在一起的,但成婚一年多了,多少还是有夫妻情分的,他不想连累叶灵儿。 反观叶灵儿则是满脸担忧的看着李承泽,接过递来的休书看都没看,便直接撕了。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也不能帮他做什么,但她也不会怕受到牵连便弃自家夫君而去。 对于叶灵儿的举动,老二并没有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在王府等待着自己的末日到来,京都朝野上下,也在等到二皇子完蛋的那一天。 然而众人等了大半个月,皇宫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这道旨意震惊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老二更是被这道旨意震的七荤八素,之前的惶恐、伤心、难过等等,都被前所未有的喜悦所代替了。 旨意上明确表示,太子要被禁足半年,所以在庆帝去大东山祭天期间,国事由二皇子代为处理。 代理朝政。 这可是储君才有的资格。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父皇决心废储,而他是取而代之的那个人。 多年来的期盼,眼看就要成为现实,李承泽又如何能不兴奋? 第一百二十章 临行前 长公主被幽禁,所有人都以为第二个倒霉的人会是二皇子,谁也没想到,原本该倒霉的人,却一下获得了监国之权。 老二自然也没想到,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他那位父皇行事,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与令人寒冷,行事手法犹如流云在天,怎么也摸不清痕迹。 李承泽可不相信庆帝不知道他和李云睿做的那些勾当,那么在李云睿被幽禁的情况下,庆帝为什么还让他监国呢? 实在想不明白,但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行,那就是在监国期间一定不能搞事,不能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所以兴奋过后的老二,变得愈发老实本分了。 又过去半个月,出行的祭天队伍已经准备妥当,时间也来到了庆历八年盛夏。 这天蒙蒙亮的时候,京都武义巷那座最大宅院里,那位最近年喜欢上种白菜的老爷子就已经起床,正在用木瓢盛水浇地了。 去年辞去军院职位后,秦业便安安心心的留在了家里带嫡长孙,小孙子喜欢吃白菜,便特意弄了个菜园子种白菜。 作为军方最德高望重的大佬,秦业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大抵人老了都是这样,好像是怕一觉睡死过去,所以老人总是比一般人要起的早一些。 今天他二儿子也起床很早,如今已经做到枢密院副使,被迫从京都守备中脱离的秦恒,满脸忧色的从前院来到菜园,凑到老父亲身边低语了几句。 秦老爷子微微皱眉,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叹道:“看来京都真要变天了。” “要告诉陛下吗?” 秦业摇头:“陛下不会在意的,咱们那位陛下此行去大东山便是为了引出一些人。” “如果陛下真死在大东山,我们要怎么做?”秦恒担忧问道,他并不知道是谁扔给他的信,但能在秦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信送到他屋子里,说明对方十分不简单,或许设下的局真有可能让庆帝死在大东山。 “如果是你大哥,根本不会问这种问题。”秦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秦恒:“……” 他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大哥,如果不是他那位表弟临走之前,来过一趟秦府,让他大哥走文官的路子,他现在根本不可能是秦家继承人。 秦业叹了口气,说道:“你表弟在京都,我们是定王一系,如果他不在,我们便是帝党,谁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们便听谁的,你这种话问都不该问,除非你想造反。” 秦恒赶紧摇头,转移话题道:“父亲,表弟真的还活着吗?” 一听这话,秦业没好气道:“你死了,他都不会死,已有明确消息,他在回京的路上。” “那就好。” 秦恒长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老爹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但只要知道李承宗还活着,就一切都好说,心情舒畅,连称呼也变了。 “爹,那我们要不要假意支持下太子,如今长公主失势,太子被禁足,老二看似捡了个大便宜,但恐怕是陛下为了对付他,日后很可能是范闲一派独大,我担心范闲会做些什么,我们要不要假意支持下太子或者老二,起码在表弟回来之前,不能让老二和太子倒下去啊。” 作为秦家明确的继承人,秦恒也从秦业嘴里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秦家对于范闲而言,那可是有杀母之仇的。 “你想选谁?” “太子吧,老二有叶家,如果我们再假意支持他,那不符合表弟说的三方平衡。” 秦业沉默片刻,嗯了一声,紧接着却话锋一转道:“不过,也要等陛下大东山之行后再说,你只要记住,即便宗儿不在京都,我们秦家也不需要投靠任何人。” 秦恒点点头:“爹,那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秦业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拿起了木瓢继续浇水,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军方第一人。 和亲王府。 这是大皇子李承儒的府邸。 今儿个一早,李承儒便着急火燎的去了一趟定王府。 至于为什么去定王府,那就不得不提到,定王府的孕妇餐了,因为定王府从来没有出现过难产之类的事,导致定王府的孕妇餐被吹的神乎其神,所以今早查出媳妇战翩翩怀孕之后,李承儒便匆匆去了趟定王府借人。 回到和亲王府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年轻太监来宣旨。 这个太监叫洪竹,曾经的东宫首领太监。 在去年冬天东宫那场大火中,死了很多人,可以说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死了,只有这位太监首领活了下来。 而且他不仅活了下来,还被重用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显然是下一个侯公公。 旨意很简单,就是让李承儒参加中午的皇子家宴。 这些年皇子家宴并没有断绝,但此次家宴,却让李承儒泛起了嘀咕。 自从他从征西军中回到京都之后,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先是长公主手下的势力被清扫,然后是东宫大火,陛下无缘无故要废太子,以及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祭天和老二监国。 除了老二监国之事,其他事发生之后,他都进宫求见过。 尤其在庆帝去祭天这件事上,他更是三番五次进宫求见庆帝,想让庆帝收回成命,结果连宫门都没能进去。 而且就在昨日,他都去过一次皇宫,依旧没能见到庆帝。 现在却突然让他参加家宴,李承儒觉得并不简单。 左思右想,他也想不通庆帝为什么要突然安排个家宴。 想要找个人商议吧,才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匆匆忙忙的进了皇宫。 还是老地方,只是比起早前几年的皇子家宴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李承宗。 另一个则是太子李承乾。 兄弟三人一番客套,快要找不到话题聊的时候,庆帝才姗姗来迟。 饭桌上,庆帝嘱咐了一些老二监国的事,夸赞了一番小四。 这两三年,李承平跟着李弘成一起,为庆国财政创收了不少,大有赶超范闲手中内库的意思,让庆帝十分满意。 至于老大,庆帝在饭桌上都没有跟他说话,不过草草结束家宴之后,单独将他留了下来。 “过两日,朕便要启程去大东山祭天了。” 谁都知道庆帝此番去祭天是有很大风险的,起码东夷城那位出关的大宗师肯定会来刺杀,所以为了让庆帝留在京都,李承儒已经进宫过好几次了,奏折更是天天上,如今终于见到了庆帝,他自然不能放过当面劝说的机会。 李承儒点点头,认真道:“父皇,正所谓万乘之尊,不临不测之地,儿臣恳请父皇留在京都。” “京都有太后坐镇,有陈萍萍和两位大学士,还有秦业那个老家伙在,谁敢擅动!” “父皇……” 庆帝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好了,祭天一事,朕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留你下来,是有事交代你。” 话音落下,伺候的侯公公便捧来一道圣旨,然后躬身退了下去,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了庆帝和李承儒两人。 李承儒展开圣旨看了看,整个人都懵了。 这圣旨是立储的圣旨,而且储君人选只写了“李承”二字,第三个字则需要人添上去。 李承儒猜到了此次家宴不简单,但没想到会如此不简单。 看着李承儒愣在当场,庆帝淡淡道:“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也同样给你一次机会。” 此话一出,吓得李承儒直接跪下了。 “父皇,儿臣从未觊觎过储君之位,还请父皇明鉴。” 庆帝点点头,亲自扶起李承儒坐下,拍着他的肩膀道:“朕知道,你一直是忠厚之人,所以朕才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不用担心什么。” “父皇,儿臣真没有那个心思,儿臣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您还是派我去边军吧。”李承儒是真被庆帝给吓到了,现在一刻都不想待在京都。 看着大儿子诚惶诚恐的模样,庆帝摇了摇头,说道:“你得留在京都,不仅要留在京都,而且在朕祭天回京之前,你要把京都守备的力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儿臣尽力。”李承儒苦笑道。 对于掌控京都守备的力量,他真没多大信心。 现在的京都守备叫谢苏,去年征西回来之后,提拔为了京都守备。 谢苏是他手下一位大将,很早就跟着他了,可以说是嫡系中嫡系,相当于李承宗手下的血衣卫,但谢苏只是空有那个位置而已。 没办法,京都守备先是被叶家把持了二十年,后来又是军方第一的秦家二公子秦恒在打理,叶、秦两家不知道在京都守备里塞了多少亲信,以两家在军中的地位,别说他手下的谢苏,即便是他亲自担任京都守备,想要全盘掌握,难度也是相当的大。 庆帝也知道这个情况,也觉得有些为难大儿子,便放低了要求。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至少掌控京都守备一半的力量。” “是,父皇。” “还有一事,若是朕此番不能回京,杀了陈萍萍。” 看着庆帝充满杀意的神色,李承儒人都傻了。 “有问题?” 李承儒回神,直接跪地道:“父皇,陈院长劳苦功高,对庆国忠心耿耿,您为何要杀陈院长?” “李承儒,你可知道,要看清楚一个人的心是很难的。” 庆帝突然感慨起来,很明显是在指陈萍萍,他其实也知道陈萍萍是忠心庆国的,但是不是忠心他的,现在却不好说了。 当然,庆帝要杀陈萍萍,除了无法判断陈萍萍是否还忠心自己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陈萍萍太厉害了,最起码在他看来,除了他自己和那个三儿子之外,其他人都把控不住陈萍萍。 如果……他是说如果他不能活着离开大东山,陈萍萍要推范闲上位,京中的几个皇子绝对不会是陈萍萍的对手。 虽然范闲也是亲生儿子,还是他和最心爱的女人生的儿子,但所有儿子中,庆帝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范闲坐上他的位置。 看李承儒不答话,庆帝加重了语气:“我庆国只能姓李,不能姓陈,也不能姓范,懂吗?” “陈院长不会的。” “如果他做了呢?” 李承儒沉默片刻,斩钉截铁道:“那儿臣会杀了他。” 如此,庆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和李承儒聊了许多,才让李承儒下去,然后让人去宣陈萍萍入宫。 就在庆帝和李承儒交谈的时候,陈萍萍和费介也在陈园之中密谈。 “大东山那边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只是你突然告诉秦家,不会出问题吧?”费介有些担心,他实在搞不懂陈萍萍为何会通知秦家,那可是坚定的帝党。 “不会。” 陈萍萍摇头,笑道:“即便秦家告知陛下,陛下也会去大东山,陛下太自信了,所以他自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然,更关键的是,他突然决定去大东山,本就是想借此除掉四顾剑和苦荷,以此缓解庆国眼下的局势。” 说完,陈萍萍又问道:“皇宫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查到了,洪竹那个小太监是范闲的人。” 陈萍萍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那孩子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正说着,陈园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陈萍萍和费介对视一眼,陈萍萍开口道:“看来陛下是要召我入宫了,你准备离京吧,记住我们所谋之事,千万不要让范闲知道。” 费介点点头:“我明白。” …… …… 皇宫,太极殿。 此时,庆帝坐在太极殿的长廊下,看着前方一片的宫坪,眼光显得有些落寞和失望,完全不像一个皇帝,反而更像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在他的身边,是那辆黑色的轮椅,陈萍萍半低着头,轻轻抚摩着轮椅两旁的扶手,沉默不语。 君臣二人沉默相对,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但是太极殿周边的灯火依旧将附近照耀的清清楚楚。 “这些年幸苦你了,我亏欠你良多啊。”庆帝今日没有用朕自称,神色之间也蒙上一层疲惫,美颜皱纹间仅是说不出的累。 这种疲惫不是他在朝堂上刻意做出来给臣子们看的疲惫,而是真正的疲惫,一种从内心深处生起的疲乏之意。 陈萍萍这些年很幸苦,他其实也很幸苦,戴着假面具示人,其实比做其他的,要幸苦得多。 但这种疲惫很快便被庆帝收敛了,马上又恢复到了一位君王的角色中。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诚心实意的说道:“老臣不觉得辛苦,陛下也从未亏待过老臣。” 这是他的真心话,为了庆国,他从来不觉得幸苦,他也并不觉得庆帝亏待过他。 之所以要设局杀庆帝,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为了叶轻眉,为了叶轻眉理想的世界。 他时间不多了,庆帝却还有很多时间,他要带庆帝下去给叶轻眉恕罪,同时也是为了让李承宗和范闲再无约束,尽情打造那个理想的世界。 庆帝没有纠结陈萍萍是否真心,将自称改了回来,微笑道:“朕过两日要启程去大东山,你有什么要说的?” “老臣恭祝陛下旗开得胜。” “满朝文武都在劝朕,你不劝劝朕。” “因为老臣知道陛下雄心壮志。” 庆帝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储君人选你看好谁?” 陈萍萍将头低的更低了一些,说道:“陛下看好谁,老臣便看好谁。” “直言无罪。” “老臣看好三殿下。” “朕还以为你会说范闲。”庆帝笑了笑,叹道:“其实朕也看好那小胖子,可惜他死了。” “范闲只适合接手监察院,辅佐三殿下,至于三殿下……反正老臣不信他死了。” 庆帝沉默许久,缓缓说道:“不提那小胖子了,从小到大没一件事让朕满意的,若是他当初杀了四顾剑和苦荷,朕也不用走这一遭。如今庆国内忧外患,那小子还没回来,京都城中就要靠你了,朕不希望回来时,看见一个混乱的京都。” 陈萍萍缓缓抬起头,表情不变,内心深处却是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情绪,他为了带走庆帝,已经做了很多准备,甚至不惜挑起四面伐庆的局面,虽然地点换作了大东山,但总算等到那一日到来了,最终的结果不会变,一定不会变! “若陛下回京之时,京都出现混乱,那老臣应该不在了。” 庆帝站起身,笑道:“你可得好好活着,给朕看好京都,庆国任何地方都可以乱,京都不能乱,你也不能死,这是朕的命令。” “老臣遵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范闲的决定 距离庆帝离京已一个多月,很多事情都渐渐浮出了水面。 京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当然,有掌控京都守备和禁军的大皇子,再加上浑身透着黑暗恐怖气息的陈院长,不可能让京都发生什么大事,如果有大事发生,只可能是在远离京都的陛下身边。 想着近来查到的消息,言冰云十分苦恼,他的地位并不高,但他的角色很复杂,他是监察院实际上的三号人物,是范闲的亲信,但他父亲却还有另一个身份,最关键的是,他在陛下离京前,被陛下召入过皇宫,一夜长谈之后,又拥有了另外一个身份。 除了这些之外,三皇子李承宗离开京都之前,也特意找他聊过,所以他还扮演着另外一个角色,只不过这个角色,他谁都没有说过。 也是凭借这个得天独厚的角色,他有来自于定王府的消息,隐约猜到了一些真相,并开始惊恐于这个真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忠心庆国忠心于陛下的院长大人,会布局挑起战事,设计杀害陛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他只不过问了父亲一个问题。 “如果在陛下和院里之间做选择,会选择陛下还是院里?” 不出意外,他父亲给出的答案是院里。 然后,他就被关在了家里。 言冰云并没有说什么,他是忠心于陛下忠于朝廷的,但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毕竟他是监察院的官员,是他父亲的儿子,所以最终只送去了一封信去定王府。 城西皇家别院。 在众人眼中已经翻不起任何花浪的李云睿,在京都总能找到隐藏着的力量,将信阳谋士袁宏道,带进由监察院重重封锁的别院,还没有让监察院的人发现,便能证明这一点。 “陛下想什么,其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我想不明白一个问题,陛下的信心源于什么,难道洪公公一人,能抵挡得住四顾剑和苦荷两位大宗师?” 这是袁宏道得知庆帝要去大东山祭天后,怎么都没想明白的一个问题,虽说庆国也有两位大宗师,他也知道这两位大宗师是庆帝的人,可能不能抵挡住北齐苦荷和东夷城四顾剑却不好说,所以此行大东山祭天,风险还是很大的。 李云睿头上的白发比起前两年又多了些,但这并不影响她美貌的容颜,她依旧是那个天下最美的女人,眸子依然妩媚多情,只是真正细心的人却能看出这位女子的心神出现了许多变化,起码在听到庆帝这个人的时候,眼神深处隐藏的深深的恨意与冷漠。 “他太自信了,过于自信就是自负,自负到认为他可以将计就计,大东山刺杀,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很荒谬的明面上的刺杀,他知道我要杀他,等着我去杀他,我明知道他等着我去杀他,却还是要去杀他,真的很有趣呢。” 看着李云睿脸上那一抹笑容,袁宏道并不觉得有趣,反而生出了淡淡的寒意,如果说他不懂庆帝为什么明知是局还要跳进去,那他现在更不懂眼前这个女人,到底哪来的把握杀死庆帝,难道叶流云真的投靠了长公主? 虽然在黄毅死后,他已经成为了李云睿手下第一谋士,可他知道李云睿虽然最近两三年被范闲和陛下逼得步步后退,但在计谋方面,实在是没有太多需要他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李云睿最后的安排,他一直没有摸清楚,无法去跟院长和陛下禀报什么,可惜他并不知道,即便摸清楚细节也没用,因为刺杀庆帝一事本就是陈萍萍从中牵引拉线的。 袁宏道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李云睿开再度开口,微笑道:“袁先生,你说杀人这种事,讲究的是什么?” “时机。”袁宏道脱口而出。 李云睿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是讲究时机,但其实到最后,终究是靠谁的武力更高,谁的人更多,谁的刀更快。” 李云睿喝了口茶,缓缓道:“争夺皇位这种事,在本质上来说,其实和江湖上抢地盘没有区别,陛下太自负多疑了,自以为算计了天下,却忘了一点,不是所有的刀都在他手上,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听的吩咐,他的自负,会让他必败无疑。” 袁宏道笑了笑,不知道李云睿到底是哪来的底气,但也不免有些焦虑,只是他掩饰的极好,说道:“太子和二殿下那边已经联系的差不多了,只等消息一到京都,便着手安排,文官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武将方面,尤其是秦家,虽然三殿下如今不在京都,但只要三殿下一返京,恐怕会挑起内乱。” 李云睿点点头,却没有在乎这个问题,笑问道:“袁先生是不是忘了,还有监察院支持的范闲。” “范闲?” 袁宏道一愣,摇头道:“范闲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毕竟他的身份到底是私生子,何况他与北齐的关系十分复杂,朝臣不可能让他坐上去,即便有监察院支持也不可能。” 李云睿赞同的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监察院始终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他们是很有力的工具,但在某些时候,却不可能成为决定性的力量,只要有朝臣们支持和宫里的支持,陈萍萍也没有任何用。” “太后会支持太子,还是会支持三殿下?” 众所周知,太后是最宠爱三皇子的,但别忘了,太后是太子的外姑祖母,而且在尚未废储的阶段,太子还占有大义,所以在涉及到皇位的这件事上,谁也不知道太后最终会选择谁。 李云睿并未回答,反问道:“袁先生,你是忠心于陛下,还是忠心于陈萍萍呢?” 一听这话,袁宏道顿时亡魂大冒,佯装镇定道:“我忠心于长公主殿下。” “袁先生别装了,我知道你是监察院的人,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忠心陛下的,还是忠心陈萍萍的而已。” 袁宏道张了张嘴,却听李云睿微笑道:“不管你忠心于陛下,还是忠心于陈萍萍,本宫希望你以后能忠心庆国便好,袁先生,去忙吧。” …… 大东山绝颠之上,范闲见到了很久没有见到的五竹。 范闲做的很多事,都瞒不过陈萍萍,但陈萍萍做的事,只要不想让他知道,他便不可能知道。 所以范闲到现在都只是以为,是庆帝联合陈萍萍做局,针对叶流云这个不安因素,根本就不知道这场局,其实是陈萍萍为庆帝而设。 在范闲看来,五竹的到来,是皇帝需要他的帮助,毕竟皇帝可以命令天下人,却命令不了五竹,所以需要他帮忙说服五竹。 于是一番叙旧之后,范闲望着五竹道:“陛下带我来见你,五竹叔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缘由吧?” “知道!”五竹点头,依旧是那副高冷模样。 范闲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半晌后说道:“入京四年多,我做了很多事,但我自己很清楚,这些事都是某人在利用我,而现在那人又利用我来利用你,我也就算了,毕竟我自己有所求,但你对这世间无所求,所以对你不公平。” “世上没有公平不公平的事。”五竹平静道:“关键是你做什么选择。” “陛下现在把自己扔进了一个危局里,如果我们不帮他,他真被叶流云一剑斩了,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到时候,本就动荡的天下势必会分崩离析,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和天下人的性命,裹挟我们,逼着我们帮他。” 范闲苦笑道:“当然,这两点我其实不太在意,但我在意京都的家人安危,叶流云如果出手,那么李云睿和太子,亦或者她跟老二必然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不能让他们成功,否则我家人,除了婉儿之外,恐怕一个都逃不了,所以五竹叔,您务必要保住陛下一条命。” 林婉儿到底是李云睿的女儿,所以在范闲看来,即便庆帝死在了大东山,李云睿也会留林婉儿一命,可范家在京都的其他人,绝对不会好过。 五竹怔了怔,开口道:“陈萍萍说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这件事。” 范闲注意到了很奇怪的一点,那就是一年多与五竹叔不见,如今的五竹叔话比以前多了不少,表情也丰富了不少。 所以他愣了一下,才疑惑道:“什么事?” “他是杀你母亲的凶手,大东山的局是陈萍萍设的。” “什么?!” 范闲脸色瞬间大变。 他和庆帝在一起已经有段日子了,从庆帝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庆帝和他母亲叶轻眉的事,能感觉到庆帝对他母亲是有爱的,然而现在五竹却告诉他,庆帝是杀他母亲的凶手?! 范闲不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异常震惊。 五竹点了点头,说道:“这次陈萍萍做局是为小姐报仇,所以我也要杀他,杀他的人是三位大宗师,他必死,陈萍萍让我告诉你,尽快找借口离开大东山。” 范闲沉默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五竹并未打扰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范闲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对范闲的未来是好是坏,或许陈萍萍是对的,但他始终认为范闲作为小姐的孩子,理当知道所有的一切。 此时,夜已经渐渐深了,大东山之巅的气温缓缓下降,草丛中的那些昆虫被冻的停止了鸣叫,数幢庙宇间渐渐凝聚了一片肃杀的气场。 范闲怔怔的仰着脸,看着身处的小庙,听着庙檐下响起的清脆风铃声,神情十分复杂。 他和庆帝相处了四年多,哪怕知道很时候庆帝是在利用他,也不免产生了一些父子之情,而他母亲叶轻眉,却从来没有见过。 但即便是如此,他对叶轻眉的感情也要比对庆帝深得多,没有任何缘由。 更别说此次在庆帝对立面的,还有感情更深陈萍萍和五竹,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庆帝,他只是在考虑该如何自处。 亲手杀了庆帝,为自己母亲报仇? 坦白说,范闲是真有点下不去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杀不了庆帝,毕竟洪四庠那位大宗师就在庆帝身边,根本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尽早离开,才对他最有利。 沉默了许久的范闲,回过神来,站起身朝五竹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五竹叔,这山顶上,谁都可以死,但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五竹并没有回答,而是微微偏着头,侧耳听了听,片刻之后,望着山脚的方向,静静说道:“你下不了山了。” 不知道是不是范闲的错觉,他觉得五竹叔好像是笑了。 “有人杀上来了?” “嗯。” 听到这个字后,范闲不再多言,直接出了小庙查看情况,然后来到了庆帝身边。 “你说服他了?” 庆帝负手而立,站在黑漆漆的悬崖边上,今夜的月色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悬崖下方的那票辽阔的海面如墨一般,只能隐隐看见极其微弱的光点,是胶州水师的护驾船只。 范闲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庆帝的背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说道:“陛下,山下有骑兵来袭。” 庆帝缓缓转身,并没注意到范闲的神情,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虽然不知道范闲是如何得知山脚动静,却也没有质疑范闲的话,缓缓说道:“是吗,有多少人?” 范闲低着头,语气依旧如往常一般:“不清楚,但臣以为,如今有敌人来袭,应该马上派出虎卫突围,向地方求援。” 话音刚落,一支火箭嗖的一声划破夜空,照亮了些许夜空,通报了山脚下的紧急敌情。 虽然山顶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山脚的情形,但也能知道此时山脚下,只怕已是杀声震天,血肉横飞的场景,庆国历史上最胆大妄为的一次弑君行动,就此拉开了帷幕。 庆帝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摇了摇头,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语气说道:“朕有件事交给你去做,你立即下山秘密返回京都,若朕遭遇变故,三皇子未归京之时,京都之事,由你全权做主。” “三殿下不是死了吗?” 对于李承宗被杀一事,范闲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对方的故事实在编的太好了,反正他没有发现任何漏洞,再加上他一直认为李承宗身上有西方人的阴谋,觉得李承宗死了也好,便没有仔细思考李承宗身死一事。 庆帝没有回答,摆摆手:“去吧!” 范闲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插手不了大宗师的战斗,不过他的狙击枪可以,在有人牵制住大宗师的情况下,狙击枪也可以对大宗师造成威胁。 当然,他可不是为了保护庆帝。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这个山上谁都可以死,但五竹一定不能有事,所以范闲要保护五竹。 即便是庆帝要对五竹下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开枪解决掉庆帝。 这就是范闲的决定。 所以范闲最终并没有听从庆帝的吩咐,而是经历一番风险之后,拿出了叶轻眉留给他的箱子,然后找了个合适的狙击点隐藏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宗师叶流云 大东山很高,高到杀声根本传不到高高的山顶,血水的腥味也飘不上来,大东山的巅峰依旧是一片清明。 此时,距离山顶极近的那片夜空中,那层厚厚的云忽然间消散,露出来一轮明月,似乎比往常要明亮许多。 月光如银晖洒落而来,笼罩在月辉之中,负手而立于悬崖的边的庆帝,恍若一尊神祗。 最起码落在范闲眼中是如此。 他找的位置非常好,可以把整个山顶都收入眼底,能兼顾四面八方的同时,还完全不用担心背后受敌。 因为他背后是大东山绝壁,可以说几乎没人能从他背后发起攻击。 庆帝身边的禁军副统领面色惨白,即便在深夜的寒风中也大汗淋漓。 山脚和山顶之间相隔实在太远,仅凭几支令箭根本无法完全了解具体情况,但只需要知道山脚有敌来袭,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他这个全权负责此行护卫的副统领掉脑袋了。 说起来,他其实也想不明白,这些来袭的军队为什么没有惊动地方官府,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庆国中心地带,在夜色的掩护下,对山下两千禁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山脚下,背着海岸线的那一面,猛然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但光亮已经足够传到山巅,可以想象那里的战场之上,犹如亡魂一般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叛军,正在奋死冲击着两千禁军的防线,烧营的火势已经大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好在如今是夏季,雨水比较多,加上海风吹拂,山间湿气重,倒是不用担心这把火烧上大东山,将所有人烧死在山上。 几声凄厉的令箭冲天而起,却是只冲到半山腰便颓然无力坠落下去,犹如此时山脚下的禁军防线,已经难以为继,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礼部尚书、太常寺卿等一应祭天官员早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随侍在沉默的庆帝身后,各自心中无比震惊,无比恐惧,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敢说些什么。 当然,除了震惊和恐惧之外,也十分疑惑,山脚的军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在山东路的监察院人马没有提前查到任何风声,对方到底是如何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到大东山脚下的? 而且令他们更疑惑的是,此时从山脚的情势,从那些火头的退后,从那些厮杀声的起伏,从那些令箭飞起的地点,可以判断,禁军明显挡不住冲杀的大东山的那支军队。 要知道,庆国是以武力定鼎天下的,虽然禁军常驻京都,在野战方面肯定不如定州军,征东、西、南、北等几路大军,但是自从大皇子李承儒调任禁军大统领之后,从当初任职的北境边军和西境边军中抽调了很多骨干到禁军之中,禁军的实力得到了很大的增强,即便不是那些大军的对手,也不应该落败的如此之快才对。 “山脚下的大军到底是谁的人?” 一个官员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很意外庆帝竟然给出了答案。 “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 庆帝站在石栏边上,看了眼山脚的方向,淡淡道:“禁军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为北境有血衣军驻守,燕小乙没有被调到北方,而是先去了南边,年前东夷城四顾剑找事,又被调到了东夷城附近驻守。 可以说庆国所有大军中,只论亲兵大营的战力,也就只有血衣军那边能与之较量一番,当然,这是在血衣卫不算入亲兵大营中的情况下,要不然单单是三百血衣卫就能打的燕小乙的五千亲兵找不着北。 得知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虽然都很疑惑这些人是怎么从崤山那边驻扎的五百黑骑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过来的,但都很识趣没敢多问,生怕打扰了注视着海面的庆帝。 夜凉如水。 海面上飘来了一艘小船,小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在月光下悠然前行,向着大东山而来。 山顶与海上相隔极远,除了庆帝和洪四庠之外,躲在暗处的范闲也感觉到了那只朝大东山而来的小船。 因为船上站着的是大宗师叶流云。 隔着太远,即便目力再怎么好,也根本看不清,但很奇怪的是,范闲却仿佛能看见立身船头的那人,看见其戴的斗笠,看见其飘扬的长须…… 范闲见过的大宗师不多,叶流云是一个,虽然只见过两次,但两次都让他感到十分惊艳。在他看来,叶流云是一个极其潇洒的人,是所有大宗师中最潇洒的人,今夜乘舟破浪执剑而来,气势未至,其风采便已令人心生折服。 此时躲在阴暗里的范闲,看着汪洋大海里的那扁舟,想着那个飘然立身舟上,直冲大东山,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宗师,不由得感慨万分,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敬仰。 扁舟未至,强敌已朝山上杀了上来,只是相隔实在太远,山下的那些厮杀声传不到山巅,山巅上的庆帝等人,自然感觉不到那种氛围,所以相较而言,大东山下方海面上的那艘缓缓飘来的小舟,带给众人的紧张情绪,反而要更多一些。 庆帝站在山前的观景石栏之前,看了眼那扁舟,回头看向山下,满脸冷漠开口说道:“去看看山下的情况,朕,不想做一个瞎子。” 庆帝当年也是亲自领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不世战功,堪称大陆第一的名将,只不过近二十年来未曾亲征,才让北齐抵抗北蛮的上杉虎渐渐掩没了他在军事方面的荣耀,像今晚这个情况,如果庆帝能够亲自指挥,山下的禁军绝不会败的如此之惨。 虽说庆帝面色相当冰冷,语气十分不善,但这并没有让他身边的人怕的要死,反而有些高兴,尤其是禁军副统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陛下没有勃然大怒,砍了身边这些官员的脑袋,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 所以当庆帝说完,他便请命下了山,准备拼死在第一线上。 过了许久,一个影子一样的灰衣人,从万级登天梯飘然而起,尚未掠至山顶,夜空之中便有无数刀光闪现,潜伏在庆帝身边的护卫朝那灰衣人斩了过去,那一瞬间,好似刀光都掩没了月华之光。 灰衣人没有出手,只是高高举起了一块令牌,看出是监察院的令牌,随侍在庆帝身边的姚太监一挥手,虎卫们才纷纷回刀,却依然将那名灰衣人围在中央,十几柄刀对着他,气势逼人。 “让他过来。” 听到庆帝开口,护卫们才让开一条道,让灰衣人走了过去,而灰衣人赫然是监察院双翼之一的王启年,是范闲的绝对心腹。 来到庆帝身边,王启年直接跪下行礼,沉声道:“陛下,山下叛军约有五千人,持弩,全员皆是箭手……” 这个消息直接证明了庆帝的判断,来袭之人的确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毕竟也只有燕小乙这个九品上的箭手,才能将自己的亲兵大营训练成千里挑一的神箭手。 黑夜之中,五千神箭手来袭,而且据说燕小乙的亲兵大营还都是长弓手,也就不奇怪山下的禁军抵挡的如此吃力了。 “战况如何?” 王启年愣了一下,赶忙回道:“臣是在半山腰布防,上山时,叛军尚未攻上来,瞧样子,对方似乎是准备退兵。” 闻听此言,庆帝眉头皱了起来,好一阵之后,才幽幽说道:“有意思,仅有五千人便想封山,意图将朕围死在山上,燕小乙好大的胃口,看来不仅仅是他和他的五千亲兵大营。” 叛军势盛之时却忽然暂退,给禁军喘息的机会,其他人或许不明白,但庆帝作为马上皇帝,自然能判断出叛军的意图,给禁军收拢布阵的机会,怕的就是两军交战进入乱局,遗漏活口逃出大网,摆明是不让任何人逃出大东山,向四方州郡报信。 庆帝不禁有些好奇山下总领指挥的人是谁,毕竟以他对燕小乙的了解,燕小乙可没有这样野望和手段,所以庆帝很确定来人之中还有其他人。 庆帝没有在乎王启年,摆了摆手道:“你轻功不错,找个机会突围出去,下去吧。” 王启年下去了,却没完全下去,偷偷摸摸来到了范闲身边。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虽然没说过隐藏地点,但以王启年的本事,找到范闲根本不用费劲,毕竟整个大东山之巅,有利的隐藏地点就那么几个,更别说怎么寻找有利藏身之地的法子,范闲还是从王启年那里学来的。 阴暗里,范闲压低声音问道:“突出去没有?” “没有,六处十七人,全死。” “确认吗?” “确认,西南方和西北方有高手潜伏。” 那些可全是他的嫡系,范闲不禁心头一痛,强行压下悲痛,问道:“是东夷城,还是定王府的人?” 六处行走于黑暗之中,燕小乙的亲兵大营,不可能有完全抓住他们,能够在夜色中将他属下全部杀死,证明纳西人比六处的人厉害很多,而整个天下能远超六处剑手的人,只有定王府和东夷城。 王启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上司会怀疑定王府,不禁愣了一下:“定王府的人怎么可能刺杀陛下?” “谁知道呢,那可是皇位,而且李承宗不可信。” 王启年又是一愣,斟酌道:“我不知道你从何判断,但依我看,应该是东夷城的人。” 范闲点了点头,“看来大宗师四顾剑也来了,庆国要乱了。” “什么意思?” 范闲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山顶石栏那边的庆帝一行人,神情莫名。 这一夜,除了隐藏在暗处的范闲和王启年之外,谁都没有睡着。 庆帝派了两拨护卫下山突围,均以失败告终,很显然山下不只有燕小乙的亲兵大营,必然是有东夷城参与其中,所以很多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那个生产出天下最多九品高手的剑庐,到底派了多少人参与此次刺杀,四顾剑有没有来?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清晨得到了答案。 众所周知,大东山十分险要,除了一条长长的万级石阶,陡直入云中山巅之外,别无它路,若要攻上山顶,只能从石阶而行,而在石阶的狭窄处,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燕小乙率领的叛军之所以选择围住大东山,也是从逆向的思维出发,既然攻上山很难,那么就围住山,如此山上的人也很难下来。 所以到了天明时分,山上的禁军突围多次,也没能突破燕小乙设下的包围圈。当然,围住是围住了,叛军想要攻打上山也是半步都上不去。 且不提那些禁军,单单是大东山的一百名虎卫,就不是叛军能对付的,要知道七个虎卫就相当于一个海棠朵朵,那么要攻打上山,至少需要十四个海棠朵朵,而整个天下只有一个海棠朵朵。 这样的守卫力量,加上大东山的奇特地形,就算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再怎么精锐,想强势登上山顶,也是难如登天。 可以说整个天下,除了大宗师亲至,大抵也就只有定王府麾下的血衣卫才能攻上去。 毕竟如今血衣卫中,最低的都是八品高手,虎卫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盘菜而已。 当然了,李承宗手下的血衣卫是不可能来杀庆帝,但大宗师会来,而第一个出现的是叶流云。 这是一个武道兴盛的时代,一个个人力量得到了近乎天镜的时代,三十多年前,世上本没有大宗师,而当大宗师出现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个人的力量竟然能够如此强大,强大到可以影响天下大势。 正是因为如此,几位大宗师往往深居简出,好像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会为这个天下带去动荡,从而影响到自己想保护的子民们的生死。 然而,在这个神秘的大东山之上的庆帝,却只有大宗师才有资格出手,因为他是这个世上权力最大的男人,而且少数人还知道他也是大宗师。 长长的石阶似乎没有尽头,极高处隐隐可见山雾漂浮,一个身穿麻衣,头戴斗笠的老人,平静的站在山门下,微微仰望着山顶。 石阶上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的则是新鲜的,泛着各种各样难闻的气味,不知道多少叛军和禁军为了这小小一级石阶的得失付出了生命。 当身穿灰衣的叶流云登上第一级石阶上时,山中山外的两方都同时沉默了,似乎怕唐突了这位大宗师。 一直坐在马上的黑衣人和云之澜,悄无声息下马,对叶流云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他们知道这位大人物昨天夜里便来到了山下,但他们不知道叶流云是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过这种事不需要惊讶,因为大宗师出现在这个石阶上,本就是无法解释的事。 叛军不再有任何动作,山林中的虎卫、禁军、监察院的人稍稍沉默之后,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因为他们再怎么忠君爱国,在他们心中,也从来没有设想过与之为敌,他们一直把这位喜欢乘舟泛海的大宗师,当作了庆国的三大守护神之一。 至于另外两位,自然是天下皆知的洪四庠和三殿下李承宗。 现在三大守护神之一的叶流云要登山,目的是什么,谁都知道。 而相比这位守护神,庆帝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要高一些的,所以当叶流云踏上第二个台阶时,山中的虎卫、禁军、监察院的人都动了。 迎接这位大宗师的破风凄厉,遒劲有力的漫天箭雨。 这是监察院配备的大杀伤性武器连弩,创作过多次傲人的战绩,在如此短距离的连发射杀之下,一般人根本躲不过去。 可惜,叶流云不是一般人,他是人间巅峰的大宗师。 面对袭来的,犹如大雨般的弩箭,他只是挥了挥手。 这一挥手,有仙人拂云,手落之时,朝他而来箭雨也随之垂落于地。 叶流云继续往上走去,顿时刀光大盛。 不知道多少虎卫,在一瞬间因为心中的责任和恐惧,不约而同选择了向叶流云出刀。 长刀舞空,刀锋之势足以破天,将叶流云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刀势之中,所有强盛的刀势汇集于一处,完全足以斩杀任何九品高手,即便洪四庠也会死在其下。 但叶流云是大宗师,所以只听得一阵扭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叶流云整个人便人如其名,如流云一般瞬间穿越了层层刀光,倏地现身石阶上方,将护卫们远远甩在了身后,然后双臂一振,双手上两团被绞成了麻花一般的金属物件滚落在了石阶之上,叮当脆响着往下滚落,最终摔得分开来。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那扭成了麻花一样的东西,赫然是十几个虎卫挥斩出去的长刀。 “你师父有他厉害吗?” 一直骑在马上的黑衣人看着登山而去的叶流云,喃喃问着旁边同样骑在马上的云之澜。 “我师父是最强的。” “最强?” 黑衣人呵呵一笑,“最强,还被三殿下打得差点死了?” 云之澜一怔,自信道:“三皇子的确厉害,但他现在未必能赢我师父,叶流云更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黑衣人没有反驳,毕竟他现在也是接近大宗师的水准,眼力相当不熟,所以他能看出来,叶流云的两次出手看似很轻松,实际上却是受了一点伤。 当然,这跟叶流云刻意留手有关,在他刻意留手的情况下,却要面对被恐惧和愤怒而激红双眸的庆帝手下高手,自然会出现一些问题。 大宗师是最接近神的人,但终究不是神,尤其是叶流云,此人看似潇洒,却为家族所裹挟,心境自然不如那个能狠心屠杀全家的四顾剑。 两人如果生死决斗,一定是叶流云死,四顾剑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宗师之战一触即发 大东山的山顶,晨雾已散,山风强劲的吹拂,让庙宇露出了真容。 身穿龙袍的庆帝,静静站在石栏边上,等待着叶流云的到来。 除了大宗师叶流云之外,叛军之中还出现了东夷城的高手,让这位向来算无遗策的皇帝陛下,似乎终于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似乎发现了大东山之行脱离了他的掌控,眉宇之间第一次浮现出了淡淡的忧愁。 不得不说,在演戏这方面,庆帝从来都是认真对待的。 在他身后的庙宇中,青烟袅袅,祭天所用的诰书已经在炉中焚烧起来,祭天一行,明面上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带着莫须有的上天启示,回到京都,废黜太子,然后挑选一个顺眼的储君人选。 当然,现在谁都知道,想回到京都却不容易的,起码明面上就有一位大宗师拦路,所以当一顶笠帽缓缓越过大东山最后一级石阶,当那个灰衣老人自然而又突然出现在庙宇前一众庆国官员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毕竟谁也想不到,被他们视为庆国守护神的叶流云竟然会来弑君。 庆帝平静地看着笠帽下方那张古拙无奇的面容,看着那双清湛温柔,犹如秋水般的眼眸,缓缓说道:“流云世叔,我想过很多人,但没想到您也会来杀我。” 叶流云一步踏上台阶,山巅上的众官员,不管心情如何,都下意识的对这位庆国大宗师低身行了行礼,表示敬意。 至于庆帝自然一如往常般站立着,而他身边的洪四庠虽然佝偻着身子,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太监每时每刻都佝着身子,不管对谁都是一样的,所以肯定不是在此时对叶流云表示敬意。 叶流云看着眼前的庆帝,大概是没想到庆帝会如此直接,不禁有些意外,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斥着难以言表的无奈:“身不由己,还望陛下莫怪。” “想要杀朕的人很多,但朕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世叔可知为何?” 叶流云眉头微皱,说道:“陛下总是算无遗策。” 庆帝面色漠然,将双手负在身后,摇头道:“不,是他们总低估朕,只是我没想到世叔你也会低估了朕,为了迎接世叔的到来,朕可是为世叔叫来了一位故人。” 叶流云沉默不语。 庆帝说着,缓缓侧过身,安静的看着那黑色小庙,庙顶上的老旧瓦砾,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着庄严的光泽,当檐下钟声脆响时,小庙的木门被人拉开,一阵山风掠过,系着一块黑布的五竹从小庙中走了出来…… 叶流云并不意外,毕竟是设局杀庆帝,陈萍萍不可能放五竹这位大宗师不用,他看着五竹,带着几分敬重的语气说道:“澹州一别,已有多年,不闻君之消息已逾三载,本以为你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你原来在大东山之上。” 三年前的夏天,范闲出使北齐,北齐国师和神秘人决斗受伤,叶流云身为大宗师之一,自然能猜到动手的是五竹,所以才有三年不闻君之消息。 至于叶流云说的以为你已经回去了的话,其中隐含了很多信息,在场众人之中,除了庆帝和五竹之外,估计没人能听得懂。 五竹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只是淡淡吐出“你好”两个字之后,便不再言语,站在小庙门口,没有往前再走一步,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意思。 叶流云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而众人以为的大宗师洪四庠,只是向前跨出了一步,站在了庆帝身前,原本犹如死鱼眼一般的双眸变得异常炽热,目光好似穿过了叶流云的双肩,直射石阶下方的山林。 随后,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开始汹涌的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异常磅礴地向着山巅四周散发,这股真气的强烈程度,已经隐隐超过了一个凡人肉身所能容纳的极限。 霸道非凡!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洪四庠变得异常高大无比,宛如一尊不可击败的天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与此同时,山下也迸发出了一股冲天的剑意,在石阶下方的山林中肆虐,即便是远在山巅的众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剑意的可怕和恐怖。 因为那道凌冽至极的剑气,让山顶的青盛林木都开始无缘无故落下了叶子,青叶漫天飞舞,人虽未到,冷冽的杀意却已至。 叶流云看着眼前的洪四庠,摇头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为奴。” “众生皆奴,大宗师也是同样是实力强大一些的奴才,只不过我是陛下的奴才,你们是人世间的奴才罢了。” 叶流云愣了愣,叹道:“你不走,今日会死在大东山。” 洪四庠沉默以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山下,一动不动的站在庆帝身前。 山下石阶上。 虎卫高达手持残余的刀柄,眼中尽是惊骇和恐惧,看着石阶上的剑光,心头一阵黯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跟着范闲来大东山会遇上刺架一事。 作为一名虎卫,首要任务便是保护陛下的安危,所以他带着保护范闲的六名虎卫直接加入了宫廷护卫的队伍中,在这条陡峭的石径上,进行着无情的杀戮。 他的运气不错,之前叶流云上去的时候,对他……准确的说,对所有人都留了手,没有杀任何一个人,所以加上他们七名护卫,这条石径上有一百零七名虎卫守护。 按理说,天下没有什么高手,可以单枪匹马突破他们一百零七名虎卫的防守上山。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不讲道理的人,比如之前化身流云的庆国大宗师叶流云,再比如眼下手持一把剑,在石阶上与神杀神,剑意凄厉绝艳到极致的东夷城大宗师四顾剑。 虎卫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对陛下忠诚,明知道自己这些人面对的是人世间最厉害那批人,他们也依旧坚毅的挡在了石阶之上,挡在了陛下的身前,舍身忘死,一步不退! 染血的石阶上,不知道有多少虎卫试图用七人合围,用日常训练对付九品上高手的办法来对付那个人,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那位大人物并没有像叶流云那般留手,携带着一往无前气势的铁剑,挥手之间,那泛着重重杀气的铁剑,便收割走了所有拦者的性命。 高达作为一名虎卫,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冲了上去,然后就被那人直接拍飞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杀死,但他知道自己不想死,所以活下来的他犹豫了。 因为小范大人曾经无数次说过,遇见任何事,首先要把自己的命保下来,才有挽回的机会。 如果自己再冲上去,绝对会死,那位大宗师绝不可能再留自己一命,而且死在了那位大人物手中,对大东山刺杀一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完全不值得,所以高达逃了,丢弃了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逃跑了。 四顾剑一人一剑,杀上了山巅。 嘀嗒嘀嗒,血滴从剑上缓缓滴下。 明明是很微弱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是那样的刺耳,微弱的滴血声甚至盖过了后方传来的古庙钟声。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剑,就连剑柄都只是用麻绳随便缚了一层,看上去显得十分破旧。 然而就是这样一柄剑,明明已经有些生锈的铁剑,却耀着令所有人畏惧胆寒的杀意和寒意,尤其是那剑身上缓缓滴落下来的血水,让众人只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水,也好似在随着那血水流出了体外,让人遍体生寒,脸色都发白起来。 手持这把剑的主人,同样带着笠帽穿着麻衣,站在叶流云身边,本就不高大的身材,显得愈发矮小,和叶流云那种潇洒不染尘俗的形象,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这位大宗师因为身材矮小,麻衣破烂,浑身衣物满是裂口灰尘血水,手中提着一把破旧的铁剑,看起来相当猥琐。 然而没有人敢因为他的猥琐而发笑,因为这位大宗师杀起来人来,灭情绝性,其恐怖程度,远远在叶流云之上,是五大宗师之最。 庆帝向前迈出一步,越过挡在身前的洪四庠,看着前方的叶流云平静道:“看来李云睿这次是真下本钱了,连四顾剑都叫来了,只是世叔你不是四顾剑,你真就有把握把朕留在大东山?” 叶流云笑了笑,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格外的看了眼洪四庠。 他其实不知道洪四庠不是大宗师,但洪四庠是不是大宗师其实不重要。 今日的局势,即便多出洪四庠这个大宗师也不妨碍最终的结果。 因为庆帝面对的不只有四顾剑,还有北齐苦荷,以及站在小庙门口的那个瞎子。 三打一,无论怎么看,庆帝都必死无疑,除非李承宗能够在今日出现在大宗山,但陈萍萍为了这个局,又怎么会不把那位深不可测的三殿下算到其中呢。 至于为什么是三打一,自然是叶流云不会参与到围杀之中。 作为一个庆国人,如果他参与到围杀庆帝之中,那便真是弑君了。 不管最后谁坐上皇位,为了名声,都会对叶家出手,即便是叶家女婿的二皇子也一样,所以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缠住洪四庠,让其他三人围攻隐藏最深的大宗师——庆帝。 不过叶流云一直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陈萍萍让他们务必留洪四庠一命,这老太监的命有那么重要? 叶流云不说话,庆帝只好看向了四顾剑,冷笑看着那剑满是破洞的麻衣,嘲讽道:“四顾剑,你不在草庐养老,来大东山做什么?看你这狼狈模样,杀光朕的虎卫,你以为就不用付出些代价?白痴永远是白痴,我儿治了一回你的痴病,你不思报恩也就罢了,非要执剑强杀上山,白白耗费自己的真气,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依旧那么蠢。” 没有人敢对大宗师四顾剑如此不敬,哪怕是深不可测李承宗当初也颇为尊重,整个天下,也只有庆帝才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然而这番话落在有心人耳中,却听出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这次庆帝不是装的,而是他真的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虽然发生的一切明明是他和陈萍萍联手设计出来的,但他现在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四顾剑看都没有看庆帝一眼,只是怔怔盯着庆帝身边的洪四庠,他的身影不像他矮小的身体,亮如洪钟。 “刚刚散发气息的是你吧,从那股霸道的气息上看,难怪天下人会认为你是大宗师,我虽然答应了某人留你一命,但如果你坚持留下来,你会死!” 堂堂庆国皇帝,天下权柄最重的男人,被这位大宗师给无视了,庆帝虽然没有动怒,眼神却冰冷了袭来,看着四顾剑说道:“堂堂大宗师,被一个小辈一剑重伤,你大概从来没想过吧,今日或许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四顾剑这次才好似听见了庆帝的话,微微扭头看向庆帝,沉默半晌之后,摇了摇头,闷闷说道:“你比你儿子差远了,实力不如你儿子,长得也不如你儿子好看,真是老天不开眼。” 庆帝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四顾剑的意思,笑道:“你说的是宗儿和安之吧,你见过安之?” 宗儿代表谁自不必说,而安之则是范闲。 四顾剑摇摇头:“没见过,但我有个徒孙,叫吕思思,明明她师姐是被范闲所杀,可在杭州见过范闲一面后,那小丫头便忘了仇怨,变成了花痴,如此看来,范闲自然是生的不错,应该随了小姐的相貌,至于李承宗虽然长得像你,但性格却与你截然相反,应该是随了秦家小姐,这两个都是你看重的儿子,却没有一个像你的,你气不气?” 海风轻抚,吹起缕缕发丝,庆帝哈哈大笑道:“你们东夷城的人,果然都有些痴傻。” 四顾剑沉吟片刻,认真道:“你说我是白痴,我那些徒子徒孙有些白痴,也很正常。” 这位看上去有些痴傻的大宗师说完,忽然一改之前的态度,说道:“治国打仗,我不如你,天底下除了她之外,估计也没人比得上你,我应该尊敬你,刚才对你不够礼貌,你不要介意。” “先生客气。” 庆帝微微作揖还礼,然后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四顾剑的笑声中夹杂着精纯至极的真气,而庆帝的笑声中,却是他久为天下至尊所养成的豪气。 笑声戛然而止,场间一阵尴尬的沉默,双方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场荒诞的戏码演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庆帝收回了不知何时搭在洪四庠身上的手,看着眼前的两位大宗师开口道:“大宗师久不现世,出世必令天下震动,今日二位来此,自然是势在必得,朕虽不畏死,但也不愿死,所以不得不拖时间,只是朕不明白,你们二位为何愿意陪我拖这么久?” 四顾剑沉默半晌,淡淡开口:“因为你隐藏太深,我想看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反正好久没看戏了,而且谁也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我们总得谨慎些嘛。” “这是摸清楚朕的底细了?”庆帝表面平静,心里的危机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他们这边有三个大宗师,他、叶流云和五竹,而对方只有四顾剑和苦荷,三打二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会感到强烈的危险气息。 四顾剑也不想继续演下去了,扯着嗓子喊道:“北齐的那贼货,你再不出来,老子可下山了。” 这话听听就好,四顾剑不是白痴,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今日不将庆帝留在大东山之上,会带来多大的恐怖后果。 此前有流云轻浮上山,有天剑刺破石径,如今有落叶随风而至。 风过光散,须臾之间,第三个带着笠帽,身穿麻衣的人,就像一片落叶般,很自然的飘到了山顶。 一开始的天下四大宗师中的最后一位,苦荷来了。 一场大宗师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启死亡之路的一枪 “好家伙,四大宗师都来了,这场面可难得一见。” 隐藏在暗处的王启年忍不住感慨道,旁边的范闲点了点头,突然问道:“王启年,你可知大东山祭天其实是陈院长设的一场局?” 王启年愣了愣,思索了片刻,由衷佩服道:“不愧是院长大人,有洪公公和叶大宗师,还有你那位五竹叔,这是想一举除掉对我庆国最大的两个威胁啊。” 谁也不会想到监察院院长,国之柱石之一的陈萍萍会设计杀自家的皇帝,所以眼下既然是一个局,既然不是杀皇帝,那肯定是为了对付四顾剑和苦荷,所以王启年的想法完全没毛病。 范闲沉默了,神情十分复杂。 见范闲的样子,王启年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惊道:“什么意思,我猜错了?” 范闲叹了口气:“王启年,你下山去吧,后面任何人问你,你就说从来没上过大东山山顶,庆国今后要变天了。” 王启年也不傻,再加上他对范闲也十分了解,几乎瞬间就猜到了真相,震惊的无以复加。 “是对付陛下?!” 范闲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三殿下还活着。”王启年急了,他都懒得追究为什么要设局杀庆帝,而是担心李承宗回来之后会怎么做。 要知道,李承宗可是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从三年前差点杀了四顾剑就能看出来,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大宗师是他的对手。 “看来你比我知道的多,我昨日才知道他还活着,不过陈院长既然能设局杀陛下,想来是有应对李承宗的办法,你现在赶紧下山。” “你也要动手?” “他杀了我娘,而且我要保护五竹叔。” 王启年是范闲和陈萍萍的心腹不假,他甚至可以为了范闲和陈萍萍不惜性命,但家中妻女是他的底线。 今日围杀庆帝,等同于谋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果帮范闲,即便庆帝最后死了,他家妻女也不可能活。 因为李承宗还活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以李承宗的势力,能很轻易查到大东山上的真相。 虽然范闲说陈萍萍有应对的办法,可毕竟是杀父之仇,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看看范闲就知道,为了从未见过的母亲,都准备帮忙杀亲爹,更别说和庆帝相处多年,父子感情不错的李承宗了。 反正王启年是想不到,陈萍萍有什么办法能劝说李承宗放下杀父之仇。 一旦李承宗报仇,天下谁能挡得住他? 除非再次召集大宗师,以多打少,可李承宗又不傻,怎么可能让这种局面再次出现。 而且谁也不知道李承宗的实力如何,即便是以多打少,他也未必会死。 陈院长老糊涂了吧! 王启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知道现在要离范闲和陈萍萍远一点,所以毫不犹豫的退走了。当然,他也没有要找庆帝禀报的意思。 一来,是他在范闲身边待久,心思早已经和世上大部分忠臣孝子的心思有了很大的差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哪怕陛下要死了,可自己还活着呀。 再则,他不管怎么说,也是范闲和陈萍萍的手下,范闲又如此信任的把大东山真相都告诉了他,直接逃走已经是他的极限,实在做不出背叛之举。 作为与宗追并称监察院双翼的王启年,论逃命匿迹之类的功夫,实在是天下无三,再加上他和范闲隐藏的位置,与场中的大宗师们相隔甚远,所以就连几位大宗师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更别说那些官员了。 层层乌云没来由地聚集起来,高悬于大东山之上的天空,将炽热的日光遮住了大半,山顶重入阴郁的海风之中,场中一片安静。 大宗师和庆帝没开口,所有人都不敢动,所有人都不敢说,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或激动,或恐惧,或兴奋,或绝望,或敬畏,或悲伤…… 在这片并不显得如何宽阔的山顶,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来了太多的大人物,以至于那些错落有致的古旧庙宇,也好似在海风中瑟瑟发抖,檐下铜铃叮叮当当,仿佛是在对这些大人物表示敬礼。 叶流云、四顾剑、苦荷,天下三国顶礼膜拜的大宗师,各居天南地北,苦荷是隐居北齐青山,四顾剑一剑护东夷,叶流云漂泊海上踪迹难觅,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同时请动他们三位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是身为人间巅峰力量的自觉。 然而,今日他们却为了一个人来到了大东山。 是为了天下第一强国的皇帝,人世间权力最大的那个男人吗? 不是,他们是为了叶轻眉。 除了三大宗师,还有庆帝身边的洪四庠。 这位是天下众所周知的,第四个大宗师。 四大宗师代表了武力的巅峰,再加上庆帝这位人间权力的巅峰,都聚集在了大东山,这样的场面曾经从未出现过,将来恐怕也不会再有。 像这种奇妙的场景,往往只出现在人们的幻想中,或者是说书人的话本里,然而这看似不可能的场景,在今年这个夏末的大东山上,却变为了真实。 而且除了四大宗师和身为目标的庆帝之外,在场的官员也没有忘记,站在那小庙门口的瞎子,虽然不知道其实力,但绝对不会简单,恐怕也是一位大宗师。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那位天下最年轻的三殿下没有机会来此,否则那就真是聚集天下了所有武力的巅峰。 “见过陛下。” 一阵沉默之后,苦荷率先开口了。 他也带着斗笠,穿着麻衣,和四顾剑叶流云的装扮一模一样。 很显然,他们三位大宗师是在祭奠叶轻眉,同时也是在给庆帝送行。 可惜庆帝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微微躬身还礼道:“两年未见,国师的精神愈发好了。” 苦荷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颗锃亮的光头,额头的皱纹间都好似透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轻声说道:“没办法,陛下隐藏太深,不养好精神不行,我们也怕阴沟里翻船。” 除了李承宗之外,现有的所有大宗师都到了,庆帝不禁苦笑了一声,“真不知道,李云睿有什么能力说动三位同时来此杀我。” “陛下,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你今日活不了。” 听到这话,庆帝瞬间收敛了笑容中的苦涩,昂然道:“君等不是凡人,朕乃天子,亦不是凡人,你们要杀朕,可有承担朕死后天下大乱的勇气?” “这天下已经乱了,何况陛下死后,我们自有稳定住天下的办法。” 对于苦荷的说法,庆帝十分不屑,轻蔑的笑道:“原来眼下的天下局势,在国师眼中就已经是乱了么,那国师还真是悲天悯人啊。” 眼下庆国可谓烽烟四起,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乱,因为庆国还留有很多的余地,但如果他一死,在异国势力的加入下,不论朝中的忠臣或不忠,在国君新丧的强大压力下,必然会被迫兴兵,而且是着重对付东夷城和北齐。 以庆国强大的军力,多年来培养出来的血性,再加上他那个儿子的巅峰武力支撑,一旦打起为他复仇的大旗,北齐和东夷城根本不可能撑得住。 庆帝轻蔑的笑着,看着四顾剑和苦荷,“你们两个向来系喜欢自命为百姓守护,苦荷你守北齐,四顾剑护东夷,然而朕若死在你们手中,庆国军民和朕的儿子势必会为朕复仇,你们的子民将死伤无数,流离失所,百年不得喘息,这样的交易真的划算吗?” 苦荷微微一笑:“陛下不死,难道这样的局面就不会出现吗?天下大战便不会发生?” 庆帝张嘴,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注意到他将手放在洪四庠身上的四顾剑率先开口了。 “叶流云,拦下洪四庠。”四顾剑虽然不明白庆帝为何这么做,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庆帝继续下去。 话音一落,叶流云直接动手了,这本就是他们之前商议好的,由他拦住洪四庠。 庆帝则人都懵了,因为这和他安排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大宗师出手何其快,哪怕庆帝瞬间便回过神来,但在电光火石之间,叶流云已经将洪四庠逼离了他身边。 看着叶流云将洪四庠逼离大东山顶峰,庆帝终于有所明悟,眼神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阴冷。 “是陈萍萍背叛了朕?” 此话一出,原本站立在一起的苦荷和四顾剑分开了,站在小庙门口的五竹,也走到了庆帝身后,三人呈犄角之势围住了庆帝。 他们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 “陛下应该清楚才是。” 庆帝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杀意:“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她,忍辱负重二十年,竟然连朕也被他骗了,陈萍萍,你真该死啊!” 声音很大,传遍了整个大东山顶峰,所以听到这句话饱含杀意的话,躲藏在暗处的范闲,愈发坚定了要把庆帝留在大东山的决心。 另一边的悬崖峭壁上,正在和叶流云打斗的洪四庠听到庆帝的话,不禁心神震动之际,一不留神,被叶流云一掌拍在了身上。 洪四庠到底只是九品巅峰,还没有庆帝霸道真气的持续加持,自然远远不如叶流云这位正儿八经的大宗师,而叶流云并不知道洪四庠的真实实力,再加上洪四庠之前爆发的气势,他完全把洪四庠当成了同等级的大宗师对待,全力出手之下,一掌便将其打成了重伤,镶嵌进了陡峭的石壁中,再无一战之力。 叶流云有点懵:“你不是大宗师?” 洪四庠喷出一口老血,反问道:“这一切都是陈院长设计的?” “是!” “为什么?” “为了给叶姑娘报仇。” “不可能,当年叶姑娘死时,陛下不在京都。” “他是背后主谋。” 洪四庠恍然,继续问道:“你也要杀陛下?” 叶流云摇摇头:“我毕竟是庆国人,不会对陛下出手,所以我只负责拦住你,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不是大宗师,看来陈萍萍是算死了,陛下今日会死在大东山。” 洪四庠沉默了。 虽然不清楚庆帝的实力,但在三打一的情况下,洪四庠并不认为他们一方有任何胜算,除非三殿下能突至大东山。 但是,这可能吗? 以陈萍萍的老谋深算,不会想不到三殿下这位大宗师。 见洪四庠沉默不语,叶流云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 “陈萍萍为何要留你一命,你和他之间也有交易?” 交易,这是叶流云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我虽为阉人,但也知忠君,岂会与叛臣贼子有所勾结。”洪四庠怒道,气愤之下,又喷出了一口老血。 “那他为何要我们务必留你一命?” 洪四庠不说话,闭目调息。 可惜他的经脉已经被庆帝的霸道真气所损坏,再加上叶流云全力一掌带来的破坏,反而有越疗越重趋势。 见此,叶流云干脆将其打晕了过去,静静等待着上面战斗结束。 大东山之巅上方的云层越来越厚,乌云的面积越来越广阔,最后直接连接到了海天交际的一线,整片天穹都被乌云所遮蔽着,天色越来越暗,云中的翻滚挤弄似乎清晰可见,似乎有不知名的能量正在那些变形挣扎的云朵中积蕴,狂风呼啸,云间隐隐有雷声轰隆,似乎天地间都在痛苦的呻吟。 在层层乌云叠加最厚的那片天空下,大东山的山巅已经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境地。 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时,正好落在庆帝身上龙袍的那金丝绘成的巨龙龙眼之上,犹如巨龙流泪了一般,让那只龙眸显得暗淡悲伤了起来。 突然间,异常强大的四股气势同时升腾而起,相互干扰着,依偎着,冲突着,渐渐交汇在一起,直欲冲天而起,似要与天上的雷霆天威做一番较量。 四道磅礴的气势蕴含着实体的力量,完美融合在一起,让整个大东山之巅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仿佛所有的生命在这个实势圆融的境界中,失去了自我心灵的掌控。 别说是人,就是山顶的花草树木都在发生不可控的变化,山顶四周的青草如一柄柄剑般歪倒,刺向了正中间的庆帝,像是在膜拜君王,也像是要刺杀君王。庙宇屋檐下的铜铃晃荡不止,铜铃中的响铁也和谐而动,却发不出出任何声响。地面上的黄土以肉眼可见速度,朝青石缝隙下退去,缩成了一条线,像是在躲避这股磅礴的力量。 四位大宗师同时迸发出来的气势交织在一起,这股气势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的范畴,开始向着虚无缥缈的天道无限靠近。 整个山巅没有任何一丝声响,所有的声音都被封锁在了四道磅礴的气势之中,能观其形,却不能闻其声。 雨水击打在苦荷身上,没有被他体内醇正的真气激起雨粉,而是十分温柔地自然滑落,打湿了他的麻衣,他的赤足。山巅狂风不止,吹拂他的衣裳向后飘动,然而他人却像一座山一般,静静伫立在山顶,迎着风吹雨打,没有刻意抵抗,只是温柔自然地和风雨山势融为了一体。 这是因为他独特的天一道心法,借助风雨山势,从而增强自己的势。 五竹站在庆帝身后,拄着手中的铁钎,任由雨水打湿着他的衣衫,他蒙着眼睛的黑布,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犹如一块冰冷的石头。 四顾剑在庆帝右侧,也没有动,只是凝聚着自己的势,他低着头,笠帽遮住了他的脸,漫天雨水似乎要将这个小矮子给吞噬一般,但却始终无法吞噬他手中那柄剑,在风雨之中依旧耀着寒光和血意。 他虽然没有动,但体力的真气却激射出来,宛如实质的真气,绕着凄厉的弧线,在他身边上下飞舞,带动着落下的雨水一起飞舞。 在飞舞之间,那些雨水渐渐变成了一柄柄小剑,晶莹剔透,看上去神奇无比。 被三人围在正中间的庆帝,浑身真气鼓荡,磅礴的气息冲天而去,震动他身边雨水变成了一片水雾,弥漫周身,然后瞬间又被强横霸道的真气瞬间蒸发干净,所以场中只有庆帝一人滴雨未加身。 四人都在凝聚着自己的势,同时也在暗中对抗着,谁都没有贸然出手,场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范闲动了。 看了这么久,范闲已经感觉到庆帝身上的势要比其他三人强一些。 他知道不能在等下去了,不能再给庆帝积累势的时间。 他靠着与庆帝同宗同源的霸道真气,闭气强行冲破了磅礴气势的封锁。 空气灌入他的咽喉,灼热的温度和体内对氧分的贪婪,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迅速,咽喉间感觉到阵阵的干涩与刺痛,胸口处也升腾起一阵剧烈的撕痛感。 强行咽下涌入口中鲜血,调整了一下姿势,瞄准庆帝之后,他开枪了。 “砰!” 一颗子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径直朝庆帝袭来,场间的势瞬间被打破。 这一枪,开启了庆帝的死亡之路。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惊天一剑 大概是没有弑父的决心,也或许是不想背上弑君的罪名。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范闲这一枪没有瞄准庆帝的要害位置。 反观庆帝,他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火花,也听见了那声很清晰的闷响。 再加上距离很远,他自然躲过了那颗飞来的子弹,只是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因为那把枪,他爹和他坐上了皇位,现在也是因为那把枪,打破了场间的平衡。 庆帝一身霸道的气势,再也无法积攒,终于无法抵抗住三大宗师的合击,在三股磅礴气势的冲击之下,直接喷出了一口老血,场间的玄妙境界顿时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声音重临大地。 就在这时,苦荷率先动了,他动了一只脚,向前轻轻踏出了一步,便让人感觉似乎有一座大山压了过来,庆帝抬手一指弹出,如天雷崩去,以霸道真气破开了对方的圆融之势。 苦荷双手合十,漫天风雨在这一瞬间改变了方向,朝庆帝迎面扑出,风雨之后的苦荷也立掌朝场中的庆帝飞赴而去,庆帝同样只是一指,霸道的真气便激得迎面而来的雨水让路,化作了一片水雾,同时还让那些青石板皴裂而开,露出了下方瑟缩的黄土,而那些黄土也承受不了如此霸道暴戾的一击,无数颗粒翻滚绞弄着,把湿润的水雾挤压了下去。 苦荷并未强攻,如落叶般飘然而退,不沾雨水飘然而退,而后再次飘前,依然如落叶一般,再次裹挟风雨之势,对庆帝发起攻击。 另一边的四顾剑,低着头,轻轻松开手掌,放开了剑柄,于风雨之中并二指疾出,手指一划,身周风雨小剑顿乱,剑意大作。 长剑升空,而后定在了半空之中,斜斜地指着场中庆帝,刹那间那老旧的铁剑犹如重获光彩一般,一道亮光从剑柄直穿剑心,强势无比的杀意直冲庆帝,一往无前,其势不可阻挡。 五竹低着头,反手握紧了铁钎,拇指压在食指之上,指节都有些微微发白,往前踏出一步,很寻常的一步,寻常的和普通人一样,只是溅射起地面上一些泥水。 这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大东山之巅,雨势好似陡然间变大了起来。 电光一闪而逝,只照亮了一刹那,可谓真正的电光火石之间,而就在这一瞬间,四顾剑也动了。 他咧嘴一笑,并着的两指屈成一指,随着指尖雨水滴落下来,他头顶那柄浮于半空中的铁剑,倏地一声飞了出去,绕了一个半圈之后,裹挟着雨水化作的晶莹小剑,径直刺向了庆帝的后背。 早早逃离了庆帝身边的官员们,虽不知庆帝为什么会有压制苦荷的大宗师实力,但眼下前有苦荷袭扰,后有四顾剑充满杀意的一剑,再加上还有一位不知深浅的瞎子在旁虎视眈眈,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庆帝这位隐藏至深的大宗师只怕也是有死无生。 闪电过后,雷声终于降临山顶,咔擦一声,轰隆连连。 庆帝化指为拳,一拳轰飞袭来的苦荷,傲然立于大东山之巅,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好似静静等待着死亡,他龙袍里的那条龙淋了雨水,看起来仿佛在蟠云中挣扎着,显得格外的不甘。 见此,庆国的官员和东山庙中的祭祀们跌坐在雨水中,看着这绝杀的一幕,跪伏在地哭喊着,只是陛下的下字还没有出口,场中局势却没有朝他们所想那般发展。 那些雨水化作的小剑,尚未靠近便被一股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发出一阵叮叮当当铁石相交之声,随后被绷得碎裂,只有那柄长剑径直突破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长剑刺破屏障,带着破空之声,撕裂了大东山之上和庆帝周身的浓厚元气,下一秒便似乎要刺入庆帝身体中时,庆帝动了。 只见他大手一挥,那锦衣广袖,在顷刻之间变得极为柔软,裹住了那柄充满杀意的长剑,袖袍虽然寸寸碎裂,犹如蝴蝶般在山顶飞舞,但那把携带寒意和杀意的剑,也犹如被这些蝴蝶消耗掉了精气神一般,被庆帝甩飞了出去,变成了一把破铜烂铁,暗淡无光。 杀局,似乎就这样被化解了。 但庆帝可不傻,反而十分聪明,他不相信四顾剑带着必杀的一剑绝不会如此简单,所以他一直防备着那把甩飞出去的铁剑。 然而事实上,那一剑好像就是那么简单,完全没有后续。 虽然那柄剑没有后续,但围着庆帝的苦荷、四顾剑和五竹动了。 谁也不知道庆帝的实力如何,三位大宗师并没有贸然采取不要命的打法,而是和庆帝缠斗起来,一点一点的消耗着庆帝的真气和精力。 庆帝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三人的打算,一边应付着三人,一边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单独对付任何一个,除了李承宗之外的大宗师,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将其击杀,哪怕是五竹也不例外。 但眼下可不是一个大宗师,而是三位大宗师围攻。 而且不仅仅是三位大宗师围攻,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范闲。 当然,刚入九品的范闲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可加上他手里那把武器,威胁就太大了。 那是连大宗师在不注意的情况下,都能要其命的东西,其威胁已经不在大宗师之下。 三位大宗师围攻本就是很难应付的局势,还要分出一部分心神面应对随时都可能出手的范闲。 如果不跑,必死无疑! 想到这些,庆帝怕了。 天下大宗师之中,各自的追求不同,但庆帝绝对是大宗师之中,最没有超凡气度的那一个。 在他心目中,皇权才是第一的,至于个人战力,只是维系皇权的一种力量而已,他早就丢弃了一个武人的强者之心,面对任何事情,永远选择的是算计,用自己的皇权来解决问题,哪怕面对同等级的强者,也不愿意堂堂正正的对战,只想通过阴谋诡计来达到目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在落入下风之后,他的想法不是靠自己的实力反败为胜,而是想着怎么利用范闲这个儿子,有意的将围攻他的苦荷、四顾剑、五竹引到范闲的藏身的位置。 不得不承认,范闲找的藏匿之所很好,但那一枪还是暴露了他的位置。 但庆帝聪明,三位大宗师和范闲也不傻,自然能看穿他的意图。 范闲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逃跑。 狙击枪是可以威胁到大宗师不假,可一旦让大宗师近身,那把狙击枪就是一个废铁,以大宗师的实力,要拿下他,轻而易举。 在范闲逃跑的同时,三位追击的大宗师全力爆发了。 反观庆帝,因为心中有算计,一心想抓住范闲作为逃跑的资本,愣是硬生生挨了三人一人一记重手,身形不由得一滞。 再加上五竹的速度身法本就是除了李承宗之外最好的,很轻易的便拦在了庆帝和范闲之间。 如果说之前的五竹只用了七八成的实力,那知道庆帝意图的五竹,现在就爆出了十二成的战力,每一击都爆发出了非凡力量,裂石开山,只他一个人便几乎压着一心想抓住范闲逃命的庆帝打,更别说还有四顾剑和苦荷从旁策应,逼得庆帝不得不正面对抗。 如此局势,范闲自然很轻易的逃了。 而就在他逃跑下山之时,此前山下那位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下的黑衣人却上山了。 …… “你们缠住他。” 一番缠斗过后,四顾剑大喊一声,陡然停下了手。 随后,四顾剑身上的破烂的麻衣开始鼓荡,一股惊天的剑意,荡荡然刺透了他身上所穿的麻衣,直冲天际。 受到此剑意的牵引,那柄原本暗淡无光的铁剑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嗡嗡作响的升腾到空中,重放光彩,笔直之前光亮无数倍。 事实上,庆帝猜的没错,那柄铁剑其实是四顾剑的后手。 四顾剑不是白痴,相反这位矮小的大宗师身体中,其实蕴藏着与名声截然不同的智慧,而且更关键的是,他对于庆国人的阴险狡诈,有着最深刻的体会,所以他一直留着后手,一个能在最后时刻给庆帝致命一击的后手,当然,也是防备叶流云和苦荷的一个后手,只是眼下大好局面,让他提起动手了。 此时大东山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只是在这样片断的时光中,雨滴似乎在用一种奇慢的速度落下,就像电影镜头中刻画的雨滴落下时的场景一样,那些落下的雨滴不再成丝成倾盆之势,而像是一粒一粒晶莹透明的珍珠。 就在这缓缓落下的雨幕之下,穿着麻衣的矮子以身为剑,轻轻一伸手,便将那柄剑牵引到了身边。 四顾剑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剑,剑上剑芒汹涌,如银蛇乱舞,气势逼人。 犹如禁止般的层层雨帘被持剑的四顾剑冲破之时,庆帝双眸中骤然大放光芒,大东山充斥着的狂暴能量,被他生生吸取入体内,流于双手之中,只不过一瞬间那双手便耀起犹如实质般的光芒,宛如晶莹剔透的玉石。 面对四顾剑无比凌厉的一剑,再加上还有苦荷和五竹袭扰,庆帝避无可避,只能用手硬抗,随着他伸手一抓,一道闷闷的音爆之声响起,那把泛着剑芒的铁剑,也被他抓在了手中。 大宗师之战,偶一动念,便是天地变色,只需要一丝的机会,大势便会发生偏移。 何况是在庆帝本就是劣势的情况下,四顾剑还抢得了先机。 四顾剑凄厉疯狂地叫了起来,一身狂戾的剑气全数涌入手中铁剑之中,剑气涌动太快,以至于整个剑身都倏然间变得无比滚烫,渐渐的开始泛红,顷刻间便蒸发掉了剑身上的所有水汽。 随着四顾剑凄厉的吼声,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也响了起来,长剑在庆帝紧握的手中正在一丝一寸的往前突进。 “止!” 庆帝一声大喝,那只抓着长剑的手,犹如一道破不开的大山,让那强大到极点的剑势,不得不停歇下来。 咔擦一声,老天爷极为有趣的赏了一道闪电,照亮了被乌云遮盖,显得极为阴暗的山顶。 闪电照亮了四顾剑斗笠下的面容,只见他面部极为狰狞,双眸中充满了犹如野兽般的狂野气息。 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凄厉的尖啸着,啸声回荡在大东山之巅,不知道震昏过去多少人。 随着他的尖啸声,他身体中的血液不受控制的从之前那些细微的伤处激射而出,积攒多年的剑气、剑意、剑势全数涌了出来,愈发暴虐不可阻挡,无穷无尽的杀意和暴虐的气息,尽在他手中这一剑中。 这是四顾剑生平刺出的最强一剑,是他整个人的生命、信念、精神凝聚而成的一剑,已有逆天之迹,可以说在这片大陆上,从来没有人刺出过这样的一剑。 整个天下,除了李承宗这个接近飞升的大宗师之外,没有人可以抵挡,庆帝自然也不行。 谋局定胜的人们往往总是在最后一刻,才会悲哀的发现,自己算来算去,反而将自己算了进去,最终误了自己的性命。 大概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事情的发展,和最初的算计,已经渐行渐远,如果早知道此时此刻这停滞的一秒要发生的事,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庆帝便不会来大东山,即便来了大东山,如果不用叶流云和四顾剑消耗虎卫,借此削弱范家的力量,那么有百余名虎卫护卫在身边,他也极可能逃走,何至于出现眼前的状况。 庆帝一人面对三大宗师,即便实力再强也无法扛住这惊天一剑,所以四顾剑手中的长剑突破了庆帝的防御,刺入了庆帝的腹中,剑上蕴含着的剑意和杀气,瞬间便让庆帝五脏六腑遭到了强烈的冲击。 一击重伤! 说起来,要不是在登天梯的时候,四顾剑斩尽虎卫,消耗了他很多精力和真气,这一剑就不是让庆帝重伤,而是让他直接死在剑下。 当然,如果让这惊天一剑继续深入下去,庆帝也一样必死无疑。 本就有机会一剑杀死庆帝,再加上四顾剑用的还是顾前不顾后,一往无前的剑法,所以四顾剑没有抽身而退,反而愈发疯狂。 在他的疯狂之下,从细微伤口中喷射而出的鲜血愈发的多了起来,让他整个人都好似染成了血红色,黑色的头发疯狂舞动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执剑的神魔,气息摄人心魄。 庆帝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必然会死在四顾剑不要命的这一剑之下,所以他放弃了抵抗,当然,他不是放弃抵抗四顾剑,而是放弃抵抗袭来的苦荷和五竹。 苦荷和五竹的攻击,只能让他伤上加伤,却不至于要他的性命。 所以,庆帝十分果决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左手依然死死抓着剑,右手却没有再应对苦荷和五竹,而是握起了拳头,硬抗了五竹和苦荷一击之后,狠狠轰在了四顾剑的腹部之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庆帝之死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技巧,只是简简单单,清清楚楚的一拳。 但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出这样简单清楚的一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却让人无法躲避,甚至无心躲避。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却能让人明显感觉到有龙行虎步之象,一拳便有帝王万世之尊。 面对将霸道与王道融为一体的一拳,天下没有任何人能躲避。 李承宗都躲避不了,只能靠体魄和真气硬抗,四顾剑自是更不必说。 一声犹如古庙钟声般的闷响发出,四顾剑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到了极点的神情,看着眼前身穿龙袍的男人,整个人被强大的真气横横地击飞了出去。 带着那抹复杂的神情,四顾剑撞破了大东山庆庙的木门,强大的冲击力,接连冲烂了古庙中的无数建筑,他整个人就如同巨大的石碾,所过之处皆尽破碎,最后撞到了庙宇最深处的那间小庙的那口大钟上,发出了嗡的一声闷响。 嗡嗡的钟声,响彻整个大东山之巅。 庆帝满脸苍白的站在原地,生生抽出了腹部的那柄铁剑,面容依旧平淡,只是颤抖的四肢却已经表明他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他知道四顾剑死定了,蕴含大半真气的王道一拳,除了他三儿子那个怪胎之外,天下没有任何人能抗得住,那一拳直接冲烂了四顾剑的五脏六腑,即便现在不死,也苟活不了多久。 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四顾剑。 他说的! 当然,他也不也好受,现在体内的真气只剩下三分之一不说,还要用真气压制体内乱窜的剑意、剑气、剑势,现在的他应对一个苦荷都很吃力,更别说还有一个对他充满杀意的五竹。 天光暗淡,这位天下最强大的君王,被雨水淋湿了全身,浑身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了,有气无力的耷拉在额头上,虽然极力的压制着伤势,但腹部的血水依旧在不停的往外流淌…… 可以说,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 同样,也从未如此危险过。 以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出意外,庆帝知道自己今日百分之百走不了。 所以庆帝发出了求救。 “流云世叔,只要你今日救朕,朕对你和叶家既往不咎。” 话音未落,叶流云便抓着重伤的洪四庠飞身上了山巅。 但叶流云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大宗师皇帝,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丝毫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因为叶流云很清楚自己救不了庆帝,五竹一人便可以完全碾压他,而深受重伤的庆帝,不会是苦荷的对手。 即便他施以援手,也不过是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更关键是的,叶流云被庆帝利用叶家威胁了这么多年,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希望庆帝去死的。 叶流云没有动,五竹和苦荷也没有动,只不过相比叶流云而言,五竹和苦荷不动是在凝神聚气,准备给庆帝最后的致命一击。 四顾剑以命换伤,让庆帝衰弱到了极致,他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苦荷垂着眼帘,用自己精修数十载的天一道无上真气与用法术召来的天地元气,凝于手掌之上,飘然朝庆帝而去,身形依旧犹如落叶般,却没有了之前那般威势,反而像是平平无奇的一掌。 但这一掌却是让庆帝面色无比凝重,不得不举拳相迎。 拳、掌相交,其相交之处泛起了美丽的能量涟漪,缓缓向四周扩散开来。 苦荷的右掌如白玉般光洁无暇,裹挟真气和元气的掌势如同泰山压顶般强横的冲击着庆帝。 庆帝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应该是他用真气撑爆苦荷,如今却反了过来,倒是苦荷想用真气摧毁他的身体。 而就在两人以真气较量时,五竹动了。 见此,重伤的洪四庠死命朝庆帝奔去,但可惜被叶流云给拦下了。 其实叶流云不拦,洪四庠来不及救庆帝,毕竟实力巅峰的他,都不可能比五竹快,更何况如今重伤的他。 五竹这一动,同样没有强大的威势,只是平平淡淡的飞身一刺。 他手中那根铁钎,犹如死神最后的判决,径直刺向庆帝胸口膻中。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天上再次闪过一道闪电,划破了暗淡无光的大东山之巅。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根铁钎破开了庆帝的真气防御罩,噗地一声刺入了庆帝的胸口之中,随后穿胸而过。 庆帝体内的真气顿时失去控制,苦荷裹挟真气和天地元气的掌势因此瞬间冲入了庆帝身体之中,巨大的冲击让他犹如断线风筝,颓然无力地倒飞了出去。 最后,重重摔落在了小庙之外的那棵大树之下,强大冲击力让其身后的大树轰然倒塌,体内暴泄出来的霸道真气,让其周身方圆十尺之内的青石,以及树木花草,挤压扭曲得粉碎。 庆帝知道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后悔没有听洪四庠的建议,如果等他三儿子回京都再来祭天,岂会有如今的局面。 很多人往往总在最后一刻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位,尤其是像庆帝这种自负的人,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古旧庆庙的建筑大部分已经成了废壁,油彩所绘的上古神话已经成了粉末的往事,布满青苔的水池缺了一个大口,里面的池水流了出来,混着泥石,变得浑浊不堪。 一道被震落的黄布,覆盖着凄惨的通道尽头,躺在地上的四顾剑的身体,只听黄布下方的四顾剑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庆帝艰难的扭过头,只见旁边不远处遮盖着四顾剑的那块黄布忽然间动了起来,似乎有人试图从黄布之下站起来。 撕啦一声轻响,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从布下钻了出来,此人不是四顾剑,而是四顾剑的关门弟子王十三郎。 他是在四顾剑被庆帝击飞时来的山顶,一直偷摸躲在这里给四顾剑疗伤,只是他九品上的实力,别说治疗四顾剑身上的伤势,连缓解都做不到,反而被四顾剑体中泄漏出来的剑意伤了自己,不过对他而言也有好处,如果能吃透那些剑意,未来便是东夷城的下一个大宗师。 四顾剑伏在自己王十三郎身上,他腹部被庆帝打出了一个凄惨的大洞,鲜血淋漓,落在了王十三郎身上,紧接着滴落在地。 艰难的拍了一下徒儿的肩膀,王十三郎心领神会走到了庆帝身边,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庆帝,四顾剑脸上露出了无比快慰的笑容。 “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不得不说,大宗师的生命力的确顽强。 四顾剑和庆帝都很凄惨,四顾剑被庆帝打穿腹部,庆帝则是被五竹一铁钎穿透了胸膛,而且两人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真气搅得碎裂,却依旧还有留有一口气。 庆帝张嘴,血沫不受控制的涌出,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背着四顾剑的王十三郎便开口道:“师父,不要说话了。” 王十三郎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的师父,只是他背上的四顾剑不好哄,看着庆帝畅快的笑道:“你马上也要下去给她赎罪了,真好,真好……” 大概是想起那位女子,四顾剑说着说着,流下了带着血的眼泪,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庆帝张了张嘴,但王十三郎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背着四顾剑直接离开了这片废墟之地。 迎面撞上颤颤巍巍,哭喊着陛下的洪四庠,以及随之慢走来的三位大宗师。 王十三郎点头表示敬意,背着四顾剑找到那柄铁剑之后,便准备离开大东山。 就在王十三郎下山之际,一道黑影猛然从石阶上窜了出来,手中的匕首径直朝王十三郎背上的四顾剑刺去。 谁都没想到还有刺杀,所有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很显然,这个黑衣人是个高手。 起码九品上的王十三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保下师父的机会。 然而,明明有机会杀死了黑衣人,却在匕首即将刺入四顾剑背心时停了下来。 王十三郎脸色大变:“是你,影子!” 影子并未理会他,而是看着他背上的四顾剑,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清情绪:“你要死了。” “不杀我报仇吗?” 四顾剑的话音无比虚弱,就像影子说的一样,他快要死了,即便他是大宗师,也不能在庆帝那一拳之下,能不能活着回到东夷城都是未知之数。 影子摇了摇头,“当年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今我也放你一条生路,扯平了,下次遇见,我不会再犹豫。” “师父身上的仇我接了,师叔要报仇,只管来找我。” 听到王十三郎这句话,影子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前者表示赞赏,后者表示你还不行。 不知道王十三郎懂没懂,但不重要了。 影子没有再说其他的,与四顾剑师徒错身而过,朝山顶的那间小庙走了过去,准确说是朝小庙外奄奄一息的庆帝走了过去。 古庙废墟中响起的钟声渐渐微弱,逐渐趋于平息。 已经碎无数树皮残屑的大树根旁,一身破烂龙袍的庆国皇帝,眼眸中充满了血色,静静看着眼前的几人,体内那股暴虐的霸道真气随着钟声停止而平息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苦荷真气的冲击之下,被侵伐成了一片混沌。 就像四顾剑一样,他不可能活了。 即便是真有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庆帝也接受了现实。 身为大宗师和皇帝尊严与心境,令庆帝面容十分平静,他看着来此的影子,艰难地说道:“朕死了,他也活不了。” 很显然,这个“他”说的是陈萍萍。 他败了,败在了陈萍萍二十多年的隐忍伪装之上。 不得不承认,陈萍萍是个可怕又可敬的对手,比他还能隐藏伪装,为了能够一举击杀他,苦心孤诣,谨小慎微的足足演了二十多年,完全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点翻盘的机会。 以至于,即便陈萍萍是主导他身死的主谋,庆帝对其依旧相当佩服。 影子点了点头:“陈院长安排好后事之后,便会自尽谢罪。” 奄奄一息的庆帝不再理会影子,看着怀抱自己,强行忍着泪水的洪四庠,死死攥着起那犹如枯树皮手,嘴里一边冒着血沫子,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活……着也好,宣…告天下,传…传位……三皇子李承宗。” “陛下,您别说了,老奴马上带您回京都,三殿下一定有办法救您。”洪四庠强忍着悲痛,就要带着庆帝离开,却被旁边的苦荷用真气强压了下去。 很显然,只要庆帝还有一口气在,他便不会让洪四庠带走庆帝的。 看着奄奄一息的庆帝,苦荷长叹了一声,脸上充满了敬佩。 是的,作为胜利的一方,苦荷并没有任何小觑鄙夷庆帝的心思。 在苦荷的心目中,庆帝依旧是一个极其可怕又极其可敬的对手,能够隐忍这么多年,而且没有让陈萍萍之外的任何人嗅到风声,这比庆帝本身是位大宗师的震惊真相,还要令苦荷感到敬佩。 苦荷旁边的五竹,手中紧握着铁钎,脸上浮现着纠结之色。 在他的认知中,庆帝杀了叶轻眉,那么给庆帝最后一击的人,自然是非叶轻眉儿子的范闲莫属。 然而,范闲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脑袋中cpu都快被干烧了。 “老五,你想让范闲杀我?” 看着庆帝艰难的一字一顿的艰难模样,静静站立在庆帝身前的五竹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依旧如往昔般高冷。 “弑父的名声终究不好听,你杀了我吧。” 五竹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是那种有点意外的表情,随即便握紧了手里的铁钎。 就在五竹准备动手之际,已经开始大口喷吐血沫的庆帝,又十分艰难道:“朕可否看……”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庆帝便已支撑不住气尽身亡了,紧握着洪四庠的手,也随之落了下来。 就这样,身为大宗师的庆国皇帝陛下带着遗憾去世了。 “陛下!” 随着洪四庠一声凄厉的大喊,先前还暴雨狂风大作的山顶,此时倏然间风消雨停,天上的乌云骤然散开一道口子,露出云后湛蓝温柔的天色,一抹天光就那样清清透透的洒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庆帝身上,将惨死的庆帝照了个清清楚楚。 山巅之上,再次吹拂起了一阵阵清风,阳光下的轻柔山风吹动残存的树叶儿簌簌,带着一种欢快的气息,犹如在欢庆庆帝之死一般。 毫无疑问,今日在大东山绝巅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庆帝之死,绝对是自二十年前叶轻眉突然死亡之后,最惊心动魄,最激荡天下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中戒严 大海之滨,东山之上,除了那座别样的小庙之外,其他古庙旧檐都已经变成了一地残垣,满地瓦砾泥石,看起上惨不忍睹。 先前的暴雨进行了一场冲刷,迅即的向山下流去,在玉石一般的绝壁上,形成了一截又一截的瀑布,瀑布中偶有一丝极淡的血红之色,加上现在山风的吹拂,让整个山顶渐渐变得,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留下来。 庆帝已经死了。 天下第一强国的皇帝陛下,当年带领大军三次北伐,生生将大魏朝打得分崩离析,完全改变了天下疆域的一代名将,将帝王心术运用的最为彻底,最能隐忍,最坚韧的阴谋家,同时还是一代大宗师的庆帝机关算尽,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 影子和五竹走了,他们要去找范闲,还有很多事要跟范闲交待。 北齐国师苦荷没有走。 没办法,庆帝实在太能隐藏了。 即便他很坚信自己和五竹的判断,但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庆帝假死脱身,所以他留了下来。 直到庆帝身子完全冰冷僵硬,确定庆帝是真正死去,这位北齐国师才飘然离去,去自己的故土,等待着接下来那位庆国三皇子的报仇。 经此一役,从大宗师上的战力来看,三方势力间的大势对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庆国一统天下的最大障碍,从今日起好像只剩下了他,但从四顾剑此前的言语中,苦荷知道自己不是那位三皇子的对手,只是对于今日的刺杀,他依旧没有任何后悔。 直到苦荷也离开大东山,叶流云才收起了那双手掌,很显然他一直防备着苦荷,只是他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大东山之巅,毕竟他和陈萍萍的交易还没有完全结束。 随后,山顶上响起了一片哭嚎,山顶上活下来的人很多,随同祭天的官员还有大部分活着,庆庙的祭祀也活下来了一大半,大宗师之战虽然破坏力惊人,但却玄妙的控制在了一个完美的范畴之内,所以才能让他们大部分人都存活了下来。 谁都没能想到,原本是废天子的祭天之行,最后却演变成了皇帝的大行。 大东山之下。 范闲并不知道庆帝已死,但他能猜到庆帝最终的结局,毕竟他从来就没有见陈萍萍失算过。 此时的范闲正在胶州水师的兵船上疗伤,他的伤来源于燕小乙。 至于燕小乙则死在了他的狙击枪之下。 兵船之上,已经疗过的伤范闲,看着旁边的男人,语气复杂。 “胶州水师也叛变了?” 不得不说,这个也字用的十分精髓。 许茂才如今已是胶州水师的第三号人物,其官职远在范闲之上,但面对范闲依旧恭敬非常,低着头缓缓说道:“少爷,不是胶州水师叛了,而是……您叛了。” 范闲人懵了,冷冷的说道:“许茂才,我让你留在胶州水师,不是让你折腾一支叛军出来。” 许茂才沉默半晌,忽然对着范闲深深一揖,诚恳地说道:“少爷,茂才不才,一直没能将胶州水师完全控制在手中,但眼下长公主谋反,机会难得啊。” 他的双眼盯着范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闪过一丝忠毅和炽热,咬牙道:“少爷,借机反了!” 范闲盯着许茂才的双眼,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位胶州水师第三号人物对于自己,准确说是对自己母亲的忠诚。 对于许茂才此时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建议,其实范闲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 许茂才不解,压低声音焦急道:“如今京都只是一块空腹,少爷你只要联络崤山那边的五百黑骑,千里奔袭京都,与陈院长里应外合,一举控制皇宫,以您皇子的身份,在陛下已死的情况,在京都登高一呼,举起为陛下报仇的大旗,大事必然可成。” 为了避免伤了眼前人的心,范闲尽量放缓了语气,温和说道:“不可能成功的,皇帝防我防的太严了,一直没有让我掌军,区区五百黑骑,怎么可能进得了京都?你以为京都外的一万守备军,京都城中的十三城门司,还有那三千禁军,是五百黑骑能应付的?” 许茂才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京都守备统领是大皇子的亲信,禁军更是在大皇子的控制之下,十三城门司直属陛下统驭,而陛下一旦不在,便是无头之人。” 许茂才明显极为有准备,有条不紊的一条条说道:“陛下既然能让少爷您提前下山,必然给了您信物,应该是亲笔书信或者玉玺之类的东西,您只身入宫,说服太后,再获得秦贤妃和宜贵嫔的支持,宫外有陈院长出手,一举拿下太子和二皇子的势力,届时您便能坐上那个位置。少爷切不可错过这个时机啊,这庆国的天下,本就是小姐打下来的,您只是拿回了属于您自己的东西。” 不得不说,许茂才还是颇有本事的,起码有一条没说错,那就是庆帝真给了范闲信物,毕竟当时庆帝怎么也没有想到陈萍萍会背叛自己。 范闲摇了摇头,“你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大皇子支持我的前提下,但大皇子会支持我吗?” “皇帝死了,您手中不仅有信物,还和大皇子相交莫逆,而大皇子本身有东夷人血脉,不可能坐上皇位,他不支持您,能支持谁?” “秦家呢?” 范闲盯着他,无语道:“还有定州的叶家,两家掌控了多少兵力?叶家经营京都守备二十年,之后秦家又掌控了一段时间,大皇子不可能控制京都守备的力量。” “那又如何?” 许茂才压低声音道:“我庆国七路精兵,燕小乙死在了大东山,防备东夷城的东征营无法调动,只要少爷您控制住宫中,剩下的四路大军便尽在您手,即便起初或许有些势危,可不出半月,便大势不可逆。” “您手中有陛下的信物作证,刺驾的罪名可以轻松安在长公主和太子二皇子头上,这便有了大义的名分,只有有这份大义,便能得到四路大军的认可,而且您在朝中也不是无人支持的,想必林相给您留了不少人,还有陈院长和范尚书,也一定会支持您的,少爷莫要犹豫啊。” 不得不承认,许茂才为了谋反一事,暗地里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如果按照许茂才的说法,事态也如许茂才说的发展,范闲知道自己如果回到京都,庆国的权柄,真的会离自己很近。 但也只是很近而已,永远不会真的落在他手中。 因为范闲坚信,杀了他母亲的庆帝是不会让他坐上皇位的,必然还留有后手。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个男人没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范闲十分冷静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有些事你根本不知道,即便陛下死了,只要三皇子还活着,没任何人能越过他坐上皇位。” “三皇子没死?!”许茂才的脸色陡然大变。 他的一切推论都是建立在三皇子已死的基础上,如果三皇子没有死,那么单单征北大军的力量和秦家的力量,就足以颠覆庆国朝堂。 “没死!” 听到这两个字,许茂才人都麻了。 “如果三皇子没死,陈院长怎么敢刺杀陛下,秦家怎么会投靠太子?” “这你得去问秦家和陈院长。”范闲怅然道,缘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李承宗没死的情况下,怎样应对最强大宗师的报复才是最重要的。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走进了兵船舱室。 见到那个带着黑布的瞎子,范闲顿时忧愁尽去,喜道:“五竹叔,你没事吧。” “没事。” 五竹摇摇头,关切道:“你受伤了?” 范闲嗯了一声,笑道:“伤的不重,而且那人已经被我杀了。” 就在叔侄二人说话之间,影子深深的看了眼许茂才,然后才郑重无比的说道:“范闲,院长让你即刻随我进京。” …… …… 庆历八年的夏末,似乎比往年都要更热一些。 第一场秋雨迟迟未至,全年夏天的暑气好似都积攒到了最近几日,让整个京都像是在一个大蒸笼之中一般,即便是清晨时分,都让人烦闷无比。 蝉儿们拼了命似的嘶声鸣叫着,高亢的鸣叫中带着一股夏末初秋时节,生命最后的悲切,鸣叫之声在丛丛青树之间此起彼伏,惊扰着人们的困意。 此时庆帝身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都,但京都之中依然人心慌慌,毕竟陛下离京祭天,没有按照祖制让太子监国,而是放权给了二皇子,其中所蕴含的政治气息十分明显,所以宫墙内外,各种小道消息传了又传,让整个京都无法抑制的陷入了一种慌乱之中。 在众多的慌乱之中,有一个另类的存在,那就是调任到含光殿的太监洪竹,如今洪四庠、姚太监不在,这位小洪公公俨然成了除侯公公之外,宫墙之内权势最重的太监。 半年前的冬夜,东宫失火,整个皇宫的人都清楚,东宫与广信宫的太监宫女全数离奇死亡,虽然众人不敢议论什么,但对于唯一活下来的洪竹,不可避免的多了几分敬畏和疏离。 这让洪竹不禁有些黯然,他虽然是一个奴才,但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奴才,所以在这宫墙之内,他其实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看着已经颓然的东宫,一时间也不禁有些伤感。 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在洪竹耳边低语了两句,让坐在椅子上的洪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赶忙朝含光殿中走去,微微佝偻着身子,年纪轻轻,却已然有了洪老公公那种死人的气味。 和亲王府。 大皇子李承儒正在和京都守备统领谢苏聊战事。 眼下庆国的形势很严峻,除了血衣军驻扎的北境之外,东、西、南三个边境都在打仗。 要不是庆帝给了秘密任务,作为军事能力最强的皇子,李承儒早就去西境打西胡人了。 正聊着呢,一个下人匆匆送来了一封书信。 “殿下,定王府送来的信。” “看来是三弟要回京了,我总算能脱身去西境了。” 李承儒大喜,高兴的拆开了信封,然后瞬间脸色大变。 见此,谢苏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帅,出事了?” 在担任京都守备统领之前,谢苏是李承儒的偏将,所以一直习惯以大帅相称。 李承儒点头,眼神中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与警惕,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谢苏,立刻调京都守备军入城,传令城门十三司,京都全城戒严。” 全城戒严,很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只是李承儒不说,谢苏也不敢多问,提醒道:“大帅,城门十三司是陛下统驭。” “你去传令便可。” “是,大帅。” “等一下。” 李承儒叫住谢苏,却没有再开口,而是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暂时不要动,我先去趟皇宫。” 等到李承儒匆匆赶到皇宫时,守卫皇宫的禁军已经站在了高高的宫墙之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脚下所有的一切。 直到这一刻,李承儒才发现,原来他统领的禁军,也不全是都听他指挥的,而能指挥动禁军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含光殿中的太后。 匆匆来到含光殿,还没等李承儒开口,太后便急忙开口问道:“消息确认了没有?” “皇祖母,消息是三弟府上送来的,应该不会错。” “陛下离京前,对你可有安排?” 李承儒点头:“有,父皇给了孙儿一道册立储君的圣旨,把城门十三司的指挥权给了孙儿,说一旦有意外,让孙儿杀了陈院……陈萍萍,守卫住京都,等三弟回来。” 这些情况和庆帝跟她交待的差不多,除了立储的圣旨之外。 很显然,她那个皇帝儿子,不仅防备着其他人,也防备着她这位亲生母亲。 老太太无声叹了口气,沉吟道:“陛下宾天的消息,暂时不要传出去,让城门十三司暗中戒严即可。” “陈院长那边?” 老太太反问道:“你有把握杀了他吗?” “这……” 别看李承儒手里握着两万多人马,好似除了大宗师之外皆可杀,更别说陈萍萍一个废人。 可实际上,李承儒是真没把握。 一来陈萍萍在庆国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仅次于陛下,京都中的人马如果知道是杀陈萍萍,搞不好会倒戈相向,以为他这个大皇子谋反。 再则,陈萍萍麾下高手太多,完全有能力带着陈萍萍逃出京都。 看着李承儒一脸为难的样子,老太太叹了口气:“陛下身亡的消息,没传到京都之前,明面上不能有任何异动,一旦传来,立即封锁监察院,明白吗?” “孙儿明白。” 李承儒点点头,问道:“皇祖母,二弟和太子那边,要不要派人通知一声,我担心陈萍萍会对他们下手?” 到底是亲兄弟,关键兄弟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恨,虽然李承儒跟范闲更为亲近,但他还是很关心两个弟弟的。 听到这话,老太太第一次正视这个大孙子,轻哼了一声,叹道:“傻孩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与小胖墩儿般重情重义,他们两个一旦得知消息,第一个对付的恐怕就是你死,不用管他们,照顾好小四便可。” “是,孙儿记下了。” “嗯,还有城西皇家别院,立即安排人监视住,一旦她有任何异地。”老太太停顿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愣愣说道:“杀无赦!” 这一刻,老太太才展现出她的冷漠。 李承儒行礼下去了。 回到王府的第一时间,除了让谢苏按兵不动加强警戒之外,还有就是叫来了城门司统领张钫,让其暗中全城戒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消息终至 距离庆帝身亡已有半月,如今的京都城完全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只不过很多人都能感觉到,在这欢快的气息之中有一些不寻常。 比如:城门十三司的官兵们,检查勘验关防文书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尤其是对京都监察院官员的家眷,一律不得出城。 比如:京都守备军,在元台大营处提高了警戒。 比如:守卫皇宫的禁军,突然奉命接管城西皇家别院,与监察院的官员起了一场冲突。 再比如:定王府的商队,都在朝京都聚集。 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让京都府的官员们变得紧张起来,纷纷找门路打探消息,拜访秦、叶、范三家的官员尤其多,其中又以范家最多。 范闲是在庆帝头七之日回的京都,在无人得知他回京的情况下,偷偷去了趟监察院,然后陈萍萍突然就中毒了,这也是京都府的官员们变得紧张起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相较于官员们的紧张,京都百姓反而十分高兴。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近来边关战事捷报频传。 原本严峻的局势,好似一夜之间,就完全转变了风向。 除了南方以南诏国为首的一些小国还在负隅顽抗之外,其他地方都安定了下来,纷纷表示休战求和。 对于接连而来的捷报,京都府的百姓并不意外,毕竟庆国军力强大,就连北齐都不是对手,何况是胡人和以东夷城为首的小国。 毫不客气的说,对于战事上的胜利,京都的百姓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哪怕前段时间,在三方围攻庆国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任何担忧。 虽然对于胜利已经习以为常,但到底是打了胜仗,大家自然是高兴的,所以在这般闷热的天气中,如今愈发富庶的京都百姓,已经不愿意待在家里扛热,而是习惯躲进阴凉的茶楼,喝着并不贵的凉茶,享受着内库出产的拉绳大叶扇,讲一讲最近朝廷发生的事,聊一聊邻居的家长里短。 朝堂上发生的事,无非也就最近频频传来的捷报。 这种事没什么可多说的,最多一两天就会沉寂下去,要是打不赢才会引起长期热议。 所以京都百姓聊的更多的,还是邻居的家长里短。 而这个邻居是指皇宫,因为对于京都的百姓来说,皇宫其实和自己的邻居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于是乎,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陛下出行祭天一事,又成为了京都的热门话题。 风声已经传了好几个月,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去大东山祭天是为了废储,只是这两年太子表现不错,仁厚安稳,和往年的模样有了极大的区别,所以官员和百姓们其实心里都在犯嘀咕,陛下为什么要废储。 没有人敢直接问庆帝,但背后议论总少不了。 总体而言,京都的百姓们对那位东宫太子给予了极大的同情,或许是人们都有同情弱者的需要,也或许是身为普通老百姓,总是希望天下能太平一些,不愿意因为废储一事产生太大的风波。 庆历八年,处暑。 已经持续炎热了三个月的京都府,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大雨。 这天清晨时分,还是晴空万里,闷热异常,到了中午的时候,黑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大雨如黄豆般洒落下来,眨眼间天地一片混沌。 来不及跑的人们被浇了个浑身湿透,但没有人抱怨,反而扬起了一片笑声,那些在楼上的茶客们则眯着眼睛,也极为快活的欣赏着许久未见的雨水,和宅院被打湿后沁出的些许别样美丽,心里想着老天爷终于肯让这人间清明些了。 忽然间,城门口传来了一阵噪动。 紧接着,哒哒马蹄声响,踏破长街雨水,声声急促。 街道两旁的人们定眼望去,只见一匹骏马急速飞奔而来,只有一匹马,众人便明白,肯定又是哪里有捷报传来,忍不住乐了起来。 只是注意到那匹马嘴边的白沫,以及马上骑士满脸尘土的焦急憔悴模样,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头不由的一紧,纷纷猜测着,难道是边关出现了变故? 大雨如注,已经疲惫到极致的骏马奋起最后的力气,迎着风雨狂奔着,骑在马上衣衫破烂,神情严肃的骑士也丝毫不爱惜坐骑的生死,狠狠挥动着手中马鞭,催促着胯下的骏马,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冲过茶楼下的长街,溅起一路水花,朝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也就幸亏大雨来的早,将行人与摊贩赶到了街边檐下避雨,否则如此这般在长街上狂奔,不知道要撞死或踩死多少人。 “出大事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一下让周围的茶客和躲雨的行人摊贩变得紧张了起来,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年纪有些大的茶客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颤抖着声音道:“那军卒系着白巾啊……” 此话一出,让周遭愈发安静起来,虽然出生比较晚的京都百姓,没有经历过当年庆国扩边时的大战时节,但或多或少也曾听说过,当年三次北伐中最惨的一次,庆国大军一役死伤数万,当年千里飞骑的军卒便是系着白巾! “不对啊,近来我庆国捷报频传,东西两境已然平定,南边小国怎么可能打赢我庆国大军?” “是军中的快马,不会错!” 这位年纪较大的茶客早年也是行伍之人,说话的声音依然颤抖着,他无比肯定自己的判断,报讯者系着白巾,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又来了,还是系着白巾!” 一位年轻人惶急惊叫起来,只见一个未着盔甲,只是穿着一件黑色衣衫,左臂上系着一块白巾,右手高举着一块令牌的骑士,单手持缰,双脚急踢,骑着黑色的骏马,飞速朝皇宫方向奔驰。 片刻之后,第三个千里传讯的快骑,再一次闯过城门司把守的城门,踏过茶楼下的那条大街,同样的狼狈不堪,同样的左臂上系着一块白巾,同样的朝皇宫方向飞速急奔。 此时此刻,街道两旁的百姓已经被连番而来的震惊变得麻木起来,纷纷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虽然不知道这三次而过的骑兵分别代表哪一方的势力,但他们知道这三骑所带来的肯定同一个消息,很显然庆国有大事发生了。 三骑过后,整个京都开始陷入一种未知的恐惧与茫然之中,所有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傍晚时分,听见了皇城角楼里传出的丧钟,在雨后的暮色中,是那样的缓慢且震人心魄。 层层深宫之中,那座宽阔的太极殿中人很多,却是鸦雀无声,监国的老二看了眼应该禁足在东宫的太子,神色莫名,心里不禁想着如果祖母支持太子该怎么办? 别看他有着监国之权,但现在整个庆国实际的控制权都在太后手中,而太后不仅是太子的祖母,还是太子的外姑祖母,再加上三弟身死,太子尚未被废,占据着大义,所以眼下这个情况,太子是最有机会登上大位的人,那么相对而言,他这个监国皇子的处境就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 身穿凤袍的太后异常威严,其威势不在庆帝之下,暂时接过主持国政大权的太后,此时已经从那层珠帘后走了出来,站在了龙椅之前。 她的右手被侯公公扶着,洪竹拿着笔墨侍候在旁,明显能看到,太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被侯公公扶着的那只手在不停的颤抖。 在侯公公的搀扶下,老太太坐到了龙椅旁边的椅子上,说道:“二皇子,陛下身亡,你作为监国皇子,有何安排?” “皇祖母,孙儿以为当禁闭宫门,全城戒严。” 太后嗯了一声,开口道:“即时起闭宫,由和亲王主持皇城守卫,若无哀家的旨意,出入宫门者,斩!” “是!” 殿下一片应声,其中老大莫名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重。 太后继续吩咐道:“宣苏胡两位大学士即刻入宫。” “是。” “宣城门司统领张钫入宫。” “是。” “即时起,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无哀家旨意,不得擅开。” “是。” “如今南边已定,令叶重三日之内带定州军与北境血衣军换防,血衣军归京休整。” 听到这句话,老二不禁苦笑了一下,很显然这是要把他身边的军队力量调离京都,换上他那位死去的三弟的血衣军,摆明了是要支持太子,危险了啊。 但太后旨意已经下了,朝中没有人敢反对,他也只好恭声应是。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一番吩咐下来,不由得感觉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思忖半晌后继续道:“宣靖王、户部尚书、秦业、秦……恒,入宫。” “是!” “让皇后、宁才人、宜贵嫔搬到含光殿,把小四那孩子带上。” 说着,庆国如今实际的控制者,已经垂垂老矣的庆国皇太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冷冷道:“着内廷,请长公主与晨郡主入宫暂住,把范闲那个怀着孕的小妾也一并叫入宫中。” 太后久不视事,但此刻每一道旨意,却是那样的直指人心,试图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整个京都与外界隔绝起来,将那些可能应付动乱的人物,都控制在宫墙之内。 “皇祖母,婉儿和范闲怀孕的小妾前些日子去了澹州避暑,如今不在京都。”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气的浑身发抖:“李承儒,你怎敢……” “皇祖母,范闲已秘密回京,他手中有陛下信物和遗诏,孙儿以为,小范大人与刺驾无关,州郡和军中传来的消息,应该是陷害。” 太后愣了一下,异常失望的扫了眼李承儒,转头对侯公公道:“你亲自去一趟定王府,让秦家丫头立即带王府所有护卫入宫,守卫含光殿,令范闲随范建入宫。” 李承儒低着头,心头不由得一紧,他一直都知道皇祖母不放心自己,只是现在愈发不放心了而已,对于这点他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坚信父皇的死和范闲无关。 毕竟不管怎么说,范闲也是他们的兄弟,是父皇的儿子,怎么也不可能联手四顾剑和苦荷刺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是,老奴这便去办。” 侯公公躬身,中途离开了太极殿。 此时天色已暮,外面的钟声已经停息下来,太极殿中烛火飘摇,看起来非常的惨淡不安。 “陈萍萍呢?” 老太太寒脸问道:“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有入宫?” 洪竹停下手中的毛笔,迎着太后质询的目光,颤声回道:“陈院长前些日子中了毒,回陈园由御医治疗,只怕……还不知道……” 老太太眼光一寒,咬牙大怒道:“传那老狗入宫,告诉他若不入宫,便自裁于陈园之中。” …… …… 一道道旨意颁发下去,人去宫静,整个太极殿中只剩下了老太太和洪竹。 强抑下头心的悲伤和惊怖,在消息终于传到京都,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最妥当的安排之后,这位庆国皇太后像是忽然间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浑身瘫软地靠在了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浊泪打湿了她眼角的皱纹。 在此之前,她还能欺骗自己,或许是定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有误,一切都只是她儿子的安排。 但今日,州郡、军方、监察院,三方千里传讯至京都,向京都的贵人们传递了那个惊天的消息——陛下遇刺身亡了。 州郡和军方的消息是,刺杀陛下的是监察院提司范闲。 小范大人勾结东夷城四顾剑和北齐国师苦荷,于大东山祭天之际,兴谋逆之举,暴起弑君! 监察院那边的消息,只是证实了陛下身亡的死讯,说洪四庠和礼部,以及太常寺的官员正在运送陛下的尸体回京,其他的倒是并未多言。 但不管是不是范闲刺杀的陛下,对于这位庆国皇太后而言,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的儿子真的已经死了! 悲痛无比的老太太久久才回过神来,声音异常嘶哑,问道:“秦家丫头带人回宫没有?” “贤妃娘娘已经在含光殿了。”洪竹躬着身子回道。 “宗儿那边呢?” “三殿下此时在西胡边境,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尽快赶回京都,大约十日便能回京。” 老太太嗯了一声,站起身看了眼身边的那把龙椅,强打起精神道:“走吧,回含光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各凭本事 皇宫中乱作了一团,太后娘娘接连几道懿旨疾出,让宫中有子嗣的妃嫔都不得不搬到含光殿。 淑芳宫,双眼微红的宜贵嫔看着跪在面前的太监,极为勉强的笑了笑,让太监离开殿内。 她当然明白所谓的移至含光殿居住,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宫中的这些人,同时也是防止京城中的某些人作乱。 想到庆帝身死的消息,宜贵嫔心绪十分复杂,不知道自己和儿子将要面临怎样的局面。 从三方传到的消息来看,明显可以感觉到有一张网套在了范闲身上,虽然这几年她已经极力让儿子远离了范闲,就连庆帝钦此范闲为她儿子的老师一事,她都极力推脱了,但她毕竟出生柳氏,而柳氏和范家虽不及三皇子和秦家那么亲近,可如今总归与范府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如果范闲找不到应对太后的法子,或者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真的被定性为谋逆的主犯,范府自然是满门抄斩,柳氏也会遭遇灭顶之灾,她或许会被此一条白绫或者一杯毒酒…… 除非三皇子李承宗最后坐上那个位置,柳家才能避免此次的危局,可京都谁不知道三皇子李承宗死在了西方神殿使者的围攻之下。 “娘,娘!” 刚刚收到风声的李承平跑进殿内,看着母亲一脸不安害怕的模样,开口安慰道:“娘,没事的,秦婶婶带人入宫了,三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不会有事的。” 宜贵嫔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宗儿他还活着?” 李承平嗯了一声,“我也是刚刚才知从弘成哥那里知道,就是姨娘可能……” 话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宜贵嫔瞬间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满脸震惊地拉过儿子,压低了声音道:“你父皇的死,真跟范闲有关?!” 李承平点点头,“三哥府上调查的结果,应该不会错,就算范闲不是主谋,也是参与者,弘成哥说,让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等着三哥回来再说。” 宜贵嫔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她和儿子一样,对李承宗抱着莫大的信心,在他们心中,只要李承宗回到京都,一定能够将所有事情完美解决。 太监已经在外面催了。 安心下来的宜贵嫔忍不住笑了笑,想到陛下身死的消息,又赶忙露出一脸伤心的模样,小声交待了几句,才带着儿子搬往含光殿。 新建的东宫。 太子李承乾缓缓整理着衣装,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庆帝的死讯传至宫中,他和所有的大臣们一样,伏地痛哭,悲色难掩。 只是他的面色悲伤之余,多了一丝惨白,回到东宫门口时,对着遥远东方的暮色,深深鞠了一躬,眼里落下了两滴眼泪来。 许久之后,他才直起身子,将身板挺直,在心里悲哀的想着:“父皇,不是儿子不孝,是您将儿子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路上。” 洪竹领着侍卫站在东宫门口,等着太子和被庆帝责令搬到东宫的皇后。 太子看了眼洪竹,回身看了看皇后,微微皱了下眉头,强行掩去眼中的无奈,扶着母亲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母后,请节哀!” 一向眉容淑贵的皇后娘娘,这半年来都被困在东宫之中,早已不复当初的盛彩,加上今日忽然听到庆帝死在大东山的消息,这位与庆帝青梅竹马的皇后崩溃,整个人愈发像行尸走肉一般,听着各宫里传来传去的消息,而她自己却只是坐在榻上无声哭泣着。 虽然帝后已经多年不和,但在皇帝的后宫嫔妃中,皇后才是那个最爱他的女人。 “你父皇死了……”皇后双目无神的看着儿子。 李承乾缓缓低下头,说道:“孩儿知道,母后您也别太伤心了,每个人都是会死的。” 太子脸上依然是一片哀痛,只是语气却极为淡漠。 皇后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神智,听懂了这句话,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张大了嘴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太子并没有在乎母亲的心情,低声说道:“祭天没有完成,儿子现在依旧是太子,即便父皇中意老三又如何,现在父皇和老三都死了,儿子占着大义,会名正言顺的成为庆国下一任皇帝,而您,将会是太后。” 皇后一时间心里涌起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儿子,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恨声说道:“是范闲杀了你父皇对不对,一定是他,我早就说过,他和他娘一样,都是灾星……等会儿去了含光殿,你一定要给范闲定罪,让姑母将范家满门抄斩,否则我们老李家迟早会毁在他手上,还有陈萍萍那条老狗,也要杀了!” 听到这话,太子抓着皇后的手猛然用力,让吃痛的皇后,皱起了眉头。 太子附在其耳边,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母后,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记住,到了含光殿一句话都不要说,如果您想让我坐上那把龙椅的话,就是什么都别说。虽然我不知道范闲手中有什么信物,但只要他拿出父皇的信物,就没有人相信范闲会弑君,如果您再这么一说,就更没有人会相信了,所以您要在含光殿等着,等到祭天的人回来,等到我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您想怎样都可以。” 皇后浑身发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你果然和你父皇一样。” 太子不置可否,最后轻声说道:“母后,待会儿秦家父子要进宫,秦老爷子那边您说说话,老二不会甘心的。” 距离皇宫并不远的二皇子府邸之中,李承泽和其他兄弟一样,一边整理着衣装,一边模拟着悲伤。 身为天家之人,最擅长的便是演戏,所以即便他心里想着很多事,脸上的表情依然做的十分到位。 王妃叶灵儿冷漠地在一旁看着他,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片刻后轻声问道:“你相信吗?” “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信不信。” 老二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平静的回道:“当然,我是不相信,我一直很欣赏范闲,也了解范闲,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不可能做出弑父的事,也没有做弑君的理由。”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范闲。” 老二卷起雪白的袖子,摇头道:“消息未必是真,没有实质的证据之前,我反正是不信的。” 叶灵儿点点头,神色莫名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轻声道:“你最近小心些,估计太子会对你动手,他虽然是太子,但你也是监国皇子,你们都占着大义。” “太子不敢对我动手的。” 李承泽摇了摇头,疑惑道:“说起来,我有点看不明白太后的举动,以眼下的情况来说,她应该把所有皇子都叫到含光殿居住,可她老人家却只叫了小四,好像有意把我、大哥、太子放在了外面?” “你的意思是,太后是让你们争位?” 李承泽摇头:“不知道,但太后肯定是中意太子的。” “太后要扶持太子登基?” “太后毕竟是太子外姑祖母嘛。”李承泽呵呵一笑,随即长叹了一口气:“当然,如果三弟没死,太子是入不了太后的眼的,可惜三弟死了啊。” “如果是三皇子登基,你就甘心?” 老二沉默片刻之后,叹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争皇位是因为陛下把我推了上去,我没有退路,不争就是死,如果是三弟登基的话,我虽然也不甘心,但能接受,毕竟做哥哥的本就该让着弟弟一点嘛。当然了,如果三弟有意皇位,我也斗不过他。” 好歹也做了两年多夫妻,叶灵儿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不禁愣了一下,“难得,世上还有人能让你如此真心对待。” “可惜三弟去世了。” 李承泽眼神中闪过一抹浓厚的伤心,忽然说道:“通知岳父大人,去北边走慢一点,我怕太子狗急跳墙。” “什么意思?” 老二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瞒你,我怀疑大东山的事情是太子和姑母做的,你那位叔祖或许也参与其中……” 叶灵儿大吃一惊,死死捂住了嘴,满脸不可置信。 老二苦笑一声:“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因为李承宗的出现,导致一些事发生了偏移,起码老二没有再完全信任李云睿,而李云睿也在很多事情上瞒着他,所以他也不清楚大东山上的事情。 如今他能确定的,就是相较于他,长公主和太后肯定会全力支持太子上位。 不过太子登基也就登基吧,毕竟范闲不可能干看着,而且就算范闲干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老家伙,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不是吗? 让太子去面对监察院和范家的反攻,让太子和范闲去斗吧,自己只需要冷眼看着,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二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朝皇宫含光殿而去。 城西皇家别院。 “姑母,皇祖母让你进宫。” 看着李承儒走进殿内,正在调香的李云睿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 “看来陛下去世了。” “父皇的死,果然与姑母有关,是姑母你和太子策划的,还是和老二策划的?” 李云睿并未回答,反问道:“为什么不是范闲?” “姑母当我是傻子吗?天下谁不知道,范闲与姑母的关系势如水火,而且范闲不可能刺杀父皇,他根本没理由。” “如果是宗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云睿好似很失望的摇了摇头,长叹道:“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老大,你不适合待在京都,等宗儿回京,自请去边关戍边吧,以你和宗儿的关系,他会答应的。” 李承儒沉默,思索着这位在庆国官场上纵横了二十多年的姑母话中的深意。 李云睿站起身,淡淡一笑道:“走吧。” 缓缓推开名义上已经关闭数月的皇家别院大门,李云睿平静的站在台阶上,看着下方来接自己入宫的马车和太监,漂亮精致的无官没有一丝颤动,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极素,极俏,好似悲伤到极点的神情,极其勾人。 看着云雨散后月明星稀的夜空,李云睿脸上的悲伤之意似乎愈来愈浓,只是浓到极致便是淡然,淡然到一丝的情绪都没有,如玉般的肌肤映着月光,仿佛透明了起来,让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她内心的真正感情。 悲痛中带着平静,平静中又带着释然。 李云睿微微一笑,清光四散,在心里对那个已经完全淡化身影的那缕帝魂道:“哥哥,走好!” 然后,带着贴身女官坐上了进宫的马车,没有回头看幽禁了她大半年的别院一眼,因为今天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相信自己不会再回来。 陛下死了,整个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老二和太子,在长公主李云睿看来,只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她在乎的那个人快要回来了,老二和太子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想到此,马车上的女子忍不住痴痴笑了起来。 待李云睿和李承儒赶到含光殿的时候,夜已经有些深了。 入宫商议的重臣们,已经离开了含光殿,只有范闲和三位皇子在,范闲正在和太子说着话,看起来聊得挺好。 对于范闲的出现,李云睿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缓缓走上前,说道:“看来,小乙死了。” “让长公主失望了。” “你是如何洗脱嫌疑的?” “刺杀陛下一事,本就是栽赃陷害。”范闲如今的演技愈发老练,说起谎来都底气十足。 “太后信了?” “为何不信,我有陛下给的传国玉玺和圣旨。” 范闲旁边的李承乾接过了话头,说道:“姑母,父皇有旨,在父皇尚未回京之前,让范闲主持京都事宜,如果……父皇有意外,谁坐上那个位置,让范闲拿主意,圣旨是当着礼部、太常寺官员和大东山庆庙祭祀等人下的,不可能作假。” 如果说此时此刻,谁最不希望李云睿和范闲闹起来,非太子李承乾莫属。 内殿之中,太后孤独的坐在榻上,几位老嬷嬷敛神静气的在后方站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犹如雕塑一般。 昏黄的灯光跳跃着,照耀在老太太的侧脸上,清晰的照出了无数条的皱纹,让这位如今庆国最大的权力者,呈现出了一种无可救药的老态龙钟。 侯公公弓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走进来,禀报道:“太后,长公主到了,要不要召她进来?” 对于任何老人来说,骤闻儿子的死讯,都是极难承受的打击,更别说儿子还可能是死在自己疼爱的女儿的阴谋手中。 “让她进来,把范闲和皇子也叫进来。” 侯公公应是,不久便带着李云睿和五位皇子走了进来。 太后沉默少许,挥了挥手,整座内殿中的宫女嬷嬷赶紧退了出去,只剩下皇室中人,以及坚持自己姓范的范闲。 老太太扫了眼李云睿,看向了在场的其他几人。 “按理说,陛下既然有旨,哀家理当遵从,但为了庆国将来之计,哀家要违抗圣旨一次,想来你们父皇也不会怪我,你们谁更有本事,谁便坐那把龙椅。” 此话一出,顿时让在场几人俱是满脸诧异。 不等几人回过神来,太后又补充道:“安之,你也一样,虽然你姓范,但你始终是陛下的孩子,是我皇室的血脉,那把椅子就在那里,你们兄弟,各凭本事。” 长公主率先回过神来,瞬间怒气上头,有些口不择言道:“母后,谁都可以,唯有范闲不行,您别忘了他……” “此事轮不到你插嘴。” 老太太冷冷的打断了李云睿的话,朝几位皇子摆了摆手,一脸疲惫的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陛下龙体运送至京都之时,你们之中谁得到的朝臣支持最多,谁就是我庆国下一任皇帝。” 太后可不是愚蠢的无知老妇人,虽然范闲有玉玺和圣旨,洗脱了嫌疑,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哪怕她其实也不相信这个并不喜欢的孙子是刺杀儿子的幕后黑手,却也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 除了范闲之外,她还怀疑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其他几个孙子,是儿子身死的幕后黑手,或者说参与到了刺驾一事中,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皇帝的死亡,让这些人拥有了最美好的果实。 所以老太太坚信,害了她儿子的人,必然在眼前的几人之中,那么让他们自个儿去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抛开能给儿子报仇不说,更重要的是不管他们最后谁赢了,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她亲亲孙子快回来了。 四位皇子和范闲神情各异的走了,内殿中只剩下太后和李云睿母子。 太后静静的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儿,过了许久才开口道:“陛下这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好,哀家很欣慰,所以哀家不希望看到你折腾他们。” “女儿明白。” 李云睿平静应道:“从今日起,女儿一定安分守己。” 太后的双眸瞬间冰寒起来,然后又淡了下去,朝李云睿招了招手,和声道:“云睿,你过来。” 等到李云睿走到近前,太后却缓缓闭上了眼睛,想着已经离开这个人世的皇帝,心中一片悲伤,过了好久才睁开眼睛说道:“这几年,你哥哥虽然执拧糊涂,但他毕竟是你哥哥,是你哥哥!” 最后半句,太后近乎是咆哮出来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只是不久眼中的杀意变成了浓郁的悲哀与无奈,看着眼前的女儿,许久说不出话来。 “不管您信不信,皇兄之死,与女儿无关,是燕小乙自作主张为女儿报复皇兄。”李云睿说着,微微侧身,将自己美丽的脸颊露在了微暗的灯光之下。 “啪!” 太后举起手,重重地一巴掌扇在了李云睿脸上,打得李云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唇角流出一丝鲜血。 老太太的胸膛急速起伏着,许久之后才渐渐平息下来。 “你回你的广信宫去吧。” 老太太摆手,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女儿一眼。 “母后,您保重身体。” 李云睿爬起来,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广信宫…… 第一百三十章 太子和老二 数场秋雨过后,京都秋意渐浓,错落有致的京都贵宅轻沐湿意之中。 雨水缓缓从树枝间滴落下来,距离三骑进京报讯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 虽然朝廷密不发丧,但天下没有不透风墙,京都百姓还是知道了真相,那个他们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百姓的反应永远和权贵不同,他们看待事情更加直接,有时候也更加准确,他们只知道庆国陛下是一位好皇帝,至少从庆国百姓的生活来看,庆帝是难得一见的好皇帝。 所以百姓们很悲伤难过,不知道这个国度的将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不知道接下来的京都会发生怎样的动乱,毕竟陛下去世了,那几位皇子可不会安分。 这天夜里,东宫出现了不速之客。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太子十分意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道:“二哥带着谢必安深夜来访,是来杀我的?” 他和老二之间,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可能放过对方。 之前庆帝还在的时候,他们还不会斗得太激烈,可现在庆帝死了,皇位空悬,再加上太后表明的态度,他们之间争斗已经摆上了明面,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只要出手便是杀招。 尤其是今日早朝之上,秦家率先表态支持太子,让太子获得了一部分军方的势力,再加上原本就支持太子的文官,让他的支持率远远超过了老二,独占鳌头,老二做出刺杀的举动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老二的动作会如此之快、担子会如此之大。 看太子的样子,老二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子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我是太子,父皇不在,皇位本就该是我的。” 李承泽呵呵一笑:“这里没有别人,太子殿下就别说这种傻话了,太子是太子,皇帝是皇帝,自古以来,有太多的太子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你怎么知道自己能成功,就凭今日朝臣的支持?太子,你别忘了,父皇此行祭天是为了废除你的太子之位,等到洪公公他们回来,你是不是太子都说不好,何况你怎么知道,今日不是给你设的局呢?” 太子一愣,换上了另一个表情,笑道:“二哥,你今日特意来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老二脸色变得十分正经,脸上再也不复以往那种懒散,正色道:“我和你争,无论最后谁赢,相信你我都无话可说,可若是你我相争,被别人捡了便宜,相信你我都不会甘心,不是吗?” 太子眉头一挑,“二哥是说老大?” 老二摇头,一脸凝重道:“我是说范闲和小四。” “范闲和小四?” 太子突然笑了,“二哥,别说笑了,范闲是私生子,朝堂不会支持他的,小四年纪还小,没有人支持他,他又怎么可能争过你我。” “范闲手中握着内库,是监察院下一任的院长,在京都有范尚书和陈院长为他站台,他还是林相的女婿,你就一点不担心?” 李承泽嗤笑一声,“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别演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二哥,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必须得承认,范闲是你我都斗不过的,虽然他是私生子不假,但也是父皇实实在在的儿子,看似不具备继承皇位的资格,可你也要看看他的身份和手中权力,监察院、内库财权、国库,前宰相的女婿,庆国诗神,若是他要争位的话,未必没有机会。” 老二直接说道:“太子殿下,你别忘了,北齐是怎么立国的。” 太子脸色顿变,北齐的前身是北魏,那时候的魏国是天下最强的国家,但因为庆国这个外部压力,让现在的北齐战氏篡夺了天下,外姓人都能靠着权势做到这一步,何况范闲本身有皇室血脉。 “还有,太子似乎忘了,北齐圣女海棠朵朵、东夷城关门弟子王十三郎,最近两三年可一直跟在范闲身边,犹如护卫一般,不用我提醒太子殿下,范闲和北齐、东夷城的关系了吧,如果范闲要争夺皇位,你说北齐和东夷城会不会有所动作?” 老二就近坐了下来,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范闲自己没有要争位的意思,朝堂也不支持他上位,但小四呢,你别忘了范家和柳家的关系,如果范闲支持小四,你有多大的胜算?” 太子的手微微一颤,他还真是忘了这件事,虽然李承平和范闲关系不怎么亲近,但也远超他和老二,再加上范家和柳家的关系,李承平年纪又小,利于掌控,那么不用想也知道,范闲即便自己无心皇位,也会支持李承平。 “二哥是想和我联手,先对付范闲?” “对,只有先解决范闲这个麻烦,我们才能放心争斗。”老二没有否认,如果不是太后那晚的话,他其实也不会做这个决定,反而会支持太子坐上那个位置,偷偷让自己母妃联系秦姨。 只要获得那位秦姨的支持,便相当于获得了北境血衣军的支持,不管范闲和太子最后谁胜,他都有信心把皇位上的那个人拉下来。 毕竟血衣军一旦支持他,秦家势必也会倒向他,再加上他还是叶家的女婿,整个庆国的兵力一大半都在他手中,除非三弟复活,否则没人是他的对手。 听到老二的话,太子陷入了沉默。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他的优势其实是最大的,毕竟老三已经不在了,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他继位,都是太后的第一选择,加上他母后手中有秦家的把柄,可以获得军方秦家的支持,还有苏胡两位大学士之下的清流官员……只要不用暗杀的手段,他明显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 但老二说的也没错,范闲的存在,不确定性太大了,范闲掌控给了太大的权力,单说曾经最大权臣林若甫是他的岳父一条,只怕就能够改变朝堂现在的局势。 “我若是答应二哥对付范闲,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范闲是已经做大了,可只要我坐上那个位置,将来总能想到办法对付他,眼下的情况,相较于范闲而言,二哥你这位名正言顺的监国皇子,才是我应该提防对付的人。” 老二轻笑一声:“呵,李承乾,我们俩斗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明明对我的提议已经心动了,何必在我面前装模做样,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一听这话,太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正如二哥所言,范闲不好对付,他本身就掌控了内库财权,现在又要接手监察院,黑骑的战力我们都知道,他还和老大关系亲近,是林相的女婿,是范建的儿子……” 明明只是复述老二之前的话,可说着说着,太子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语气也越来越来担忧,担忧到都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以往就知道范闲不好对付,可现在总结了一下,才发现范闲已经到了他们任何一个皇子都不能单独对付的地步。 毫不夸张的说,陛下一死,如今朝堂上,谁的权势最盛,范闲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除非他那位三弟复活过来。 可惜…… 太子叹了口气,看向李承泽,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范闲必须要除掉!” 范闲的势力实在太吓人了,这样的人,不管是他们谁坐上皇位,位置都不会稳固。 也就是他们两人不清楚叶轻眉的事,否则他们就会知道,现在的范闲和当年的叶轻眉是何其的像,尤其是在所拥有的权势这一点上。 更别说范闲还有另一个身份,庆帝的私生子,同样是皇室血脉,即便没有他们这么名正言顺,但只要范闲想,或者范闲最后成功,自然有大儒为他背书,让他比太子上位都还要名正言顺。 老二笑了,“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既然如此,说说吧,你的条件。” “不能对我用暗杀的卑鄙手段。” 一听这话,老二怒了:“我还没那么下作,就算要争皇位,我也会用自己的手段,堂堂正正的争夺。” “那就好。” 要知道整个京都,除了定王府,也就老二和范闲身边才有九品上的高手,而九品上的高手,目前是京都最高的战力。 至于叶家的那位大宗师,太子反而不太担心, 一来,叶流云作为大宗师,要讲大宗师的颜面,不可能为了老二,放下身段刺杀这个太子。 再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叶流云是随大队伍回京的,也就是说叶流云回京时,洪四庠也回京了,那么洪四庠这个皇室大宗师,自然不可能看着叶流云杀他。 所以得到老二的保证,太子安心了不少,只是想到要对付范闲,太子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二哥,既然来找我,想来是有对付范闲的办法,说说吧,我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你倒是好算计,让我冲在前面,但范闲可不好对付。” 太子没有否认,叹道:“没办法,我们早就查过他了,没有抓到他的任何把柄,他又师从费介,用毒对他没用,只能派人刺杀,可范闲本身是九品高手,眼下京都只有二哥和三弟府上的人,才有把握杀死范闲,定王府那边我和你都调不动,只有让二哥手下的人出手了。” 太子说完,看了眼谢必安。 很显然,意思是让谢必安出手。 老二摇头:“谢必安杀不了范闲,他身边有一位神秘的大宗师。” “什么?!”李承乾震惊不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信?当年林珙之死你没忘记吧,是范闲做的,我肯定他身边有一位大宗师保护。” 此话一出,太子颓然坐下,他和老二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心中十分不爽。 他们贵为太子和皇子,斗了这么多年,可现在发现,范闲这个私生子比他们更牛,明面上有九品高手保护就算了,暗地里还有大宗师保护,好像天生就是主角,仿佛整个天下什么好事都落在了他头上。 “那现在怎么办?” “先派人试探一下。” “好。”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默契,先联手对付范闲,商议到深夜,老二才带着谢必安偷偷回到府上。 范闲并不知道,他还什么都没有做,老二和太子就达成了攻守同盟,准备先对他下手。 于是乎,第二天上午,范闲刚刚出了范府,便遭受到了刺杀。 五个八品两个九品,总共七个人,以范闲实力和谨慎,太子和老二都清楚不可能杀死范闲,只是为了确认范闲身边的那位神秘大宗师在不在京都。 然而结果却让他们很郁闷,也很意外。 郁闷的是,范闲身边的神秘大宗师出现了。 也就是说,以他们现在的力量想杀死范闲根本不可能,只能等到叶流云和洪四庠两人回了京都再说。 至于意外,则是范闲陷入了命悬一线的境地,要不是那位神秘大宗师来得快,当场就能杀死范闲。 这是老二和太子完全没想到的,毕竟范闲的实力很强,反正老二和太子看来,至少不在谢必安之下。 两个初入九品和五个八品高手,怎么可能差点要了范闲的命?! 难道说范闲其实没那么强? 事实上,范闲不强吗? 不,很强。 其实力在九品高手之中,可排进前十。 正常来说,以范闲的实力,杀两个初入九品和五品高手,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功夫。 但可惜,他现在不正常。 在大东山和燕小乙一战,他虽然用重狙杀死了燕小乙,却也受了重伤。 作为费介的学生,范闲一身医术不弱,再加上他体内有霸道真气为底,天一道自然气息流动自疗,过了这么久,伤势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但燕小乙那一箭太厉害,虽然没有射中他的心脏,却也震伤了他的心脉,伤势未尽,心脉受损,关键是在重伤之下,又没及时疗伤,一路奔波回京,伤上加伤,哪怕回到京都疗伤了一段时间,现在的实力也不过是他巅峰时期一半而已,所以才会差点死在了今早的刺杀之下。 其实只要老二和太子派出九品上的高手,范闲今日必死,可惜错过了这个机会。 监察院,密室。 见范闲缓缓睁开眼睛,旁边的陈萍萍便急忙问道:“怎么样?” 范闲惨淡一笑:“死不了。” 听到这话,陈萍萍长倏了一口气,问道:“今日刺杀,你怎么想?” 范闲想都没想,便说道:“我觉得可能是李承宗。” “不可能。” 影子当即反驳道:“不可能是三殿下,如果是三殿下派人杀你,五大人也赶不及救你,你今日必死无疑!” 要说谁对定王府的实力最了解,那么非影子这个在王府经历过长期殴打的男人莫属。 陈萍萍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肯定道:“不是三殿下。” 虽然不知道陈萍萍和影子为何那么肯定,但范闲相信两人的判断,关键他自己其实也不信是李承宗所为,只是习惯了先怀疑李承宗。 没办法,谁让李承宗身上可能有西方的阴谋呢。 范闲沉吟片刻,说道:“如果不是他,那就应该是老二和太子,不过我觉得老二和太子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子。” “除了他们,你就没想过别人?” 听到陈萍萍这话,范闲恍然大悟:“是长公主,还是太后?” “你觉得是谁?”陈萍萍反问道。 “长公主。” 范闲说着,旋即又疑惑道:“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李云睿手下的高手应该都死了,她哪来的人?” “永远不要小看那位长公主。” 陈萍萍感慨了一句,继续道:“除了李云睿,你就不怀疑太后,眼下的情况,不管从名分出发,还是从稳定出发,都没有比太子更好的人选,那太后为何还让你们都参与到皇位的争夺中?” “想过,但没想明白。” “不出意外的话,她是在借你们的手,给三殿下铺路,同时也是在给陛下报仇。” 陈萍萍感慨道:“争夺皇位,向来都是你死我活,除非主动退出,如果主动退出,就证明不可能是谋害陛下的人,那么剩下争夺皇位的皇子就都有嫌疑,但皇位只有一个,所以争夺皇位的皇子只会有一个人活着。” “她就不怕最后坐上皇位的人是刺驾的真凶?”影子插嘴道。 范闲恍然大悟,帮陈萍萍给出了解释:“太后中意的人是李承宗,只要不是李承宗上位,不管谁坐上了皇位,最终都会死。一箭双雕,倒是小瞧那个老太太了,说起来,她的心也真够狠的,居然抛出皇位,让皇子自相残杀,那几位皇子可是她的亲孙子。” 老李家的女人们,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恶毒。 “能活到现在的,没一个简单的。” 陈萍萍感慨了一句,继续点拨道:“其实你不仅小瞧了太后,也小瞧了皇位的诱惑力,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能抵抗皇位的诱惑。” “您是说今早的刺杀是太子和老二?” 陈萍萍点点头:“今日的刺杀,太后是背后推手,她的角色和当年的陛下一样,老二和太子则是为了皇位铤而走险,就像当年的……总之,你最近小心些,让五竹随身保护你,他的存在现在不需要隐藏了。” 范闲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密室的门响了起来。 “进来。” 话音落下,王启年走了进来。 范闲脸上一喜:“老王,你怎么来了?” “大人,您没事吧?”王启年关心道。 自从大东山刺驾发生之后,尤其是在庆帝身亡的消息传到京都之后,他便有意和范闲、陈萍萍等人拉开了距离, 只是上了船,想要下船又岂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只是在关心之中不免带着一丝无奈。 “没什么事,死不了。” 王启年点点头,递上一张纸条,说道:“宫里洪公公传来的消息。” 范闲展开纸条一看,然后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充满了杀机。 “果然是太子和老二,他们这是在逼我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承宗回京 初初入秋,庆国京都南方边境外的平原上,充斥着浓烈焦烧味道,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在田间劳作的庆国南境百姓们不在乎平原漂浮过来的味道,他们在乎的是头顶上的那块阴云,只想着在天边那朵朵雨云飘来之前,将地里那些金黄的作物收回去。 听说今年国内东南方向又出现了干旱,他们南境反而雨水有些偏多,虽然从去年开始,南境就一直在打仗,但对于生活在南境的庆国百姓而言,从战事一开始就在西胡的战场之上,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庆国的强大,让他们从来没担心过西胡会跨过国境线,相较于两国战事,他们更担心这些该死的雨水,会不会耽误了一年的收成。 偶有几只肥硕的田鼠悍不畏人从农人脚下穿过,和田间的小孩抢夺着散落在田中的那些谷粒,农夫手中的镰刀懒得对付这些祸害,只是专心致志的收割着谷子,但田间半大的小子可闹腾了,追逐着田鼠满地跑,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些可都是难得的一顿肉食。 官道两侧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稻田里,那些刷刷的割谷声与田间小孩的笑闹声渐渐汇集于一处,形成了一种整齐而且让闻者能产生某种满足感的美妙声音。 忽然间,大地毫无预兆的震颤起来,惊动了田间那些赤裸着精瘦上身的农人们,以及田间拾穗抓鼠的孩子们,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震动传来的方向。 只见官道上一列长的仿佛永远看不见尾的队伍,正策马朝而来,卷起漫天飞扬的尘土,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些人都是胡人。 “胡人来了!” “西胡人打进来了!” “……” 一道道急促的喊声响起,农人们再也顾不得田间的作物,抱起孩子便开跑。 当然,也有胆大的农人,拿着镰刀准备冲击跨过了边境线的这支胡人队伍。 这就是刻在庆国人骨子里的勇武,即便面对大军也敢拼命。 一队队衙役匆匆而来,拿着木制的喇叭大喊。 “我朝定王殿下俘军五万,大庆万年!” “我朝定王殿下俘军五万,大庆万年!” “……” 一遍一遍的喊声,让百姓们沸腾了,虽然疑惑原本死去的三皇子怎么又活了过来,但相比这件事,显然俘获五万胡人大军更重要。 当然了,比俘获五万大军更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那位传闻中的三殿下,念边关百姓生活不易,会将俘获的牛羊就地发放给他们。 于是乎,靠近国境线的三县百姓完全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再然后,庆帝身亡的消息便传到了南境百姓耳中。 对于这个消息,南境的百姓不在意,毕竟之前不也传出了三殿下身亡的消息么,估计京都传来的又是一个假消息。 李承宗对于庆帝死在大东山的消息,也没有在意。 虽然不清楚他那个皇帝老爹为什么推迟了一年整出大东山事件,但他知道大东山事件是庆帝谋划的。 结果没过两天,定王府的亲卫找到他,他整个人都懵了。 完全没想到,消息居然是真的。 他爹竟然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原本还打算在南境继续逛逛的李承宗,只好带着在西方收复的一部分大军离开南境,朝京都方向进发。 …… …… 庆国京都,满城素缟。 那一片片缟白,如同在九月天里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散落在京都城四方、各处街巷民宅,白色的布,白色的纸,白色灯笼。 整个京都白茫茫一片,让人感觉无比干净,干净的将百姓悲伤和哭泣都压抑在了肺叶之中,生怕惊扰了庆国二十多年来最悲伤的一天。 庆帝驾崩的消息终究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尤其坊间猜测愈演愈烈的时候,太后当机立断,不等三司最后的调查结果,便将这足以震动天下的讣闻发布了出去。 对于庆帝身亡一事,京都府的百姓其实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得到朝廷方面的证实,看见皇城角楼上挂出的白灯笼,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人们往往都是如此,只有等到一个人死去的时候,才会想起他的好——不论那位陛下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但起码在他统治庆国的二十余年间,庆国子民的日子,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尤其是京都府的百姓。 故而,京都一夜悲声。 庆帝病逝于大东山,这是朝廷告诉庆国子民的真相,而至于真正的真相,就连京都府的大部分权贵都不清楚,或许真相永远都不会被揭露出来。 庆帝的尸体尚未运送到京都,还没有到举国发丧的那天,京都已然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不管是朝臣还是坊间的百姓,在悲伤之余,更多的还是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庆帝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太过惊人的举措,显得有些中庸,然而这位死去的人毕竟是庆国的皇帝陛下,是整个庆国的精神核心。 在习惯被悲伤之后,不少人又开始感到荒谬,当年无比惊才艳艳,堪称天下第一军神,胸怀一统天下伟大志业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病死在大东山?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庆帝的去世,只是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皇帝以病死的方式去世。 这种去世的方式,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有人谋害陛下! 这是百姓和官员得出的结论。 至于谋害陛下的人是谁,他们其实不是太在乎,他们更在乎的是,庆帝的突然离世,迎接庆国的将是什么? 是动乱后的崩溃? 还是平稳承袭后的浴火重生? 因为惶恐,大家都希望稳定,在人心思定的情况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把龙椅,迫切的希望小范大人,或其他皇子赶紧坐上那把椅子,稳定住庆国的朝政。 太子自然是第一选择,不论从名份上,还是从太后的关系上,从大臣们的感观上来说,理所应当的是太子继位,然而众所周知的是,陛下此行大东山祭天,最大的目的便是废太子…… 有些人想到了什么,想明白了什么,但什么也不敢说。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大东山的真相与小范大人有关,有些人相信,有些人则不信。 但不管是太子,亦或者是小范大人,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史书是由胜利者写的。 庆帝八年,十月初九。 皇帝的尸身总算运到了京都。 入宫哭灵的大臣们,远远看着扶灵痛哭的太子殿下,心头不禁生出了无比的寒意与敬畏,似乎又看到了一位年轻时的皇帝陛下,在痛哭于棺材旁边重生。 太像了! 不是说长得像,而是那种阴翳太像了! 太后坐在停灵大殿门口,听着殿后传来的阵阵哭泣,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眼神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悲痛。 然而老太太知道,眼下还不是自己放肆悲伤的时候,她必须把庆国完完整整的交给陛下和她都看重的人手中,方才能真正的休息。 殿门外,依李氏皇族当年发迹之地的旧俗,摆放着一只黄铜盆,盆中燃烧着市井人家用的纸钱,纸钱渐渐燃烧成一片片灰烬,仿佛在预示着人生无常,不管再怎么风光无限,最终也会沦为一缕烟,一抔灰。 整个皇宫都在忙碌着,在压抑中忙碌着,除了忙碌着皇帝陛下的丧事,还有忙碌着一件决定庆国将来走向的大事,那就是谁会在太极殿上坐上那把椅子。 所以相较于太极殿,停灵大殿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从殿中的棺材上收了回来,看向了旁边躬身的老太监,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人到哪儿了?” 侯公公佝偻着身子,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悲痛,轻声回道:“大军已至城外,洪公公已经去了。” 悲痛不言而喻,伺候了庆帝大半辈子,他和庆帝之间自然是有主仆之情的。 至于震惊,则是那位三殿下竟然在西胡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而且还不声不响的回了京都。 实在想象不到,军中和地方上到底有多少三殿下的人?! 关键,三千多人的队伍竟然躲过了监察院耳目,这就很恐怖了。 太后将手中所剩不多的纸钱扔进铜盆中,开口道:“传令禁军封锁皇宫,任何人许进不许出,你和赵怀恩亲自去太极殿外的宫门外把守。” 侯公公旁边的洪竹躬身应下,赶忙下去了。 看着盆中的纸钱渐渐燃烧殆尽,老太太老而恬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站起身对旁边的侯公公道:“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太极殿。” …… …… 城外,元台大营。 京都守备军统领谢苏很慌。 没办法,方才听到手下来报,一支规模三千多人的胡人队伍,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京都城外。 当然了,三千胡人大军没什么吓人的,就胡人的那战力,他只需要带着一千人就能把对方杀的片甲不留。 真正令他胆寒的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京都城外。 匆匆带着队伍赶到胡人大军集结的地方,才发现这些胡人和他们以前遇见的胡人大不一样。 单单从他们的行军军容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支战力极强的队伍。 那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他有种面对血衣军的错觉。 但即便这支忽然出现的胡人军强如血衣军,作为京都守备军统领的他也不会胆怯,对方想要入城,除非从他身体上踏过去。 就在谢苏准备下令冲杀之际,城门十三司统领张钫带队匆匆而来,远远便喊道:“臣张钫,拜见三殿下。”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前者赫然是那位已经死去的三殿下李承宗。 后者则是宫中太监总管洪四庠——洪公公。 “三殿下不是死了吗?” 谢苏呢喃了一嘴,赶忙翻身下马,行礼道:“末将谢苏,拜见三殿下。” “谢苏,混得不错啊,三年多不见,都是京都守备军统领了。” “都是陛下看重,大帅提携!” 李承宗笑了笑,说道:“后方三千铁骑,是我的护卫队,你找个大营安置他们,他们是胡人,但不是西胡人,让守备军不要引起动荡。” 其实不用李承宗说,谢苏也能看出来,毕竟后面那些全是金发碧眼的胡人,和西胡人明显不是一个品种的胡人,应该是更西方的胡人。 “是,殿下。”谢苏躬身领命,懒得追究三殿下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带着胡人来的京都,反正是三殿下的人,好好招待着就是了。 话音落下,张钫也来到了近前。 “拜见三殿下。” “张统领免礼,好些年没见,张统领近来可好?” “劳殿下挂念,一切安好。” 李承宗嗯了一声,问道:“人集结起来了?” “大军已集结完毕,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听到这话,谢苏人都麻了。 “三殿下,您这是要夺位?” 也不怪谢苏这么想,先有假死的消息,现在又说什么集结大军,除了夺位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缘由。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作为太后最宠爱的皇子,身后还有军方的支持,皇位不是妥妥的是这位三殿下的囊中之物么? 就连他家大帅,如果知道三殿下还活着,恐怕也会一改之前的决定,让支持三殿下吧,需要率军夺位吗? 听到谢苏的问话,李承宗愣愣道:“我需要夺位吗?” 坦白说,如果不是老头子的临终遗言,他真不会去坐那个位置,而是会支持小老弟李承平坐上去。 谢苏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疑惑道:“那您集结大军是?” “放心,没什么大事。” 李承宗淡淡一笑,将令牌扔给马车旁边的护卫,吩咐道:“传令李君信,封锁监察院,若无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杀!” “……”谢苏又麻了。 我的老天爷,那可是监察院,超然于朝堂之上,令庆国百官闻风丧胆的监察院?! 兵围监察院,这还不叫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果然,这位爷要么不动,一动保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护卫骑马匆匆而去,李承宗叫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壮汉,交待了几句,然后淡淡的说出了两个字。 “进城!” …… 从北境回京的血衣军突然兵发天河大街,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引得不少胆大的百姓的跟随。 原本犹如禁地的监察院大门口,因为血衣军的到来,今日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监察院四处曾经的主办,言若海带着一众监察院的人,抽出了手中利刃,对准了匆匆而来的血衣军。 “李将军,你这是何意?”言若海冷声喝道。 骑在马上,身穿盔甲的李君信理都没理他,高声喊道:“三殿下有令,监察院一应人等不得出入,违令者,杀无赦,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两个杀无赦,让监察院所有人都懵逼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随行而来的军卒便展开了行动,将整个监察院封锁了起来。 这时,监察院名义上的第三号人物言冰云走了出来,拱了拱手道:“三殿下回京了?” 李君信点点头:“言大人,家主让你维系好监察院的秩序,家主不希望看待无谓的牺牲,相信言大人也不希望看见,毕竟监察院的人手,以后都是你的人。” 言冰云一喜,随即又忧心道:“敢大都督,三殿下会如何处置院长大人?” “这我哪儿知道,殿下只交待让你看管好监察院,待宫中事了,他会召见你。” 言冰云叹了口气,再次抱拳道:“劳烦大都督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啪”的一声,言若海一巴掌扇在了儿子脸上。 “逆子,你竟敢叛变?!” “父亲,我从来没有叛变,是陈院长谋逆。” 谋划刺杀皇帝,说是谋逆没毛病。 言若海并未参与刺驾,但聪慧如他,也猜到了一些真相,根本无法反驳,过了好一阵才叹道:“你什么时候投靠的三殿下?” “当年在太学之时。” 言若海怔住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在太学时,那位三殿下才五六岁吧,五六岁就知道拉拢人,并让对方忠心跟随了? 还有,那位三殿下既然能拉拢他家儿子,自然也能拉拢其他子弟,那么京都到底有多少子弟是三殿下的人? 可怕! 实在可怕! 不过比起跟随范闲,显然是跟随三殿下更有前途。 想到这些,言若海心底不由得一喜,表面上依然冷冽:“跟我进来。” 且不提言家父子,周遭的百姓听到李承宗的还活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的将这个消息宣扬了出去。 对于京都的百姓来说,继位的人选如果要排一个先后顺序的话,肯定是这样的。 范闲>太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 当然,这是在李承宗不在的情况下。 如今李承宗既然还活着,那么肯定李承宗是第一选择。 不是说范闲不好,小范大人惩治贪官的事,他们也知道,他们也拍手叫好,但官场上的事终究离他们太远了些,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李承宗就不一样了,他人虽然不在京都,但从来没人忘记他,不仅仅是他曾经引起的轰动和他大宗师的身份,还有这些年定王府为普通老百姓做的实事。 治病救灾,定王府永远是冲在第一线的。 仅凭这点,便能看得出来,三殿下把百姓放在了心里。 总之,在百姓的宣传之下,三皇子李承宗没死,并且回到京都的消息,快速的传遍了京都城。 范家。 范闲和范建都入宫了,范若若和范思辙人在北齐,如今范府之中就剩下柳如玉、林婉儿和怀孕的吕思思三个女主人。 林婉儿和吕思思从宫里回来有一段日子,不过她们一直都没有跟柳如玉争权的意思,所以内宅的大权还在柳如玉手中。 这会儿柳如玉匆匆来到范闲的院子,神情异常焦急。 “姨娘,何事这么急?” 柳如玉递给了林婉儿一张纸条,喘气道:“你……自己看……还有,刚刚传来消息,三殿下回京了。” “三表哥没死?” 林婉儿一怔,随即撑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不救,范闲必死! “是三表哥的笔迹!” 林婉儿脸色大变,顾不得和柳如玉多说什么,匆匆进了一个小院。 不久,一个头上蒙着黑布的瞎子走了出来,朝皇宫方向飞身而去。 把柳如玉人都看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接二连三的遗诏 皇宫,太极殿。 往年官员站不满显得颇为空旷的太极殿,今日却站满了官员显得颇为拥挤。 因为庆国是以左为尊,所以太子李承乾、监国二皇子李承泽、禁军统领李承儒、监察院提司范闲、四皇子李承平依次站在了左边上首的位置。 与之相对的,则是陈萍萍等人。 曾经的三大重臣如今少一个林若甫,却多出来一位身着青衫的老人,以及几乎不上朝的靖王殿下。 除了少数老臣之外,其他官员都不认识那位青衫老人,自然免不了一阵打量,疑惑青衫老者的身份,竟然有资格代替曾经宰相的位置?! 一番窃窃私语的询问,得知是大宗师叶流云,不明就里的官员释然了。 然后,把目光转到了左上方的五个年轻人身上。 相较而言,大宗师叶流云也不及左边五位年轻人吸引眼球,起码在今日的太极殿上是如此。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庆国的未来之主,会在这五位年轻人之中诞生。 太后由侯公公扶着,来到太极殿上的珠帘之后,表示了一番沉痛的哀悼,众皇子、官员跪地痛哭,哭号之声回荡在太极殿内久久不散。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文官队伍第二个位置的舒芜大学士今日有点不对劲,虽然没有到浑浑噩噩的地步,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身前的胡大学士关切的看了他一眼,用眼神传递了提醒和警示。 他们二人相交莫逆,虽然近来两三日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但今天在宫外,舒芜对他有过一些暗示,只是胡大学士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实在不希望看到老友临了之际犯糊涂。 范闲是陛下的亲子不假,可不管怎么说,范闲都是连族谱也没上的私生子,关键范闲自己都不承认皇室子弟的身份,如何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当然了,不只是胡大学士注意到了舒芜的异样,很多官员也注意到了,只是谁都知道先帝与舒芜向来是君臣相得,今日见了先帝尸首,老学士不堪情感冲击,有些失魂落魄也属正常,所以没有多少人疑心。 一番或真或假的表演之后,终于轮到了朝臣们最关心的问题。 选新皇! 众所周知,太后一言堂决定,四位皇子和范闲,谁获得朝臣支持最多,谁就能坐上那个皇位。 现在已经到了投票的环节,却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大家都不是傻子,虽然很多人心里已经支持的人选,但谁也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想法。 如果选出来的人,不符合太后的心意,以老太太现如今让人猜不透的想法,谁也不知道新君能坐多久的皇位。 更关键的是,枪打出头鸟,万一自己支持的那位最终落选,那么势必会遭到新帝的报复。 于是乎,整个太极殿中鸦雀无声。 太后坐在珠帘之后,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是秦家秦老将军! “太后,老臣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太子乃储君,不论情理还是律法,理当由太子殿下克继大统。” 秦业朝珠帘后的太后行了一礼,然后朝对面的太子跪了下去,说道:“老臣恳请太子殿下登基,为陛下报仇!” 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谁都知道秦家在前段时间投向了太子,扮演起了太子的马前卒角色,秦家老爷子出班支持太子很正常。 至于意料之外,则是没想到秦业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太子。 毕竟舒胡两位大学士才是从始至终都支持太子的人,他们两位应该率先站出来表示支持太子的才对。 然而,这两位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怪异! 着实怪异! 不过秦业到底是军方第一巨头,有他表示支持,殿中武将直接跪下了一半,再加上原本就支持太子的清流官员,以及近来太子拉拢的官员,太极殿中跪下了一大片。 “臣,恳请太子殿下登基,为陛下报仇!” 声震房梁,经久不息,都不用看就知道支持太子的官员超过半数。 如果不出意外,太子登基无疑了。 然而,意外出现了。 大皇子李承儒站了出来。 李承儒先是朝珠帘后的太后行礼,然后面对大臣们说道:“诸位,父皇去大东山祭天所谓何事,想来大家都知晓,我便不多说了,我只说一件事,父皇离去时,曾有旨意,他若有不测,册立四皇子李承平为储君,按秦老将军所言,理当由四弟登基为帝。” 此话一出,除了范闲之外,太极殿中所有人一脸懵逼。 如果李承儒替自己说话,大家都还能接受,但是给不起眼的四皇子说话……坦白说,众人实在是没想到,就是李承平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想到。 原本一心吃瓜看戏的李承平,回过神来,当即便怒了。 “大哥,你竟然要害我?!” “我为何害你,父皇的旨意便是如此。” 李承儒直接掏出庆帝离京时给他的圣旨,原本空缺的那个字,已经填补上了一个“平”字,把李承平这个当事人给看傻眼了。 “父皇竟然真要立我为储君?”李承平喃喃自语,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带着无比的郁闷。 太子和二哥对那个位置可是一直虎视眈眈,其中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悄无声息的弄死他好吗?! 何况三哥都已经回京了,他怎么可能跟自家三哥抢位置。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太后要三哥上位,那么拦在三哥前面的人……会死的! 想到这些,李承平慌了,直接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皇祖母,孙儿真不知道此事,与孙儿无关啊,孙儿绝对没有妄想过皇位。”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有哀家给你做主,谁也不能害你。”老太太的语气带着深重的寒意,她不是针对李承平,而是针对拿出圣旨的李承儒。 “多谢皇祖母为孙儿做主。” 李承平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再想到自家三哥已经在进宫的路上,愈发安心起来,站起来的同时,看向了李承儒,冷声道:“大哥,今日之事,小弟记住了。” 这孩子是真伤心了。 他实在没想到从小对自己很好的大哥,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害自己。 眼下这种情况,别说三哥已经回京,即便没有回京,即便此前的传言是真的,也还有太子和二哥虎视眈眈,简直就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等等,老大不会是想让我和太子、二哥争斗,他好捡便宜吧?! 小老弟突然发现自己真相了。 此时此刻,看李承儒的眼神已经不是冷,而是怨恨了。 李承儒自然注意到了小老弟眼神的变化,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小老弟为何对自己产生怨恨,毕竟成为了太子,就能坐上皇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唉,算了,之后再解释吧。” 李承儒苦笑不已,心里如此想着,无声叹了口气,双手捧起圣旨对上首行礼道:“皇祖母,父皇遗诏,册立四皇子为太子,还请皇祖母主持册封大典。” 太后摆了摆手,身边的侯公公心领神会,来到李承儒面前,将圣旨接了过去,返回珠帘之后,将圣旨交到了太后手里。 就在侯公公这一上一下之间,舒大学士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知道自己该站了出来。 小范大人要借自己这把老骨头一用,自己便将这把老骨头扔将出去,也算是报答了陛下多年来的知遇之恩,以及庆国子民对官员的寄寓。 于是乎,这位老大学士站了出来,拼得生死不要,拼尽一生荣辱,拼却阖族生死,悲郁唤道:“太后,陛下宾天之际留有遗诏,太子不得继位,新君人选由范闲抉择。” 此前李承儒拿出圣旨,就足够让大家震惊了,但好歹还能议论一下。 现在舒大学士这番话,却是让一宫俱静,无人敢言语。 没人怀疑舒大学士话里的真实性。 一来,舒大学士不可能说谎。 再则,这种谎话太容易被拆穿了。 最重要的一点,六部尚书和陈萍萍等人并无半点意外之色,显然是知道这份遗诏的。 所以,到底是谁说,陛下最为宠爱三皇子的? 就凭先帝的这份遗诏,三皇子能跟可以决定皇位人选的范闲比?! 闹呢! 坐在珠帘之后的太后嗯了一声,开口道:“安之,你选自己还是其他皇子?”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左边上首位置的范闲。 迎着众人的目光,范闲微微躬身行礼:“启禀太后,微臣认为大殿下既有陛下遗诏,理当遵从陛下遗愿。” 此时此刻,胡大学士才知道,自己是误解了老友的意思,老友不是要支持范闲,而是要支持四殿下。 只要不是范闲上位,胡大学士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支持下老友的。 然而,就在胡大学士准备开口之际,叶流云站了出来。 “陛下的遗诏似乎有点多,不巧,老朽这里也有一份遗诏。” 太后哦了一声,“叶大宗师,不知陛下有何诏令?” 很多人觉得太后这话就是废话,叶流云是叶家的人,二皇子是叶家的女婿,不用想也知道叶流云口中的遗诏是传位二皇子。 老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在他上方位置的太子,则是手脚有些冰凉,内心深处更是一片寒冷。 他从来没想过,在大东山的事情爆发之前,他那位父皇会留下遗诏,而且还是接二连三的留下了遗诏。 老大和范闲手中的遗诏内容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至于叶流云手中的遗诏内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这让太子忽然感觉到一丝悲凉——父皇还真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啊。 当然了,在感到一丝悲凉的同时,太子并没有完全绝望。 毕竟有叶家支持的老二,跟范闲和老大支持的李承平,可以说是势均力敌,那么有秦家支持的他,完全可以在最后捡便宜。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叶流云的话,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 “陛下临终之际有旨,传位三皇子李承宗。” 又是一个震惊朝臣的消息,让太极殿再次鸦雀无声。 珠帘后的太后轻咳一声,让众人回过神来,只听太后带着悲伤的语气说道:“人既然已经去了,那么他曾经说过什么便不再重要,为了庆国的将来,谁有能力得到大部分朝臣的支持,谁就是新君,大东山的真相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你们认为呢?” 舒大学士摇头:“太后娘娘,老臣只是个读书人,老臣只知道,真相便是真相,圣意便是圣意,老臣是陛下的臣子,当遵从陛下的旨意。”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支持太子的官员明显最多,众人自然皆以为太后是支持太子的,太子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脸上不禁浮现出了笑意。 只要有太后的支持,他觉得自己已经稳了。 即便所有朝臣反对,即便李承宗死而复生,只要他外姑祖母支持他,皇位便是他的。 对于舒大学士的反驳,老太太无奈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你已经尽心了,已经尽了臣子的本分,够了。” 舒大学士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太后喊道:“太子,你上前来!” 太子脸上带着悲痛之色,一步一步迈上上方的龙椅,他知道自己只要坐到那个位置上,便会成为庆国的新君,成为手中掌控亿万人生死的统治者。 这是他奋斗已久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曾经惶恐过、嫉恨过、放荡过,最终学到了自己父皇的隐忍,学到平静、等到……狠毒! 当这个目标忽然近在咫尺时,李承乾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丝怪异,这登基似乎太顺利了一点。 就在李承乾快要走到龙椅前面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在殿门口响了起来。 “哇,这里好多人呀!”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三四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骑着一条犹如小牛犊子般的大黑狗进了太极殿。 那小姑娘很可爱,但那条大黑狗实在太壮、太吓人了,吓得临近殿门口的好几个官员直接摔倒了。 “不怕不怕,小黑不会乱咬人的。” 听到这话,小姑娘身下的大黑狗很给面子的“汪”了一声,狗叫之声响彻整个太极殿。 雄壮不凡的体型,霸气无匹的气质,异常浑厚的犬吠,让太极殿的官员一时间有点愣神,对眼前的大狗和大狗身上那个小姑娘好奇了起来。 那狗别人不认识,范闲却是认识的,直接爆了粗口。 “卧槽,藏獒?!” 一听这话,旁边李承儒好奇道:“你说的藏獒是那小姑娘身下的大狗?” 范闲嗯了一声,“应该是藏獒不会错,不过这么大的藏獒,我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两人的对话,李承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们的关注点不应该是那个小姑娘么,这里可是皇宫太极殿。” “你侄女出现在皇宫有什么好奇怪的。” 范闲无语,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骑着那么大的狗,在皇宫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位三殿下的女儿。 “我侄女?” 李承泽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景月?!” “谁在叫我?” 小丫头骑在大狗上,伸长着脖子四处张望。 忽然,一道轰然巨响传来。 随后,一个头上蒙着黑布的瞎子,满身狼狈的冲进了太极殿。 “五竹叔?!” 五竹听到范闲的声音,闪身之间便出现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道:“范闲,快,跟我走。” “想走,你得先问本王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进了太极殿。 恍惚之间,众人仿佛看见了年轻的陛下走了进来,只是比起年轻时的陛下,进来的那道年轻身影明显要威严霸道许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臣服之意。 很显然,一前一后进门的是李承宗和洪四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和范闲之间了结 “爹爹。” 骑着大狗的小丫头,听到李承宗声音也不找之前叫她的人了,身形飘忽之间,飞到了老父亲怀里。 见此,上方的叶流云不禁双眼冒光。 这么多年孑然一身,逍遥是逍遥,可要说他没想过找个徒弟传承衣钵那是假的。 尤其是最近两年,打算收个徒弟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没办法,羡慕啊。 他们老一辈的四大宗师之中,人家四顾剑有个关门弟子王十三郎,苦荷有个好徒弟海棠朵朵,庆帝虽然没有徒弟,但人家有个好儿子啊,而他却一个拿得出手的弟子和后辈都没有。 失败啊! “唉,也不知道三皇子愿不愿意让他闺女拜我为师?”叶流云如此想着,心里颇为忧愁。 没法办,人家老爹也是大宗师,而且瞧五竹的样子,明显是没打过,那么说是大宗师之中最强的也不为过,只怕是瞧不上他这个大宗师。 李承宗自然不知道叶流云的想法,轻轻刮了下闺女的鼻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你娘知道,又得骂你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跑来这儿的,爹爹,这是哪儿,好多人呀。” 别看小丫头年纪小,脑子却很好使,她爹没有当场发火,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她娘保准一个字都不会说,只有惹爹爹真不高兴了,她娘才会真骂她和哥哥。 “这里是我庆国的太极殿,爹爹带你去认认亲戚。” 李承宗抱着小丫头,身后跟着洪四庠和那条藏獒,缓缓走到秦业面前,乐道:“叫舅公。” “舅公好。” “好好好。” 秦业乐得眉开眼笑,连忙掏出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小丫头:“看看,喜不喜欢。” 见面礼是一柄白玉小剑,小丫头拿在手上比划了两下,才甜甜笑道:“喜欢,谢谢舅公。” 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很显然秦业早就知道李承宗回京的事。 这让站上龙椅面前的太子李承乾脸色颇为难看,毕竟这说明秦业一开始就只是假意投靠他而已,让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耍着玩的猴子。 李承宗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陈院长。” “你就是暗夜君王陈萍萍?” “小郡主也听过老臣的名号?”陈萍萍乐道。 小丫头重重点头:“我爹和我娘总说您的故事,您好厉害,陈院长好。” “好好好,小郡主也好。” 陈萍萍笑着,回头瞪了眼秦业,有些尴尬道:“实在没想到今日会见到小郡主,回头给小郡主准备一份见面礼,失礼了。” “陈院长太客气了。” 李承宗摇摇头,接着介绍道:“这位是大宗师叶流云。” 小丫头抱拳行礼,一副江湖做派。 “后学末进,见过叶大宗师。” 叶流云笑着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还了一礼,看向李承宗道:“三殿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三殿下可否答应。” “大宗师请讲。” “不知老朽可否有幸收小郡主为弟子?” 此话一出,全场一惊。 一来,大宗师主动收徒,而且还是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实在是让大家大开眼界。 再则,震惊于叶流云的好算计。 毕竟眼下的局势,用屁股想都知道,上面那个位置是三殿下的,若是能收小郡主为徒,有这一份香火情,几乎可保叶家未来几十年安稳。 李承宗尚未来得及开口,小丫头便问道:“您有我爹爹厉害么?” 正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连四顾剑都打不过,自然不可能是李承宗的对手。 小丫头一下给叶流云干沉默了。 “世叔公,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拜师的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叶家和李家是世交,庆帝都得喊叶流云一声世叔,李承宗叫世叔公没毛病。 虽然没有当即答应,但从李承宗态度可以看出来,拜师一事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叶流云笑了:“好吧,等你处理完朝堂杂事再说。” 接下来介绍了靖王,让闺女打过招呼,李承宗便抱着她走到了左边,依次介绍了一遍,然后抱着闺女一步一步走上了高台。 完全没有介绍太子的意思,抱着闺女走到了珠帘之后。 三年多未见,老太太愈发苍老的,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精神头明显严重不足。 “奶奶,我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太太呢喃着,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孙子,浑浊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然后赶忙擦拭掉,一脸慈祥的笑道:“这是我们景月吧,真可爱!” “太奶,您也可爱。” 老太太一下被逗乐了,“不仅可爱,还聪慧。” “这丫头调皮,奶奶,您先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 老太太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嗯了一声,叹道:“可以的话,留太子和你姑母一命。” “孙儿知道。” 李承宗点了点头,放开怀里的闺女,笑道:“爹爹有事要做,跟太奶奶去找你娘和奶奶好不好?” 小丫头嗯了一声,主动牵住了老太太的手,叫了一声小黑,带着雄壮威武的藏獒,退出了太极殿。 值得一提的是,一老一小在与李承乾擦肩而过时,老太太停下了脚步,狠狠的给了李承乾一巴掌,把李承乾给打懵了。 当然了,不仅李承乾懵,殿中的其他人也很懵。 前脚还支持太子登基称帝,怎么后脚就给了一巴掌? 事实上,所有人都误会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让太子上台,可不是让他登基称帝的,就是为了给太子一巴掌而已。 李承宗走到一脸懵逼的太子身边,俯视着殿中众人,淡淡开口。 “秦老将军、陈院长、叶大宗师和皇室子弟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众人好似没听清一般,谁都没有动。 “本王说散朝,没听明白?” 加重了一些语气,这下听清楚了。 一些胆小的官员,逃也似地离开了太极殿。 随着这部分官员的离开,其他官员也渐渐离开了太极殿。 等到官员们离去,李承宗开口道:“老洪,叫人准备一桌酒菜进来。” 洪四庠愣了一下,“殿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没事,你去准备吧。” 很快,商议朝堂要事的太极殿中摆上了大圆桌和酒菜。 “都坐。” 李承宗率先坐了下来,而且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 虽然不明白李承宗的用意,但众人还是坐了下来,除了五竹和洪四庠之外。 五竹站在了范闲身后,洪四庠则站在了李承宗身后。 李承宗提起酒壶给身边的太子倒了杯酒,笑道:“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老头子去大东山祭天是因为什么吧?” “知道。”太子脸色十分难看。 原本范闲和老二就很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了更难对付的李承宗,命苦啊! “老头子虽然要废了你,但总归是没有下圣旨,所以你现在还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天下谁都没有比更有资格坐上那把椅子。” 此话一出,太子瞬间大喜,其他人则不由得脸色一变。 洪四庠更是直接开口道:“殿下,陛下临终之前有旨,传位于您,此事叶大宗师、北齐苦荷、监察院六处主办影子都可以作证。” “老洪,不要急。” 李承宗摇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李承乾笑道:“太子殿下,龙椅就在那里,你现在坐上去,你就是皇帝!” “三弟说笑了,父皇既传位于你,我自然会遵从父皇遗命。” 唉,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李承宗摇了摇头:“二哥,太子不敢坐,你这个监国皇子怎么说?” “三弟,如果是其他人坐那个位置,我肯定不服气,但如果是你的话,我保证安安安分分,但我也希望三弟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能给我这个二哥一个善终。” 李承宗笑了:“不想坐?” 皇位谁不想坐,可抢不过啊。 他如今最大的底牌就是叶家,结果叶家支柱叶流云却投向了他三弟的怀抱。 也就是说,自己的底牌变成了别人手里的一张牌,那还玩个屁啊。 “要说不想肯定是假的,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承泽笑道,只是笑容中多少带着一点苦涩的味道。 李承宗点点头:“大哥、四弟,你们呢?” 话音未落,李承平便气愤道:“三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大哥他害我。” “害你?!”李承宗有点懵。 “他不知道从而弄出来一份圣旨,说是父皇册封我为太子,他可不就是害我么。” 李承宗看向李承儒:“什么情况?” “父皇离京前给了我一道圣旨,没有明说册封谁为太子,我以为你去世的消息是真的,所以和范闲商量了一下,推四弟上位。” “怎么不选你自己?” “我有东夷人血脉,朝臣不会让我坐上那个位置。”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等你登基,让我去镇守边关吧,京都的水太深了,以后劳烦你多照顾我母妃。” 李承宗没有表态,看向了范闲,叹道:“范闲,上一辈人的恩怨,交给上一辈人去了结不好吗,为什么你要插手呢?” “三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就没意思了,别人不知道那个响声是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范闲也不装了,坦然道:“没办法,他杀了我娘,而且我没想杀他,那天我只是想保护五竹叔而已。” “不管怎么说,你总归是刺驾了。” 太子瞬间接过话头,怒视着范闲,咬牙切齿道:“范闲,果然是你!” 李承乾还是太急了。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把大东山刺驾一事全归结到范闲身上,那便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如此一来,他还有机会。 老二满脸惊异的看着范闲,他是真没有想过范闲会是凶手之一。 当然,要说最震惊的还是大皇子李承儒。 他是最信任范闲的,连庆帝给他的秘旨都毫无保留的交待了,还和范闲谋划了推小老弟上位一事。 李承儒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范闲,问道:“三弟说的是真的?” “是!” 此时此刻,李承儒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喂了狗,恨不得当场宰了范闲,以补偿自己付出的真心,告慰自己父皇的在天之灵。 蹭的一下站起来,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力量来自于李承宗,李承儒没有再挣扎,只是心情十分复杂。 李承宗慢慢悠悠喝了口酒,说道:“范闲,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爹,现在我爹被杀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总该为他做点什么,你能理解吧?”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庆帝杀了范闲的母亲,范闲找庆帝报仇,是合情合理的。 可李承宗无法坐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是那句话,不管庆帝再怎么坏,那都是他爹,而且对他还不错。 范闲点点头:“可以理解,你现在是要杀我报仇?” 说话的同时,范闲运起了真气,准备随时反抗。 毕竟他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他有老婆孩子,即便打不过李承宗,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李承宗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本身也没有什么仇,所以你走吧,就当是我帮你的第三次忙,走后永远不要踏入庆国一步,否则我会杀了你。” 范闲一愣:“你要放了我?” “不然呢,杀了你?” 李承宗一脸无语,说道:“我知道你并非主谋,而且你也是为母报仇,所以你去北齐吧,说起来,你知道你有个女儿在北齐吗?” 范闲人傻了,“不是,我孩子都还没出生,哪来的女儿?还在北齐?!” “你去北齐就知道。” 李承宗卖了个关子,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还欠你一次帮忙,这次你带着你的家人一起走,算是最后一次帮你,从此你我之间便在了结了。” 话音一落,陈萍萍插话道:“三殿下,一定要让范闲离开庆国?” “陈院长,这是我的底线。” 李承宗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希望范闲留在庆国,让庆国迈上另一个台阶,但他毕竟是我爹,是庆国的皇帝,我总要给我自己、给朝臣、给庆国子民一个交待,不是吗?” 陈萍萍沉默了。 他为什么不愿意范闲参与到刺杀之中,就是因为他清楚李承宗的为人,希望两人能携手并进,打造出叶轻眉所憧憬的那个世界。 可惜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范闲对庆帝动了手。 “范闲,你怎么说?” 范闲想了想,说道:“除了我的家人,还有陈院长、我师父、五竹叔,我都要带走。” 说到五竹,其实李承宗想过杀了他,为老爹报仇,但想到五竹是产生了情感的机器人,杀了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放弃了这个念头。 至于费介和陈萍萍,李承宗沉吟了片刻,说道:“费介和五竹可以跟你一起走,陈院长不行。” “不行,陈院长必须跟我走。”范闲态度坚决道。 “范闲,你不会以为有五竹这个大宗师,就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吧?” 李承宗呵呵一笑,一股磅礴的气势陡然迸发出来,犹如泰山压顶般朝范闲压去。 “范闲,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如果不想走,那你们范家所有人都别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盖棺定论 以全家人性命相要挟,范闲怒了。 但五竹的一句话,让他冷静了下来。 “范闲,我打不过他。” 连身边的最强武力都打不过,范闲也不得不低头,看了眼对面陈萍萍,还是有些不死心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要是设计杀了你爹,你会放过我?” 李承宗嗤笑一声,冷冷道:“范闲,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娘的情分已经用完了,放过你范家的人,还是看在我们是半个老乡的份上。” 范闲沉默了。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李承宗,别说放过陈萍萍,就连其他人也不会放过。 李承宗不再搭理范闲,看向了陈萍萍,有些好奇道:“陈院长,当年真相,你查清楚了吗?” 陈萍萍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犹如喝下断头酒般一饮而尽,笑道:“查清了。” “那为什么没有动我奶奶和舅父?”李承宗实在好奇。 要知道,当年太平别院一案,虽然庆帝是推手,但动手的人可是秦家和太后等人,陈萍萍既然要为叶轻眉报仇,不应该放过太后和秦业才对。 陈萍萍黯然一笑:“我多少也算了解殿下的性子,若是对秦老将军和太后动手,我也怕殿下的疯狂报复,只是我没想到范闲会参与到大东山刺杀之中,若是范闲没参与其中,殿下会让范闲接管监察院吗?” 会吗? 不会,范闲手中权力太大了,大到可以威胁皇权。 可以说,如果今天不是他出现,太子也不可能安稳的坐上那把龙椅。 这就是范闲的能量,比起他娘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管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皇室的底牌,他都不可能让范闲接手监察院。 李承宗摇头:“不会,监察院的权力太大,再加上他手中掌控的力量,已经对我李氏皇族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当然,如果他没有参与其中的话,我会把手中的权力分出去,让他做宰相也说不定。” 陈萍萍愣了一下,有些遗憾道:“宰相也不错,老臣一直认为殿下和范闲一主一辅是最好的搭配,可惜天不遂人愿,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陈萍萍长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连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忽然问道:“殿下,你说他会后悔吗?” “你后悔当年投靠他,这些年忠心于他,多次救他于危难吗?” 陈萍萍一愣,脸上浮现出追思之色,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陛下年少时,心性清旷广远,待人极诚,待下也极好,老臣偏生是个性情怪异之人,只要人待我好,我便待他也好,所以不悔!” 李承宗点点头,才回答道:“依我对老头子的了解,他应该是不会后悔的,你和他君臣多年,你应该很了解他,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是啊,他总是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将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如果是殿下,你会杀了她吗?” “你这么问,其实没有意义,你应该知道老头子为什么杀她。” 查了这么多年,已经把一切来龙去脉都查得清清楚楚。 庆帝为什么要杀叶轻眉,其实不仅是因为叶轻眉手中的力量威胁到了他的权力,还因为可以借题发挥,利用叶轻眉的死扫荡京都的老旧权贵势力。 岂不见,皇后和太后母族的势力就在那之后被屠杀殆尽了么。 陈萍萍点头,依旧问道:“若是殿下会杀她吗?” 李承宗想都没想,便摇头道:“不会,叶轻眉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杀她太可惜了。关键我也不在乎皇位,让给她坐都可以,只要她能将皇位传给我李氏子孙就行,但我终究不是老头子,所以你这种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陈萍萍笑了,大抵是想起了叶轻眉悲惨的结局,又叹息道:“我这一生,再也未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子,她就像一个仙女一般降落到这片凡尘之中,拼尽自己的全力,改变她所认为应该改变的,拯救她所认为应该拯救的,她帮助了他,搭救了我,挽救了庆国,美好了天下……她是一个伟大的人,而他却生生的毁了她,最后还杀了她,他该死。”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萍萍没有一点愤怒,只有一股子浓浓的沧桑与悲伤。 “在我设计杀他的时候,我就没想过活着,言冰云不错,对庆国也忠心,殿下以后可以把监察院交给他,希望殿下能带领庆国更进一步。”陈萍萍说完,坦然的闭上了眼睛。 李承宗没有再管陈萍萍,转而望向了叶流云。 “世叔公,以后有什么打算?” “殿下,不杀我报仇吗?” “您老不是没动手么,何况叶家怎么说也是我庆国的中流砥柱,自毁长城的事我可不干。” “那能放我出……算了,我还是就留在京都吧,在海上漂泊多年,留在京都养老也挺好的。”见李承宗突然露出笑容,叶流云及时改了口。 “多谢世叔公体谅,而且我家闺女还小,我总不能让她跟着你一个糟老头子四处漂泊吧,而且就算我答应,她娘也不答应啊。” 叶流云顿时一喜:“殿下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挑个日子,我让景月拜您为师。” “多谢殿下成全。”叶流云乐的眉开眼笑,本以为今日留他下来是一场鸿门宴,很可能会小命不保,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惊喜。 “拜大宗师为师,也是景云的幸运。” 李承宗笑了笑,又补充道:“十年吧,十年之后,我放世叔公自由,到时您想去哪儿去哪儿。” 叶流云主动端起酒杯敬了一杯酒,颇为感慨道:“要不是你和陛下长得实在太像,我都以为你不是亲生的,陛下不如你多矣啊!” 对于自家老爹,李承宗也不好评价,干脆越过了这个话题,喊了一声王叔。 靖王顿时一激灵:“宗儿,我可跟刺驾一事没有任何关系。” 李承宗无语,“王叔,您想什么呢?我还能不了解您,您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对对对……不对,你小子拐着弯的骂我胆小呢!” 靖王先是一喜,然后又怒,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吧,叫我啥事,太难办的事,我可不给办。” 好歹也相处了这么多年,李承宗既然知道他和刺驾无关,那么突然叫他,肯定是有事要他办,靖王很肯定。 “您老是宗正寺卿,劳烦您老做件事,召宗室子弟入京开宗祠,将李承乾除名。” 李承乾蹭的一下站起来,大怒道:“李承宗,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在京都,就不知道你做的事,且不说你谋划刺驾,只说你和李云睿的破事,除你出宗族就足够了,要不是太后给你求情,你现在已经死了,还有脸在这儿跟本王大呼小叫,谁给你的勇气?” 李承宗语气平淡,但每一个字落在李承乾耳中都犹如惊雷一般,最终无力瘫坐了下来,神情恍惚,犹如一滩烂泥一般。 “大哥、二哥、四弟,你们今日回去之后,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三日之内递一个计划书过来,到时候我再找你们聊,尤其是二哥,你要好好想想,这是弟弟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让我失望了,二哥你不是太子,奶奶未必会保你。” “三弟你放心,我都明白。”李承泽苦笑道。 他觉得自家三弟还是太含蓄了,根本不是未必,是一定不会。 他和太子可不一样,不管怎么说,太子都有太后娘家的一半血脉,可以说是太后母族的最后一个男丁。 这就是太后死保太子的缘由。 老大没有说话,一直喝着闷酒,显然还没有从范闲的欺骗中缓过劲来。 至于小老弟李承平很干脆:“三哥,我不用想,我就跟着您干,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先回去问问你娘。” “不用问,我娘肯定赞同。” 李承平自信一笑,随即又有些为难道:“三哥……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说。” “就是我姨娘,您能不能网开一面?” 李承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道:“你姨娘?” “就是范家那位姨母。” 李承宗恍然的哦了一声:“虽然范家所有人都必须要离开庆国,从此不得踏入庆国一步,否则杀无赦,但你既然求了情,我当然会给你面子,只是你那位姨母未必愿意留下,且不说范思辙现在人在北齐,单单就说她是恋爱脑,十有八九都会跟范建一起离开。” “何为恋爱脑?” “就是为了男人可以抛弃一切。” “我姨母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反正她要走要留都可以。” “多谢三哥。” 李承宗摇摇头,表示不用谢,站起来道:“老洪,让舒、胡两位大学士和李云睿到御书房等我,我先送陈院长去一趟监察院,今日就这样吧,大家可以散了。” 众人散了,天上的乌云却没有散,反而飘起了小雨。 监察院那座方正的建筑外也飘着秋雨,越来越冷,越来越寒。 言冰云站在窗边,那副一直蒙在窗上的黑布已经被他撕下来扔在了脚下,让原本阴暗的屋子,光亮了不少。 他静静地看着皇宫的方向,平静而有力的发出一道道命令。 凭借陈萍萍和范闲的信任,他已经在监察院掌握了很多力量,然而就凭这些力量,依然无法压下监察院内部正在幽幽燃烧的鬼火,从那些穿着黑色官服的官员们心中所产生出的黑色的鬼火。 好在事前言冰云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老资格的监察院官员,对陈萍萍无比忠诚的那些官员,已经被他提前关押了一大部分,不然监察院内部更难控制。 他其实至今都无法相信那位让自己无比崇拜的陈院长会背叛庆国,设计杀了陛下。 但不管信与不信,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保住这个院子。 即便最终无法接手这个院子,言冰云也希望自己能让这个院子尽量完整一些。 没人知道三殿下会怎么做,也没有人能和三皇子,和庆国强大的国家机器对抗,哪怕监察院本就是这个机器里的最强大的一环。 陈院长失了智啊! 言冰云长叹了一口气,正要出门时,王启年跑了过来。 “小言大人,三殿下和陈院长来了。” 大概是没想到陈萍萍还能回来,言冰云不禁一愣,才赶忙带着王启年匆匆迎接到来的未来新君。 “见过三殿下。”x2 李承宗摆摆手,打趣道:“王启年,你可是范闲的心腹爱将,竟然没有被关押起来?” 王启年赶忙表忠心道:“三殿下,我是忠于庆国的。” 李承宗淡淡一笑,“范闲大概要去北齐,你如果跟着他一起去,应该比在庆国混得好,看在我们也算有交情的份上,我可以放你妻女一起走。” “您没杀小范大人?”王启年满脸意外。 “没有,把他们一家流放了,毕竟在他母亲这件事上,我还是站他母亲的。” 王启年笑了,“多谢三殿下开恩,不过我还是算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庆国人,不会跟小范大人一起去北齐。” 李承宗点点头,打趣道:“说起来,你这么爱钱,以后不会卖情报给范闲吧?” “小人可以妻女的生死发誓,绝对不会。” “开个玩笑,别当真,你和言大人忙不忙,若是不忙也跟着一起来吧。” “是,殿下。”x2 李承宗推着轮椅上的陈萍萍,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特制轮椅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很小,但在今日的监察院中却好似显得格外响亮。 见到那辆轮椅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先看上一眼轮椅上的那个男人,然后才朝推轮椅男人行礼,匆匆去忙自己的事。 逛了好一阵,陈萍萍到底还是没忍住,率先开了口。 “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老臣?” 李承宗停下脚步,说道:“陈院长,老实说,我对你手中的监察院有点失望,这监察院中太暗了,搞得跟大理寺和刑部的监牢差不多,不应该是这样的。” “老臣很好奇,殿下心目中的监察院是什么样的?” “在我心目中,监察院是一个能为百姓做主的地方,是一个亮亮堂堂的地方,而不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一把让百姓都不敢登门的刀。” 李承宗叹了口气:“在我看来,叶轻眉对监察院的期望应该是,它能成为庆国的检察院,而你却把监察院搞成了一个锦衣卫。” “恕老臣愚钝,可否请殿下细说?” “以后没事多看看门口那块石碑,多想想那块石碑为什么会立在监察院门口,而不是其他地方。” “以后?” 陈萍萍愣愣道:“殿下不杀我?” “我杀你做什么,都说了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就由你们上一辈人了结,你赢了是你的本事。当然,你让范闲参与进来性质就有点变味了。” 李承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吧,得知老头子死的时候,我其实想过杀了你,但实在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毕竟在叶轻眉这件事上,我是真觉得老头子该死,但放了你吧,我觉得你很可能跟范闲一起去北齐,对我庆国影响太大了。放肯定是不能放的,杀,我又下不了手,所以好好当个老师吧,以后多教教言冰云,让他尽快掌控监察院,如果可以的话,收个学生怎么样?” “不会是小郡王吧?” “不愧是陈萍萍,考虑考虑呗。” 陈萍萍哭笑不得:“殿下如此看重,老臣若还需考虑,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行,我抽个时间,让那小子来拜师。” “只是殿下如此这般放过我,恐怕无法和朝臣们交待啊。” “范闲和太子勾结刺驾,跟你陈萍萍有什么关系?” 范闲和太子刺杀,就是李承宗对庆帝死于大东山的盖棺定论。 至于朝堂发出的病死……他只能说,实在太扯淡了,傻子都不会相信。 “殿下,这不合适吧,若是让范闲背上刺君弑父的名声,他一辈子就毁了啊。” 不愧是范爹,永远考虑的是自家“儿子”范闲。 李承宗撇撇嘴:“这本就是事实,我说错了吗?你不会不知道范闲在大东山之上朝老头子开枪了吧,他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陈萍萍沉默了。 他也知道大东山之上发生的事,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总之,老头子遇刺身亡,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正好范闲和太子也干了刺君弑父这件事,那么他们便是最合适的交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登基二三事 监察院内上演着各种背叛、臣服、崩溃边缘的戏码,让李承宗紧皱起了眉头。 监察院在庆国民间官场上的名声太响亮,形象过于阴森可怕,自成立以来一直以神秘和阴森著称,是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在朝政中扮演着极为强大阴森恐怖的角色。 虽然监察院一直针对的是庆国官场,但因行事狠辣,手段可怕,得罪了不少文臣,而得罪文臣就就得罪了天下士大夫集团,所以监察院在民间的名声一向极差。 在坊间传说中,监察院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森衙门,最擅长屈打成招,严刑逼供,杀人如麻,虽然这些年监察院出了一个光彩夺目的小范大人,稍微冲淡了一些监察院的黑暗气息,但他毕竟主持院内事务的时间很短,还不足以改变在民间已经根深蒂固的监察院形象。 监察院需要改变,而如何改变,李承宗早就有了想法,只是需要陈萍萍这个老院长的支持,所以这也是他愿意留陈萍萍一命的原因。 秋意初至,微凉而不能入骨。 秋雨越下越大,整个皇宫都被蒙蒙烟雨笼罩着,落在地上绽起水花,落在身上打湿衣襟,落在心头无比寒冷。 李承乾现在很冷,行走在雨中的身影十分落寞,他现在极度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温暖他冰寒的身心。 所以从太极殿出来之后,他并没有返回东宫,而是去了广信宫。 可惜遗憾的是,等到他来到广信宫时,长公主李云睿去了御书房,完美的错过了。 没人知道长公主和舒、胡两位大学士在御书房跟三皇子交谈了什么,只是在庆帝出殡过后,三皇子登基之际,长公主站在了朝堂之上,取代了户部尚书范建的位置。 宫外的范闲很急,急切带着家眷离开京都。 他很肯定,李承宗不是吓唬自己的,如果不带着一家人离开,所有人都会死。 就如李承宗猜测的一样,柳如玉这个恋爱脑并没有选择留下,而是选择了跟随范建离开庆国。 范府的马车没有遭到任何拦阻,缓缓驶离了京都城。 都说秋雨惹人忧,但范闲并没有太多的忧愁情绪,他坐在车队之中,随着马车的起伏运功修复着伤势,任由体内两股性质不同的真气,在上下两个周天循环中暗自温养流淌。 天一道的自然真气法门被运于上周天中,温柔纯正,已得要念,他所真正依仗的霸道真气,则行于全身各处,强悍着他的身份,锤打着他的心神。 在范闲看来,李承宗未必会让他们一家安然离开庆国,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恢复巅峰实力。当然,如果能突破现有的武学修为就更好了。 相较于范闲,范府的其他人却是心情十分复杂。 范建掀开车帘,回望京都城头,喃喃自语的说着:“此次离京,还有回来之日吗?” “老爷,我们一定能回来的。” 同车而行的柳如玉如此说道,既是在安慰范建,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他们其实想留在京都,但京都已不是他们可留之地了。 范建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并未说话。 离京的范府车驾,行驶速度越来越快,朝着北方的齐国疾驰而去。 自此,京都四大世家之一的范家,落下了帷幕。 …… …… 凄迷的秋雨自然而然的飘落下来,京都街巷两旁的青树枝叶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染黄,只能无奈地甩落几片落叶,以证明秋天来临了,秋雨很冷,秋风很劲。 雨水滋润着大地,却让市井之中辛苦谋生的平民老百姓厌烦起来,因为这场秋雨已经一连下了好几日,所裹挟的寒意越来越深重,让他们非常不喜欢身体感到的阵阵寒意。 朱红色宫墙无知无觉,不知冷暖,只是沉默且漠然的迎接着这些雨水的冲洗,雨水打湿了雄壮的皇城,反倒让原本明艳的朱红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暗,就像快要凝结的血痂一般。 皇城角楼里的钟声响起,发出的沉闷厚重的声响,击打在了皇城中所有人心上。 深深的宫门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缓缓打开,大木门上新修不久的黄铜钉好似闪耀着异样的光芒,百余名官员神色不同的鱼贯而入,在一应依仗的带领下,沿着街道一直走到了太极宫。 进殿门的瞬间,便看见了五位皇子,以及本该幽禁在广信宫的长公主李云睿。 皇子在太极殿并不意外,但长公主出现在太极殿,让很多人都十分疑惑,只是眼下是三皇子的登基大典,没有人敢出口询问。 一番繁琐的祭告之后,殿门外响起了欢庆的丝竹之声。 李承宗一脸无奈的走上了太极殿高台,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直呼道:“请皇上登基。” 如是者三次,李承宗也躬身了三次,以表示对天地人的敬畏,然后他直起身子,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 坦白说,他真不知道老二和太子为什么对这把椅子如此在乎。 硬邦邦的,有点膈屁股不说,天气冷的时候,还有些冻人。 “大家免礼吧。” 众官员起身,李承宗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太子,对下方众人道:“经王府查证,太子和澹泊公勾结北齐东夷刺客,于大东山刺杀先帝,意图谋朝篡位,诸位爱卿以为二人当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左都御史赖名成站了出来,行礼道:“陛下可有实证?” 要说太子谋反,他相信,毕竟先帝大东山祭天是为了废太子,已经把太子逼到了绝路上,太子狗急跳墙很正常。 可要说范闲谋反,赖名成根本不信,范闲乃是先帝器重的臣子,没有登基称帝的条件,他根本没有谋朝篡位的理由。 “有!” 此话一出,除了少数人之外,皆尽哗然。 赖名成一愣,依旧有些不信:“不知陛下有何证据?” “人证,洪公公、四顾剑、苦荷皆是人证。” 李承宗笑了笑,淡淡的问道:“赖御史,你是不是以为朕在冤枉范闲?” “老臣不敢!” 赖名成一拜及地,沉痛说道:“先帝于大东山遇刺身亡,举天同辈,然则事不过半月,军方州郡便言之凿凿,乃澹泊公所为,但老臣深知澹泊公为人,断不会行此令人发指恶行。” “所以呢?” 平淡的语气令众人心中一寒,跪在地上的赖名成更是手脚冰凉,但作为庆国第一头铁娃,又岂会畏惧死亡,所以赖名成拜首道:“恳请陛下让我都察院彻查大东山刺驾一案。” “想不到朕在赖御史心中如此不堪,行吧,你们都察院愿意查就查吧,但朕只给你们一年时间,一年之后若无结果,朕将裁撤都察院。” 李承宗淡淡开口,最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朕手下不养废物。”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这第一把火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而且还烧到了都察院头上,赖名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毕竟谁不知道,这位新帝向来是讲证据的,若无实证,又岂会公布范闲和太子的作为。 再加上范家所有人逃离京都,摆明了是畏罪潜逃,足以可见范闲和大东山案有关。 赖大御史这点都想不到,真是老糊涂了啊! 至于赖名成本人则完全傻了。 他是一直坚信范闲不会杀先帝的,所以他今日其实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宗竟然就那么随意的答应了。 更没想到的是,李承宗竟然要动整个都察院。 赖名成突然有些后悔了,可李承宗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淡淡道:“太子与范闲勾结北齐东夷刺客,于大东山之上刺杀先帝,意图谋朝篡位,其罪当诛,但朕新登大宝,准备大赦天下,所以免其两人死罪,废李承乾太子之位,除其宗籍,贬为庶人。” “至于范闲,剥夺一切官职,流放庆国之外,终生不得踏入我大庆国境一步,沿途哨卡不必阻拦,但一月之后,若还在我庆国境内,可先斩后奏!” “诸位大人,以为朕如此这般处置如何?” 此话一出,满殿再次哗然。 诸位庆国大臣都心知肚明,在涉及皇权争夺上,从来没有温柔可以,尤其还是这种可以诛九族的大罪,更应该斩草除根才对,可这位新帝偏偏放过了两人。 实在是让众人很不习惯,毕竟这位可是向来心狠手辣,动辄屠杀满门的主儿,完全想不到他竟然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在这一刻,所有官员都松了一口气。 一来,谁都希望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位温和的皇帝。 再者,谁都不知道范闲和太子还没有其他底牌,如果深究下去,只怕会牵扯出不少事来,庆国会再次发生动荡。 所以说,对于李承宗的决定,没有任何朝臣反对。 “既然无人反对,那朕就说第二件事,如今范建北上,户部尚书一职空缺,朕决定暂时由长公主李云睿代领户部……” 话没说完,赖名成打断道:“陛下,不可!” 此前没忘记舒芜这个头铁老头儿,却是把赖名成这个头铁娃给忘了。 李承宗现在总算知道,老头子为什么一直想杀赖名成了。 是真的烦人! 李承宗看着赖名成,皱眉道:“赖御史,你说说为何不可?” “老臣只问陛下一句,天下岂有女子为官乎?” 赖名成跪下,扣首,张嘴,大喊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臣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臣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 随着这句话一声声响起,一道道身影跪了下来,但跪下的人却是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都察院的御史。 至于剩下的官员……虽然打心眼儿里支持赖名成,但他们有眼力见儿啊。 要知道,陛下让长公主入朝为官,不仅是开了先河,更是离经叛道之举,相信没有人能够接受,然而眼下最重的礼数规矩的舒、胡两位大学士都没有说什么,可见两位大学士提前便知此事,虽然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劝说两位大学士同意的,但只要两位大学士不反对,此事便已成定局。 既然事已成定局,反对无用,那又何必得罪长公主呢。 那个女人可不好相与。 论手段,满朝文武没几个是她的对手,要不然她也不会把控庆国朝堂多年。 而且李云睿手段狠辣,报复心也重,完全没必要像都察院的傻子一样,给自家人招灾。 “此事不必再议,长公主代领户部。” 话音一落,李云睿便出列行礼道:“臣多谢陛下,定不负陛下所望。” “希望如此。” 为什么放过李云睿,还让她担任户部尚书,缘由很简单。 他需要尽快收拢范闲手中的内库权力,而李云睿作为曾经的内库掌权人,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除此之外,也是为了将来提高女子地位,打下一个基础。 见此,赖名成愈发悲郁的大喊道:“陛下不可啊!” 高坐于龙椅上的李承宗,看着下方带头反对的赖名成,心情十分复杂的摇了摇头,最后冷声道:“来人,赖御史年事已高,近来身体不适,将其带回府中休养。”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一震。 空旷的太极殿中,所有大臣鸦雀无声,看着几个太监扶着赖名成的双臂,同时余光瞥见太极殿外,影影绰绰地有很多人在行走,那些带着短直刀的人影,明显是宫中的侍卫。 此时此刻,殿内所有大臣都知道,今日若是有人再闹腾,一个弄不好,只怕就是血溅大殿的森严收场。 赖名成也知道,所以苦笑一声,没有做丝毫的挣扎,任由身旁的太监缚住自己的胳膊,最终被半搀半押的扶着出了太极殿。 见此,李承宗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他不介意杀人立威,可对赖名成这个清官是真下不了手,这些性情耿倔的文臣,终究还是慑服于皇室之威,不敢太过放肆。 “好了,最后一件事,传旨叶重,即刻领兵回京,朕要启战。” 话音刚落,整个太极殿都沸腾起来。 骨子里充满拓边热情的庆国子民,从不畏惧战争,反而更希望发动战争,一统整个天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今年的秋雨来的突然,去的也突兀,当新帝登基的第一次朝会散朝时,蒙蒙秋雨就这样停了下来,天上的乌云被吹拂开来,露出了极高极淡极清远的天空,一束阳光洒落在皇宫琉璃金瓦之上,泛着淡淡的光晕,仿佛在预示着庆国光明的未来一般。 除了街巷里和青砖里的雨水湿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京都城又变成了那个热闹繁华的城市,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讨论最多的却不是曾经的三殿下登基称帝,而是今日朝堂上的两件大事。 一个是范闲和太子勾结北齐东夷刺杀先帝。 第二个则是新帝开启国战。 此前便有消息传出来,说小范大人乃是大东山刺驾背后的凶手,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信,后来这个消息被证实是假的,小范大人并未刺驾,坊间百姓和朝堂官员便认定了这个事实,结果谁都没想到,三皇子登基后,又推翻了之前的结论,不仅有小范大人,还有太子殿下。 范家已经空荡荡的了,可见小范大人是真的畏罪潜逃了,跑路去了遥远的异国。 倒是太子殿下,实在是让很多百姓没有想到,所以很多坊间百姓其实认为,推出太子李承乾是新君为了让登基显得名正言顺。 当然,这种话没人敢直接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所以相较于刺驾真凶这件事,大家讨论更多的还是开启国战一事。 庆国人不惧战,好似骨子里都带着好战基因,但东、西、南三线同时开战,这是京都百姓没想到的事情,所以不免有些担忧。 倒不是担忧东、西、南三线战争,毕竟东、西、南三线的那些国家都是实力弱小的小国,除非能够完全联合在一起,才能对庆国的大军造成一定麻烦,但国与国之间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完全联合在一起呢。 举个简单的例子,东边各个小国是以东夷城为首的,但东夷城也只是代表而已,从未将他们完全联合在一起。 连有着大宗师的东夷城都办不到,南边的南诏国自然更不可能办到。 至于西方的西胡和北蛮人部落,前不久才被归京的陛下打残了,更构不成威胁了。 所以,京都百姓所担忧的是北方的齐国。 北齐作为这片大陆上第二强的国家,虽然在军力上不如庆国,但依旧能给庆国带来极大的威胁。 可咱们这位新帝对北齐的操作却让人很迷惑。 竟然把戍边的叶家定州军调了回来,让整个北方边境完全处于了毫无防守的状态。 一旦北齐趁机南下,根本无力阻挡。 坊间百姓自然很担忧,别说他们担忧,就连太后也很担忧。 这不散了朝,开宗祠将李承乾除宗籍之后,便把李承宗叫去了含光殿。 除了李承宗和侯公公之外,还有三位皇子,以及已经被贬为庶人的李承乾也跟着。 “陛下。” 见到洪竹行礼,李承宗点了点头,笑道:“怎么样,在含光殿过得还行吧?” “劳陛下惦念,挺好的。” “我离京之后,范闲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两次。” 洪竹看了眼穿着粗布麻衣的李承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去年冬日,范闲离京前,让我找机会揭发太子与长公主密事,陛下回京之前,让我打探过一次太后的行动,除此之外,范闲没有启用过我这颗暗子。” “范闲还挺谨慎。” 李承宗淡淡一笑:“事情差不多了,以后就去御书房听用吧,没事多请教请教侯公公。” “谢陛下!” 洪竹躬身行礼,起身后又对侯公公行礼道:“往后还请侯公公多多提点。” “小洪公公客气,不敢当。” 侯公公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却是震颤不已。 作为先帝的贴身太监,他能了解到的东西远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他一直都知道洪竹是先帝安插在东宫的人,却不想洪竹背后还有范闲,更没想到洪竹背后真正的主子竟然是三皇子李承宗。 这一刻,侯公公突然觉得太子败的不冤,他自己似乎也该退休了。 想到此,侯公公行礼道:“陛下,老奴如今年迈……” 话没有说完,李承宗便打断道:“我前脚让你指点洪竹,你后脚就要告老,侯公公,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此话一出,侯公公直接吓得跪了下来,冷汗直冒。 “老奴不敢!” 李承宗将其扶起来,笑道:“侯公公,你我也是老熟人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我和老头子不一样,要不然我也不会放过范闲和李承乾他们,放宽心,你是宫里的老人,朕会让你荣归的。” “多谢陛下。”侯公公颤颤巍巍道。 李承宗无语了,“不是,我有那么可怕吗,安心在宫里待着吧,我知道你在宫外根本没有后辈,出了宫也是孤伶伶一个人,还不如在宫里陪我聊聊天,死后陪葬皇陵,至于是跟我葬在一起,还是跟老头子葬在一起,到时候你自己决定。至于洪竹……你不用担心,他是我给景修培养的太监首领,我都给你交底了,现在能安心了吧?” “老奴何德何能啊!”侯公公现在不仅安心,还很感动,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身后事,这位三殿下都已经考虑过了,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陪葬皇陵的殊荣。 “我现在是皇帝,我说你有你就有。” 李承宗笑着拍了拍侯公公的肩膀,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含光殿。 只见一群七八十岁的老头儿,围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评头论足,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小家伙也不认生,听老头儿们说喊什么,就规规矩矩的行礼叫着,叔公太叔公之类的。 见到李承宗进来,小家伙闪身离开一群老家伙,喊道:“父王。” 小家伙身后跟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同时也嘤嘤叫唤了两声。 李承宗点头,问道:“妹妹呢?” “她跟母妃和奶奶在一起。” 李承宗嗯了一声,蹲下身子低声道:“那群叔公身上可有不少的好东西,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李景修笑道,笑得犹如一只小狐狸一般。 “去玩吧。” 打发走儿子,李承宗进了内殿。 殿内除了老太太之外,还有几位族叔公,以及带着泪痕的皇后娘娘。 打过招呼,几位族叔公便很有眼色的主动告辞离开了,随后洪四庠也带着殿中伺候的宫人走了。 殿内没有外人,太后冷冷地扫了眼李承乾,不满道:“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孙儿不是想着他马上要离宫了么,让他来见您一面。” 在老太太心目中,李承乾是仅次于李承宗的,如果不是知道李承宗还活着,她会强力支持李承乾上位。 但就是排在她心中第二个位置的李承乾,竟然谋划杀了她儿子。 可以说,之前爱有多深,现在就有多恨。 老太太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李承乾,寒声道:“没什么好见的,让他滚!” “姑母!”皇后凄苦的喊道。 “陛下仁厚,没有杀他,你还想怎样?” 皇后沉默了。 谋逆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李承乾乃皇族,虽然不至于诛九族,但也应该斩首示众。 新帝能放过她儿子,的确是非常仁厚了,她实在不该要求太多。 更别说新帝不仅饶了她儿子一命,还保留了她皇后……不对,现在应该是太后,开先河的弄出了一个两宫太后,让她和秦瑜都成了太后。 “你们母子俩下去吧。” 老太太摆摆手,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叹道:“以后多生些孩子,如果可以的话,过继一个到你母族。” 李承乾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孙儿记下了,皇祖母您保重!” 母子俩走了。 自此,太子李承乾正式落幕。 老太太没有再看一眼,看着李承宗几兄弟道:“你怎么安排他们的?” “大哥想镇守边关,我准备让他去东边,灭掉东夷城及其周边各国,小四还是跟着弘成弄书局,过不久我会将书局改为报社,发行报纸。” 因为叶轻眉的关系,庆国很早就有报纸,只是报纸发行的很少,而且只送到州府和官员手中,民间百姓根本不知道有报纸这个东西。 所以李承宗之前创办书局,其实就是为了将书局改成报社,让百姓都能知道朝堂做出的重大国策。 为什么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京都百姓能很快知道,就是因为京都城的书局卖出了报纸。 “二哥的话……他之前给我上奏说,想安心当一个闲人,但我肯定是不答应的,所以我准备让他跟着姑母,先掌控住国库和内库。” 李承宗说着,看向老二笑道:“至于以后干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二哥你放心,只要你不再做出违法的勾当,尽心为国,我保你荣华富贵一生。” 在李承宗回京那天,便说过让他们兄弟几个给未来计划,计划是早早交上去了,但却没有后续,李承宗根本没有找他们聊,以至于李承泽近来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的。 现在听李承宗现在这么说,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行礼道:“多谢陛下。” “二哥,你我兄弟不用如此多礼,按往常那般来就行了。” 李承泽摇头,躬身道:“陛下,礼不可废!” “随你吧!” 既然选择坐上皇位,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的。 对于老二的态度,李承宗没有强求,却也无声叹了口气,谭厚对老太太说道:“对于大哥、二哥和小弟的安排,暂且是如此,至于李承乾……我会让人给他安排活计,只要他老实认真工作,我保证有足够的钱财娶妻纳妾、多生子嗣。”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几个孙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 也是她的亲孙子,范闲——范安之。 一开始就有消息来报,是范闲刺杀先帝,虽然言之凿凿,但老太太那会儿其实不怎么相信。 后来范闲进宫,主动把玉玺和庆帝的遗诏拿出来,她就更不相信了。 结果今日朝堂上,李承宗又宣布范闲和太子勾结北齐东夷人刺驾,让老太太心思又起了变化。 “陛下,安之真做了谋逆之举?” 李承宗没想到老太太会问到范闲,不禁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没说话。 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过后,老太太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是因为那个姓叶的女人?” “应该是。” 老太太缓缓闭上眼睛,神情十分复杂,过了好一阵才睁开眼睛,张了张嘴,想说话到底没能说出口,索性直接换了一个话题。 “怎么想到用李云睿?” “没办法啊,户部没有合适的人选,而姑母掌控了多年的内库,在钱财方面算是行家,再加上她和范闲是死对头,肯定了解范闲的情况,是最合适重新收拢内库财权的人,只能让姑母先干着了。” 至于利用李云睿提升女子地位,李承宗没有提及,毕竟这种事老太太是不可能答应的,即便老太太也是女人。 “她和……算了,陛下既然已有打算,哀家便不干涉了,不过你姑母心思不少,你自己要当小心些。”想到李云睿和太子之间的烂事不宜说出来,老太太即时改了口。 “孙儿知道。” “对了,你母妃没反对?”老太太好奇道。 “反对啊,不过我劝住了。”李承宗笑道。 就他娘和李云睿的关系,怎么可能不反对他用李云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说歹说劝了两三天,嘴都说干了,才把他母亲给劝服。 老太太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转而看向李承泽,展露了一国太皇太后的冷漠。 “看好你姑母,若是发现她有任何异动,可先斩后奏!” “臣明白。” 李承泽也知道李承宗其实是不放心李云睿,才把自己派到李云睿身边。 说是辅助李云睿收拢财权,是真的,但溶蚀也是为了监视李云睿。 监视,肯定是要监视的。 至于太后说的先斩后奏,还是算了吧。 真要这么干了,即便李承宗心胸再怎么宽广,恐怕也会有一个疙瘩。 最后就是老太太最关心,也是最担忧的一个问题。 “皇帝,你要对东西南三线开战,哀家不反对,但北齐那边,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北齐趁我庆国三线开战,派大军南下怎么办?” “北齐小皇帝不敢的。”李承宗无比肯定的说道。 老太太摇头,表示反对:“作为一国之君,北齐小皇帝的胆子绝不会小,他若是胆小,也不可能在北齐皇位上坐那么多年。” 这点李承宗倒是很认同,点了点头,笑道:“那按您的意思,如何应对北齐?” “皇帝,你这是考较哀家?” 老太太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向殿门之外,过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有些不确定道:“你把宗族宗老们叫来京都,是打算让他们去北境防御?” 李承宗摇头:“他们可是我李氏皇族的底牌,孙儿岂会用在这种事上,这些宗老们,孙儿有其他的安排。” “那你如何防御北齐大军南下?” 老太太如此问道,对于李承宗怎样安排宗老们的事,丝毫没有任何探究的意思。 “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防着北齐,因为我给北齐小皇帝去了一封信……”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封信 北齐,上京城。 自从国师苦荷从大东山回到上京城时,小皇帝战豆豆便在朝堂之上,宣布要对南庆开战,在齐国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齐国和庆国去年才打了一场战,齐国还处于休养生息阶段,更关键的是连大将军上杉虎都败了,让齐国又丢失了一州之地,现在突然又要和战胜他们的庆国开战,这是很多官员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北齐朝堂之上,自然是极力反对的,毕竟官场之上大部分还是文官,而文官之中,除了少部分之外,绝大多数是不希望看到战事爆发的。 说句难听的,赢了国战,他们是官,输了国战,他们也依旧官,战争的属于对他们而言,影响并不大,既然如此何不和平一点,何必要打仗呢? 所以,绝大部分文官是不赞同的。 至于武将方面,上杉虎是强烈支持开战的。 养了大半年,他觉得自己又行了,想要和血衣军再碰一碰。 可惜,支持他的武将不多。 没办法,这些年两国大战虽然爆发不多,总共也就两三次,但两国边境线上的摩擦却一点都不少,北齐从来没有赢过一次,齐国武将实在有点被庆国打怕了。 在大部分文武官员都反对的情况下,战豆豆也只得无奈放弃开战,但庆帝身亡这种有利于齐国的好事,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只要南庆乱了,最后不论谁胜谁负,对齐国而言,都是有好处的,只是这个好处的大小,就需要去操作了。当然,前提是要南庆内部乱起来。 在战豆豆看来,庆帝的身亡,其实不会严重到让庆国混乱的地步,因为庆国有陈萍萍,有皇宫中的太后,有前宰相林若甫,有户部尚书范建等等,这些人完全可以维持住庆国的秩序。 虽然她不知道自家皇叔祖为什么会跑到大东山刺杀庆帝,但她多少能猜到刺杀一事跟庆国的陈萍萍有关,然而陈萍萍虽然做出了刺驾谋逆之举,却一定不会看到庆国混乱。 从庆帝死后,庆国四方战事突然平息就能看出来。 所以想让庆国乱起来,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范闲! 庆帝死后,庆国真正厉害的人物不多,除了陈萍萍、范建、林若甫三人之外,就剩下忠心于庆国皇室的秦业和叶重,以及长公主李云睿。 可要是陈萍萍、范建、林若甫一心支持范闲,秦叶两家和李云睿也不可能压得住,所以战豆豆是十分看好范闲在争夺皇位中胜出的。 可以说只要范闲选择争夺皇位,对于齐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如果范闲败了,庆国皇室也绝不好好受,一定会导致庆国元气大伤,届时未必能抵挡得住北齐的大军。 如果范闲胜了,以范闲和北齐的关系,天下必然会迎来几十年的和平局面。 不过作为一国皇帝,战豆豆想要的可不是几十年的和平,她想要的是吞并庆国,让北齐一统天下。 所以她不希望范闲胜利,甚至不希望看到范闲去争夺皇位。 在战豆豆看来,如果说庆帝的死是乱源之一,那么范闲的死则会点燃的最后那把火。 一旦范闲也死了,陈萍萍、范建、林若甫必然会疯狂,会不顾一切为范闲报仇。 到时庆国必定大乱。 当庆国京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那么她那个手握禁军兵马,与范闲交好的姐夫,就是最后的赢家。 只要庆国大皇子继位,他娶的又是北齐大公主,身上流着东夷城的血脉,日后的庆国可就不会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庆国了。 一旦庆国失去了常年培养出来的血性和拓边热情,庆国就是一只无牙的老虎,最终一定会被他们大齐蚕食干净。 所以范闲必须死! 哪怕范闲是她女儿的父亲,她也做出了让范闲死在南庆京都的安排。 没办法,范闲如果不死,她真没有把握蚕食掉军力强大的庆国。 简单来说,她忌惮范闲! 可惜让她没想到的是,她那位姐姐竟然没有行动,似乎忘记了自己北齐大公主的身份,完全把自己视为了庆国大皇子妃,或者说和亲王妃。 然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庆国的三皇子李承宗竟然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还用极快的速度登上了皇位,可以说让庆国一点乱子都没有闹出来。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闹出一点乱子,起码范闲一家离开了庆国,正朝着上京城而来。 此时已经入冬,上京城中已是白茫茫一片,雪花在空中优美而缓慢的飘拂着,充溢着天地间的寒气,让温度降到了人类十分厌憎的程度。 皇宫后苑之中,亭内焚香袅袅,案几上的火炉炭火上煮着一壶清茶,白汽从壶嘴中冒出,飘忽弥漫,清香四溢。 战豆豆坐于上首,呆呆望着桌案上的茶壶,修长的手指轻轻款扣着桌沿,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沉思的模样。 她对面的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半躺在身下的毛皮榻上,毫无一点圣女的风范,看起来十分随性。 海棠朵朵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微微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说道:“你在想什么?” 战豆豆回神,问道:“小师姑,你说李承宗为什么会把边境上的定州军调回南庆京都?” 海棠朵朵一愣:“你就想这事儿?” “要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你在想范闲呢。”海棠朵朵有些尴尬的笑道。 她的笑容中除了尴尬,还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齐国的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和太后可是一清二楚,大公主红豆饭是范闲的女儿。 战豆豆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海棠朵朵满上,叹道:“说实话,有点看不懂李承宗的举动,难道他就不怕朕挥军南下?” “有没有可能是他给你设置的圈套,其实定州军回调南庆京都只是假象,或者是偷偷派了血衣军隐匿在边关,就等着你落入圈套。”海棠朵朵猜测道。 战豆豆摇头:“探子查贪过,叶家的定州军确实回了南庆京都,血衣军调往了南庆西境,南庆于我大齐边界上,并无大军驻守。” “你能确定?” “可以确定!” “那他是想干什么,难道不怕我齐国大军南下?” 战豆豆无语了,“我问你,你反过来问我?” “你都看不懂他的举动,我就更看不懂了,问我也没用。”海棠朵朵笑了笑,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提议道:“要不你派兵试探一下?” 战豆豆面色凝重,沉吟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 “范闲还有多久到上京城?” “我还以为你真不关心呢。”海棠朵朵笑道,笑声中充满了打趣的意味。 “小师姑!” 对于范闲,战豆豆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很欣赏范闲的才华,是范闲的忠实书迷,早就有拉拢范闲到齐国为官的念头,一直希望范闲投效大齐。 不过随着范闲在庆国一步步走上高位,甚至能威胁到皇权,她现在已经十分忌惮范闲了。 坦白说,她是真的怕接纳范闲之后,范闲会成为比沈重还要难以对付的权臣。 更关键的是,李承宗知道她和范闲之间的事,她担心范闲来投靠齐国,是李承宗的阴谋。 “好好好,我不笑了。” 海棠朵朵强忍着笑意,发现战豆豆神色有些不对劲,正色道:“大概也就这几日,你在想什么,一脸担忧。” “我在想要不要接纳范闲他们。” “你没事吧?” 海棠朵朵满脸意外,惊道:“你要将范闲他们拒之门外,为什么?!” 作为多年的朋友,海棠朵朵自然十分了解战豆豆,很清楚战豆豆是偏向不接受范闲等人的投靠的。 战豆豆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海棠朵朵听过之后,忍不住笑了。 “就这?以我对范闲的了解,如果他投靠了你,就不可能是庆国的阴谋。当然,你如果不放心,不把重要的事交给他不就行了,他毕竟是红豆饭的父亲,你还能把他拒之门外啊,何况他可不是一个人,他是带着东夷城的人一起来的,你舍得东夷城的那批高手?” 是的,范闲不是一人去的上京城。 除了范家的人之外,还有东夷城的人。 他之所以在入冬之后才来到上京城,是因为他先去了一趟东夷城,赶上四顾剑身亡,然后四顾剑将东夷城托付给了他。 再然后,祭拜完四顾剑之后,他带着东夷城的一批高手来了上京城。 听到海棠朵朵这么说,战豆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没办法,正如海棠朵朵所言,她的确舍不得东夷城的那些九品高手。 更关键的是,她的那位皇叔祖说过,范闲身边有一位大宗师。 正要开口之际,一个狼桃匆匆走了过来。 “陛下,南庆皇帝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私信,人在宫外等着。” “私信?!” 海棠朵朵惊道:“你和李承宗是互通私信的关系?不对,你什么时候和李承宗有交集的?” 战豆豆懒得搭理这位大惊小怪的小师姑,对狼桃道:“把人叫进来吧。” 不久,一个中男子便跟着狼桃来到了亭中。 “草民见过陛下。” 中年男子行过礼,又对海棠朵朵道:“海棠圣女,近来可好?” “还行,不过肯定不如赵总管,毕竟水涨船高嘛。”海棠朵朵笑道,笑容中满意戒备。 “小师姑,你认识。” 海棠朵朵点头:“嗯,在江南打过交道,九品上的高手,我和王十三郎联手不是对手,定王府的大总管。” 听海棠朵朵这么一说,战豆豆不禁一震。 要知道,海棠朵朵和王十三郎可都是九品上之中数得着的高手,两人联手竟然还不是对手?! 不会又是一个大宗师吧?! 带着这个疑问,战豆豆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中年男人,好奇道:“赵总管是大宗师?” 赵怀恩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海棠朵朵便说道:“虽然很厉害,但不是大宗师。” 听到这话,战豆豆不禁松了口气。 现在南庆有两位李承宗和叶流云两位大宗师,北齐虽然只有一个,但马上范闲要带来一个。 如此一来,从大宗师的数量上来看,齐国和南庆是处于一种平衡状态。 如果南庆突然多出来一个大宗师,就又破坏了平衡,这可不是战豆豆希望看到的。 “庆君有何书信给朕?” 赵怀恩摸出书信递给战豆豆,不过出于谨慎,海棠朵朵接了过去,只见信封上写着五个大字。 ——战明月亲启! 海棠朵朵不禁一愣:“这是给我师父的信?” “是给陛下的书信,但家主说了,为了避免陛下受伤,还请陛下让苦荷大宗师亲启。” 赵怀恩摇头,继续道:“家主还说了,这封信虽然是给陛下的,但同时也是家主对苦荷大宗师一个回礼,不管怎么说,先帝都是家主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可不报,若是苦荷大宗师能活下来,从此不再提报仇二字。” “这信有古怪?” 海棠朵朵没敢拆开,只是上下左右翻看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最后目光落在信封上的字上,疑惑道:“没什么问……” 海棠朵朵突然没声音,只是眨眼之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噗!” “小师姑(师妹),你没事吧?!”战豆豆何狼桃顿时脸色大变,同时惊忧的看向了海棠朵朵,明显能发现,海棠朵朵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 海棠朵朵顺了口气,摇头道:“没事!” 见此,战豆豆冷声道:“赵总管,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交待?” “都说了让苦荷大宗师来看,海棠圣女不听劝,与草民何干?” 赵怀恩摇摇头:“对了,这封信必须要苦荷大宗师亲自看,若是其他人打开,家主会亲自来上京,北齐皇室战氏一族,除和亲王妃和小公主之外,鸡、犬、不、留!” “李承宗好大的口气!”战豆豆怒了。 赵怀恩淡淡一笑:“陛下不妨试试,看不看家主能不能做到?” 他还真不是吓唬战豆豆的,如果战豆豆真敢换一个人来打开信封,绝对是试试就逝世。 “你当朕吓大的?” 话音未落,一道清幽的声音响了起来,犹如从四面八方而来一般。 “陛下莫要冲动。”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苦荷犹如飘零的落叶一般,飘落在了海棠朵朵身边。 “师父。”x2 “皇叔祖,李承宗他欺人太甚!” 苦荷没有理会怒气冲天的皇帝侄孙女,查看了一下爱徒的情况,说道:“没什么大事,以后莫要如此莽撞了,把信给我吧。” 接过信件,苦荷顿时双目一凝:“退离三丈!” 然后,直接运起天一道心法,借用天地元气和自身的真气,在身体周遭形成了一个强大的保护罩,方才拆开了书信。 就在苦荷拆开书信的瞬间,在场几人明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却听见了苦荷周身响起一道道清脆的声响,那种声响就好像金石相交一般。 苦荷突然闷哼一声,强压下一口鲜血,然后将信封中书信拿了出来。 随着他开始看书信内容,再也压不住逆冲而来的鲜血,开始大口大口的呕血,脸色惨白无比。 看完书信内容,苦荷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师父!” 见此,海棠朵朵顾不得其他,闪身到苦荷身边,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苦荷。 “告诉陛下…按信上的话做,不然…我……战氏危矣!” 苦荷断断续续说完,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小师姑,皇叔祖他?” “陛下,师父让你按照信上的话做,我先带师父回去疗伤。”海棠朵朵以最快的速度说完这句话,抱起晕死过去的苦荷飞出了皇宫内苑。 看着两人离去后,战豆豆收回目光,脸色难看无比,寒声道:“朕现在能看了吗?!” “可以。” 战豆豆冷哼一声,捡起地上的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以现有边线为界,庆齐两国休战二十年,齐国若是犯边,朕将亲至上京,战氏一族,鸡犬不留,届时勿怪朕言之不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十五年后 海棠朵朵是七日后回的上京城,彼时范闲已经带着东夷城的大批高手入驻了北齐朝堂。 对于北齐来说,范闲和东夷城高手的投效是一个好消息,只是祸福相依,所以海棠朵朵带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大宗师苦荷重伤,大限将至! 战豆豆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承宗的一封信就让大宗师苦荷重伤濒死。 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承宗的实力太恐怖了。 可以肯定的说,天下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范闲带来的那位大宗师和巅峰的苦荷联手也不是对手。 对于李承宗扬言杀光他们战氏一族,战豆豆是不相信的。 毕竟战氏一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她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人,更何况是李承宗。 但她知道,李承宗要杀到上京城皇宫,杀了她这个皇帝和太后,却是轻而易举的。 如果她和太后身死,他们齐国可没有像李承宗这样的皇子稳定大局,北齐势必会分崩离析,重蹈北魏的覆辙。 战豆豆不敢赌。 除了李承宗的个人武力威慑之外,还有赵怀恩离去前的一句话。 大致意思就是,如果北齐犯边,即便李承宗不出手,庆国也会举全国之力,不顾一切攻打北齐。 以两国的国力和兵力来说,齐国不可能是庆国的对手,在很多次的战事中就能看得出来,可以说庆国每次都打的齐国节节败退。 更别说,庆国还有两位大宗师,一旦庆国真发了疯攻打齐国,齐国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所以,战豆豆决定老老实实按照信上的话去做,毕竟这样好歹也有二十年时间,最终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当天带着太后和范闲去了一趟那座青山之后,战豆豆开始一心休养生息,同时以强势的姿态重用起了范闲。 之所以不顾任何人的反对重用范闲,是因为战明月临终前告诉她,范闲身上的有神庙的神秘,而神庙可能是唯一能对付李承宗的办法。 庆国这边,叶家定州军返回京都之后,李承宗正式开启了国战。 这次的国战和此前庆帝开启的国战完全不同,他要拿下的可不是一州之地,而是至少要覆灭一国以上。 东夷城的人大部分都出走到了北齐,整个东边的各个小国变成了一盘散沙。 但随着李承儒率领的征东大军开赴庆国东境,竟然神奇的联合了起来。 一时之间,倒是和征东大军打的难解难分。 这让李承儒十分愤怒。 要知道,在出征之前,他可是打算在孩子出生时,完全灭掉此前跟着东夷城闹腾的小国,将庆国的国土拓展到东海海岸线上,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联合起来的小国拖入了战争泥潭,根本难分胜负。 当然,除了愤怒之外,也非常郁闷。 因为出现这样的局面,并不是说东边小国联军和征东大军有抗衡的实力,而是因为庆国的后勤补给没能及时跟上,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身本事连一半都没能发挥出来。 说到底,战争这种事,打的可不仅仅是底层军队的数量和将领和统帅的指挥能力,打的更是后勤补给。 东边战事不顺,南边战场上也不顺利。 倒不是因为后勤补给,而是单纯不了解南边的山地作战,吃了很大的亏。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胶州水师投靠了南诏国。 南诏国原本是依附庆国而生存,但自从老皇帝去年宾天之后,上位的新帝便起了心思。 关键,这个新帝还颇有才干,把周边各国拉拢到了一起,颇有点让秦、叶两家率领的征西军束手无策。 至于最后的西边战事,倒是异常顺畅。 没办法,血衣军实在太强了,单单是血衣军就称得上天下第一军强军,尤其擅长平原追击战。 更别说,李承宗回京之前,在西胡乱杀了一通,血衣军还有监察院黑骑的帮助。 所以不到半年时间,征西军便杀穿了整个西胡。 西方战事结束,完全覆灭西胡王庭之后,朝臣们便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 再加上剩下的两方战事算不得顺利,不仅朝臣开始劝说李承宗别打了,就连后宫里的人开始劝说李承宗别打了。 但李承宗并未听劝,把强烈反对他的赖名成给贬官了,然后将告老还乡的林若甫召回了京都,虽然没有重启为宰相,却让其担任了内阁大臣。 对此林若甫也很无语,他都已经把林府大大小小的人脉交给了范闲,然后被担任户部尚书的李云睿给清理干净了,现在手下根本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却不得不出山,而且一上来就是面对各种烂摊子,即便是他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也是为之头疼不已。 不过,头疼归头疼,这样的局面也很让他满意,又可以大展拳脚了。 和绝对大多数朝臣一样,林若甫其实也不赞同继续征战,更倾向归拢西胡的领土,让那片广袤的土地真正成为庆国的国土,只是他很清楚,曾经的那位三皇子是坚持征战的,所以他不可能跟着李承宗对着干。 有了林若甫的加入,再加上李云睿和李承泽完全掌控了内库和国库,两方战事也渐渐顺畅起来。 庆历十一年,东边战场上的联军宣布投效。 庆历十二年,南诏国灭国,南边诸国上奏归附。 至此,李承宗才停下国战,让李承儒驻守东夷城,让叶重驻守在曾经的南诏国国都。 同年,李承宗改国号为华,开启了新纪元。 在外部完全稳定下来的情况下,他开始了大力改革,一系列的举措,遭到了许多官员的反对。 和当初坚持国战一样,李承宗完全不顾官员的劝阻,一意孤行。 所有反对的官员,如果查出没问题的,要么贬官要么罢官,其中曾经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如今的监察院副院长赖名成就被李承宗罢官了。 这也是李承宗自上位以来,罢免的最高官员。 至于那些本身就有问题的官员,基本都是秋后问斩的结局。 一时间,整个庆国血流成河,可以说各地都有被问斩的官员。 自此,庆国朝堂完全成为了李承宗的一言堂,对于他推行的国政,再无官员反对。 李承宗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暴君”的称号。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可能庆国就要亡国了,很快就要毁在这个暴君的手上。 结果五年过去,庆国不仅没有垮,反而愈发强大。 十年过去,庆国已经横扫了周边所有的小国,庆国东南两面的国土延伸至了海岸线。 二十年过去,庆国的百姓已经走向了西方,走得最远的庆国百姓甚至迁徙到了曾经的欧洲。 在不知不觉间,李承宗坐上皇位已经有二十四年了。 这一年,李承宗宣布禅位于太子李景修,当初觉得要亡国,如今已经走路都打颤的赖名成,领着一批致仕老臣,直接跪在了皇城门口,不准他禅位。 其实以赖名成为首的这些老臣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李承宗那个暴君能把庆国……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华国,发展成如此庞大的帝国? 不过他们是笑着去的,华国如今这么强大,他们这些老臣,肯定也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虽然他们一直是劝阻的,但不是没劝动么,最后还帮着皇帝一起维持华国的运转,所以华国能有如今这般强大的国力,跟他们的能力也是分不开的。 对于以赖名成等老臣的劝说,李承宗依旧我行我素,让礼部挑好时间,传位于儿子之后,便给战豆豆去了一封信,然后坐上蒸汽火车去了两国的边境。 华国纪元二十一年,春! 两国边境线上。 两方人马隔着一条铁轨相互对峙着。 相对来说,李承宗这边的人要多得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加在一起,大概有百人左右。 反而战豆豆那边,稀稀疏疏十几人,也就是范闲一家和战豆豆母女,以及北齐圣女海棠朵朵。 “听说你退位了?” 大概是因为效仿华国准许女子为官的原因,战豆豆如今已恢复了女儿身。 虽然宣布是女儿身之后,在北齐引起了一些动荡,但最终还是坐稳了皇位,成为了北齐的第一位女帝,也算是创造历史了。 李承宗嗯了一声,笑道:“我家老大能力还行,反正皇位迟早都要传给他,他早点坐上去,我也好早点休息,当皇帝还真挺累的。” 战豆豆懒得跟李承宗废话,冷冷道:“说吧,找朕何事?” “我没找你,我叫的是范闲,谁能想到你也会跟来。”李承宗无语道。 “你请的是范闲一家。”战豆豆没好气道。 好吧,忘了战豆豆和范闲还有个女儿来着,虽然没有成婚,但也能算是一家人。 “算你有理好吧,叫你们来,就是让小辈们相互认识一下,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亲戚,而且有几位长辈也想和范闲一家告个别。” 战豆豆看了眼对面老泪纵横的某些人,又回头看了眼泪流满面的林婉儿等人,点了点头,说道:“是你们过来,还是我们过去?” “还记得当年的事呢?” “你李大宗师的话,我哪敢不听,不然杀我战氏一族啊!”战豆豆阴阳怪气道。 果然,女人是最记仇的生物。 都过去二十五年了,还记恨着呢。 李承宗无语,“还是我们过去吧,毕竟我说过,范闲不得踏入庆国领土一步,总不好食言。” 说着,李承宗大手一挥,后方早就等着急的人都瞬间越过了铁轨。 李承儒一家是十三口人直奔战豆豆而去。 老二一家领着大长公主李云睿,朝林婉儿而去。 林大宝这个憨憨,也结婚生子了,连小孙子都有了,一大家子人跟着林若甫,也朝林婉儿走了过去。 李承平则是带着他母妃和妻儿,朝对面的柳如玉和范思辙走了过去。 司理理则带着如今都尚未成婚的长公主李景月和两个大孙子朝海棠朵朵走了过去。 至于李承宗,找到了范闲。 还没有等到李承宗开口,范闲便问道:“陈院长可还好?” “还行,老头儿身子骨挺硬朗。” 陈萍萍到底是练武之人,虽然后来变成了废人,但体质也比普通人要强健的多。 再加上李承宗为了让儿子能多从陈萍萍身上掏出些好东西,多次给陈萍萍梳理滋补身体,早年的亏空早就补上来了。 小老头儿算是同辈之中,身体最好的,比洪四庠的身子骨都硬朗,活个八九十岁不成问题。 之所以这次没来,是因为唯一的徒弟刚刚坐上皇位,老头儿有点担心。 得知陈萍萍还活着,范闲笑了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 “不回去看看?” 范闲一愣:“你能让我回去?” “不能,你知道的,我向来是说话算话的。” 范闲有些失望,但随即李承宗的话锋一转:“不过一家老小可以,老头儿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一直挺挂念你的,而且我最近准备带老婆去一趟西方,大概会去半年。” 范闲了然,真诚感激道:“多谢!” 李承宗摆摆手:“说起来,你近年来过得怎么样?” “还行。” “看来是不怎么样。” 范闲哑然。 他刚到北齐之后的前几年,其实过得不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仅仅是战豆豆防着他,就是他那个被封为皇太女的女儿也开始防着他。 想想,挺伤人的。 毕竟他为了齐国尽心尽力,最终却不落好。 可以说,如果不是他和战豆豆有个孩子,如果红豆饭不是他女儿,如果他身边没有五竹保护,他现在应该是和他母亲一样的下场。 “你这些年的作为,我其实也听说过一些,做得不错,但可惜你忘了战豆豆的身份,她是土生土长的一国之君,你想要在北齐实现你娘的愿景,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会威胁到皇权的统治,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接受。” 李承宗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你的问题,我和陈萍萍谈过,你现在走的其实是你娘的老路,也就是战豆豆没有老头子那么阴狠,否则你现在早死了,要我说,你就不应该来北齐,应该带着东夷城的那些人,去西边打下一片国土,回头吃掉北齐,自己当皇帝。” “你这是马后炮,当初你让我离开庆国,其实就是让我来北齐,所以不管我来不来北齐,你最终都会想方设法让我来北齐。” 李承宗一愣,有些尴尬的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傻好不好,你一直想统一中原,这是天下人都知道,但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还想让庆国,不对,现在应该叫华国,成为我们记忆中的日不落帝国,既然你的野心这么大,为什么偏偏会给北齐二十年的时间呢?因为你不想要一个落后的北齐,所以你一定会迫使我来北齐,替你将北齐发展起来,然后再吃掉北齐。” 范闲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即又笑道:“不过,现如今的北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小心崩坏你的牙。” 李承宗愣了愣,问道:“你把神庙里的武器弄出来了?” “没有。”范闲摇头。 李承宗安心了,笑道:“三年,最多三年,北齐必灭,除非你把神庙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搞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叙旧 三年灭齐? 范闲怔了怔,随即呵呵道:“这口气不小,你把神庙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带出来了?” 对于庆……呸,华国现在的情况,范闲其实不太清楚,因为北齐在华国的探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传消息回上京城了。 其中最大的探子战翩翩,更是在十多年前便说过自己是华国人,把战豆豆和太后给气的,直接断绝了关系,就差没有将其逐出战家族谱。 但要说华国能三年灭掉北齐,范闲是不相信的。 诚然,他在北齐受到了战豆豆母女俩的猜忌,但这二十五年,他也不是白混的好么。 北齐虽不如华国发展迅速,却也比当年的北齐强大不少,早在华国往西边开发时,北齐也在往北进发,国土面积翻了好几倍,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应对华国的大军。 三年就想吃掉北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李承宗自信一笑:“没有,西方的神殿没有导弹这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我上辈子是理科生,搞军工的,现在的华国相当于二次工业革命阶段,你觉得我一个军工大国,打你一个封建国家需要多久?” “我就说华国的工业为什么发展的如此之快,连火车之类的都能弄出来,原来你是搞军工出身,难怪!” 范闲恍然,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想灭掉北齐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不该让我来北齐的。” 不可否认,范闲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但范闲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北齐可不是他们记忆中的华夏,北齐没有那种打不断的脊梁,随着这些年的宣传,现在北齐也有很多人都认为华国和北齐原本是一家,所以一旦华国进攻北齐,不可能出现上下军民一家亲的状态,仅靠北齐的军力,是挡不住华国的。 李承宗笑道:“那就试试呗。”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两国不打为好,打仗是要死人的。” 李承宗摇头,态度坚决道:“中原大地必须一统,就算你从神庙中弄出导弹,也只是推迟两国之间的战争时间而已,华国和北齐之间,迟早会大战,北齐的覆灭是注定的。” 范闲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了口气,苦笑道:“算了,我现如今在北齐就是一个边缘人物,不管你和北齐之间的事了。” 李承宗想了想,说道:“北齐覆灭之时,你就可以回国了。” “你是想让我走司理理的路子?” 范闲也不傻,瞬间明白了李承宗的意思,哭笑不得道:“那我肯定会被北齐人骂死。” 在北齐,他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比之当年的庄墨韩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宣布是他其实是庆国派去北齐的探子,北齐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路给你了,就看你走不走了。” “等你真灭掉北齐再说吧。” 范闲叹息一声,突然问道:“说起来,你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欧美的阴谋吧?” “哈?” 李承宗懵了。 然后,他怒了。 “你不会是怀疑老子是汉奸吧,操,狗日的范闲,你是在侮辱大爷,大爷要和你决斗!” “别生气,别生气。” 原本坐在地上的范闲,赶忙爬起来,退后了一些,看着气冲冲的李承宗,尴尬的笑道:“你别怪我这么想,毕竟你是在西方神殿……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吧。” 范闲说着,小声嘀咕道:“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愤青。” 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李承宗是什么实力。 以他现在的听力,别说是近处范闲的嘀咕,就是远处战豆豆等人刻意压低的交谈都能听见。 “老子是愤青怎么了,愤青吃你家大米了?!” 没错,李承宗就是个愤青,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愤青,当然他这个愤青只针对外国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征战西方。 所以范闲怀疑他身上有西方人的阴谋,是他完全接受不了的。 “爷爷打人了!” 突然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惊动了远处聊天叙旧的人。 “你小子别跑,都给我站住。”老二拉住准备跑过去的小娃娃,同时叫住准备过去看戏的李承平等人。 林婉儿一脸担忧:“二表哥,不会有事吧?” 老二没来得及开口,李承儒便笑道:“没事,三弟有分寸,不会对范闲怎么样的,说起来范闲也该打,骗我就算了,竟然还跑来北齐,真当自己是北齐人了,挨揍也是活该。” 虽然过去二十五年,李承儒还是没能忘记范闲欺骗他的事。 一听这话,一旁的战豆豆不乐意了:“照大皇子这么,朕的姐姐还是我齐国名正言顺的公主呢,她却把自己当成了你们庆国人,是不是也该挨揍?” 战翩翩尴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怀里的小丫头气鼓鼓望着战豆豆,挥舞着小拳头道:“想打我奶奶,姨奶奶坏,打你!” 战豆豆也没生气,笑道:“这小丫头脾气不小。” “老大的小女儿,跟他爷爷学的,张口闭口就要打人,除了她哥哥和景修的闺女,没谁治得住。”战翩翩笑道。 战豆豆愣了愣,突然感概道:“一晃二十五年了,我们都是当奶奶的人了。” “红豆饭不小了吧,还没有成婚?” “那丫头心气高,看不上我给她找的夫婿一个都看不上。” 提到自家闺女,战豆豆就忍不住叹气,不知不觉都快三十了,连个心上人都没有,愁啊! “姻缘这种事,不能强求的。”司理理安慰道。 “你不愁?”海棠朵朵问道。 她可是知道李景月的,比红豆饭还要大两三岁,至今都没有成婚,妥妥的老姑娘一个。 司理理当然知道海棠朵朵是什么意思,笑道:“以前也愁,但那丫头心气儿也高,想找一个他爹一样的男子,可这天下谁能比得上她爹呢?所以我现在看开了,用她爹的话,不成婚就不成婚吧,反正咱们家也不缺闺女一口饭吃。说起来,朵朵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吧,不准备嫁人了?” “我已经嫁给了武学,我迟早会给我师父报仇的,让你相公小心点。” 苦荷算是李承宗杀的,海棠朵朵要找李承宗报仇,没什么毛病。 可追究起来,是苦荷先杀了庆帝,李承宗杀苦荷只是报杀父之仇而已。 只是这种事没办法深究,也没法讲道理,司理理就没想过劝,笑道:“那你这辈子估计是报不了仇了。” 海棠朵朵叹气:“是啊,我这辈子恐怕是不行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虽然是同辈之中最有可能成就大宗师的,但现在却依旧连大宗师的门槛都没能摸到。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能成就大宗师又能如何呢? 李承宗实在太强了。 强大到她师父苦荷连一封蕴含李承宗剑意的书信都接不下,更别说她想杀李承宗报仇了。 不过她不行,还有她的徒弟,她徒弟现在已经是大宗师了。 虽然还不是李承宗的对手,但李承宗总有老去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海棠朵朵转头看向不远处那群年轻小辈中的某一个人。 注意到海棠朵朵看过来的视线,李景月回看了一眼,然后对红豆饭笑道:“听说你师父对你期望很高,想要你替苦荷大宗师报仇?” 话音未落,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说道:“大姐,她是大宗师,你能不能打过她?” 这是李承平的儿子,没有跟着他爹一起做事,反而拜了言冰云为师,对各国的隐秘消息都颇为了解。 李景月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虽然不服气,但事实就是她只是九品巅峰,还真不是红豆饭的对手。 少年尴尬一笑,“大哥应该能打赢吧?” “不是应该,是肯定,我打不过李景修。”红豆饭笑道。 虽然一直知道自家师父想让自己去找那位三伯报仇,但红豆饭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而且对于那位三伯,她其实挺喜欢的。 听到自家姐姐这么说,一旁的范良愣了一下,疑惑道:“姐,你们交过手?” 红豆饭嗯了一声:“前些年我偷偷送太奶奶去澹州安葬,遇上了去澹州考察的李景修,三伯让我们切磋了一下,那时他便是大宗师了,我被他压着打。” “压着打?” 范良旁边的范淑宁打趣道:“姐,你这话有歧义哦。” 红豆饭瞬间脸色涨红:“臭丫头,你找打!” 同父异母的姐妹俩在青葱的草地上打打闹闹,笑闹之声在春风吹拂下,传出去很远很远…… “他们相处还挺好,我还担心他们会打起来。” 范建已经很老了,比起和他坐在一起的同辈中人,看上去起码要老十岁不止,瞧着已经没两年可活了。 不仅是他,柳如玉也是如此,不过精神头挺不错的。 对于范建的话,林若甫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还别说,我也没想到他们还相处的挺好,挺让人意外的。” 范建看了看林若甫,又看了看李云睿,突然打趣道:“说起来,你们两个才让我意外,怎么这是又在一起了?” “老娘才看不上他呢。”李云睿哼声道。 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她李云睿的心永远十八岁,她怎么可能看上糟老头子,她的心永远在她的宗儿身上。 林若甫也哼道:“说得本阁老看得上你一样。”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范建赶忙转移话题道:“陈萍萍怎么样了?” “死不了。” “那老小子身体好得很,他是陛下的老师,太上皇对他格外优待,经常用真气给他梳理身体,估计我们几个老家伙,他能活到最后。”林若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嫉妒,几分羡慕,还有几分不服气。 他实在想不通陈萍萍那老家伙,为什么能得李承宗如此看重,他也很出众的好吧,至少他不觉得自己比陈萍萍差。 好歹也是曾经的枕边人,李云睿多少能猜到林若甫的心思,嗤笑道:“你还别不服气,你就是不如人陈萍萍。” “我怎么不如他,我乃阁老,他一个平民百姓,焉能与本阁老相提并论。” 李云睿呵呵一笑,懒得和林若甫争论。 “林相,庆国何时有阁老这个官职了?” “现在只有华国,没有庆国。”李云睿纠正道。 林若甫则随后解释道“庆国改国号为华之后,太上皇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组建了一个新的部门内阁,如今华国的重大决策,都要经过内阁投票,也不怕告诉你,最近的一次投票,就是针对你们北齐开战的投票。” 这话就让范建不乐意了:“什么叫你们北齐,我永远都是庆国人。” “不是,重点不应该是对北齐开战么?” 范建一愣,笑道:“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关心这些做什么,所以你们是要开战吗?” “九位内阁大臣,全票通过,你说呢?” “唉,一旦两国开战,苦的是天下百姓啊。” 话音未落,旁边的柳贵嫔,不对,是柳太妃便笑道:“不想开战,也行啊,姐夫你让范闲劝劝你儿媳妇,让她直接投降,她好歹也是陛下的婶娘,陛下不会亏待她的。” 范建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什么好。 好在旁边的柳如玉接过了话头,笑道:“这种事,陛下不可能听闲儿的,倒是你,现在怎么关心起朝堂上的事了?” “也就是我要替我家那臭小子带孩子,实在没有时间,否则我早做官了。” 这话倒是不假,李承宗还在当皇帝那会儿,好几次让柳贵嫔出仕,只是她实在忙不过来,才拒绝了李承宗的好意。 柳太妃说着,突然感慨道:“说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女子竟然也有做官的一天,天下女子都该感谢宗儿。” 说完,一个小萝卜头跑了过来。 “奶奶,我饿了。” “饿了啊,走,跟奶奶找你爹去。” 柳太妃牵着小孙子,朝儿子李承平走了过去。 看的柳如玉一阵羡慕,虽然她也有儿子和孙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来由的很羡慕…… “父亲、三伯,吃饭了。” 红豆饭领着一群小丫头走到了范闲和李承宗这边,看到范闲肿胀的老脸,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对李承宗抱怨道:“三伯,您下手也太重了。” “你爹该打。” 李承宗站起来,打量了一番好几年没见的侄女,颇为满意的笑道:“不错啊,大宗师了,比你爹强。” “还不是不如您。” “你跟我比没有意义,怎么,你这丫头还真想替你太叔公报仇啊?” 红豆饭摇头笑道:“我师父其实早就没有找您报仇的心思,当年那点恩怨早放下了,只是她念叨了这么多年,习惯了而已。” 李承宗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范闲说话了。 “等一下,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李承宗没有理他,对红豆饭笑道:“你给你爹解释吧,一直跟你爹聊天,都没有找你二叔他们聊天,我去找他们叙叙旧……” 第一百四十章 庆余年终 一场欢宴过后,两国大战爆发了。 当华国大军开赴边关,还没有正式开打,北齐南疆十三州就主动打开城门投降了。 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曾经的王府小姑娘,如今大将军李文竹便带领血衣军占领了北齐国都——上京城。 战豆豆只得带着将士往北迁移,做着最后的反抗。 虽然北齐还没有完全覆灭,但中原大地已经实现了一统。 到了第五年的时候,北迁的战豆豆终于放弃了抵抗,宣布投向华国,被封为了齐王,入了内阁,成为了第二位女阁老。 范闲也因为战豆豆的投降条件,得以回到了京都,然后光明正大的去见了陈萍萍。 “当年你不该打那一枪的。” 范闲叹气:“谁知道李承宗会那么轴,我都没伤到庆帝,他就是要把罪名安在我身上,我也没办法。” 陈萍萍摇头:“我一直没有看错,三殿下做得很好,他实现了小姐理想中的那个世界。” 范闲撇撇嘴,“我不否认他是很厉害,但现在距离那个世界还差得很远,您不懂。” “我或许是不懂吧,但如果你愿意帮他和陛下的话,我相信那天会来得更早一些。” “……” 一场谈话过后,范闲主动进了宫。 先去见了太皇太后秦瑜,然后跟着太皇太后一起去见了皇帝李景修。 再然后,范闲进入了朝堂为官。 又十年之后,也就是华国纪元三十五年。 林若甫死了。 随着林若甫的去世,李云睿也走了。 临终之前,老老少少一大群人站满整个房间,李云睿只痴痴看着领头的李承宗。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逢时,日日与君好。” 李云睿断断续续念完这四句诗,喊道:“宗儿。” “姑母,您说。” “我要葬在你的陵寝之中。” 李云睿的情意,李承宗一直都知道,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只是现在人都要死了,再拒绝实在不好,所以他点了点头。 “好!” 得到李承宗的肯定答复,李云睿笑着离开了人世。 李云睿不是一个好人,这是李承宗他们一辈,以及上一辈所有人的认知。 但是在年轻小辈的认知中,李云睿很好。 在民间百姓中,尤其是民间女子中的名声更是格外的好。 所以她去世那天,京都自发给她送行的盛况,比之当年庆帝身亡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云睿死后,范建也没有挺住多久,在那个秋天去世了。 曾经的对手,曾经的好友都去世了,陈萍萍找到了曾经的仇人秦业,两人大醉了一场。 然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除了这五位曾经在庆国朝堂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之外,这一年还死了很多人,都是他们同辈的老臣。 比如:赖名成、洪四庠等等。 总之,这一年一整年都在死人,当年庆国朝堂上臣子死去了一大半。 大概是人死的太多了,叶流云也觉得自己快死了。 于是他找到了李承宗,说是要去找神庙,问李承宗要不要一起去。 一开始,李承宗以为范闲早就已经找到了神庙,毕竟他记得书上好像写过,范闲在杀庆帝之前,是去过神庙一趟的。 所以十年前那场聚会,他才会问范闲是不是把神庙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弄出来了。 结果等到北齐灭国,范闲重回京都之后,他才知道范闲根本没去神庙。 现在叶流云提议去找神庙,李承宗也想去看看,所以带着大孙子和侄女红豆饭,踏上了去往极北之路。 经历了一年多的寻找,四人还是找到了神庙的入口。 和西方的神殿其实差不多,一样是一座军事博物馆,科技程度十分发达。 只是神庙由人工智能控制,对于李承宗他们这样的入侵者,十分敌视,当即就展开了攻击。 让李承宗意外的是,神庙之中竟然还有两个大宗师战力的机器人,并且有不少九品上实力的机器人。 只是李承宗差一步就能直接飞升的实力,这些机器人再多也没有用。 仅仅只靠李承宗一人,就解决掉了神庙的所有护卫,四人成功进入了神庙,然后留在了神庙研习神庙中的科技知识。 时光匆匆。 洪竹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姓陈,原本是颍州富户陈家的小公子。 本来陈家在当地也算是衣食无忧的普通家庭,日子也是无忧无虑。 可是偏偏当时的颍州知县起了贪念,强行夺走了陈家的产业。 那时陈家家族中生了两名很出名的秀才,硬是翻山越岭,跨府过州的打官司,更是声称要将官司打到京都去。 知县在惊恐之下,半夜里和山贼勾结,硬生生将陈氏一族灭了门! 当时还是幼子的洪竹,因为那天和自己的兄弟在山上玩耍忘记回家了,由此躲过一劫,成为颍州陈家的幸存者。 兄弟两人也算聪慧,连夜翻山,一路乞讨离开颍州,来到了山东,再也不敢去衙门告状,更不敢说自己来自颍州陈家,每日乞讨度日。 然而,两个孩子想要活下去实在是太难了,最后洪竹为了生存只能入宫当了太监。 他是八岁自愿卖身进的皇宫,除了让自己和兄长活下去,也是为了攀上一位贵人,找机会给惨死的家人报仇。 一开始过得很苦,天天受人欺负,干的活也多,他力气小,大部分活都干不了,但也只能咬紧牙关苦苦坚持着。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天雪下的很大,他先是被其他太监殴打了一顿,然后又被御马监典簿罚跪,当时只剩下一口气了。 在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这么死在冰天雪中时,那位逃学的三皇子不知怎么跑到了御马监,然后救了他。 再然后,等他醒来时,就看见了宫中太监首领洪四庠。 洪大总管并没有收他为义子,更没有教他武功,只是赐予了他一个新的名字——洪竹。 “洪竹”这个名字,不是他的本名,在宫中没有人知道他陈小弟这个名字,大家也不会在乎一个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小太监有没有名字。 可是洪竹有了名字,他姓洪,而且还是洪老太监亲自赐名赐姓,这个名字从此改变了他一生,让他在宫中的境遇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起码没有人敢再欺负他,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于是复仇的意愿也愈发浓烈起来。 多方打探之下,得知当年害他家破人亡的知县如今是知州了,但在宫中见识多了,便知道无论是知县,还是知州都不过是小官罢了。 只是他因为年纪小,加上在深宫,不知复仇从何处下手,直接对陛下陈述自己的冤情显然没有那个资本,也没有那个资格,当然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所以他只能找机会往上爬。 童年经历过灭族之痛,体会过人间百态,尝过颠沛流离和宫中的世态炎凉,让他的性子比较稳,做事也比较机灵,机缘巧合之下,他去了检蔬司。 就在他准备利用检蔬司的戴公公,搭上二皇子那条线时,突然传来消息,颍州知州被满门抄斩了,是当初救了他一命的三殿下所为。 得知消息的那天,他就发誓自己的命是三殿下的,一定要报答三殿下。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报答三殿下时,三殿下却主动找到了他,让他投靠范闲。 当时他其实想不通范闲为什么让三殿下如此忌惮,后来才发现范闲原来不简单,起码将他调到御书房听用,就是连太子都不做的事。 去了御书房之后,他才知道陛下早就知道他是三殿下的人,算是借范闲的手把他调来身边,为的是监视三殿下的举动。 那时,他才发现原来陛下对三殿下看似恩宠,实际却一直怀有疑心。 他和三殿下说过,三殿下却未在意,只是让他好好在御书房伺候,说是等他去西方回来之后,就调自己去毓秀宫。 有了三殿下的保证,洪竹很安心,只想着安安稳稳的活着,偶尔也会幻想一下,有一天能接侯公公的班。 当然,他知道他不可能成为侯公公,因为三殿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当皇帝的想法。 原想着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在宫里多攒些银子,到时候老了,出宫去乡下买点田地,让侄儿给自己养老送终。 结果事与愿违,又被陛下安排去了东宫,完全没想到会发现天大的一个秘密。 太子竟然和长公主有奸情! 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又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被陛下调去了含光殿。 本以为会成为洪公公的接班人,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为了侯公公的接班人。 陛下驾崩后,三殿下坐上了皇位,让他跟着了侯公公,后来侯公公老死了,三殿下信守承诺让侯公公陪葬了皇陵,而且是已经当了皇帝的三殿下亲自扶灵。 如此殊荣,古之未有。 三殿下果然一直都是宅心仁厚的人! 侯公公死后,他接了侯公公的班,成为了三殿下身边最大的红人,威风凛凛,但他并不高兴,每天听着三殿下骂那些朝臣老顽固,他心里跟着骂,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找人把那些给三殿下添堵的臣子给宰了。 之后三殿下突然不骂朝臣了,明明还年富力强,却把皇位传给了大皇子,让他照看好大皇子,所以当大皇子上位后,问他愿不愿意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时,洪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愿意! 然后他成为朝廷众臣眼中的鹰爪,成为了该千刀万剐的祸害。 洪竹一直都以为自己肯定要遗臭万年,可他走到民间却发现到处都在称赞洪公公千岁,陛下万岁,太上皇万万岁。 原来骂他的都是些文人,百姓还是知道他的好的。 当然,他知道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不会好,但他不在意,他在意的三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陛下。” 洪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随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李景修紧紧抓洪竹干枯的手,“洪公公,再等等,父皇已在回京路上。” 洪竹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得了,有三殿下的照拂,家中的后辈如今都出息了,自己该体会的都体会过了,甜的苦的都吃过。 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再见三殿下一面。 “若无缘得见,还望陛下能让老奴陪葬皇陵。” 这句话很顺畅,李景修知道是回光返照,强忍着悲痛道:“朕答应你。” 话音刚落,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男人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三殿下……” “别说话。” 有了李承宗的真气支撑,回光返照的洪竹感觉自己好了许多,笑道:“三殿下,老奴的身子,老奴知道,您不用耗费真气,能最后再见您一面,老奴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些年幸苦你了。” 李承宗叹息,洪竹不是伤病,是身体亏空,他的真气只能维持一时半会儿,救不了洪竹的命。 “三殿下,老奴最后求您件事。” “你说。” “老奴没有字,还望殿下能给老奴赐个字。” “我记得你姓陈……” 洪竹打断道:“就姓洪,名竹。” 李承宗点头:“好,姓洪,名竹,字忠义。” “多谢殿下,麻烦殿下将老奴葬在洪公公和侯公公身边。” “行。” 提到洪四庠和侯公公,李承宗没来由得想到了他爹庆帝。 不得不说,庆帝是真不得人心。 要知道,曾经的宫中三大监,可都是庆帝最信任的人。 结果呢,谁都没有选择陪葬庆帝的陵寝。 洪四庠和侯公公选择陪葬在他的皇陵之中,而姚太监则是选择陪葬了太后的后陵,宁愿死后去伺候老太太,也不愿意伺候庆帝。 “多谢殿下!” 洪竹死了,带着笑意去世的。 而他的是,就像当初林若甫的死一样,开启了死人的开端。 没过多久,太皇太后秦瑜去世,接着宁太妃、柳太妃。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都没有陪葬庆帝的皇陵,甚至早些年去世的皇后,也没有与之合葬在了一起,而是要求葬在了娘家祖地。 庆帝真真正正把自己玩成了孤家寡人。 随着老一辈的离去,老大老二和他们妃子,也一个接着一个去世,只剩下小老弟李承平和其王妃。 这一年的京都城,好像从年头到年尾一直是一片白,皇城之中的丧钟就没有停歇过。 在李承宗八十岁这年,皇城中的丧钟再次响了起来。 太后去世了! 谁都没想到,前脚还在高高兴兴的给太上皇过八十岁大寿,后脚太后就去世了。 当然,除了李承宗之外。 因为那晚司理理跟他说下辈子还要做他妻子时,他就知道自己老伴儿大限到了。 到底还是没能熬过八十四岁这道坎儿! 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或许是今年死的亲人实在太多,对于司理理的死,李承宗没有太伤心,起码表面上看不出来有多悲伤。 皇陵前。 李承宗看着黑压压一大片的送葬亲友,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送她进去。” “父皇,我陪您一起送母后进去。”李景修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 李承宗摇头:“你是皇帝,进陵墓不吉利。” “父皇,我不是,我陪您一起送母后。”李景月也有种不好的感觉,不想让李承宗单独进去。 “你们两个啊,你爹我都八十了,还不让我休息休息了。” “父皇……” “好了,放过我吧,我累了。”李承宗抱着司理理的尸首,闪身进了陵墓,随后便放下了断龙石。 伴随着“轰”地一声巨响,皇陵外响起了一片哭喊之声…… 李承宗死意已决,最不能接受的不是李景修和李景月两个亲生儿女,反而是战豆豆和海棠朵朵。 “他就这样死了?”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没有给师父报仇,他怎么能死?” 范闲看了眼战豆豆,又看了眼海棠朵朵,突然有些明悟。 “李承宗,你丫真是害人不浅啊!” 范闲心里如此骂着,突然愣住了。 等一下。 卧槽,我特么这算不算是戴了顶绿帽子? 海棠朵朵无所谓,但战豆豆可是和他有个女儿的啊! 所有人之中,最看得开的是,小老弟李承平。 自家三哥从来都是潇洒的,现在就连死也死的非常潇洒,他准备爱妻身死之时,也这么干。 又十年。 已经九十岁高龄的范闲,在女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来到了皇陵。 “你说,他在下面寂寞吗?” 红豆饭想了想,摇头道:“三伯应该不会寂寞吧。” “也对,他身边有好多人,你娘、海棠朵朵、我岳母、秦姨、司理理,还有洪竹他们,他肯定不寂寞。” 在这十年里,海棠朵朵和战豆豆都先后去世了,放下的断龙石也先后被举起过两次。 “父亲,您不会也想葬在皇陵吧?” “说什么傻话。” 范闲哼哼一声,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他自绝于皇陵之中后,我真的很孤单。” “孤单?” 红豆饭表示不信:“您成天带着一群小孩儿在京都城中混吃混喝,玩的都不着家了,我怎么没看出来您孤单。” “你不懂。”范闲叹息道。 红豆饭不可能懂的,除了李承宗之外,没有人能懂他的孤单。 “走吧。” 又十年。 范闲又来了。 已经百岁高龄的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同辈中人李承平,如今同辈之中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因此,他也愈发感到孤单。 “今年估计是最后一次了,过不久我就来找你。” 一年之后。 “我感觉还能挺一年,你等等我,别急着投胎,老子还有帐跟你算。” 一年,两年,三年…… 不知不觉,范闲又熬过一个十年。 然后,又是一个十年。 还有一个十年…… 直到范闲活到一百三十六岁,把自家儿女和孙子、孙女都送走了,他才被重孙子送进了棺材。 只能说,不愧是庆余年的男主,真特么能活…… 第一章 新世界,少年白马醉春风 宿主:李休 力量:0 体质:0 精神:59.9999(成年人10) 属性点数:3 技能:十赌九输(输九次后必赢,输赢顺序可调整。) …… 物品:剧情卡x1,重开卡x3,铁剑x1,破碗x1,黄金10000两,护卫x500,孟婆汤x1 称号:宫变达人 积分:520 …… 任务: 主线任务:我命由我不由天,宿主不得向任何人低头,万事随心(已完成) 支线任务:一人压一国,成就最强大宗师,(已完成) 系统持续任务:一世一双人,作为当代青年当坚持一夫一妻制,为古人表率(已完成) 任务奖励:已发放至物品栏。 特殊奖励:鉴于宿主统一中原,建立日不落帝国雏形,特此奖励孟婆汤一碗(可自用,可他用) 李承宗漂浮在虚空之中,看着眼前的属性面板,喊道:“系统。” 【在的,亲!】 亲毛线亲,你是系统,不是淘宝客服好吗。 李承宗忍不住吐槽了一嘴,问道:“那两个明晃晃的0是什么鬼?” 【请宿主注意,你现在是阿飘,没有身体,力量和体质是0有什么问题?】 额……似乎,好像没什么问题。 “好吧,下一个世界是去哪儿,我们现在就去吗?” 【在去下一个世界之前,本系统有温馨提示哦。】 李承宗点点头,等啊等,系统却一直没反应。 “玩我呢,温馨提示呢?” 【温馨提示一:下一个世界有简单模式,普通模式,困难模式三种,选择不同的模式,将获得不同程度的开局奖励。】 【温馨提示二:喝下孟婆汤,有意外惊喜。】 好歹也是庆余年世界里的天下第一,怎么着也得选一个合乎天下第一这个身份的模式吧。 就挑一个普通模式尝尝好了。 至于喝孟婆汤…… 孟婆汤这玩意儿国人都懂,不用想也知道是洗去他在庆余年世界中的记忆。 李承宗想了想,说道:“系统你先说说意外惊喜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喝。” 【宿主,你懂不懂什么叫意外,什么叫惊喜?不懂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本新华字典。】 艹,被吐槽了。 “好吧,我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话音落下,物品栏中的孟婆汤消失,李承宗莫名感觉到一股带着奶香奶香味道的液体流入了喉咙,然后他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就在他恍惚之间,隐约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普通模式已生成,科技记忆已保留,天生武脉已生成,开启传送……】 …… …… 太安元年,西楚国灭。 其盟友北阙败走,退至极北之地,成立盛天教,号天外天。 太安九年,夜。 天现异象。 七星连珠,血月横空。 荧惑星现,紫薇暗淡。 随后北离钦天监给出谶言:“贪狼现,破军出,楚子仗剑今飘摇。” 因此谶言,太安帝组建了骁龙卫,暗中追杀天下西楚余孽,无辜冤死者不计其数。 太安十四年。 曾经的西楚边陲小城——黄沙镇。 小镇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是西楚皇室的祖地。 当年西楚未灭之时,知道黄沙镇这个祖地的皇室子弟都少之又少,到如今那就更少了,整个天下恐怕也就一两人还知道而已。 小镇上有一间破败的庙宇,墙体坍塌了大半,其间燃烧着一簇篝火,火边烤着红薯,飘香四溢。 篝火旁边,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懒洋洋的躺在草垛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 少年长得极为英俊,白皙俊逸的脸庞上,透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儒雅英武的气息,干净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他身上却带着一股特殊的华贵之气。 少年姓楚名昭,当然,也可以叫他李休。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放假在路边吃烧烤,遇上了一辆失控的特斯拉,然后他飞身推开了一个吓傻的小女孩,自己却被撞飞了。 再然后,系统天降,穿越到了少年白马醉春风的世界。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他脑海里莫名其妙多出了许多知识,是前世根本没有学过的科技知识。 如果……他是说如果,他能回到前世的话,靠着脑海中多出来的科技知识,混一个院士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他回不去了啊。 至于这辈子的身世,其实挺牛逼的。 是西楚的九皇子,而且还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 理论上来说,他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但遗憾的是,在他出生后不久,西楚亡国了。 好在,当时皇帝老爹和皇后老娘安排的妥当,让一批忠心耿耿的护卫带着尚在襁褓的他逃离了皇宫。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司礼监大监赵安之外,其他人都在北离骁龙卫的追杀下基本快死光了。 这皇子当得,还不如一个普通老百姓,起码普通老百姓不会被人追杀不是。 早些年的日子,也就比拜师之前的李星云和三年游历的徐凤年好一点。 坦白说,他都有些后悔没有选择直接投胎转世了。 好在,系统给力,不仅给了修行功法,还给了五百护卫,让近来几年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就是他这个身份和系统任务有点让他犯愁。 少年白马醉春风,他还是看过的。 总得来说,就是北离八公子之间爱恨情仇的故事。 也就是说北离八公子是主角,而他作为与北离是死仇的西楚皇子,这不妥妥的反派人物么! 当反派就算了,系统任务也不简单。 主线任务是要成为天下第一,支线任务则是要复国。 复国倒还好说,关键是成为天下第一。 虽然他是天生武脉不假,练武的速度很快,可天下第二的李长生和天下第一的苏白衣,哪个不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 再快能比上人家上百年的积累? 而且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长生也是天生武脉。 再说苏白衣,这位《君有云》中的人物。 以其超凡脱俗的实力,稳坐少年白马醉春风的头把交椅,被誉为“天下第二”的李长生,其剑法之高已无人能及,但他之所以自谦为第二,正是因为师尊苏白衣犹在人间。 苏白衣不仅是大神游玄境的绝顶高手,更是北域一代传奇,驻守北域两百年,虽一度因伤隐退,但生命力之顽强,使得他至今仍活跃在江湖之中。 苏白衣的存在,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令所有江湖豪杰望尘莫及,关键苏白衣还行踪不定,除非他主动找你,否则根本找不到。 愁啊! 正想着呢,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娘的,天天烤红薯,天天烤红薯,嘴里都快淡出鸟儿了,tui!” 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楚昭从草垛上翻身起来,坐到了燃烧的篝火边上。 就在他准备拿起烤红薯之际,一个同样十六七岁的黝黑少年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公子,有马匪找赵老先生。” 黝黑少年的话音刚刚落下,庙宇外便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随后十几个身上布满血痕,脸色凶厉的壮汉,骑马进了破败的庙宇。 看着这些骑马进来的家伙,蹲在篝火边上的少年觉得这些人很没有礼貌,瞬间就生气了,只是脸上却浮现起了笑容。 “诸位大哥,找赵先生是治伤?” 带头的大汉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少年,不由得愣了一下,紧接着双眼一亮,忍不住称赞道:“好俊俏的相貌,想不到在这边陲之地,竟然有你这般好皮囊的小子,如果卖进青楼,最少也能卖上百两银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露出了纯净的笑容,好似很纯真质朴,说道:“楚昭,西楚楚昭。” “西楚?” 带头的壮汉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子,西楚都灭国十几年了!” “看来不是北离骁龙卫伪装的,是真马匪。” 楚昭嘀咕了一嘴,看向旁边的少年,淡淡道:“杀了吧。” “是,公子。” 黝黑少年动了,骑在马上的马匪,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疼,便一个接着一个,如倒栽葱一半,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只不过眨眼之间,十几条人命便被黝黑少年无情收割了。 “公子,您先吃着,我把那些人处理了。” “别忘了摸尸。”楚昭叮嘱道。 “嘿嘿,公子放心,俺知道。” 少年憨厚的笑着,黝黑的面容衬得他那口白牙愈发的白,看起来愈发的憨厚。 尸体处理起来很简单,只需要用马将这些尸体驮出小镇,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就行。 等到李承宗吃完烤红薯,黝黑少年也回来了,马没有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一个老头。 老头身形瘦削,面白无须,看起来最少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殿下,您没事吧?” 楚昭摇摇头:“赵大监,我早说过了,别叫我殿下,西楚早就亡了。” 赵老太监斩钉截铁道:“只要有您在,西楚就没有亡,复国指日可待。” “随你怎么想吧。” 楚昭说着,转头看向黝黑的少年。 “怎么样?” 少年摸出钱袋递给他,憨厚的笑道:“还不错,有二两银子。” 十几个马匪,就搜刮出二两银子? 穷逼! 第二章 去乾东城 月光之下,小庙外的空地之上,跪着黑压压一片。 这些人都是当年留守西楚祖地的宗室子弟后人,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尚存的几位宿老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宗室身份,只当自己是普通老百姓。 也就是前不久,赵安带着楚昭来到黄沙镇,黄沙镇上的人才知道自家原来是西楚宗室,然后黄沙镇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场内战。 一方是依旧忠心于西楚。 另一方则是对西楚皇室有怨恨,想要拿下楚昭的人头,去北离换取荣华富贵的。 现在跪在楚昭面前的,都是那场内战之后活下来的人,也是一直都忠心西楚皇室的人。 其忠心程度,仅次于系统给予的血衣卫。 别问楚昭为什么知道,问就是系统认定的。 “闲话不多说,今日召集你们来此,是告诉你们,我决定让你们迁移到岳麓城。” 岳麓城,是北离和南决交界的一个大城,早年是一个三不管地带,罪恶的滋生之地。 但七八年前,岳麓城突然出现了一批高手,改变了岳麓城糟糕的状况。 这些批高手有五百人,自称血衣卫,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将岳麓城完全控制在了手中,将岳麓城打理的井井有条。 到如今,岳麓城的繁华程度,已经不弱于南决和北离两国的国都。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 在岳麓城发展期间,自然遭到周边势力的进犯。 不过岳麓城的势力太强了,抛开血衣卫招募的士卒不谈,单单是血衣卫的实力,就算是世家大族也难以抗衡。 毕竟那五百血衣卫中,有好几个逍遥天境的高手坐镇,还不乏自在地境和金刚凡境的高手,甚至最弱都是二品高手。 别说一般势力,就是无双城这等超级势力也惹不起。 所以想要吃下岳麓城,除非北离或者南决动用大军。 但北离和南决是不可能出动大军的,因为岳麓城地理位置实在太过特殊,正好是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不管是北离还是南决,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吃下岳麓城。 再加上岳麓城本身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即便能吞到岳麓城也会付出重大损失,得不偿失,也就导致岳麓城游离在了两个大国之间,安然无恙地成为了天下名城之一,即便地处偏僻、消息闭塞的黄沙镇,也知道岳麓城的名声。 这会儿听到楚昭说,要迁移到岳麓城,大家不免有些担忧。当然,他们倒不是担忧路途上的危险,虽然此地距离岳麓城很远,一路上贼人不少,但他们都有武艺傍身,其中不乏金刚凡境和自在地境的高手,足够保证队伍迁移到岳麓城,所以他们担忧的是,岳麓城会不会接纳他们。 “殿下,如果岳麓城不接收我们怎么办?” 站在楚昭右边靠后的黝黑少年,将大家心中的担忧问了出来。 李承宗自信一笑:“会接收的,因为岳麓城的血衣卫是我的人。” 此话一出,除了赵安之外,其他人都颇为意外,完全没想到这位少年殿下,竟然在北离的追杀之下,还创建了一份令人侧目的基业。 一时间,小庙中议论纷纷,显得有些嘈杂。 楚昭轻轻咳嗽两声,清晰无比的落在众人耳中,才让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事先说好,你们去了岳麓城之后,一样要从底层做起,想要荣华富贵,就要靠自己去拼,本殿不会给你们任何人开后门,明白吗?” “我等明白!” 楚昭点点头,摆手道:“几位族叔留下,大家都散了,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出发。” 举族迁移,不是简单交待两句话就行的,还需要细谈。 比如:沿途的安全,到了岳麓城之后的安排等等,都需要详谈。 而这一谈,就谈到了子时。 几位宿老越谈越精神,直到赵安开口提醒时辰不早,才结束这场商谈。 然后又是一番客套,几个老头儿才告辞离开。 “殿下。” 楚昭扭头看向留下来的黝黑少年,打着哈欠道:“你还没走啊,有什么事,说!” 黝黑少年叫楚亦,比楚昭要矮一辈,武学天赋不错,虽然才十六岁,但已经是金刚凡境的高手。 早些年,他爹外出挣钱,没有再回来,他的母亲很伤心,为了他和妹妹不跟着过苦日子,所以拿着家里的钱,独自去了城里讨生活。 楚亦独自拉扯着小妹,基本上是靠打劫穷困的马匪过活,就这么过了两三年,直到楚昭来到黄沙镇,才成为了楚昭的跟班儿。 “殿下,我不想去岳麓城,我想跟着你。” 楚昭摇摇头,说道:“岳麓城现在很安定,你跟你妹妹可以好好生活,我居无定所的,你带着你妹妹跟我不好,再说跟着我干什么?” 楚亦想都没想,便说道:“我跟着您可以保护您。” “老奴保护殿下,用不着你。” 赵安顿时危机感,戒备的看着眼前看似憨厚的少年,说道:“何况殿下也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岂会用你保护。” 这个也字用的很精髓,表明了他自己也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在这个世界,武夫分九品,一品之上还有四大境界,超过一品才能勉强算得上一个高手。 而四大境界依次是: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以及最后的神游玄境。 其中逍遥天境又可以细分为:九霄、扶摇、大逍遥和半步神游。 赵安是扶摇境界的高手。 而身具天生武脉的楚昭,比赵安还要厉害一些,前不久刚刚突破了大逍遥境界。 只是一直没有出过手,楚亦并不清楚他的实力。 “殿下您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楚昭点点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对你,我是有另外安排的,你去了岳麓城之后,找李君信学习战阵之法,我希望将来你是我楚氏的第一位大将军,懂吗?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 楚亦心中感动无以复加,重重点头,半跪行礼道:“臣,必不负殿下所望!” “照顾好你妹妹,武学也不要放下,去吧!” 打发走楚亦,楚昭又和赵安聊了几句,才洗漱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黄沙镇突然吹起了大风,黄沙漫天飞舞,像是在给离去的人送行一般。 楚昭看了眼往南而去的大队伍,又回头看了眼被漫天黄沙所笼罩的小镇,往小镇的东北方向迈出了脚步。 “殿下,我们去哪儿?” “楚京!” “乾东城?!” 赵大监惊呼,面色大变,赶忙劝道:“殿下,乾东城如今是百里洛陈那个屠夫的老巢,咱们……” 楚昭呵呵一笑,打断了赵安的话,幽幽说道:“呵呵,乾东城?看来大家只知道乾东城,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那里曾是我西楚的王都洛桑!” 话音未落,赵安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殿下,老奴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第三章 遇故人 “灭我西楚的是北离,破我京都的是百里洛陈,大监何罪之有。” 楚昭扶起赵安,神色认真无比的说道:“大监不顾安危护我十四载,世上唯有大监无愧于西楚,有罪之言,往后莫要再提。” “多谢殿下,老奴曾受娘娘大恩,当年便发过誓,老奴绝不会让任何人伤您一根寒毛,除非老奴身死,只是乾东……” 楚昭摇头打断道:“大监,我知你担忧,你放心,我去乾东城只是见一个人,不突破半步神游,是不会招惹百里家。” “是老奴拖累殿下了,若非当年殿下给老奴疗伤,此时恐怕已入半步神游了。” 西楚司礼监大监赵安,曾经也是大逍遥境的高手。 当年在西楚,一身修为,仅次于西楚剑仙古莫。 只是当年在保护楚昭逃离时,遭到了北离四大监浊清等人的围攻,虽然逃得了性命,却也是身受重伤,一身修为从大逍遥跌落到了九霄境。 直到五年前,九岁之龄的楚昭成为逍遥天境的高手后,运用天地熔炉经,熔炼了赵安的一身伤势,然后又经过了五年修养,才恢复到如今的扶摇境。 所以别看楚昭看起来十六七岁,实际今年才十四岁。 虽然跟莫衣一样,他也是九岁入逍遥,但想在二十四岁入神游玄境……估计有点玄。 不过,在二十四岁前……不,在二十岁之前入半步神游,成为最强逍遥天境,楚昭都非常有信心。 想到此,楚昭笑道:“不过是晚一些日子入半步神游而已,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着急恢复修为,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走吧,去乾东城。” 乾东城。 曾经叫做洛桑,是西楚国都。 但物是人非,曾经的西楚国都已是镇西侯的封地。 看着那城门上的“乾东城”三个大字,楚昭呵呵一笑,然后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身边的赵安仰着头,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乾东城巍峨坚实的城门,凝然不动的表情没有一丝波乱,唯有那一头花白的长发被风吹起,几丝零散地覆在苍老的面颊上,使得他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楚昭摸出钱袋,交了两人的入城税,才喊了一声,让其回过了神来,跟着一起进了城。 时近黄昏,昼市已休,夜市未起,街面上有些清寂,待两人寻到客栈,正好是客栈小二忙着四处掌灯之时。 “哎呀,楚公子、赵老先生,你们怎么到乾东城了?”一个眼尖的小二扭头间瞧见了他们,立即放下了手中活计,一边惊喜的说着,一边朝两人迎了上来。 “你是?” 赵安到底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虽然对眼前的小二有些印象,却记不起来到底是谁。 “陈平。” 楚昭给出了答案。 陈平喜道:“没想到楚公子还记得小人,公子里边请。” 前年深冬,他们路过安康城的时候,遇上陈平卖身葬母,顺手帮了一把,还在陈平家住了一晚上。 那晚陈平和楚昭聊了聊,聊的不是他家中困苦,反而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事迹。 在说起那些江湖事迹时,陈平眼中都是带着光的,很显然这是一个一心想闯荡江湖的少年。 所以楚昭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来最近乾东城找一个桂花小院,去拜院子中的人为师。 当时是有让其探路的心思,同时也是为了终结话题。 没办法,陈平实在太能说了,如果不打断,估计能说到天亮。 只是他没想到,陈平竟然真的来了乾东城。 楚昭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你找到那个小院了吗?” “找到了。”陈平语气有些低落。 “看来没有拜成师啊。” “那位高人连门都没让我进。”陈平语气愈发低落起来。 “所以你放弃了?” 听到这话,陈平瞬间打起了精神,一阵摇头后,笑道:“怎么可能,我绝不会放弃的,等我再挣些银子,就去闯一闯那书中的江湖,做一个行侠仗义,无拘无束的剑客,我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成为名动天下的剑仙。”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决心,陈平的话音不小,周遭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出柜台的客栈掌柜更是一脚踹在了陈平的屁股上,骂骂咧咧道:“就你小子还剑仙,我看你是疯仙还差不多,听我一句劝,老老实实在客栈做工,挣钱娶一门媳妇好好过日子,江湖不是好闯荡的,就你小子没心没肺的性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小子脑子灵活,长得也不赖,等我老了,客栈以后就是你的。” 陈平摇头笑道:“掌柜的,我家就我一根独苗,我是不可能上门入赘的,您老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死,也要死在江湖中。” 听到这话,楚昭仔细打量了一番陈平,才发现前年那个黑瘦黑瘦,看起来显得有些丑的少年,如今长得颇为俊朗,难怪客栈掌柜会起招婿的心思。 “让你个穷小子白捡一个媳妇和客栈,你还不乐意了?还就算死也要死在江湖中,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小子真死在了江湖中,老子看你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父母。” 掌柜的一巴掌拍在陈平的脑袋上,转头对楚昭笑道:“公子应该便是前两年帮了这小子一把的恩人吧?” 楚昭点点头,嗯了一声:“谈不上恩人,算是故人吧。” “这小子拎不清,还请公子帮忙劝劝,不然这小子迟早会淹死在江湖里。” 楚昭点头,说道:“掌柜的说得不错,是老成持重之言,你听他的没错。桂花小院中的人不愿收你为徒,说明你武学天赋一般,即便你最后踏入江湖,也难有成就,要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要么早早死在别人刀剑之下,还不如安安稳稳做个普通人。” 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想要混出头更是千难万难。 那些成名的江湖人士,尤其是像陈平憧憬的剑仙之流,又岂是普通人能成就的? 远的不说,就说乾东城小霸王百里东君身边的人,哪一个简单了。 要么家里有钱,要么家里有权,要么就是家里有钱又有权,而且人家还有家传的武学。 即便身世最为凄惨的司空长风,人也是枪仙林九的徒弟,后来还拜了药王辛百草和天下第二李长生为师。 所以说,不管是少年白马醉春风,还是少年歌行,说是少年人的江湖,实际上不过是一群二代的江湖罢了,跟普通少年根本沾不上边。 陈平一个普通小伙,武学天赋平平,还是一个死心眼儿,一旦踏足江湖,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死! 只是少年心性,一定做出决定,又哪里听得进劝。 很多事情,不跌亲自几个跟头,是不会明白的。 所以陈平摇了摇头,反驳道:“楚公子,我相信人定胜天。” 俗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们之间不过两面之缘而已,谈不上有交情。 楚昭也懒得浪费口舌,对掌柜的笑道:“掌柜的,要两间上房。” 掌柜的:“……” 这就不劝了? 就在掌柜的愣神之际,楚昭扔出一锭银子:“把你们的招牌菜端上来。” 有了银子,掌柜的瞬间回神,笑眯眯道:“好咧,公子您楼上请!” 第四章 北阙帝女玥瑶 “包子,刚刚出炉的包子——” “馉飿,香喷喷的油煎馉飿儿。” “金银卷煎饼,现摊现做的煎饼!” “……” 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贩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一老一少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说起来,乾东城并不缺少美男子,镇西侯府上那位小公子,便是一等一的俊俏少年,但眼前走过的那位少年实在太俊俏了。 只见那少年十六七岁左右,身穿天青色锦衣长袍,白玉腰带上挂着一块双鱼佩,长发以黑色发带束起,剑眉星目,鼻梁英挺,面容端正儒雅,模样简直俊的祸国殃民。 “哇——娘,你快看,那个小公子长得好俊。” “嘘~别大喊大叫的,羞不羞?” “那是哪家的小郎君,比咱们乾东城的小霸王都长得好看。” “如此俊俏的少年,我看过绝不会忘,他一定不是我们乾东城。” “……” 街上少女少妇的赞誉,楚昭恍若未闻,背着那双比深闺女子都要白皙修长手,缓缓行走在街道之上,脚步稳固有力,一双仿佛蕴含着温柔岁月的眼眸,时不时扫过周围的事物。 不得不说,乾东城的民风很淳朴,治安也非常好。 在镇西侯百里洛陈的治理下,尽管军威不减,但军民相处和谐,军队对民众很平和,民众对军人是十分爱戴,相互之间很是亲近,从商贩敢和巡街军卒搭讪谈笑,就能看得出来。 楚昭买来几个包子,一边吃着一边对赵安道:“你看,这西楚灭亡之后,人们还是该怎样过日子就怎样过日子,大家都说百里洛陈是个屠夫,但就是这个屠夫治理下的乾东城,只怕比起当初的楚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赵安扫了眼四周,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叹道:“治理的确实好,就是很多熟悉的面孔,很多熟悉的东西,都已经见不到了。” 楚昭没有那么感伤,问道:“乾东城中还有西楚遗民吗?” “没有了,去年赵总管已经把最后一批人接走了。” 当年西楚灭国时,洛桑城中的百姓死了很多。 剩下的那小部分,不是被北离大军抓去了别处,就是被打成了罪民,驱赶到了外城或郊外,做最苦最累最脏的活。 可以确定,如今整个乾东城的百姓,都是北离人,而非西楚的子民。 他们占据了原本西楚百姓的土地和房屋,享受着本该属于西楚子民的繁华与安宁。 楚昭淡淡一笑:“很好,如此一来,以后倒也无须顾忌什么了。”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声响了起来,伴随着车轮碾压过青石砖街道的声音。 随后一辆用檀香制作的奢华马车,从楚昭和赵安两人身边驶过。 马车上是一名看起来十几岁的冷峻少女在驾车,马车上笼罩着一层白纱,隐隐约约能看到车中坐着一位蒙白纱的女子。 两匹拉车的白马没有一丝杂色,便是楚昭这个不懂马的人,也能看出来是极品良驹。 放在现代社会,妥妥的限量版兰博基尼。 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还得有权! 看着驶过的马车,楚昭对赵安笑道:“正好有人带路,跟上!” 两人不紧不慢的跟着马车,脚步不快,看起来和普通人步行一样,但却能紧紧跟着跑起来的马车。 “公子,那辆马车有高手护卫,看气息应该是逍遥天境的高手……有两个。” 楚昭点点头:“我知道,天外天的人。” “天外天?” 赵安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那马车中的人的是北阙的帝女?”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北阙帝女——玥瑶。” 说起来,玥瑶跟他也算是同道中人。 北阙虽然成立盛天教,入主了天外天,但其实也算灭国了。 一个亡国公主,一个亡国皇子,说是同道中人没毛病。 当然,那位亡国公主,比起他这个亡国皇子的日子要好过太多了。 “公子,玥瑶公主来乾东城做什么?” “我们来做什么,她就来做什么。” “她也是冲着古尘来的?” 楚昭嗯了一声:“大概是想请古尘相助天外天,至于具体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说话间,马车转过一个拐角,停了下来。 “二位,不知一路跟随,所为何事?” 声音是马车中传出来的,却犹如从云端传来一般,清澈动听。 “只是想请玥瑶姑娘带个路而已,我们并无恶意。” 其实他有陈平给的地图,只是太过粗糙,有点看不懂,本想着吃过早饭,一路问着过去,却没想到能遇上北阙帝女,倒是能省些麻烦。 马车中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身穿白衣,面带白纱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眼前的少年,少女露在外面的眼眸中不禁露出了惊艳之色。 好俊俏的少年! 玥瑶心中惊叹,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公子如何识得小女子?” 少年长得如此俊俏,只要见过必然留有印象。 所以玥瑶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的少年,那么对方是如何认识她的呢? 等一下,天生武脉?!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想着,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两道身影一胖一瘦,赫然便是天外天四尊者之二。 无法。 无天。 天外天四尊者,无法、无天、无相、无作,皆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小姐。” 两人喊了一声,其中瘦高的无法使看着对面一老一少突然行礼道:“见过九殿下,见过大监。” “西楚都亡国了,哪来的什么九殿下。”楚昭摇头笑了笑:“无法使,几年不见,又消瘦了不少,看来天外天的伙食不太行,要不你跟着我怎么样?” 无法:“……” 为什么他之前不想现身,其实就是这位九殿下太过热情,实在扛不住。 听到两人对话的玥瑶,此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大概六七年前,她父亲和无法使外出办事,回来之后便突然宣布闭死关修炼虚念功,但在闭关之前提过一嘴,让她或者她妹妹玥卿,与那位死里逃生的西楚九皇子联姻。 “你是西楚九皇子楚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北阙帝女好像突然变得有些羞涩。 难道是他长得太帅,让姑娘不好意思了? 不得不说,这辈子最让他满意的就是自己的长相。 以他现在的颜值,放在现代社会,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楚昭点点头,没说话。 落在他半步的赵安则微微行了一礼:“老奴见过玥瑶公主。” “北阙,早已亡了,公主之说,不提也罢。” 玥瑶语气中透着一股伤感的意味,微微转头看向楚昭,缓缓道:“九殿下,当着我的面,挖我天外天的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开个玩笑,大公主别介意,令尊大人可还好?” 之前那话,根本不是玩笑话,当她傻么?! 玥瑶在心里哼一声,表面客客气气道:“家父安好,劳九殿下挂念。” 挺能演的,要不是知道玥风城闭了死关,我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是吗?” 楚昭淡淡一笑,“大公主,闲话聊完,是不是该走了?” “九殿下此话何意?” “你不是去找古尘么,正好我也要找古尘,所以还请大公主带个路。” 第五章 儒仙古尘 马车缓缓启动,朝既定的地方驶去。 楚昭谢绝了玥瑶公主的邀请,没有坐上马车。 且不说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不合适,他看得出来,对方只是客气而已。 关键是,他本身也不喜欢坐马车,在没有减震装置的情况下,马车实在颠的让人难受,还不如骑马来得痛快。 一边慢慢悠悠跟在马车后面,一边和无法使聊着天。 “无法使,我之前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在天外天没前途的,真不如跟着我。” 无法无奈,苦着一张老脸道:“殿下,我觉得我在天外天挺好的。” “无天使,你呢,要不要考虑考虑跟着我?” “承蒙殿下看重,我在天外天也挺好的。” 对此,楚昭也没强求,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们这次来乾东城,是打算直接绑走古尘,还是说行先礼后兵的礼?” 他偏向于后者。 毕竟电视剧里,百里东君在名剑山庄使出西楚剑歌,夺得仙宫名剑不染尘之后,天外天才派出无法和无天来乾东城,准备用武力强行带走古尘。 可惜,最后……没有真正的输赢,毕竟古尘虽然使出西楚剑歌的大道朝天,致使无法无天的武功废去大半,五年之内都难以复原,但古尘自己也油尽灯枯死了。 无法无天,没能带回古尘,却也让其他势力没办法得到古尘。 古尘赢了两人不假,却丢了性命。 在楚昭看来,两方没有赢家,都是输家。 当然,古尘是为了徒弟百里东君甘愿输的。 无天摇头道:“实不相瞒,若非九殿下此前说,小姐是来找古尘,我等都不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就藏在百里洛陈眼皮底下。” 楚昭一愣,笑道:“那你们现在知道了,要把他绑回去吗?” “殿下说笑了,我等不敢。” 别人不清楚,他无法却是知道楚昭的厉害。 当年他和宗主外出,遇上了楚昭和赵安,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会儿楚昭才六七岁,就已经是自在地境的高手,现在又过去了七八年,鬼知道楚昭现在是什么实力。 反正在无法看来,绝对比他们两个人强,再加上还有一个易了容貌的赵安,实力也在他们两人之上,一旦他们敢对古尘动手,绝对有死无生。 眼前这位九殿下,看着和和气气的,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真要动起手来,那叫一个狠辣,只要动手便绝不会留下活口。 从这些年百晓堂发布的各种榜单中,没有这位九殿下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没有人从这位九殿下的手中活下来,所以堪称知晓天下事的百晓堂才不知道其厉害。 楚昭看了眼无法,笑呵呵道:“不试试?” 无法摇头,反问道:“殿下现在应该也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了吧?” 不等楚昭开口,一旁的无天便接过了话头:“殿下才多大,怎么可能是逍遥天境的高手,无法,你傻了吧,九殿下明明只是金刚凡境的修为。” 从楚昭表露出来的气息来看,是金刚凡境没有错,但无法知道楚昭早前几年就是自在地境,自然知道楚昭是故意让人以为他是金刚凡境而已。 懒得搭理傻胖子,无法直勾勾看着楚昭。 “不错。” “大逍遥?”无法继续问道。 “眼力不错,怎么看出来的?”楚昭有些意外,他觉得自己隐藏实力的水平不错,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出他的实力,最多也就以为他是自在地境的实力。 “猜的。” 无法说的是真心话,他不是靠眼力看出来的,是靠猜的,而且若非楚昭年纪实在太小,他就不是猜大逍遥,而是猜神游玄境了。 “猜得挺准,对了,你们天外天是不是有一个满头白发,一个穿紫衣的少年?” “是,他们得罪殿下了?” 无法有些担忧。 至于无天,现在还处于震惊之中。 “没有,反倒于我有些恩情,他们可有跟着你们来乾东城?” “来了,在客栈。” “让他们俩找我一趟,我住在云来客栈。”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处院落门前。 随即,马车中便响起了玥瑶的话音。 “古先生,有客至,可愿相迎。” 千里传音之术,说传音千里自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传音入小院却是没有问题。 片刻之后,院中传来了一个字。 “迎。” 伴随着“迎”字响起,小院的大门随之而开。 小院阵法之中,落花纷纷,琴音袅袅,犹如仙境一般。 楚昭没看树下抚琴的古尘,而是看向了其身后的西楚国树凤凰树,没来由的有些感伤。 突然,树后传来一句“是仙子”,然后一道人影从庞大的树根上滚落了下来。 很显然,这个人是少年白马醉春风的主角——百里东君。 看着那位滚落在地,揉着痛处走出来,痴痴看着玥瑶公主的少年,赵安瞬间杀意大盛。 原本对自家徒儿作为摇头叹息的古尘,感受到这股强烈的杀意,瞬间警惕起来:“看来这位客人,似乎是来者不善。” 此时,楚昭才看向了树下抚琴的古尘,暗赞了一句不愧是被称为儒仙的男人,然后轻轻拍了拍赵安的肩膀,笑道:“要是在乾东城杀了百里洛陈的独孙,破风军会发疯的,没必要为了百里洛陈的一个孙子冒险,要杀也是杀百里洛陈,何况他毕竟是古先生的徒弟,我们对古先生有所求,自然要给古先生一点面子。” 听到这话,赵安收敛了杀意,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公子有命,今日便饶他一命。” 古尘放下了些许戒备,发现自家徒弟竟然还痴痴地看着蒙面的女子,又是无奈摇头叹息,然后将目光放在了玥瑶身上,缓缓说道:“看来这两位并非你们天外天的人。” 玥瑶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对方的话,然后问道:“先生认得我?” “你的眼睛,和你的母亲很像。” “原来是家母故人,那还请先生助我们北阙一臂之力。” 古尘轻抚琴弦,尚未来得及开口,楚昭便笑道:“儒仙乃西楚人,大公主,你现在当着我的面,邀古先生入天外天,是否有些不合适?” “你此前不也当着我的面,邀请无法使吗。” 呵,这女人还真是记仇! 楚昭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笑道:“我说了,此前不过是玩笑之语,你又何必当真呢?” “你这话自己信吗?” “信。” “你……无耻!” “我一直认为,人要无耻一点,才不会吃亏,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不要脸,谁夸你了。” “嘴硬!” “你……我……” 玥瑶气的胸脯一阵起伏,哼声道:“我懒得与你争辩。” 说着,扭过头朝古尘盈盈一拜。 “还请先生助我北阙一臂之力。” 原本一副好戏的古尘,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抚动琴弦的同时,缓缓说道:“我知道姑娘此行的目的,想来这位公子也是一样的,可我已不问世事,二位还是请回吧。” 话音落下,楚昭笑道:“我和长公主的目的可未必一样哦。” “哦,那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三件事。” 事还挺多。 古尘不禁愣了一下,“公子请讲。” “第一,随我去岳麓城。” “公子请回吧。” “莫急,等我说完。” 楚昭摇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西楚剑歌你只能传授剑诀给百里东君,但歌决不能传。” 听到这话,饶是古尘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些生气。 “公子未免管的太多了。” “说起来,我其实有些明白,百里洛陈当年杀了你兄长,你也因他而重伤,结果你却将我西楚剑歌传授给仇人之孙,你就不觉得自己可笑么?” 古尘怒了:“本尊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黄口小儿置喙!” “古尘,你放肆!” 赵安一步踏出,一股强势无匹的气息直冲古尘而去。 这股强大的气息,让古尘感到颇为熟悉,满脸意外的看向了赵安。 楚昭拍了拍赵安的肩膀,向前踏出一步,笑道:“第三件事,交出药人之术,如果你现在交出药人之术,并答应第二件事,那么第一件事便无所谓了,所以其实就两件事。当然,如果先生愿意随我去岳麓城,我也会给先生一个惊喜,给先生一年时间考虑,我希望先生好好考虑,若先生不答应……。” 古尘打断道:“若本尊不答应,你待如何?” “你死,百里东君亦死!”楚昭淡淡道。 古尘笑了:“公子好大的口气。” 楚昭也笑了:“要不你现在试试把诗剑决全篇传给百里东君?” “你如何知道诗剑决?” “一百二十年前,李长生与诗仙同饮同眠同创诗剑诀,西楚剑歌是托生于诗剑诀的,以诗应用,以剑杀人,李长生所创剑诀,不是我西楚的东西,你可以传给百里东君,但诗仙乃我西楚之人,其诗决,不能传给北离人,尤其不能传给灭我西楚的百里家的人。” 想到李长生或许也知道诗决,楚昭又补充道:“至少诗决不能是我西楚之人传授出去。” 古尘沉默了。 楚昭没理他,给了赵安一个眼神,直接走了。 古尘瞬间回过神来,站起身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连忙喊道:“公子,你可是家师亲族之后?” 楚昭脚步不停,身形虚晃之间,便消失在了古尘的视线里,只留下一句霸道的宣言。 “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的决定不能让我满意,百里东君必死,神仙也救不了,我说的!” 古尘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转头看向玥瑶,语气有些不太好。 “你是北阙玥瑶公主吧,那位公子是?” 玥瑶点头,疑惑道:“先生不认得他,难道不认得他身边之人?” “小姐,赵大监易容了。” 玥瑶看了眼开口的无法,恍然地哦了一声,回道:“先生,他是贵国皇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古尘喃喃自语,一滴清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公主可知九殿下在乾东城何处?” “这……” “古先生,九殿下住在云来客栈。” “多谢。” 古尘抱拳,随后飘然而去。 十四年。 自从西楚亡国之后,整整十四年,西楚儒仙第一次踏出小院。 如今的乾东城,早已变了模样,和他记忆中的洛桑城,似乎找不到一点相似之处,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云来客栈。 包间之中,饭菜刚端上来,房门便响了起来。 “楚公子,有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古尘缓缓走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赵安。 赵安读懂了古尘眼神中的意思,轻轻拂过脸颊,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古尘浑身一震,直接朝楚昭行礼道:“西楚遗民古尘,拜见九皇子殿下。” “坐。” “多谢殿下。” “喝酒吗,要不要我叫小二上酒?” 古尘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又听楚昭道:“还是算了,喝酒误事也伤身,你以药酒吊命其实也非良方,活不过十年了。” 古尘倒是看得很开,笑道:“当年便该死了,是师兄用命换了我一命,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来找我,是有决定了?” 古尘想了想,说道:“药人之术,我会给殿下,西楚剑歌歌诀可否请殿下网开一面。” “你以为我找你的重点是药人之术吗?” 楚昭摇了摇头:“不,在我心里,药人之术拍马不及西楚剑歌。诚然,西楚剑歌是你师父习得诗剑诀后所创,但总归与诗决有关,我不管你和百里东君的感情有多深,属于我西楚的歌诀绝不能传给仇人之孙,这是本殿的底线。当然,你也可以传给百里东君,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将歌诀传于百里东君,他必死!” 古尘苦笑着点了点头,问道:“殿下,你可是天生武脉?” “没错。” 古尘瞬间大喜:“殿下可愿修习西楚剑歌?” “你愿意传,我自然愿意学,但事先说明,我不会拜师。” 楚昭可没兴趣给自己找个长辈。 “无妨,无妨,只要能把完整的西楚剑歌传下去便好。” 见古尘一脸欢喜,楚昭无声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你今日主动来找我的份上,之前说的惊喜便告诉你吧,你的伤我可以治好,痊愈那种。” “不可能。” 古尘脱口而出,他虽然不如药王辛百草和毒医温临厉害,但也是医术一流,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领悟出独步天下的药人之术,自然知道自己的伤势根本无法痊愈,最多也就能吊着命,多活几年而已。 “世事无绝对,惊喜已经告诉你了,是继续留在乾东城,还是跟我回岳麓城,从此以后一心为复国效力,要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 楚昭说着,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蝼蚁尚且偷生,我始终觉得,人还是活着好,活着才能弥补遗憾,死了,就真的死了,天启城中的那位月落姑娘,还在等着你呢。” 提到天启城中的姑娘,堂堂儒仙竟突然脸红了。 不过话说回来,九殿下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九殿下可是当年亡国时出生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出生之前的隐秘,甚至连他的私事都清楚?! “殿下真能治好我的伤势?” “此事不用怀疑,殿下有秘法。” 赵安是亲身经历者,知道楚昭的功法有多神奇,说是能起死回生也不过分,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就能救活过来。 古尘沉默了,真不是他想怀疑,主要是他的伤势实在太严重。 再加上楚昭的年纪又摆在那里,十四岁的少年,再怎么厉害也是有限的,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楚昭端起饭碗,拿起筷子,笑道:“好了,还有一年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吃饭吧……” 第六章 妖孽 乾东城。 明月楼,某客房中。 “无法使,说说楚昭的情况。” 从古尘住处回来,大小姐便召集大家说商议要事,只是无法怎么也没想到大小姐开口便是询问那位九殿下的情况。 无法看着玥瑶,一下便读懂了玥瑶言语中的意思。 “大小姐想抓九皇子回天外天?” 玥瑶并未否认,点头道:“他是天生武脉。” 当年三国围攻北离,南决败退,西楚和北阙亡国,玥风城带着北阙臣民退守天外天后,闭了死关修炼虚念功,以寻求复国的机会。 在天外天所有人看来,只有带天生武脉的人回去,帮助玥风城修炼大成,才有复国的希望,那么眼下楚昭这个天生武脉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无法淡淡道:“我知道九皇子是天生武脉,不过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百里洛陈那个孙子也是天生武脉吧,小姐为何不抓那个小子呢?” “百里东君是天生武脉不假,但无法使你今日也该感觉到了,百里东君虽是天生武脉,但却并没有武学根基,虚念功太过强横,像百里东君这等半点没有内力之人,怕是难以承受强横的虚念功。” 玥瑶顿了一下,缓了口气,继续道:“何况乾东城完全在百里家的掌控之中,仅凭我们几人根本不可能从乾东城带走百里东君,那位西楚九皇子不一样,他……” 无法摇头,直接打断道:“大小姐可知当年我与国主遇上他们主仆二人,却为何没有带回九皇子?” “为何?” 说起来,玥瑶也挺好奇的。 以她对自己父皇的了解,遇上了楚昭这个天生武脉,应该会直接绑回天外天才是。 无法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过了许久,才说道:“记得那年,我与国主去丹阳城办事,正好遇上他们主仆二人遭遇骁龙卫、影宗、暗河三方势力的联手追杀,那年九殿下才七岁吧,却已是自在地境的高手。” “七岁,自在地境?!” 玥瑶惊呼,满脸难以置信:“无法使,你没说错吧,即便他是天生武脉,也不可能七岁便入自在地境吧。” “是很难令人相信。” 无法苦笑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七岁时便入了自在地境,而且是根底十分浑厚的自在地境,虽然只是初入,实力却已不弱于自在地境中后期的高手。” 此话一出,玥瑶、馨儿、莫棋宣、紫雨寂四人自然是满脸震惊,而且震惊之余还有一种,自己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的感觉。 要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了,可他们的实力也不过金刚凡境,其中玥瑶和其侍女馨儿更是连金刚凡境的门槛都还没有摸到,只是一流和二流高手。 也就是一品和二品的实力。 就这实力,别人七岁的时候,就能把他们吊起来打了。 七岁的自在地境,如此天赋…… 四人心头都不禁冒出了两个字——妖孽(怪物)! 相较于这四人满脸的惊讶,无天虽然也吃惊,但明显要淡然得多。 毕竟十四岁的大逍遥高手,在七岁时成就自在地境,似乎好像不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的。 关键,相较于吃惊楚昭堪称妖孽的武学天赋,他更好奇另一个事。 “他的天赋的确非凡,但他当时只是自在地境而已,就算有赵大监守护,以国主的实力,也能轻而易举将其抓回天外天吧。” 无法摇摇头,回忆道:“当时国主动手了,但后来又放弃了。” “为何?”玥瑶好奇的问道。 “我也问过国主,国主说九殿下的中丹田之中有一道剑气,神游玄境之下皆可杀,便是神游玄境……或许也会死在那道剑气之下。” 玥瑶大惊失色:“那他岂不是神游玄境之下无敌?” 无法点点头,说道:“单打独斗的话,九皇子的确是神游玄境之下无敌,可如果围攻……虽然那道剑气很厉害,但九皇子也不是能随意动用的,一旦动用那道剑气,他自身也承受不住剑气侵蚀,必然会沦为废人。” 其实当年玥风城也不是没想过,让无法以命换楚昭体内的剑气。 可惜那道剑气实在太恐怖,以楚昭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引出剑气带来的伤害。 如此一来,天生武脉也就不是天生武脉了,只得无奈放弃。 当然,更重要的是,玥风城不确定楚昭能不能控制那道剑气。 不能控制还好,如果能控制住,他必死无疑。 所以,玥风城转变方向,选择结了一个善缘。 玥瑶沉默片刻,有些遗憾道:“照无法使这么说,看来是不能动武,只能请他去天外天。” 一听这话,无天一脸无语:“那位西楚九皇子是大逍遥境,即便不动用无法说的剑气,我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身边还有赵大监和儒仙,你竟然想绑他去天外天?” 无法则是一脸庆幸:大小姐,幸好你没动手,否则以那位皇子的脾气,必然与我天外天翻脸,以他的手段……” 话没说完,莫棋宣打断道:“无天使,你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他们再强也不过三个人,又岂是我们天外天的对手。” 语气中带着三分倨傲七分讥讽,他是玥瑶的铁杆追随者,对玥瑶甚至还有难以言说的爱慕之情,早就对以无相为尊的无法无天不满了。 “你个小娃娃懂个屁,别看那位九皇子整日笑眯眯的,看似好说话,实际心狠着呢,一旦触怒到他,我们连天外天都回不去,你想死,别带上老夫!”无法怒喝道,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当年楚昭折磨人的场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提醒你小子一句,得罪谁都行,千万别得罪九殿下,他的实力不是你小子能想象的,尤其他折磨人的手段,如今想起来都令老夫不寒而栗。” 莫棋宣不说话了。 虽然看不惯无法,但他也知道无法有多倨傲,能让无法都如此忌惮,显然那位西楚九皇子很可怕。 “说起来,你们两个有恩于九殿下?” 莫棋宣和紫雨寂俱是一愣,其中紫雨寂率先回过神来,摇头道:“若那位九殿下如您老所言般厉害,我们又岂有机会有恩于他。” “那九殿下为何说你们对他有恩情?” 无法喃喃自语,随即又开口道:“看来你们也不知其然,还是得去云来客栈见过九殿下才知道,走吧,去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 当一行几人赶到的时候,赵安已经等候在了客栈门口。 和无法、无天见过礼,赵安看向了莫棋宣和紫雨寂。 “你们二人便是白发和紫衣?” 现在的莫棋宣还没有称仙,紫雨寂也没有称侯。 “见过前辈。”x2 赵安点点头:“三年前,你二人救下我西楚之民,虽是无意,但我们也承你二人之情,这是公子给你们二人准备的谢礼。” 说话间,赵安拿出两本无名书册,催动内力,让其飞射到了两人手中。 “多谢前辈。” 赵安摇摇头,朝马车中的玥瑶拱了拱手:“此间事了,老奴便告辞了。” “等一下。” “姑娘有事?” “是有些事,不知楚公子何在?” “公子去给古先生疗伤去了,姑娘找公子有事?” 马车中,玥瑶又是一震。 震惊楚昭的妖孽程度,七岁的自在地境,十四岁的大逍遥也就罢了,竟然还会医术。 关键,他的医术还很厉害。 毕竟能给古先生疗伤,就说明楚昭的医术不在古先生之下,甚至在其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玥瑶才平复下心境,说道:“有些事需要找楚公子当面详谈。” “老奴会把姑娘的话带给公子。” “劳烦赵大……老先生,我们住在明月楼。” “姑娘客气,不管公子见不见,老奴都会通知姑娘,老奴告辞!” 赵安拱手行礼,身形虚晃间,便消失在了热闹喧嚣的长街之中。 马车内,玥瑶沉默片刻,双唇轻启。 “无法使、无天使,你们二位先行回天外天,将此事告知无相使。” “小姐,乾东城不安全,莫棋宣和紫雨寂恐怕无法保证小姐的安全,要不我或者无法留下来一人保护小姐?” 虽说无法、无天瞧不上这位大小姐,觉得她行事太过优柔,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小姐,最起码的安全还是要保障的。 “不用,我打算直接去古先生的住处。” 整个乾东城,还有比古尘那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三位逍遥天境的高手,一位半步神游,一位大逍遥,再加上最少是扶摇境的西楚司礼监赵大监,便是镇西侯府也远没有古尘住处安全。 第七章 两个条件 城西,别院。 占地近百亩的别院中,有不少错落有致的小院。 其中某个种满了桂花树的小院中,楚昭和古尘相对而坐。 “先生可想好了,一旦我出手,先生可会从半步神游跌落到扶摇境。” 这些年楚昭对天地熔炉经使用的愈发得心应手,摸索出了另一套治伤手段,就是在给别人治疗的同时,还能吸收别人的内力化为己用。 “殿下只管出手便是,只要殿下真能让我痊愈,我这一身内力,即便全给殿下又何妨,何况殿下还能让我保留扶摇境的实力。” 之前在云来客栈吃饭时,看古尘一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投来怀疑的目光,相当影响食欲,于是楚昭提出了可以先给他治疗一部分伤势。 当然,提前治疗是有条件的。 像古尘这种情况,他是半步神游,而楚昭只是大逍遥境界,那么用天地熔炉经治伤,必须让古尘和他处在同一境界,或者低于他的境界。 也就是说,楚昭要先吸取古尘一部分内力,让两人达到同一境界,才能开始治疗。 简而言之就是,楚昭可以最大限度的让古尘保留大逍遥境实力。 不过既是提前治疗,自然要收取一些好处,所以楚昭要额外多吸取一部分内力,用作治疗的报酬。 这是在客栈就谈好了的,不过楚昭还是想再劝劝。 “先生要不再想想,若是直接随我去岳麓城,我可以让先生保留大逍遥境实力,虽说治好伤势之后,可以重修回来,但重修也是需要时间的。” “殿下不必再劝,来吧!” 既然古尘都不在乎,楚昭也不多说了。 虽说相比扶摇境的下属,一个大逍遥境的下属更好。 但是相比大逍遥的下属,他更希望利用古尘的内力,冲击半步神游。 哪怕最终不能踏入半步神游,也可以让他成就坚实的大逍遥巅峰不是。 这种利于自己的好事,劝一遍尽到一个医者本分就足够了,再劝就是他犯傻了。 三日之后,古尘面带微笑的离开了小院。 出门便遇见了守候在门前的赵安。 “殿下呢?”赵安问道,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殿下在冲击半步神游,切莫让人惊扰。” 赵安神色一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像泥塑似的,继续守护在小院门口。 又过去七日,小院大门再度打开,楚昭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安赶忙问道:“殿下,古尘那老家伙说您在冲击半步神游,情况如何?” “失败了,距离半步神游尚差一线。” 虽说没能踏入半步神游,不免有些失落,但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利用古尘的内力夯实大逍遥境界,所以总得来说,对于此番给古尘疗伤的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可惜了。” 赵安叹息一声,随即又打起精神,低声道:“殿下,北阙那位大公主在等您,说有事与您商议,老奴估计是想请您去天外天相助玥风城,您要不要见她?” “大监的意思呢?” “殿下安全为重,老奴认为还是拒绝的好。” 楚昭想了想,摇头道:“大监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以我如今的实力,便是玥风城出关,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所以这趟天外天,我还真得去瞧瞧,毕竟我们这些年收集的武学还是少了些,尤其是高深武学。” “殿下。” “好了,大监不必再劝,带路吧,去见见那位大公主。” 二人穿廊过院,来到后方的那片凤凰树林。 古尘端坐树下抚琴,百里东君坐在旁边痴痴的看着听琴打坐修炼的玥瑶,活脱脱的二傻子模样。 至于白发仙、紫衣侯,以及那位驾车的馨儿姑娘,估计是有事去办了,没有在凤凰树林之中。 琴声戛然而止,古尘从树下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行礼道:“公子。” “古先生有礼。” 楚昭拱手还了一礼,看向此时也站了起来的玥瑶:“听说玥瑶姑娘找我有事?” “是有些事想请楚公子帮忙。” 楚昭扫了眼傻笑的百里东君,淡淡道:“那小子不也是天生武脉,为什么找我,是舍不得他受伤?” 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的打趣意味,让百里东君不由得一愣,难道仙子姐姐也喜欢我? 百里东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看起来也愈发的傻。 玥瑶则是怔了一下,有些恼怒道:“楚公子,说笑也要适可而止!” 这是被戳穿心思,恼羞成怒了? 楚昭呵呵一笑:“让我去天外天帮你爹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玥瑶强压下火气,平静道:“公子请说。” “第一,听说你们天外天有个廊坊,收集了不少武学,我要进去看七日。” 玥瑶点头:“可以,只要公子愿意相助,便是一年半载也可以,能学会多少,全看公子的本事。” “第二个条件,我要学诸葛家的奇门遁甲之术。” 相较于天外天收罗的武学秘籍,楚昭对诸葛家的奇门遁甲更感兴趣,可以说垂涎已久。 毕竟诸葛家的奇门遁甲之术,不仅可以自己用,还可以用于军队战阵。 在他看来,奇门遁甲之术是不弱于药人之术的,其威力甚至可能在药人之术之上。 可惜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也或许是药人之术的名头太大,遮盖了奇门遁甲之术的风头。 “楚公子,诸葛家已灭门多年,我上何处去给你寻来诸葛家的奇门遁甲之术。” 楚昭仔细看了看了玥瑶露在面纱之外的双眸,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在说谎,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玥瑶姑娘对于天外天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啊,那么我就不得不怀疑,玥瑶姑娘能不能办到我说的第一件事了,毕竟玥瑶姑娘连天外天的情况都不了解,姑娘只怕未必做得了天外天的主。” “第一件事我可以做主,至于第二件事。” 玥瑶顿了顿,她也不傻,结合楚昭说的话和天外天的情况,已经知道楚昭说的是谁,无奈道:“我确实无法做主让无作使将独门秘术传给公子。” “既然玥瑶姑娘无法做主,那便请玥瑶姑娘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谈。” 楚昭笑了笑,看向古尘:“古先生,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古尘点头:“公子请随我来。” 第八章 恋爱脑的女人要不得 北离,边境官道。 白马,白车,正朝西北方向缓缓前行。 虽然已是深夜,但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洒落了满地光辉,丝毫不影响车马行人在夜间前行。 白色马车四角挂着灯笼,散发着橘黄的亮光,随着马车的颠簸一直晃动不停,隐约可见车中有一道倩影,作沉思状。 官道两旁,虫鸣声不绝于耳,演奏着一场和谐的乐章。 可惜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和驾车少年少女的谈笑声,打破了这份和谐。 驾车的少年少女正是从楚昭和馨儿,所以马车内的倩影自然就是北阙帝女玥瑶。 之所以只有他们三人,是因为玥瑶似乎每次离开天外天都会看看北阙曾经的山河,于是让白发和紫衣先行回了天外天。 至于楚昭身边的赵安,早在离开乾东城时,就被楚昭安排回了岳麓城,以至于整整十四年从未离开过楚昭的老太监,分别时都哭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趁着和楚昭闲聊的空档,驾车的馨儿问着马车内的玥瑶。 天色暮暮之时,在一户北阙遗民家中吃过晚饭,出来之后玥瑶就一直沉默着。 楚昭都不用想,也知道玥瑶在想什么。 因为之前在北阙遗民家中发生的事,和电视剧中她从西南道回天外天时的情况差不多。 同样都是十五年前因战火失去儿子、丈夫的妇人,同样不希望再度陷入战火之中。 一句即便北阙复国又能怎么样呢,让玥瑶迷茫了,或者说让她产生了放弃复国的念头。 所以楚昭直接替玥瑶回答了馨儿。 “你家小姐在想复国是为什么了,要不要复国。” 大概是没想到楚昭会知道自己的心思,犹如心有灵犀一般,马车内的玥瑶不禁心头一震,悠悠说道:“楚公子认为我们有复国的必要吗?” “玥瑶姑娘觉得呢?” “我们再往北二十里就是北阙故都了,每年元宵,花灯满城,我原以为那是人间最和美的景象,可是好像……不论它是不是一个国家的都城,不论执掌它的,还是不是那个人,若是十年安稳,到了元宵,依旧还会花灯满城。” 玥瑶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人生短短一回,我想北阙遗民和你们西楚遗民所需要的,或许并不是北阙和西楚,而是像今夜那位两位妇人所言那样,没有纷争的安稳吧,楚公子以为呢?” 玥瑶没有正面回答,答案却已昭然若揭。 “没错,百姓从来不在乎皇帝是谁,也不在乎自己是北离人还是北阙人,他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吃饱饭,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幸福。” 听到这话,玥瑶笑了。 在天外天,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复国,所有人都逼着她复国,还是第一次有人赞同她的观点,这让玥瑶感觉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 “公子所言和我想的一样。” 楚昭眼神中闪过一抹鄙夷,呵呵笑道:“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北阙和西楚也不一样。”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玥瑶产生放弃复国的念头后,是想着给北阙遗民打造一个安乐的家园。 结果呢? 她自己跑到天启城,堂堂帝女,拜一个同辈之人为师,说是自贱身份没毛病吧。 然后,只是一番纠结就放弃了国仇家恨,完全融入了北离的权贵二代之中,更是和百里东君打情骂俏起来。 要知道,所谓的北离八公子虽然没有参与覆灭北阙的战争,可他们先辈却是对覆灭北阙的有功之人,说是仇人之后没问题吧。 不说报仇也就罢了,还和这些人成为了朋友?! 别说给北阙遗民打造安乐家园,连北阙的大本营天外天都给丢了。 最后更是还去了雪月城和情郎百里东君过上了风花雪月的日子。 就这,也配说自己是为了北阙的子民? 我呸! 当然,如果北阙有皇子,玥瑶追求自己的爱情,楚昭还可以尽量去理解,毕竟复国这种事理当由男人扛起来。 但北阙没有皇子,那么作为北阙长公主,既然享受了身份带来的好处,是不是就有责任扛起北阙的大旗? 以前看电视剧和的时候,站在主角的角度,他其实挺喜欢玥瑶这个角色的,对玥瑶之死非常惋惜。 如今穿越成西楚皇子,成为了一个反派,楚昭是真瞧不上玥瑶。 大概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吧。 总之,对于玥瑶最终死在自己心爱之人手上,楚昭只能说……活该! 可惜玥瑶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好奇的问道:“有何不一样?” 楚昭打了个哈欠,靠在马车之上,淡淡道:“不一样的地方太多,有机会再告诉你,我先睡了。” 这一夜,楚昭睡得很不安稳。 不是因为马车颠簸,而是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了西楚灭国那天的惨烈,梦见了自己被北离影宗和骁龙卫追杀,梦见了西楚子民在北离被各种欺压…… 尸体、火焰、鲜血、死亡、杀戮、惨叫、哀嚎……充斥在他梦中,仿佛在提醒着他不要忘记复国,不要忘记那些还在遭受北离压迫的西楚子民…… 在梦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惨死的西楚的子民,看到了他这辈子的亲生父母,看到了他的兄弟姐妹们,好像他们一直都在陪在他身边。 三日之后,西极之地天外天。 此时虽已入夏,但天外天依旧是千里冰封,万里飘雪。 冰冷的雪峰矗立在天地之间,犹如擎天之柱直插云霄,蔚然壮观。 登峰驻足远眺,只见万里雪域,纯净无暇,银装素裹,如梦如幻。 阴郁的天空之下,天地仿若连成了一线,举目望去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白雪皑皑的天地,远远望去,如同一幅恢弘的画卷,寂静且壮丽。 “楚公子,我天外天的景致如何?” “天地一色,壮美非凡。” 楚昭收回目光,看向开口的玥瑶,话锋一转道:“不过,此地景色虽是极好,但这样的景色也代表着,苦寒与贫瘠,非良居之地。” 看着眼前苦寒的之地,再想想玥瑶后来的一番骚操作,楚昭对她愈发瞧不上眼。 事实证明,恋爱脑的女人,是真要不得啊! 第九章 虚照经 天外天,终年被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沿着一条山道往下,进入了一个山谷,终于换了一种颜色。 山谷很大,谷中屋舍俨然,花草树木丛生,绿意盎然,仿佛跨越了时间,一下从寒冬腊月踏入了春夏相交的时节。 沿着清幽的石径小道往里走,只见竹荫森森,景色清幽,山涧小溪潺潺,溪边用巨竹搭建了一个雅舍,构筑精雅,极尽巧思,好似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有些分不清是竹林还是雅舍。 一阵山风吹过,绿浪起伏,竹声若涛,令观者宠辱皆忘、飘然欲仙。 这时,一个清丽的少女从雅舍中跑了出来,模样与玥瑶有八九分相似,不出意外便是玥瑶同胞妹妹玥卿。 现在的玥卿还是活泼可爱的少女,是一个依恋姐姐的妹妹,是后来玥瑶放弃复国,放弃了天外天,才导致玥卿黑化。 所以这会儿玥卿跑出来便抱着玥瑶的胳膊好一阵撒娇,直到玥瑶宠溺的拍下了她脑门,才向旁边的翩翩少年郎,施施然行礼。 双方一阵客套过后,玥瑶留下馨儿伺候,便带着玥卿走了。 楚昭也不在意,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也没有随处乱逛,而是留在了雅舍中打坐修炼。 傍晚时分,玥瑶才回到雅舍,带着楚昭去了盛天教的总坛。 刚要踏入大门,一道身影突然朝他袭来。 裹挟着强大的气势,却没有杀意,很显然是要考验他的实力,方便接下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楚昭岿然不动,体内真气急速流转,在体外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双方一阵较劲之后,楚昭冷哼一声,袭来的身影直接倒飞了回去,瘫坐在了总坛内的那把轮椅上。 “长公主,这就是你们北阙的待客之道?” 明明面带微笑,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生气的迹象,却是让玥瑶心头不禁一颤。 “九皇子殿下,此事不怪公主殿下,是老朽自作主张。” 出手的无相强压下逆冲的鲜血,看着门口那个十分英武俊朗的少年,手心不由得有些出汗。 明明是十四岁的少年,却不曾想比他的功力还要深厚。 十四岁的大逍遥境,大概是前无古人了吧。 可惜这位西楚九皇子隐藏太深,即便百晓堂也不知其恐怖,以至于名声不显,否则那有北离八公子的什么事啊。 那狗屁北离八公子,给这位爷提鞋都不配! “果真是少年出英雄,老朽在此给九皇子殿下赔罪了。” 楚昭迈步走进总坛,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老家伙,笑咪咪的说道:“无相使,作为臣子切莫自作主张,否则会身首异处的。” “多谢九皇子告诫。” “我既然敢来你们天外天,就不怕你们天外天对我出手,无相使这次就算了,但我不希望有下次,千万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无法使应该了解我的性格。” 楚昭扫了一眼总坛中的其他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无法身上,笑呵呵道:“你说对吗,无法使?” 无法心头一寒,赶忙说道:“九殿下,今日试探,真与我无关。” 楚昭没搭理他,看向玥瑶道:“大公主,我人已经来了,说说吧,你们的要求?” “修炼虚念功,打开廊玥福地,我想确认我父皇的情况,若是父皇还活着,助我父皇突破虚念功第九重。” 玥风城退守天外天,收拢天外天三十六宗后,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闭了死关,至今已有七年,是生是死,无人得知,所以玥瑶想确定自己老父亲的生死。 “修炼虚念功?” 楚昭不由得有些好笑:“我敢修炼,但玥瑶公主,你问问你父皇,他敢让我练吗?” 虚念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夺取同修炼虚念功的人的内力为己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虚念功和天地熔炉经有些类似,但却远远不如天地熔炉经霸道。 虚念功只能吸取修炼虚念功之人的内力,而天地熔炉经却是任何内力都能熔炼,即便是强横霸道的虚念功也一样。 这点早在七年前,玥风城就亲自试验过,要不然当初玥风城必然不会放任他们离开。 想让他修炼虚念功,给玥风城做鼎炉,他是无所谓的,但玥风城敢吸吗? 如果玥风城真敢,楚昭倒是不介意把对方内力吸干。 想到此,楚昭笑道:“玥瑶公主,你的打算我很清楚,但你父皇不敢让我修炼虚念功的,至于缘由,等我打开廊玥福地唤醒你父皇之后,你自己去问他。” 玥瑶愣了愣,无语道:“你不修炼虚念功怎么打开廊玥福地?” “打开廊玥福地一定需要修炼虚念功么。” “廊玥福地有我父皇下禁制,只有相同内力才能打开,要不然我干嘛让你修炼我北阙秘传的虚念功。”玥瑶没好气道。 要知道,虚念功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学,谁不把这种功法视为不传之秘,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又岂会愿意让外人修炼虚念功。 楚昭也没介意玥瑶的语气,淡淡道:“我有我的办法,不劳你费心,待我与两位无作使学会奇门遁甲之术,我自会替你们打开廊玥福地。” 玥瑶一愣,错愕道:“你不修炼虚念功?!” 楚昭听到了玥瑶话里的意思,呵呵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对你们北阙皇室的虚念功有兴趣的。” 天外天最厉害的武学,就是虚念功。 但楚昭还真瞧不上眼,虚念功对他的诱惑力,还不如孤虚之阵,自然更不及诸葛家的奇门遁甲之术。 “说起来,玥瑶公主,你知道虚念功的由来吗?” 玥瑶公主想都不没想,脱口而出道:“我们北阙的祖传功法。”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楚昭失望的摇摇头:“你们北阙武朝有虚念功,北离皇朝有虚怀功,而我们西楚王朝有虚妄功,你就没想过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什么意思?” 玥瑶有点懵,随即猜测道:“难道这三门功法同出一源?” 别说,还真是。 根据西楚皇室祖地的记载,虚念功、虚怀功、虚妄功源于一本无上仙典——虚照经。 据说:虚照经是千年前从天而降的仙法,习得完整虚照经,可飞升成仙。 因此,千年前发生了一场抢夺虚照经的大战,最终虚照经被三位绝顶高手,一人抢走了一部分。 这三部分残缺不全的虚照经,经过前人的不断完善,也就演变成了如今的虚念功、虚怀功、虚妄功三门武学。 虽然经过千年完善,三门武学都已变成可单独修炼的神功,但其实是存在一些缺陷的。 比如:走火入魔的风险极大。 对于玥瑶的猜测,楚昭点了点头:“是同出一源,不过你什么都不知道,跟你也说不着,我还是等你父皇出关,跟他直接谈吧,你还差了点意思。”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你还不够资格跟我谈了,把玥瑶气得不行:“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楚昭直接打断了玥瑶的话,轻笑一声,说道:“玥瑶公主,时间宝贵,闲话少叙,你想让我尽早打开廊玥福地,那就劳烦你尽快安排我学奇门遁甲之术。” “你……哼!” 玥瑶重重哼了一声,对在场的无作使微微躬身行礼:“无作使,劳烦你了。” 第十章 我们不是一路人 半月之后。 千里冰原之上,楚昭和玥瑶正朝着前方奔行着。 尽管已是盛夏,这片千里冰原却依旧冻入骨髓,寒声刺骨,比天外天雪山之上还要冷冽无数倍,仿佛只需片刻便能将任何东西冻成冰棍,整个冰原充斥着死寂的气息,给人一种莫大的恐怖感觉。 “这片冰原有意思。”楚昭喃喃自语,脸上的笑意根本藏抑不住。 此地虽然极其苦寒,但这其中却充盈着浓厚的天地元力,如果给他半月时间专心修炼,他觉得自己破入半步神游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楚昭有种直觉,这片冰原将会是他踏入神游玄境的关键。 “哪里有意思了,这片冰原很恐怖的,就连神勇的骏马也会望而却步,再也不敢前进一步,没有人走出过这片冰原,它就像没有尽头一样,廊玥福地已经是我们能走到的极限了。”玥瑶在冷冽的寒风之中走得已经相当吃力了,说话带着急促的喘息声。 楚昭抓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内力度入玥瑶体内,有些无语道:“你好歹也是天外天的大小姐,高深武学随便学,天材地宝随便用,还有高手指点,但你这实力……。”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在玥瑶现在也渐渐习惯了楚昭的毒舌,偶尔还能反击两句。 于是在感觉楚昭的内力度入体内,像是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开来,终于能舒畅说话后,玥瑶直接阴阳怪气道:“你是天生武脉,武学天赋万中无一,似我这等废柴哪能跟你九皇子殿下比。” 玥瑶的武学天赋差吗? 相较于天生武脉,肯定没法比。 但放眼整个天下,也是世间第一流的存在,和北离八公子差不多。 然而就是这样的武学天赋,在二十岁的年纪,还停留在一品高手的行列,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她自己不够努力。 真不是楚昭自夸,如果他是玥瑶,不说逍遥天境,起码自在地境绝对没问题。 “呵呵,哪怕我不是天生武脉,在和你相同的情况下,我也一定比你强,天外天给了你一个安稳的环境,你却不懂得珍惜。” 楚昭摇摇头,感慨道:“女人啊,总是抱怨这抱怨那,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之所以实力不行,不是你天赋不好,是你自己懈怠而已。” 什么最气人,实话最气人。 玥瑶生气了,气得直接甩开了楚昭的手,加快脚步朝前而去。 楚昭也不管她,慢慢悠悠跟在其后,一边走一边运转功夫,熔炼此地的天地元气。 心神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不知不觉间超过了玥瑶,完全没有注意到玥瑶行走的十分艰难,渐渐的停下了脚步。 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完全看不到玥瑶的影子,只得赶忙返回去找。 找到玥瑶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冻僵了,眉发之间尽是寒霜。 赶忙把披风大氅解下来,给其披上,同时度入内力给其温暖身体。 一阵忙活,才让玥瑶恢复过来。 “楚昭,你混蛋!” 玥瑶哭的梨花带雨,对楚昭一阵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委屈。 到底是自己的失误,楚昭没好意思还手,但也不会任由玥瑶的拳脚打在自己身上,索性闪躲开了,等到玥瑶停下来,才颇为尴尬的道歉。 “抱歉,刚刚在修炼,把你给忘了,要不真让你打两下出出气?但是不能太过分啊!” “你……” 玥瑶真气急了,反手抓住楚昭给她度内力的手,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感受到嘴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玥瑶才住嘴,有些慌乱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不反抗?” “没事,毕竟是我把你丢在了冰原上。” 看着楚昭那淡然的笑容,玥瑶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因为她能感觉到,那淡然的笑容中带着疏远的意味。 玥瑶不说话了,任由楚昭牵着往前走,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最近相处的一幕幕。 过了许久,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一开始接触玥瑶的时候,楚昭确实挺瞧不上她的,内心中带着深深鄙夷。 只是人都是感情动物,最近半个月人家把他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说,还时不时嘘寒问暖关心一番,他的心态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他现在对玥瑶的态度就是,别人北阙的事,跟我西楚皇子有个屁的关系,把玥瑶当成一个普通路人,客客气气,不结交就行了。 没想到玥瑶会突然这么问,楚昭怔了一下,“额……谈不上讨厌。” 玥瑶惨然一笑:“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我们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 楚昭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是朋友呢?” “我们都是亡国皇室,我们有一样的遭遇,最关键的是,你很懂我,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不希望看到我们曾经的子民再次经受苦难。” 在玥瑶看来,天下没有比他们俩更适合做朋友的人了。 楚昭摇头:“我是要复国的,而你现在其实已经放弃了复国的念头,你我注定不是一路人,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对此,玥瑶表示不理解:“现在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一定要复国,让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百姓再次经历战火呢?” 因为有系统任务啊。 当然,这话是不可能跟玥瑶说的。 而且除了有系统任务之外,他还有其他复国的缘由。 “你可以放弃,但我不能,因为我告诉过你,你们北阙和我们西楚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我们都经历过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你为什么还要让这种痛苦再次降临你的臣民身上?” 玥瑶越说越激动,但这次没有甩开楚昭的手:“战争,要用无数的生命去填补,有无数的家庭因战争而家破人亡,故国已不复,你知道重建一个新的家园才是对的,所以你为你们西楚的臣民构建了新的家园,让西楚的臣民在岳麓城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不是吗?” “你们天外天的消息还挺灵通。” 玥瑶有些尴尬,她也是之前听楚昭邀请古尘去岳麓城,才让派人去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岳麓城的实力已经比当年的西楚还要强,超然于两国之外,已然成了西楚遗民的乐园。 所以她才会认同楚昭,才会和楚昭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因为玥瑶认定她和他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是可以为了臣民放弃仇恨的那种人。 看玥瑶的神情,楚昭恍然地哦了一声:“倒是忘了,之前邀请儒仙去岳麓城时,你也在场,看来你是派人去岳麓城调查过了。” 玥瑶点点头:“所以你为什么要复国呢?” 楚昭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当年是西楚、北阙、南决三国率先攻打的北离,虽然各自的理由不同,但事实就是我们败了,败者,应该接受现实。你作为北阙大公主,只说放下复国的念头,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可我不行,我的子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只看到了岳麓城的西楚人,但你看过北离境内的西楚人是什么样的么?” 是的,当年是西楚主动攻打的北离,但那时的西楚已经被北离逼到了绝境。 要知道,最初的西楚可是一个王朝,但在北离一步一步的蚕食之下,变成了一个边陲小国,继续隐忍下去,结局也是亡国。 反正都是亡国,还不如趁着还有点实力拼一把。 所以,他父皇联合南决和北阙发动了战争。 在北离看来,西楚是这场战争的发起者,西楚子民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再加上太安九年,也是就太和九年,北离钦天监的谶言,让西楚子民本就悲惨的生活雪上加霜。 “北离对待我们西楚的子民和对待你们北阙子民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北离能像对待你们北阙遗民一样,对待我们西楚的子民,我是不会复国的,但事实却是,我们西楚的子民在北离境内,连狗都不如,所以西楚是必须要复国的,谁挡在我前面,我就杀谁。”楚昭的语气很平静,但在这平静中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坚定。 玥瑶沉默了,但楚昭却没有沉默。 “玥瑶姑娘,我跟你说过,西楚和北阙是不一样的,说句不客气的话,除了你们天外天的一部分北阙遗民之外,你们北阙人早在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就被北离打断了脊梁,但我们西楚没有,我们西楚的子民即便在北离境内比狗都不如,但我们站着的,而你们北阙人……却早已经跪下了。” 作为北阙的长公主,听到楚昭如此贬低自己的臣民,玥瑶生气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楚昭不急不缓的说道:“虽然你每次离开天外天,都会去看看北阙的故土,但你真正的了解过生活在那些土地上的北阙遗民吗?” 玥瑶沉默,因为她的确没有去仔细了解过。 “那你看到过我们西楚子民在北离的惨状吗?知道他们经历了那些惨状后,是怎样的想法吗?” 她连北阙遗民都没有深入了解过,怎么可能关注西楚的遗民,只好继续沉默以对。 “我告诉你吧,北离朝廷对你们北阙子民的赋税,是北离人的两倍,但你们北阙人不仅觉得没有问题,反而还主动多交一些钱粮,还有北离朝廷的徭役等等,他们都是抢着做的,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我们西楚子民是狗都不如,你们北阙遗民却是抢着去给北离人当狗。” 楚昭缓了缓,继续道:“当然,我不否认你们北阙遗民中还是存在有骨气的,但这些人太少了。我们西楚的子民,虽然也有给北离当狗的,但非常少,即便过去十五年,生活在北离境内的西楚人,依旧以西楚人的身份为豪,这就是我们西楚和北阙的区别,不信你可以抽时间去看看。” 整整十五年,西楚子民死了很多,但西楚的脊梁却没有断,楚昭一直相信,楚虽三户,亡离必楚。 “哼,我当然会去看,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玥瑶其实就是嘴硬,内心已经相信了楚昭的话…… “玥瑶姑娘,我知道你不希望有战争,但战争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北离想吞并南决,南决也想北上,还有北离北方的蛮族,岳麓城西边的胡人和西域三十六佛国,所以这天下不是我们西楚或你们北阙不复国就能平稳的。” 玥瑶认同了楚昭的观点,叹息道:“难道就没有让这个天下长久安稳的办法?” “有啊。” “什么办法?”玥瑶急忙问道。 “中原一统,建立一个让异族不敢犯边的强大帝国,然后让这个帝国过渡成民主制国家。” 前半句玥瑶听得懂,后半句就听不懂了,于是问道:“民主制国家是什么意思?”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天下国家大事,你一个女人就别掺和了。” “你瞧不起女人?” 不,不,不。 我不是瞧不起女人。 我是瞧不起你。 屁大点本事,还关心起天下安稳了。 跟着你的小情郎百里东君,去过你们风花雪月的日子不好么。 楚昭心里腹议不已,嘴上却道:“一位伟大的先烈曾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我自然没有瞧不起女性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性格不适合参与这种事,还是和你的百里小弟弟去过小日子去吧。” 言罢,楚昭就暗道一声糟了,随即便听玥瑶咬牙切齿道:“等一下,什么叫你和你的百里小弟弟去过小日子?” 楚昭心思急转,瞬间便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我之前看了看你和百里东君的面相,发现你们之间有一段姻缘,就是结局可能不太好,算是一段孽……” 缘字尚未出口,玥瑶挥起小拳头就打,一边打一边骂。 “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挨了两下,见玥瑶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楚昭直接放开了她的手,闪身拉开一段距离,板着脸道:“你别太过分,不然我丢你在这冰原上自生自灭。” “楚昭,你混蛋!” “我又怎么混蛋了,百里东君叫你仙子姐姐的时候,你不也挺高兴的么,还跟他做了约定,待你名扬天下之时,我自会来找你,啧啧,给我牙都酸掉了。” 虽然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一些轨迹,但有些事依旧没有变。 比如:玥瑶和百里东君之间的约定。 玥瑶气急:“我…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只是……” 楚昭接过话头:“你只是想着他也是天生武脉,想利用他帮助你爹修炼虚念功嘛。” “你明明知道,还那样说我,我对百里东君绝无半点儿女私情。” 现在是没有,以后……为了百里东君,可是国仇家恨都能放下了。 恋爱脑,真牛逼! 楚昭呵呵一笑:“你跟我解释做什么,你和百里东君怎么样,跟我又没有关系,不过待我日后收复洛桑城之时,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挡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念今日的情分。” 玥瑶人都麻了,气呼呼道:“你这家伙,干嘛要把我和百里东君扯在一起,百里家不仅和你西楚有仇,跟我北阙玥氏一族,同样有着国仇家恨,我怎么可能喜欢百里东君。” “谁知道呢,走吧。” 玥瑶没动,伸出了一只手。 “干嘛?” “抓着我,给我度内力,不然我怎么走。”玥瑶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楚昭没好气的说着,上前抓住了玥瑶的手。 就在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玥瑶蓦然笑了起来,犹如突然飞来一片云,停留在容颜上,俏脸若朝霞。 “你笑什么?” 玥瑶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但就是高兴地想笑,笑道:“让你吃瘪,我高兴,让你一直欺负我。” “大姐,我怎么欺负你了,别乱说好不好。” “你在乾东城就欺负我,回到天外天你还欺负我,你给玥卿做好吃的,给她做纸鸢,从来都不叫我,你还在背地里说我笨,想把馨儿和白发他们挖去岳麓城,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之前你把我丢在了冰原上,刚刚你还败坏我名声,竟然说我喜欢百里东君?!” “等一下,什么叫我给玥卿做好吃的,那是我给自己做的,再说你不也吃了么,还有纸鸢,我明明是给福婶家的二丫做的……不对,我跟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走吧。” 第十一章 一不小心抢了女主 天外天,廊玥福地。 楚昭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一望无际的冰原,问道:“你父皇为什么选这么一个地方苦修?在这里,但凡停下来一刻,即便是逍遥天境的高手,恐怕也会被冻住。” 感受到楚昭注入体内的内力消失,玥瑶不禁打了寒颤,带着些许幽怨语气道:“父皇说在廊玥福地这样的地方修炼,能够让他时刻不忘记亡国的痛苦。” 看来玥风城还不知道这片冰原中的秘密。 楚昭心里如此想着,嘴上笑道:“你父皇还真是够刻苦的,若是你有你父皇三分之一的刻苦,也不至于现在连金刚凡境都没有到。” “楚昭,你不打击我会死吗?” “你就是被打击太少,生活过的太安逸,才修为不高,我是为你好,在这个世界,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楚昭感慨了一句,回身看向挡住山洞的巨大石门,伸手感受了一番,微微挑眉:“有点意思。” “这石门重逾万斤,光凭蛮力根本无法打开,而且父皇为了防止外人打扰,在这石门上下了禁制,除非有虚念功内力注入,不然石门根本无法从外面打开。”玥瑶介绍道,心里有些好奇没有修炼虚念功的楚昭要怎样打开石门。 楚昭点点头:“从石门上的禁制来看,你父皇还活着,你确定要打开廊玥福地,说不好会打扰他修炼。” 玥瑶沉默片刻,叹息道:“整整七年,我们根本无从得知父皇的情况,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总归要看一眼才能安心,而且我也有很多话想和父皇说,你开吧。” 楚昭点点头,运转天地熔炉经熔炼石门上的禁制和虚念功的内力,虽然维持禁制的虚念功内力不多,但蚊子腿再小,它也是块肉不是。 片刻之后,楚昭猛地一用力,石门随之一颤,震落下无数积雪,惊得玥瑶往后楚昭身边躲了躲。 石门缓缓抬起,一股腐朽而温暖的气息,从山洞之内流了出。 放眼看去,山洞两边镶满了夜明珠,以至于整个山洞十分明亮清晰,可见洞中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 很显然,这里的古籍比起天外天廊坊中的武学要高深的多,而这里收集的古籍才是楚昭真正想看的,所以其实不管玥瑶是怎样的想法,他都会打开廊玥福地。 楚昭收回目光,看向近乎贴到身上的玥瑶,闻着她身上的幽香,不禁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才说道:“从洞中传出来的气息来看,你父皇现在应该是关键时刻。” “那怎么办?”玥瑶急道。 “先等着,等我看完山洞中的秘籍再说。” 一听这话,玥瑶脸上顿时露出了狐疑之色:“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那我现在带你去找你父皇,不过事先声明,出了事可跟我没关系。” 楚昭还真没有骗玥瑶,从山洞中逸散出来的狂暴气息来看,玥风城的确处在关键时刻。 “那还是等等吧。” 楚昭不再多言,直接走入了廊玥福地之中,玥瑶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冻,冷冽入骨,廊玥福地之中,却是十分温暖了。 “没想到廊玥福地之中,竟真的温暖如春。”玥瑶不禁有些感叹,感叹此地的神奇。 楚昭有些意外:“你没有来过廊玥福地?” 玥瑶摇头:“没有,我只听父皇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进来。” 楚昭随手拿下一本古籍,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山洞之下有地热暖泉,即便外面天寒地冻,这方小天地也很温暖,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你要没事做,也可以修炼,千万不要深入进去。” 言罢,楚昭摸出带来的干粮递给玥瑶,然后便不再管她,专心致志看起廊玥福地中的古籍。 因为不是要修炼这些武学秘籍,再加上他这辈子有走马观碑、过目不忘之能,所以山洞中的秘籍虽然不少,但他也很快就看完了。 五日之后,楚昭放下了最后一本古籍,发现玥瑶在打坐修炼,便直接出了廊玥福地,开始探查这片冰原的情况,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好东西。 在冰原的深处,有一处温暖如春的山谷,谷中长一些不知名的果树,树上结着不少果子,虽然果子尚未成熟,但已十分香甜,而且果子之中蕴含着些许天地元力,有助于修炼。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山谷之中有一片寒潭。 寒潭深不见底,不过可以看见潭中有鱼,和寻常的鱼不同,那些游鱼通体雪白,泛着寒芒,一看就知道非凡物。 可惜寒潭方圆十丈之内实在太冷,冷到内力都被散发的寒气给冻住了一般,光是维系自身的行动都非常艰难,更别说下水抓鱼了。 也就是他的天地熔炉经神奇无比,连寒气都可以熔炼于一身,若换作其他人,便是半步神游的高手,也无法靠近寒潭半步。 而且不说寒潭的冷冽,只说这山谷外的恶劣环境,便非一般的半步神游可以抵抗的,只怕连这山谷都进不来。 “还是实力不够啊!” 楚昭叹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退离了寒潭。 抓不到鱼,郁闷在所难免,不过能找到了这个寒潭就已经很值得高兴了,何况山谷中还有不少有助于提升修为的果子。 摘了些尚未成熟的果子,回到廊玥福地,玥瑶还在修炼,楚昭也没有管她,自顾自的吃了一些,也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这水果你从哪儿弄来的,好香好甜。” 玥瑶一边说着,一边啃着水果,毫无半点淑女形象。 不过也正常,毕竟带来的干粮已经吃完两三天了,虽然可以靠自身的内力维系,但饥饿也是免不了的。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哪还会管什么形象。 楚昭睁开眼,扫了眼玥瑶,提醒道:“你少吃点,这些果子可是含有元力的,以你的实力,吃太多承受不住,虚不受补懂不懂?” 玥瑶哼了一声,大有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的架势,抓起果子就往嘴里猛塞。 一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随着越吃越多,身体也越来越热,脸色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粗重。 等到楚昭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时候,玥瑶已经像八爪鱼似的缠上了他,嘴里无意识的喊着好热,眼神也是水润迷离,并且一个劲儿的脱着衣服…… 楚昭人都懵了。 “这状态……怎么跟中了春药似的?” 此时的玥瑶,已是衣裙半解,大片春光不断泄露而出,雪白的肌肤极为刺眼。 “难道说这些果子中有类似春药的果子。” 楚昭仔细回忆炼化这些水果中的元力时的感觉,顿时恍然大悟,死死扣着玥瑶的手,喊道:“喂,你清醒点啊。” 同时急忙运转内力度入玥瑶体内,帮其炼化药力。 突如其来的内力刺激,再加上近距离的男子气息,让玥瑶体内的燥热,顿时犹如干柴遇见了烈火,猛然腾燃起来,直接将楚昭扑倒在了地上。 感受到怀中温软,楚昭的身体骤然打了个颤,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柔软的双唇便吻上了他。 双唇相印。 此时此刻,楚昭犹如被天雷劈中一般,身子一下变得僵硬起来,脑海中只盘旋着一句话。 ——我初吻没了…… 怀中温香的美人,不断侵蚀着楚昭的意志,最终他放弃了抵抗,放开了玥瑶的手,抱住了她的腰肢……(此处省略一万字) 这一夜, 洞外,天寒地冻。 洞内,恩爱缠绵。 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实在过于疲惫,才深深睡去。 外面的天刚刚蒙蒙亮,楚昭率先醒了过来,扭头看向怀中那精致俏脸上还残余着几分春意的玥瑶,无声叹了口气。 他知道玥瑶也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所以将大氅给玥瑶盖好之后,捡起地上的衣物走出了山洞。 等到他穿好衣物进入山洞,玥瑶也穿上了衣服,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又一触即分。 对于一不小心抢了女主,楚昭其实内心有点复杂,毕竟他对玥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这种事总归是他占了便宜,得给人家一个交待。 “我会对你负责的。” 冤有头,债有主。 毕竟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了人家,还流了血,证据都摆着,身为三好君子,他自然要负责到底。 玥瑶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记得昨夜的疯狂,现在的她浑身犹如散架了一般。 心情不免也有些复杂,不过总得来说,玥瑶是羞涩居多,起码占据了九成,俏脸通红,脑袋也有些晕晕的,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楚昭走到玥瑶面前,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什么,你现在体内的内力现在只是暂时被压制,要不要我帮你炼化一下,顺便帮你强化下体质?” 玥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扭身背对楚昭,盘腿坐了下来。 炼化内力的过程很顺利,玥瑶成功突破到了金刚凡境。 如果不是楚昭想着给玥瑶打下坚实根基,想着她小身板太弱,以后可能扛不住他造,甚至可以一口突破至自在地境…… 第十二章 玥风城 因为昨夜之事,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随着两人的沉默,山洞内陷入了寂静而尴尬的气氛。 最终,还是楚昭先开口:“狂暴平息下来了,要不去看看你父皇?” 玥瑶点点头,率先迈开了脚步。 望着玥瑶那曼妙迷人的曲线背影,楚昭好似如释重负般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才跟上玥瑶的脚步。 在洞中最深处的睡榻之上,盘腿坐着一个容颜消瘦的中年男子,他满头白发,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陷入沉睡之中。 玥瑶走上前,轻声唤道:“父皇……” 好似沉睡的玥风城没有半点反应,呼吸微弱到不可察,如同活死人一般。 玥瑶伸出一根手指在玥风城鼻下探了探,虽然气息十分微弱,但也能感觉到,而且气息很平缓,悬着的心放下来不少。 楚昭浅浅一笑:“放心吧,你父皇没事,只是进入了虚念功的冥想状态。” 玥瑶点点头,看着父亲的样子,有些感慨道:“整整七年,或许他见到我,都已经认不得我了。” “现在人见到了,还要不要唤醒他?” 玥瑶沉默片刻,反问道:“有危险吗?” 就在楚昭准备开口之际,玥风城突然睁开了眼睛,关键是那双眼眸中泛着妖异的金黄色。 “玥瑶,快闪开!” 楚昭飞身上前,就要拉开玥瑶后退,然而玥风城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了玥瑶的喉咙:“你……是何人?” “玥……世叔,住手,她是你女儿玥瑶!”楚昭身形一顿,随即一步踏向前,举拳朝玥风城挥去。 瞳孔泛金,是明显的走火入魔之状。 一般来说,走火入魔之人,是没有神智的疯魔状态,可以说见者便杀。 但虚念功、虚怀功、虚妄功不一样,这三门功法毕竟是源于无上仙典《虚照经》,所以哪怕走火入魔之后,也能保留一部分神智。 而且在走火入魔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修炼突破,只是比正常状态下突破,实力要弱一些,比如突破神游玄境之后,是鬼仙状态。 这些都是他们西楚皇室祖地留下来的古籍记载。 如果是昨夜之前,楚昭最多提醒一句,但现在他和玥瑶已有夫妻之实,不敢拿玥瑶的命去赌,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 玥风城能感觉到这一拳的威力,犹如扔垃圾般,把玥瑶扔飞了出去,然后举拳相迎,拳拳相交,气劲轰然炸裂开来,激荡的气劲让整个山洞震颤不已。 同时两人也倒飞了出去,楚昭顺势接住玥瑶,重重摔落在地。 玥瑶也因激荡的气劲受了些伤,但行动没有任何问题,连忙扶起楚昭,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楚昭摇了摇头,张口便呕出了一大口鲜血,赶忙闭上眼睛运转功法熔炼伤势。 只是一招便让他受了重伤,不愧是半步神游的高手。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在他全力一拳之下,玥风城同样受伤不轻,嘴角溢血。 玥瑶扶着楚昭,转头看向立于远处的那道身影,急忙喊道:“父皇,我是瑶儿!” “瑶儿?” 玥风城微微扭头,那双泛着妖异金色的眼眸望向她,愣怔了一下:“你是瑶儿?” 父女久别重逢,可玥瑶心中却无半点欣喜和感动,只有无法克制的恐惧,她扶着楚昭下意识往后一退:“是的,父皇,我是玥瑶。” “你怕我?”玥风城语气平和。 玥瑶急忙摇头:“父皇,我是您女儿,我没有怕您。” “不,你就是在怕我。” 玥风城状若神魔的笑道:“不过这很正常,我已经找到踏入虚念功九重的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万物见我都会有天然的畏惧,这是源于内心,无法克制恐惧。如果你们没有打扰我,我相信我很快便能破入虚念功第九重,天下将再无人是我的对手,学堂李先生也不行。” 这牛皮吹的,要不是知道李长生曾随手一招败了玥风城,他就真信了。 楚昭睁开眼,推了下玥瑶:“你父皇走火入魔了,你先走。” “走火入魔?” 玥风城轻笑一声,看向玥瑶:“瑶儿,你是否喜欢这个少年郎?” 玥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楚昭是什么样的感情,索性没说话。 “儿女情长,真是麻烦的事啊。” 玥风城感慨了一句,一边向两人走来,一边说道:“小子,你是天生武脉吧,你若愿助我突破第九重,我可以看在我女儿的面上,留你性命。” 玥瑶看了眼老爹,疑惑道:“你说我父皇走火入魔,为何她还能保持神智?” “虚念功和其他功法不一样,你父皇现在是走火入魔而不自知,你先去洞外等我们。” “嗯,那你小心。”玥瑶很听劝,放开楚昭之后,看了眼对面的亲爹,直接退出了山洞。 玥风城并未阻拦,看着楚昭那张帅气的脸,沉吟道:“小子,我总觉得你有些熟悉,我们似乎见过?” “看来世叔忘记了不少事,先打吧,打过之后,我相信世叔能记起来的。” 楚昭主动出手,携带着一股霸道无匹的气势,朝玥风城攻了过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激荡的劲气,让整个山洞震颤不已。 同时,也让跑出山洞的玥瑶担心不已。 既然担心楚昭,也担心她父皇。 毕竟从之前那一击来看,楚昭是比他父皇弱,但弱的的有限。 也就是说,两人差不多是旗鼓相当的水平。 在旗鼓相当的情况,其实才是最容易受伤身死的。 可惜山洞中的两人,并不会因为她的担忧而停手。 山洞中,劲气纵横。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玥风城也不得不认可,此刻与他缠斗的少年郎实力很强大,需要让他全力出手才能将其拿下。 玥风城拉开距离,同时夸赞道:“年纪轻轻,有如此实力,只怕天下少有人是你的对手,着实让我佩服。” 楚昭并未追击,停下身形,笑道:“世叔谬赞了,天下之大,比我厉害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你的功法之玄妙,武功招式也十分厉害,在我见过的人中堪称数一数二,便是比起学堂李先生也不遑多让,可惜你的境界不如我,所以最终赢的必然是我。” 楚昭淡淡一笑:“是输是赢,总归要手底下见真章,不是吗?” 玥风城笑了:“说得不错,我越来越喜欢你小子了,只要你答应入赘我北阙,我可以将虚念功传给你,且不用你助我修炼,如何?” “玥世叔,我可未必会败!” 第十三章 半步神游 “世叔,你的真气内力之高,在我所见过的之人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也就儒仙古尘能与您相提并论,可惜您的武功招式……实在太粗浅了。” 听到这话,玥风城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类似的话,当年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学堂李先生也曾跟他说过。 “你的内力已是当世一绝,可是只会像个傻子一般地乱用真气,我就跌入金刚之境,用一剑招退你,你信不信?”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李长生曾经说的这句话,玥风城突然大吼一声:“不,我不信!” 玥风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冲着楚昭一掌打去,一掌飞出,虚虚晃晃竟有千手之态。 这是虚念功玄妙至极的武功招式,虚念掌的一种形态——千手印。 面对迎面而来的无数手掌印,楚昭紧握拳头,一拳轰出,磅礴无比的拳头虚影,将那些虚虚妄妄的千手之印轰得粉碎。 玥风城一惊,收掌后退。 可那拳头却追了上来,一拳轰在其身上,只听得一声闷响,犹如打在了铜铁之上的闷响。 硬生生挨了一拳,玥风城却毫发无伤,站定身子,缓缓吸了口气,笑道:“虚念功第八重,身如坚铁,刀枪不入,比起佛门金刚不坏神通,也不逊色分毫,小子,该我了。” 言罢,玥风城一扬袖,山洞之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玥风城。 他再一扬袖,便又是一个玥风城。 只不过眨眼之间,山洞之中便出现了五个玥风城。 五个的玥风城全都长袍纷飞,手中不断挥掌。 虚念功,千手之阵。 玥风城有信心,便是昔日的学堂李先生亲至,面对他如今的千手之阵,也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 楚昭运起内力,在身外形成了一个真气壁障,抵挡着玥风城的千手之阵。 玥风城冷笑:“小子,内力有尽,我看你能撑到何时。” “那世叔且看着吧。” 话音一落,楚昭便感觉打在真气屏障上的掌力一阵比一阵凶悍,但以他的内力强度,完全能够支撑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没有必要,所以楚昭干脆露了一个破绽,让一道掌印突破了防御。 就在这瞬间,玥风城抓住了这个破绽。 “破!” 五个玥风城,瞬间合而为一,一步掠出,一掌朝楚昭拍来。 楚昭早有防备,举起拳相迎。 拳掌相接,两人并未因劲气而后退,而是直接比拼起了内力。 然后,楚昭又卖了一个破绽,让内力涌入了玥风城体内。 感受到内力涌入体内,玥风城先是一愣,随后金色的瞳孔中露出狂喜之色,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实在让我没想到,你小子没有修炼虚念功,但内力之精纯,竟不输于虚念功内力,而且浑厚无比,即便炼化丢失掉一部分内力,也足够我踏入九重了。” 楚昭装出一脸震惊的模样,惊愕无比道:“虚念功竟能吸人内力?!” “不错,虚念功最奥妙的地方便在于此。”玥风城笑道,再度加强内力输出,感受到那精纯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流入体内,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哈哈,这次我必将踏入虚念功第九重,届时便李先生也不是我的对手。” 虚念功第九重,不过刚入神游玄境而已,也敢碰瓷李长生?! 楚昭翻了个白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是吗?” 话音一落,玥风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原本源源不断流入他体力的内力突然断绝了。 世上的武功都得修习内力,内力所成,也就是真气,武功招式千变万化,内力也不是千篇一律。每个人的内力都有自己的独特性,有的内力宽广如大海,有的内力深邃如深渊,有的内力阴森若鬼夜,有的内力猛烈若惊雷…… 此前楚昭的内力浑厚浩瀚,如磅礴的汪洋大海,但依旧挡不住他霸道且暴戾的内力的侵略。 可现在楚昭的内力一下变得坚硬如磐石,任由他吸,也吸不到一点的内力。 其内力的强度,远在他的虚念功内力之上。 更关键的是,原本那些吸收入体内的内力,竟然在不断同化他体内的虚念功内力,体内已经出现真气乱窜的情况。 玥风城知道自己中计了,拼着重伤的风险,准备强硬打断两人之间的联系。 然而楚昭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化拳为爪,反手抓住玥风城的手腕。 顷刻之间,玥风城便察觉到体力的真气竟然不受控制的流出,流向到楚昭那里。 “小子,住手!”风月城脸色大变。 “世叔,再等等,很快就好。” 楚昭淡淡一笑,闭上双眼,专心吸取玥风城的内力。 玥风城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运转起体内所有的虚念功内力抵抗那股强势的吸力。 内力之间的比拼,让本就震颤的山洞,颤动的越发厉害。 山洞里的书架东倒西歪,上面的碎石被震得一个劲儿往下掉,有那么一瞬间,洞外的玥瑶甚至以为山洞就要坍塌了,忧心不已。 随着内力被楚昭吸走,玥风城眼眸中的妖异金色,也渐渐暗淡下来,记忆开始复苏,恍然道:“难怪此前觉得熟悉,原来是你小子,我这是走火入魔了?” 楚昭睁开眼,嘿嘿一笑:“世叔,想起来了?” 玥风城点点头,闭上眼睛,直接放弃了抵抗。 见此,楚昭变爪为掌,彼此之间以掌相交,安静地没发出一丝声响。 颤动的山洞忽然归于寂静。 玥瑶知道大战应该是结束了,赶忙跑进了山洞。 结果却发现楚昭在吸自己父皇的内力,而且父皇似乎好像没有抵抗的意思。 玥瑶不想任何一个人受伤,所以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一旦打断,两人都会在内力的冲击下受伤。 就在玥瑶一筹莫展之际,玥风城睁开了眼睛,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金色,双眼清明无比。 “楚小子,差不多行了,你小子还打算把我吸干冲击神游玄境啊,再吸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的,现在的楚昭已经是半步神游了。 毕竟他此前熔炼了古尘的内力,只差半步神游一线,现在又吸了玥风城的内力,自然而然踏入了半步神游的境界。 楚昭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世叔,对不住,吸顺手了。” 玥风城:“……” “世叔,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收手。” 因为两人同时收力,双方都没有受伤。 已经成就半步神游的楚昭,直接闭眼盘坐下来,利用尚未熔炼的虚念功内力坚实根基。 玥风城就比较惨了,被吸走不少功力,境界跌落到了大逍遥。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 首先,脱离了走火入魔的状态。 其次,虽然境界跌落,但根基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愈发坚实,重修起来的速度会极快,且实力比之前更强。 最后,就是重修时,不会再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起码重回巅峰期间,不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至于冲击神游玄境时,会不会走火入魔,只有天知道。 现在的玥风城已经回复了人性,看着不远处的玥瑶,神情不禁有些恍惚,眼眸中充斥着无限追思。 “瑶儿。” 玥瑶这次没有退,跑到玥风城身边,像乳燕归巢般,扑进了老父亲的怀里。 “父皇。” “这些年幸苦你了,是父皇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卿儿。” 玥风城揽着女儿,眼中流下了愧疚的泪水。 一番父女温情过后,玥瑶擦了擦眼泪,看向盘坐的楚昭,问道:“父皇,他没事吧?” 语气中的关切,让玥风城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你喜欢这小子?” 玥瑶这次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看来你是喜欢楚小子的。” 七年不见,女儿长大了,有了喜欢的男子,好在这个男子也是他玥风城看中的女婿人选。 不过即便是看中的女婿,玥风城也依旧有种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的心理,心里渐渐泛起了一股不喜。 “这小子好得很,刚刚突破半步神游,现在只是在稳固境界而已。” “半步神游?”玥瑶惊呼道。 玥风城点点头,感慨道:“这小子还真是妖孽,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才十五岁(虚岁),竟然已大逍遥境高手,现在更是破入半步神游,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之中,只怕无人能出其左右,倒也配得上你。” “父皇,您说什么呢,我不理你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何不好意思。” 玥风城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小子的年纪……倒是与你妹妹更合适一些。” “父皇!”玥瑶有些急了。 如果是昨夜之前,她断然不会如此。但谁染昨夜她和楚昭之间已有夫妻之实呢。 “好了,不打趣你了,等这小子醒来,我们便回天外天给你们订婚。” “可是……他好像不喜欢我。” 话音刚落,楚昭便睁开了眼睛,急忙说道:“别胡说,我没有。” 楚昭站起来,表明自己的态度道:“世叔,我是愿意娶玥瑶公主的,但这订婚是不是太急了些?” 玥风城老脸一板:“怎么,你小子有意见?”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准备,亏待了玥瑶。” 玥风城大手一挥:“无妨,我天外天不差你那点东西。” 既然人家当爹的都不介意,楚昭这个捡便宜的就更不介意了,直接行礼道:“小婿楚昭,拜见岳父大人!” 第十四章 订婚 天外天,落日山谷。 也就是楚昭此前居住的山谷。 从廊玥福地回来,已经过去七日。 宗主玥风城出关回宗,以及大小姐玥瑶和西楚九皇子楚昭不日订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天外天。 这日清晨,楚昭刚刚从雅舍中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便跑了过来。 “楚公子,恭喜。” 中年汉子道了声喜,递上一对大雁,“知道您忙,这是昨日我们去给你打的大雁。” 楚昭不知道古代订婚是怎样的流程,但最起码的三书六礼和鸿雁传信还是知道的。 原本今日他就是准备去打一对大雁来着,然后回来给无相治疗腿伤,没想到人家把大雁送过来了。 “多谢徐大哥。”楚昭道谢,抬头看了眼山谷上方。 山谷高处,坐在轮椅上的无相,以及回宗的玥风城正看着谷中发生的这一幕,恰好与楚昭的视线撞上。 玥风城乐道:“这小子的感知倒是敏锐。” “国主。”无相使喊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 “直说无妨。” 无相使沉默片刻,语气恭敬道:“国主,属下以为长公主殿下不宜与西楚九皇子联姻,还请国主再考虑考虑。” “理由。” “国主还要闭关,在国主闭关期间,天外天以长公主为尊,若长公主一旦与九皇子联姻,以九皇子的能力,待宗主出关时,属下无法保证天外天是姓玥还是姓楚。” 对于楚昭,无相是十分忌惮的。 楚昭这个人身上,不仅有着异于常人的亲和力,还有一种无可忽视的领袖气质。 要知道,楚昭来天外天不过半月光景,期间还跟着两位无作使学习奇门遁甲之术,空闲时间不算多,但即便如此,也依旧让所居山谷的百姓待他极为尊崇,甚至连无法、无天和无作四人,对其也十分赞赏。 再加上楚昭恐怖的实力,无相使不觉得自己能压制得住,只怕一年半载之后,天外天就会换了主人。 “无相,天外天真是以瑶儿为尊吗?” 回宗七日,玥风城这位北阙最后一位皇帝,已经完全了解了天外天的情况。 如今的天外天说是以他大女儿玥瑶为尊,实际上却是以四尊者为尊,而四尊者又是以无相为尊。 玥风城漫不经心的一问,让无相心中一颤,赶忙垂首行礼道:“属下有罪,请国主责罚。” “无相使对朕忠心耿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外天,为了复国之事,何罪之有?”玥风城幽幽说道。 说起来,正是知道无相的作为是为了复国,要不然无相也不可能还活着。 “在国主闭关期间,属下多有越权之举,越俎代庖,实乃不敬。” 无相说着,直接从轮椅上下来,跪在地上,伏首说道:“属下恳请主上责罚!” 就在这时,玥风城身后出现了两道人影。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装扮也是一样,赫然是天外天的无作使。 “主上,姑爷求见。” 玥风城嗯了一声,笑道:“让那小子过来吧。” 话音落下,提着一对大雁的楚昭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对于楚昭这个女婿,玥风城本就十分满意,早在七年前便有招其为婿的想法。 现在了解到楚昭的一些情况,更是愈发满意了。 虽说楚昭如今有岳麓城这个家底,已经不能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入赘天外天,可小小年纪就能创下不弱于,甚至强于天外天的家业,足以证明其优秀。 一旦两方联姻,双方势力联合在一起,复国指日可待。 当然了,楚昭不入赘,玥风城自然不免有些遗憾,但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就像无相使担忧的那样,他其实也怕将来天外天姓楚。 不过楚昭既然不入赘,这个担忧就不存在了。 至于他百年之后,天外天传给谁? 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女儿玥卿。 更何况,他已经和楚昭商议过,玥瑶生下的第二个男孩会姓玥。 所以对楚昭这个女婿,玥风城现在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哈哈笑道:“贤婿免礼。” 给玥风城行过礼,楚昭扫了眼跪地伏首的无相使,笑呵呵道:“无相使为何跪在地上?这天寒地冻的,无相使腿脚本就不好,若是再受了寒,可就愈发不好治了。” 听到这话,玥风城喊了一声:“无相。” “属下在。” “天外天,只会姓玥,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玥风城点点头:“起来吧,跟楚小子去,他会给你治好双腿。” “属下这腿还能治?”无相使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 楚昭点点头:“可以,跟我来吧。” 给无相治腿,算是聘金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楚昭还准备《虚妄功》的抄录本。 至于玥风城练不练,那就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了。 三日之后,天外天总坛。 今日是双方交换婚书的日子,婚书交换过后,也就代表着楚昭和玥瑶正式订婚。 总坛之中已经挂满了红绸,一片喜庆洋洋。 无相站在大门口,迎接着源源不绝前来恭贺的天外天三十六宗之人。 大概是双腿被楚昭治好的缘故,现在的无相使已不复往昔阴翳,明显明朗了许多。 一个三十六宗的宗主进入总坛,看了眼门口迎人的无相,回头问道:“无相使的腿是何人治好的?” “听说是大小姐的未来夫君。” “西楚那位九皇子?” “不错。” “那位九皇子还能有这本事?”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那位西楚九皇子实力不弱……”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之际,三道身影飘然而来。 三道身影皆是翩翩少年郎,其中领头的少年更是堪称容貌绝世,如旭日东升,卓尔不群。 那风发的意气,让人不自觉的无视了他的年龄。 在他身后紧跟的两位少年,是众人熟悉的白发莫棋宣和紫衣紫雨寂,那么领头的红衣少年郎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其他方面暂且不说,只说这容貌……众人心中都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难怪大小姐会看上落魄的西楚九皇子,简直祸国殃民啊。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惊叹声不断。 楚昭恍若未闻,在莫棋宣和紫雨寂的引领下坐了下来。 没等多久,玥风城便带着两个女儿,以及天外天四大尊使出现在了上方。 “我等拜见宗主。” “免礼。” 不得不说,上百人行礼跪拜还是颇有气势的,感觉比朝堂之上的皇帝也不遑多让。 一番行礼之后,直接进入了繁琐的订婚流程。 仪式太过繁琐,以至于进行到一半时,楚昭便开始发晕了。 脑袋晕乎乎的,任由人带着走完订婚仪式,直到玥风城把女方的婚书递给他,楚昭才清醒过来。 ——我这就有未婚妻了? 订婚已成,接下来便是欢庆的订婚宴席。 订婚宴嘛,无外乎就是吃吃喝喝。 楚昭从未觊觎过天外天这个势力,自然不用和天外天之人虚与委蛇、攀交情之类的,跟着玥风城走了一圈,便坐到了莫棋宣和紫雨寂这一座。 “姑爷,恭喜。” “姑爷,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今日借此机会,多谢你之前的秘籍,我敬您一杯。” “姑爷,感谢你近段时间的指点。” “姑爷,喝……” 看得出来,莫棋宣和紫雨寂有意灌酒,而且灌到最后理由都懒得找了。 对此,楚昭也不意外。 毕竟他知道两人喜欢玥瑶,两人灌他酒很正常。 抢了人家的心上人,自是不好拒绝,敬酒便喝。 这辈子酒量不怎么样,又没好意思用内力化解酒劲,以至于酒宴才过半,便醉倒在了桌上。 莫棋宣和紫雨寂刚把楚昭扶回居所,玥瑶便带着侍女馨儿来了。 “你们下去吧,我来照顾他。”玥瑶轻声说道。 “是。” 二人行礼离开,但并未走远。 回头看着那阁楼中的那道倩影,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唉~” 一声叹息陡然响起,让两人顿时一惊。 这时他们才发现,在他们背后叹气的是不知何时来此的馨儿。 “你突然叹气做什么,吓我一跳。”莫棋宣有些恼羞成怒道。 “我替你们叹气。” “什么意思?” 馨儿切了一声:“装什么啊,就你们俩对小姐的心思,谁看不出来。” 紫雨寂阴沉着脸,吓唬道:“你别胡说。” “哼,紫衣你吓唬谁呢?你和白发喜欢小姐,以为小姐是瞎子看不出来吗?只不过怕你们俩尴尬,所以小姐装作不知道而已。” “我……” 馨儿打断道:“你不用辩解,小姐那么漂亮,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对我们下人也好,若我是男的,我也喜欢小姐。” 听到这话,两人有些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后,紫雨寂和莫棋宣突然同时开口道:“你也喜欢大小姐?” 接着二人又同时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莫棋宣才再次开口道:“我喜欢大小姐,只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我配不上她。当然,你也配不上大小姐。” 紫雨寂冷哼一声,“哼,彼此彼此,你一样配不上大小姐。” 就在两人怒目相对之际,馨儿突然笑了起来,让两人同时转过了头。 “你笑什么?” “你们说,等小姐嫁给九殿下的时候,我会不会作为陪嫁丫鬟一同嫁过去?”馨儿痴痴笑道:“到时候,我也算嫁给了九殿下吧。” 紫雨寂:“……” 莫棋宣:“……” 第十五章 离开 “你装醉?” 阁楼中,玥瑶不过出门打了点水,回屋却见原本醉醺醺的楚昭盘坐在床上,哪里还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喝醉。 楚昭睁开双眼,眼神中还残留有着几分醉意:“不,我是真喝醉了,只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我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意识完全模糊。” “你的意思是我会害你?!”玥瑶有些莫名的不高兴。 楚昭摇摇头,一边用内力化解酒劲,一边说道:“我没说你,也没有说天外天其他人,我只是无论处于什么环境,都习惯留一个心眼而已。” 玥瑶一怔,叹道:“这样不累吗?” “还好,习惯了。” 看着楚昭脸上那浅浅的笑容,玥瑶摇头道:“我始终认为,人活在世上,应以真诚待人,若一直以面具示人,会没朋友的。” “嗯,说得不错,但我只是万事小心谨慎而已,并不代表我待人便不真诚。” “可你这样,对身边所有人存有猜忌,活得会很累,我看着都累。”玥瑶脱口而出道。 “人活于世,谁又不累呢?” 楚昭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笑道:“不过我并非对任何人都心存猜忌,起码我现在对你就没有。” 玥瑶的脸一下就红了,羞涩充斥心头,忘了言语。 楚昭抬起头,看向门口,笑道:“世叔,看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出来了。” 话音一落,玥风城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没有改变,警惕心还是那么重。” “我就当您是夸我了。” 楚昭从床上起来,拉开桌边的凳子,笑道:“世叔,请坐!” “我自然是夸你。” 楚昭给未来老丈人倒了杯茶,笑道:“世叔深夜来访,有事交待?” 玥风城点点头,缓缓道:“近来参悟你给的虚妄功,略有所得,我打算不日闭关,但我放心不下瑶儿和卿儿,尤其是瑶儿,相信你也能看出来,瑶儿还是太过单纯善良,比起卿儿都多有不如,所以我想托你带她们游历下江湖,有你照看着,我放心!” “父亲,他比我小,要照顾,也是我照顾他好吗?” 面对女儿的撒娇,玥风城丝毫没给面子。 “你比楚小子差远了。” “我承认,我的实力是不如他,但其他方面,我未必比他差。”玥瑶有些不服气道。 玥风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别看你痴长几岁,但你经历的太少了,自从我们退守天外天之后,你被保护的太好,楚小子却不一样,他尚在襁褓时便遭受北离追杀,一直在江湖中逃亡,所经历过的生离死别,见识过的人心诡谲,经受过的生死磨难,是你所不能想象的,无论心性、见识、手段各个方面,你都比他差得远。” 玥风城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用楚小子的话说,你就是温棚里的花朵,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实则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根本不懂世道艰辛,所思所想太过理想化。” “世叔,我可没有这么说过玥瑶。”楚昭反驳道,虽说他对玥瑶的看法是如此,但嘴上绝对没有说出来过,只是当年和玥风城同行时,对一些读书人做出过如此评价。 “你是没说过,但你小子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还不了解你?”玥风城笑了笑,“所以,此番还得劳烦贤婿,带瑶儿游历下江湖,让她长长见识。” “世叔放心,我会照顾好玥瑶的,除非我死,否则没人能伤害玥瑶。” 玥风城笑了:“我知你重诺,多余的话便不说了,好好待瑶儿,你歇着吧。” …… …… 三日之后。 在众人的目送之下,玥风城踏入了死寂的千里冰原。 即便早有心里准备,但看着那孤伶伶的身影,玥瑶和玥卿依旧伤感不已。 “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重逢,你们姐妹两也别太伤心了。” 楚昭安慰了一句,转头对无相等人抱拳行礼道:“诸位,在玥瑶和玥卿游历期间,天外天便麻烦诸位了。” “姑爷客气,其他人不好说,我无法肯定会尽心尽力。” 无法第一个站出来表忠心,而且表忠心的同时,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无相使。 感知到其目光,无相使冷哼一声,对楚昭行礼道:“姑爷,如今宗主闭关,天外天无主事之人,您真愿意不留在天外天?” “无相使,天外天姓玥,现在姓玥,以后……反正绝不会姓楚,你不必试探我。” 虽然因为他的出现,让剧情发生了一些改变。 但未来的事谁也不说好,楚昭也不敢保证以后叶鼎之会不会入主天外天。 所以他说这话,其实是在担心剧情的修正力。 可是在无相看来,这就是楚昭对自己的敲打,连忙躬身行礼道:“姑爷,属下绝无二心。” “无相使不必如此,既然岳父大人相信你,我自然也是相信你的,走了。” 楚昭向来洒脱,说走便走,一手提着一个,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等到他们再现身之时,已经在天外天大雪山之外。 出行的马匹早已备好,加上馨儿这个贴身侍女,一行四人骑马离开了天外天。 “姐夫,我们去哪儿?” 玥卿很兴奋,毕竟自北阙亡国之后,她一直在天外天,这还是她第一次外出。 不等楚昭回答,玥瑶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当真舍得?” 馨儿和玥卿一脸迷糊,楚昭却是听懂了玥瑶的意思。 其实他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玥风城闭关之后,以武力压服天外天所有人。 如果狠一点,还可以直接弄死玥风城,那么天外天就姓楚了。 届时,以天外天为根基,收拢岳麓城的势力,进可取北离,退可守天外天。 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 一般来说,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个诱惑,更别说他这个一心想要复国的人。 但这种鸠占鹊巢之事,他楚昭……不屑为之。 “本就不属于我,自然谈不上舍不舍得。” 玥瑶了然,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不是想看看北阙遗民和西楚子民有何不同么,先去你们北阙故都走一遭,然后去西南道,我曾下了一步闲棋,现在也该去瞧瞧了。” 第十六章 开阳城见闻 西南道,开阳城。 众所周知,整个西南道一共有两个世家。 一个是,柴桑城金钱坊的顾家。 另一个则是,开阳城木玉行的晏家。 顾家稳居西南道第一世家已有多年,压得整个西南道世家抬不起头。 不过,近几年晏家不知如何与岳麓城搭上了线,发展势头十分猛烈,已有赶超顾家的势头。 也就是顾家一直占据着西南道最富庶的柴桑城,家底实在过于丰厚,要不然晏家早在前两年便把顾家挤下了西南道第一世家的宝座。 这日清晨,楚昭一行四人骑马来到开阳城,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便匆匆跑来拦在了他们前面。 “公子,买丫鬟吗?我和妹妹很好养活的,买回去能干活,还能给您暖床。” 说话的姑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在她身后跟着三个小姑娘,瞧着也就四五岁左右,面黄肌瘦,裸露在外的手脚骨节分明,跟鸡爪子似的,浑身破破烂烂,而且病恹恹的,瞧着连这个秋天都挨不过去,更别说今年的寒冬,若是无人买回去,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路上,四人见过太多的杀戮与死亡。 如果是有人死在他们面前,他们或许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但看到卖身的孤儿寡女,几人还是有些动容。 骑在马上的楚昭,眉头紧紧皱起。 玥瑶三人则翻身下了马,其中玥瑶更是扶起跪在地上的干瘦少女,露出尽量和善的笑容,问道:“听你的口音,你们姐妹是北阙遗民?” “是!” 只是短短一个字,那姑娘却说的十分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便低下了头。 楚昭翻身下马,看着那少女道:“北阙遗民不在北阙故土,怎么来了这开阳城?你先说说缘由,我再考虑买不买你们。” 少女点点头,开始叙述。 故事并没有多复杂,少女一家原本是在北阙故土的,只是她爹随大流,卖身给了一个到北阙故土跑商的柴桑城人,她们一家也就随之搬到了柴桑城,然而主动卖身为奴之后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她爹因为干活任劳任怨,被主家的奴仆所不喜,诬陷其偷钱,然后未经查证便被活活打死了,她娘得到消息,连夜带着她们姐妹四人逃出柴桑城,最终活活饿死在路上,之后她们一路乞讨到开阳城,才算安稳下来。 少女的故事并不稀奇,她们这一路行来,遇见过不少,都是父母长辈想给北离人当狗,最终结局凄惨,比少女一家更惨的比比皆是。 听完少女的故事,玥瑶问道:“你恨北阙吗?” “恨,但我更恨我爹,如果不是他想摆脱北阙遗民的身份,想拥有北离人的身份,我娘不会饿死,我们现在也不会卖身为奴。” 楚昭接过话头:“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开阳城的风气还是不错的,像你们这样的孤女,找到一个收养的人家并不难,为什么你坚持要卖了自己和妹妹?” “因为我们是北阙人,是自愿卖身给北离人的北阙人,你们西楚人看不起我们,北离人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只有花了钱,买我们的人才会珍惜,不然玩坏了,就会把我们当成破烂扔掉,只有花了钱才会心疼,只有花了钱,我和我妹妹才能活,所以我们卖的很贵,要一百两,公子你还要买吗?” 容易得到的东西没人珍惜,不花钱的东西更没人在乎,死了……也不在乎。 少女的做法,本质上是一次筛选,多花钱要么心疼钱,要么钱多发善心,这两种情况她们姐妹活命的机会都大。当然,若是遇上有钱的变态也是死,不过这种概率不大。 “你很聪明,怎么看出我是西楚人的?” “公子腰间玉佩的样式,我在很多西楚人身上看见过。” 楚昭点点头:“你们是北阙人,我可以安排人送你们回北阙故地,或者去天外天。” “只要公子愿意买我们,我们今后便是西楚人,如果可以我宁愿生来便是西楚人。” 类似少女这般情况,他们不是没有遇见过,但说出宁愿生来便是西楚人的还是头一个。 楚昭不禁愣了一下,沉吟道:“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不过我不会给卖身钱,你也可以选择去北阙故地或天外天,我会给你们一百两,足够你和你妹妹安家生活,并将你们安全送过去。” “我跟着您。” “为何不愿去北阙故地或天外天?”玥瑶不解的问道。 “回小姐,因为我想活得有尊严一点。” 此话一出,玥瑶沉默了。 楚昭则乐了:“有意思,跟着吧。” 带着姐妹四人进了城,随便找了个摊食用早饭。 一个衣服上打满补丁,浆洗的却很干净的瘦弱小姑娘,瞧着也就六七岁左右,怯生生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 玥瑶走过去,蹲下身子,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是饿了吗?” 小姑娘老实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乖巧。 “姐姐请你吃朝食。”玥瑶柔声说道,同时伸出手,牵住了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没动,摸出一个小小的钱袋晃了晃,笑道:“大姐姐,我有钱,我也吃过朝食了,还有他家的东西虽然香,但我不会吃。” 玥瑶有点懵:“为什么?” 小姑娘没说话,挣开玥瑶的手,小跑到忙碌的摊食老板面前,还没有开口,那摊食老板便骂骂咧咧道:“滚滚滚,老子的东西不卖你们这些罪民。” “你才是罪民,你全家都是罪民,等我哥回来,打屎你!” 小姑娘犹如一头发怒的小豹子,朝摊贩老板挥了挥小拳头,才跑回了玥瑶身边,笑嘻嘻道:“姐姐,你看见了吧,他不卖东西给我们西楚人,不过我们也不会买他的东西,我们西楚人都是有骨气的,我们西楚人不是罪民,我们西楚会复国,因为少主说过,楚虽三户,亡离必楚!” 在这一瞬间,玥瑶突然明白楚昭为什么说西楚和北阙不一样。 一路行来,见识过了太多跪舔北离人的北阙遗民,北阙很多遗民的脊梁已经断了,而西楚的子民,却是站着的。 她现在也明白楚昭为什么执意复国了。 因为西楚遗民还在反抗,北离会愈发打压西楚遗民,像这种不卖东西给西楚遗民的情况,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玥瑶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楚虽三户,亡离必楚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知道吗?” “我一直知道呀。” 玥瑶一愣:“那你为什么告诉姐姐?” “因为姐姐是跟少主一起来的,不是坏人。” “少主?” “对啊,楚昭少主!” 玥瑶回头看过去,正好撞上楚昭看过来的视线。 “落雪,过来。” 听到喊声,小姑娘牵起玥瑶的手,欢快的朝楚昭跑了过去。 “少主。” “你这什么衣服,难看死了,你哥真抠门,连件好看的衣服也舍不得给你买。” 小姑娘哼了一声:“我哥哥才不抠门,这是我哥哥专门给我做的百家衣。” 西楚有穿百家衣借福的习俗,楚昭是知道的。 但那不是婴儿才穿的吗? “你哥干嘛给你穿百家衣?” “前不久开阳城来了位很厉害的大师,给我算了一卦,后来我哥就给我做了百家衣。” “那位大师不会叫忘忧吧?” “咦,少主,您怎么知道。”小姑娘一脸惊愕。 “那老和尚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你这种先天不足,只能靠调养,这次必须跟我回岳麓城。” “我哥去,我就去。” 楚昭点点头,他这次专程来开阳城,除了来见一个人之外,就是要把开阳城的西楚子民带去岳麓城。 “去,大家都去,说起来,你哥呢?” “今日一早就去晏府了。” 楚昭嗯了一声,递上一个包子:“要不要吃点?” 小姑娘摇摇头:“我不吃仇视我们西楚之人做的东西,再好吃我也不吃。” “你这丫头。”楚昭无奈一笑,“行吧,等我吃完,带你去找你哥和宴别天,我们去晏府吃好吃的。” 十五年前,剑仙古莫和儒仙古尘立于洛桑城头,以一剑一歌迎战百里洛陈的九千破风军。 最终古尘口吐鲜血,古莫长剑折首,双双染血沙场,西楚随之灭亡。 西楚灭亡后,百里洛陈因功被封镇西侯,西楚故民归入北离,西南道实力排第二的开阳城晏家就曾是西楚大族。 第十七章 一年之后 时光悠悠,转眼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于楚昭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一击即中,玥瑶生了一对双胞胎。 自他们从开阳城回岳麓城之后不久,玥瑶便查出有孕在身,急急忙忙举办了一场婚礼。 一年过去,玥瑶俨然成了岳麓城的主人,就连楚昭都得往后靠。 可以说除了重大的决策,比如发起战争之类,需要楚昭亲自处理之外,其他事情都是玥瑶在打理,楚昭几乎化身为了全职奶爸。 这日傍晚,城主府正堂。 楚昭看了眼桌上冷掉的饭食,随即抢过玥瑶手中的文卷,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玥瑶不满道:“干嘛,我这还有一大堆事呢。” “事情是忙不完的,我带你出去逛逛。” 坦白说,楚昭现在都后悔一开始为了锻炼玥瑶,让她打理岳麓城,以至于激发了她的事业心,导致现在完全变成了事业型女强人。 “还不是怪你,什么事都不管,害的我连跟儿子相处的时间都没有。” 玥瑶抱怨了一嘴,放下手中炭笔,问道:“儿子呢?” 大儿子楚安,小儿子玥康,是玥瑶起的名字,寓意两个孩子一生安康。 “睡着了,走吧,去看看你治下的百姓。”楚昭牵起玥瑶的手,出了城主府。 虽然已经是傍晚,但这个时辰的岳麓城依旧十分热闹。 漫步在街道上,耳边响起的是阵阵喧闹欢笑声,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气息无处不在。 繁忙的行人,摆摊的小贩,琳琅满目的店铺,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岳麓城的繁华与热闹。 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呈现出了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玥瑶没有去过南决和北离的国都,不知道岳麓城能否比得上两国都城,但肯定比当年的北阙故都,比她见过的所有城池都要繁华安宁。 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这就是她希望创建的幸福家园。 看着叫卖的商贩,看着欢笑打闹的孩童,看着脸上带笑的来往行人……玥瑶笑得很开心。 楚昭递过去一块油炸糕,笑道:“是不是感觉很有成就,感觉很幸福?” 玥瑶嗯了一声,突然又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一定要复国吗?若是复国,城中的繁华安宁,只怕顷刻之间便会毁于一旦。” 岳麓城很强,深入接触了岳麓城的事务,才会知道岳麓城有多强,可以说没有任何江湖势力能之相提并论。 但岳麓城的强大,也仅限于江湖势力而已。 与北离和南决两大国相比,岳麓城依旧还很弱小。 “玥瑶,你知道岳麓城为何能在北离和南决之间发展至今吗?” 楚昭反问,不等玥瑶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因为岳麓城有逍遥天境的高手坐镇,因为岳麓城明面上有三万大军,因为岳麓城如今的价值还不值得两国大动干戈,但岳麓总归是要发展的,等发展到一定地步,不论南决还是北离,都不可能放弃嘴边的这块肥肉。” 楚昭咬了一口糕点,继续道:“退一万步说,我们保持现状,就能一直安稳吗?安稳不了的,一旦两国战事爆发,不论北离还是南决,首先攻打的就是夹缝中的我们,因为一旦抢占岳麓城,就抢占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 玥瑶沉默了。 楚昭没有沉默,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对西边的胡人发起战争吗?” 去年入冬时,岳麓城对西边的胡人发动了一场战争。 今年春夏交替之际,又打了一场。 这两次战争玥瑶都知道,也劝过,只是没有劝住一意孤行的楚昭。 好在结果不错,两次战争都胜利了,抢了不少土地。 那会儿她处于怀孕期间,没太关注岳麓城的情况,生完孩子之后,开始处理岳麓城的事务,她才知道近来一年多,不少西楚旧人暗中迁移到了岳麓城,也就好在抢了不少胡人的土地,否则一个岳麓城根本无法收容。 想到还有更多的西楚人在等待着迁移,玥瑶不禁叹了口气:“岳麓城不够大,能够收容的西楚子民和北阙子民有限,我们需要土地。” 楚昭点点头,又摇摇头:“需要土地收容西楚子民和你们北阙的一部分遗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借用胡人练兵,扩充兵源,暗中积蓄实力。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你想保住岳麓城的繁华与安宁,首先得要有实力,与北离和南决任何一方相抗衡的实力。” 楚昭咽下最后的糕点,缓缓说道:“玥瑶,你心性善良,你眼中看到的世界,自然非黑即白,可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人和事,并非一句好坏就能概括的,很多事情也不是由着你的想法而发展的。 尤其是国与国之间,从来都只有利益,南决和北离一直没有对我们出手,只是利益还不够大而已,并非我不复国就能保住眼下的安宁,我不要求你支持我,但我也不希望你反对我。” 玥瑶点点头,给自己辩解道:“我只是不希望眼下的繁华安宁,因战火毁掉,我没反对你复国。” “你的担心我明白,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会复国,而且我也可以答应你,将来的西楚一定会平等对待天下所有的普通老百姓,不论他曾是北离人亦或者南决人。” “说话算话?” “拉钩?” “我才没你这么幼稚。” “你说谁幼稚?” “你幼稚,你就是个幼稚鬼,小弟弟。”玥瑶笑着跑了出去。 两人追逐笑闹,把周遭的百姓都看呆了。 很难想象,素来稳重的少主和端庄贤淑的夫人,竟也有如此小孩子的一面。 惊呆过后,百姓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是这般“可爱”的少主和夫人,才更值得他们爱戴不是吗? 注意到周遭百姓的目光和脸上的笑意,玥瑶停了下来脚步,挽住楚昭的手,一下便恢复到了平日端庄贤淑的模样,微笑着对百姓们点头示意,同时小声埋怨道:“都怪你,影响我形象。” “怪我怪我,走吧,去找个酒楼吃饭,你好些日子没在外面吃过饭了。” 吃过晚饭,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 两人踩着灯火,回到了城主府。 刚刚进门,一个少女便走了过来。 这少女便是一年多前,楚昭他们从开阳城带回来的,四姐妹中的大姐——赵新月。 名字是赵怀恩改的,因为她被赵怀恩看中,收为了徒弟。 “家主、夫人,开阳城晏家送来了一份请帖,是晏家和顾家的婚宴请帖。” 楚昭一愣,随即悠悠道:“要开始了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正在翻开请帖的玥瑶微微转头,一脸奇怪的问道:“什么要开始了?” 剧情要开始了。 楚昭心里如此说着,嘴上说道:“没什么,宴琉璃的婚宴你去不去?” 玥瑶没有回答,反问道:“宴别天联合顾家人杀了顾家家主顾洛离,是你的意思?” “不是。” 玥瑶点点头,继续问道:“据开阳城传回来的消息,宴别天背后有一股势力支持他,你知道吗?” “知道,是你们天外天。” 玥瑶一惊:“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信,你可以跟我去看看。” “你要去参加婚宴?” 楚昭点头:“嗯,准备去一趟,你要去吗?我听说百里东君在柴桑城龙首街开了间酒馆,准备凭借酿酒之术名扬天下,还惦记着和你的约定呢,你要不要去见见?” 如果百里东君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仙子姐姐抱着孩子,那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玥瑶也知道楚昭的恶趣味,没好气道:“既是约定,自然要遵约而行,等百里东君真正名扬天下那天再说。” “行吧,那我和宴家老二去一趟。” 宴别天在晏家排行第三,在他十九岁时,原本将会继承晏家的大公子忽然溺水而亡。 二十一岁时,晏家二公子被仇家所杀。 五年之后,晏家家主身死,宴别天成为了晏家近三代以来,最年轻的当家人。 这些事看上去都是巧合,可在大多数人眼里,却都太巧合了。 只是宴别天行事雷厉风行,才干又高,把晏家的质疑之声完全压了下去。 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晏家老二当时遇见了楚昭和赵安,被救了下来,假死脱生了。 第十八章 好大一条蛇,一锅炖不下 柴桑城。 金钱坊。 通往顾府的街道上。 灼墨公子雷梦杀与清歌公子洛轩,背靠着背站在长街之中,在他们前后是骨上开花的恶屠夫、百尺无活的针婆婆、以及那袖中剑十八的卖油郎,还有手一撕能换九张脸的小西施等十几位身负绝技的高手。 从场面上看,是他们两人被十几个高手围困在长街上。 可真要动手,他们才是优势的一方。 双方对峙不下,就在即将动手之际,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道喊声。 “住手吧。” 众人扭头朝话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道身影缓缓朝这边走来。 一人年岁较轻,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超凡绝俗,比公子榜上风华绝代的柳月公子柳月都还要俊秀。 另外一人,看起来比较大,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魁梧,长相普普通通,但脚步轻盈,气息厚重,显然是一位高手。 在二人出现之后,长街上的十几人直接停下了手,齐齐朝躬身行礼。 “我等拜见公子。” 楚昭摆摆手,看向雷梦杀,笑道:“灼墨公子、清歌公子,给个面子,让他们离开如何?” 雷梦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问道:“你是晏家的人?” 然而不等楚昭开口,雷梦杀又自顾自的摇头道:“不对,你这么俊秀的少年,如果是晏家人,早已名传西南道了。不过你若不是晏家的人,他们又为何会听你的命令呢?” 楚昭懒得听雷梦杀唠叨,直接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公子。” 百尺无活的针婆婆领头行礼,带着众人离开了长街。 楚昭走上前,笑道:“走吧,两位公子。” 雷梦杀有点懵:“去哪儿?” “去参加婚宴啊,你们不是来参加凌云公子与晏小姐的婚礼的么,这会儿应该快要上演好戏了吧,怎么能错过看戏的机会呢。” “也是。” 雷梦杀笑了一下,却没有动,抱拳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免贵,姓楚,名昭。” “在下雷梦杀,楚公子请先行,我们随后便来。” 楚昭知道他们要等运送顾洛离尸体的马车,也没有强求,带着宴家老二宴别云朝顾府走了过去。 走进顾家大门,正好遇上好戏开锣,听见百里东君怒喝一声。 “琉璃!”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扭头,望向了堂内,身穿嫁衣的宴琉璃。 只见宴琉璃拉了起自己的红盖头,脸上愠怒之色,但更多的还是莫名其妙。 “夯货们,看错了。” 随着百里东君这话响起,整个顾府毫无预兆的震动了起来。 一条莹白如玉的巨蛇,身长几近十丈,现身于顾府屋顶之上,只听百里东君喊了一声小白,那条巨蛇便从屋顶上窜了下来,巨大的蛇头对准内堂张开了血盆大口。 “好大一条的蛇!”宴别云惊叹道。 楚昭点点头:“确实很大,一锅炖不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这……家主,那蛇都快化成蛟了吧,您说吃它,是不是不太好。” “嗯,确实不太好,白琉璃是温临那老家伙养的,我和温临也有几分交情。” 早些年,楚昭和赵安一起游走四方,也去过温家,和温临相处的还不错。 “家主,那蛇上站着的少年,就是百里家的百里东君吧?” 不等楚昭开口,便听白琉璃头上的百里东君大声道:“我不姓温,姓百里,我叫百里东君。” 围观的众人之中,有人顿时有人低声惑道:“百里?哪个百里?” 百里这个姓氏并不常见,所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百里。 “这般丝毫不惧的,还能有哪个百里,当然是镇西侯,百里洛陈的那个百里,爷爷是曾与陛下出生入死,杀敌十万的镇西侯百里洛陈,父亲乃一剑瞬杀,千里五行的百里成风,母亲乃是毒医温氏家主温临最疼爱的小女儿温珞玉,舅舅是独步天下的温壶酒,这个百里,可当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惠西君给出了答案。 站在白琉璃头顶上的百里东君傲然道:“我,有没有资格做你们的客人?” 满堂哗然。 “镇西侯府的小公子怎么会跑到柴桑城来?” “是不是假冒的?毕竟我们谁也没有见过镇西侯府的小公子。” “谁敢假冒百里家的人,不要命了?” “不会是假冒的,我见过那条蛇,是温临豢养的白琉璃不会错。” “温临和百里洛陈……光听名字,就让人有些害怕啊!” 温临本就是江湖人,其名声早已令无数江湖人胆寒。 至于百里洛陈,虽不是江湖人,但起于草莽,曾经也是一身的江湖气,然而江湖之上的杀伐之气再重,不过就是杀人满门,灭宗绝派,可百里洛陈不一样,那是坑杀过十万大军的杀神,人称百里屠夫,其恐怖不在温临之下。 所以众人的议论纷纷中,一些怀揣其他目的的江湖人士直接撤出了顾府,让楚昭和宴别云身边一下变得空旷起来,只不过现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此时,顾家当家之一的顾五爷已经冷汗淋漓,颤颤巍巍走上前,对傲然立于白琉璃身上的百里东君行礼道:“原来是侯府小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白琉璃蹿出,惊得顾五爷连退了三步,跌倒在地上。白琉璃张大了嘴巴,伸出舌信,对着顾五爷的脑袋舔了一下,那腥臭之味,险些让顾五爷晕了过去。 “我是来抢亲的,你要是远迎了我,这亲我还怎么抢啊?” 蛇身上的百里东君轻轻一笑,双手抱胸,傲然看着堂前一群人,问道:“所以,你们还敢杀我吗?” 宴别天终于还是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全场之中,如今也就他依然镇定自若:“今天是舍妹的婚宴,我有几句话想问百里小公子,不知可否?” 百里东君摸了摸白琉璃的头:“你问。” “方才小公子说要抢亲,敢问,小公子和家妹可曾相识?” 百里东君摇了摇头:“算不得相识。” “那是暗中钦慕家妹?” “我另有所爱,远非你妹妹可比。”百里东君傲然道,同时还伸出手指摇了摇。 司空长风回头,无语道:“大哥,这是你炫耀你梦中情人的时候吗?” 百里东君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嗯,说的也是。” 宴别云脸色阴沉了一些:“小公子出生名门,镇西侯为北离开疆拓土,战功赫赫,侯府之人,我们自然恭敬有加,若小公子只是来喝碗喜酒,我宴别天定然奉为上宾,可小公子一来不认识家妹,二来不喜欢家妹,却口口声声说来抢亲,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宴别天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引得在场之人也是心中一震。 诚然,镇西侯府的名头确实很响亮,但忽然闯到西南道龙头的婚礼上,要把素不相识的新娘子抢回自己府里,却是蛮横无理了。 第十九章 西南事了 一口黑棺,在雷梦杀和墨尘公子墨晓黑的护送下,从天而降。 楚昭懒得听百里东君和宴别天打嘴炮,坐在位置上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直到宴琉璃出来,说要嫁给死去的顾洛离,请百里东君喝喜酒,他才抬头看了一眼。 “你这妹妹有点意思的。” 宴别云喝了口酒,说道:“我对小妹的印象一直很淡,因为小妹的性子清冷,不喜欢与人说话,经常一个人待着,不愿与外人交流,我一直都以为她是恬淡的性子,如今看来,她并不是那么与世无争的,不过这也正常,她既然姓晏,就不会那么简单。” “话说,你不出面阻止吗?她可是要嫁给一个死人。” “她方才请百里东君喝喜酒时,我喝过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宴别云赞同了这门亲事。 “你这妹子虽然存了些心思,但也是用情至深,世间少有啊。”楚昭由衷的夸赞道。 宴别云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我喝过了喜酒,她宴琉璃便已是顾家人,不再是我晏家的小姐,她,不配做我妹妹。” “什么意思?” “当年我们晏家和顾家十分亲厚,顾洛离早年身中剧毒,是我娘耗费精力治好他的,也因此遭到顾家仇敌追杀,身受重伤,需要火灵芝续命,然而顾家明明有火灵芝,却不愿意拿出来,而是用火灵芝和北离皇帝换取了一个入学宫的名额,我娘最终不治身亡,因为我娘的死,顾洛离对她十分关爱,她爱上顾洛离,我其实并不意外,但这不代表我能接受。” 宴别云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就知道,宴别云只是在压制自己的怒火而已。 “从顾洛离在西南道的行事来看,他不像是那种舍不得拿出火灵芝给你娘救命的人,估计其中另有隐情。”楚昭沉默片刻后,如此说道。 “或许吧,但我娘因他而死,是不争的事实,宴琉璃既然决定嫁给他,我这个晏家家主,便有资格逐她出晏家。” 就在两人说话间,宴别天对百里东君动手了。 宴别天够狠,胆子也大,可是西南道众人有的没有争雄之心,不过求一个满门安稳才来此参加婚宴,至于那些有心思的人,又因为忌惮百里东君的身份,不敢掺和其中,索性也直接走了。 整个顾府之中,只剩下了顾、晏两家的人,以及策划抢亲一事的百里东君几人。 看着纷纷往外跑去的众人,楚昭也站了起来:“小孩打架,没什么看头,我们也走吧,去见见天外天的人,等会儿再过来收场,你这个主角,要最后出场才有意思嘛!” “家主,天外天的人,在顾家后院。” 话音刚落,白琉璃的蛇尾便扫了过来。 两人身形虚晃,直接消失了在了座位上。 顾家后院,一个虽然满头白发却面目如玉的年轻人躺在屋檐上,其身边站着一个一袭紫衣的年轻人,轻轻挥着折扇,饶有兴致的看着顾家前院里发生的一切。 突然,白发年轻人毫无预兆的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身后。 与此同时,身穿紫衣的年轻人也瞬间收拢折扇,转身看向了身后。 “白发、紫衣,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看着显露出来的身形,莫棋宣和紫雨寂放下了戒备。 “见过姑爷。” 楚昭摆摆手,看了眼前院的打斗,笑道:“你们觉得宴别天能赢吗?” 紫雨寂摇了摇头:“晏家近年来发展势头很猛,但顾家到底根基深厚,虽然顾洛离死了,但顾剑门也不是庸才,宴别天只是狠,难当大任。” “所以,你们是来相助宴别天的?” 楚昭笑了笑,悠悠说道:“你们应该知道,西南道原本就是我西楚的国土,晏家也是我西楚的人,你们天外天不打一声招呼便插足西南道,是要与我为敌吗?” “姑爷误会了,我等不敢。”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四人扭头,只见五名穿着黑袍斗篷的人跃上了屋顶,为首之人身形魁梧,一双手却惨白枯瘦,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具干尸套在巨大的斗篷之下。 “我记得你好像是陈长老对吧?” 不等陈长老回答,楚昭便自顾自的说道:“看来你是这次的领队,回去告诉玥卿和无相,此次便算了,若有下次,我不介意让玥康执掌天外天。” “姑爷误……” 会字尚未说出口,前院便响起了宴别天的大喊之声。 “都快败了,还不出来吗?” “陈长老,你还要解释吗?”楚昭笑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陈长老瞬间心底发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敢,属下一定将姑爷的话带到,属下告退。” 陈长老等人走了,莫棋宣和紫雨寂却留了下来。 “你们两个不走?” “正好出来了,我们去看看小公子再回天外天。” 楚昭白了眼开口的莫棋宣,鄙视道:“去看玥瑶就去看玥瑶,拿我儿子当什么借口,你俩是真的怂,难怪玥瑶不喜欢你们。” 莫棋宣尴尬一笑,没敢说话。 紫雨寂则是面无表情,颇有你说他就说他,不要带上我的意思。 “走吧,差不多结束了,我们也该去收场了。” 楚昭带着三人,几个纵身便落到了前院。 只见顾剑门一步跃出,噌的一声,手中名剑月雪瞬间出鞘。 寒光一闪。 剑已回鞘。 宴别天瞪大了双眼,时间仿佛在一瞬间被延长了一般,周围的景象变得缓慢而模糊,他看着落在院中的四人,张了张嘴,却是吐出了一口血,而后缓缓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我早就料到,以宴别天的能力,根本杀不死我兄长。”顾剑门回身,看着突然现身的四人,冷笑道:“他背后果然有人相助,你们是谁?” “是你!” 正在和司空长风闲聊的百里东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认识?”司空长风还是第一次看到百里东君如此失态,不由得有些好奇。 百里东君点点头:“认识,他是……他的身份,我答应过我师父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他叫楚昭,很厉害,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楚昭回头,挥手笑道:“百里东君,好久不见,看来你师父跟你说了我不少事。” 百里东君有些不习惯楚昭打招呼的方式,老老实实抱拳回了一礼,满脸戒备的问道:“楚公子,好久不见,不知你此番前来是?” “额……算是来给宴别天收尸吧。”楚昭想了想,如此说道。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倒在正堂门口的宴别天,已经被楚昭身边的那个壮汉扛到了身上。 “顾公子,你兄长的死,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来给宴三公子收尸的,现在尸体已经收了,不知顾公子要如何处理今日之事啊?” “此乃我顾家家事,不劳烦公子费心。” 楚昭摇摇头,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还是要管一管的,虽说宴别天对我有二心,但他总归是我的人,你杀了他,不给我一个说法,我面子上过去啊。” “楚公子,是宴别天先杀了凌云公子的大哥。”百里东君大声喊道:“何况,你也不是晏家人,顾、宴两家之事,似乎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过问,不是吗?” 楚昭回头,笑呵呵道:“百里东君,你信不信我今日先杀了你,再去乾东城屠了你百里家满门。” “谁敢动我外甥!” 随着这句话在顾府外响起,一个酒壶猛然朝楚昭砸来。 宴别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就要出手,却被楚昭抢先一步,将酒壶拍了出去。 众人顺着拍飞的酒壶看去,只见顾府大门的房顶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背对着众人,伸手接着住了被楚昭拍飞出去的酒壶。 “家主,是温壶酒。” 温壶酒,温家家主温临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以后会执掌温家的人。 温家人很少在江湖上出现,向来是一门心思的待在自己的领地研究毒术,但温壶酒是个例外,他很喜欢在江湖上行走,而且非常好认,因为他知道世人都害怕温家的毒术,所以他一直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长袍之后写着三个字——毒死你。 现在,门楼屋顶上的那人,就穿着白袍,背对着众人,白袍上写着温壶酒那标志性的三个字。 温壶酒喝了口酒,缓缓转过身,发现下方的楚昭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顿时吓得一个趔趄,赶忙纵身到百里东君旁边,小声道:“你怎么招惹上那个混世魔王了?” “我听得见。”楚昭淡淡道。 温壶酒扭过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小孩子不懂事,小叔别见怪,当年你可是答应过我父亲,不对东君和我妹妹出手。” “我出手了?”楚昭问道。 百里东君则满脸惊愕:“舅舅,你叫他小叔?!” “你外公和他是结拜兄弟,我不叫小叔叫什么?”温壶酒没好气道。 说起这个事,温壶酒也挺郁闷的,他当年不过是外出了一趟,回到温家却不想多了一个小叔叔。 也不知道他爹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和一个小娃娃结拜,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叫一个小娃娃叔叔。 简直就是坑儿子啊! 楚昭懒得搭理温壶酒,看向站在正堂门口的宴琉璃。 “虽然我不喜欢百里东君,但他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关键是我挺看好你的,所以你的态度是?” “我晏家绝不做任何人的走狗!”宴琉璃沉声道。 “宴小姐,我必须要纠正一下,你们晏家不是我的走狗。” 宴琉璃置若罔闻,朗声道:“宴别天枉顾道义,陷顾宴两家于不义,死有余辜,从今日起,晏家家主由我宴琉璃接任,晏家的兄弟可有不服?” “宴小姐,你的选择让我挺失望的。”楚昭遗憾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扛着宴别天尸体的宴别云满脸冷漠,一字一顿道:“我、不、服!” “你又是何人?”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要嫁给顾洛离?” “是!” 宴别云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语气愈发冷冽:“你既已嫁给顾洛离,便是顾家之人,有何资格接任我晏家家主之位?当年母亲因顾洛离而死,你现在却要嫁给他,还要以顾家之妇的身份,接管我晏家家业,宴琉璃,你不配姓宴,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晏家之人。” “你到底是谁?”宴琉璃沉声喝问道。 宴别云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渐渐露出了真容。 “二哥?” 宴琉璃脸色剧变,猛地摇头道:“不可能,二哥明明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 宴别云不再看她,转而看向晏家的其他人,大声道:“从今日起,由我宴别云接任晏家家主之位,以家主的名义,将宴琉璃逐出晏家,晏家之人可有不服?” 晏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犹如宴别天左膀右臂般的肖历躬身行礼,晏家其他人才扔掉手中武器,跟着躬身行礼喊道:“我等拜见家主,参见少主。” “肖历,你也要背叛晏家?”宴琉璃问道。 很显然,她不相信宴别云是她二哥,认为宴别云是外人假冒的。 肖历摇摇头:“小姐,我绝不会背叛晏家,他的确是二公子,并非外人假冒。” 小姐二字,让宴别云眉头一皱,提醒道:“肖历,从今日起,晏家再无小姐。” 肖历只好换了一个称呼:“顾夫人,还有一件事,你似乎忘记了我们的身份。” 身份? 西楚?! 参见少主! 宴琉璃猛地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的望向了楚昭。 “看来宴小姐还是知道一些隐秘的,你的选择让我有些失望,不过我不怪你。当然,我也没有资格怪你。” 楚昭摇了摇头,招呼道:“走吧,回开阳城。” “等一下。” 楚昭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百里东君,有些烦躁道:“不想搭理你,你还来劲了,你是真不怕死是吧?” 百里东君脱口而出道:“你不是答应我外公不对我出手吗?” “我只答应你外公不杀你和你娘,但没说不会揍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我怕我手痒。” 摸不准楚昭的性情,百里东君还真有点担心他会揍自己一顿,赶忙说道:“我爷爷说,如果我能再见到你,让我请你去镇西侯府做客。” 请我去百里家做客? 有意思! 百里洛陈是真胆大不怕死,还是算准我暂时不会杀他?! 楚昭玩味一笑:“告诉百里洛陈,我会去找他的。” 第二十章 天选之子 半月之后。 北离,天启城。 这是天下第一的城池,因为这里聚集了天下的财富,天下的才人,以及天下的权力。 在那座天下权力最重的皇宫之中,太安帝神色凝重且阴沉,因为他手中的纸条上写着——剑林开,西楚剑歌,问道于天,重新现世。 “当年百里洛陈奉旨出征,破了西楚最后一座城池,西楚剑儒双仙战死,现在你告诉我,西楚剑歌再次问世,难道说剑儒双仙他们没死,百里洛陈呢?” 五大监之首的浊清,恭声道:“大朝会结束之后,已离开天启,回乾东城去了。” “用剑的是谁?” “百里东君。” 太安帝脸色一变:“百里洛陈他的独孙?” “正是,当年镇西侯奉旨讨伐西楚,乃是先帝刻意安排,镇西侯和西楚剑儒双仙曾是知交好友,先帝想以此来试探他的忠心,随军的副将是先帝的亲信,身怀密旨,当时若镇西侯有半点犹豫,随时可以取而代之,然而那场战役的结果,世人皆知。” 浊清顿了一下,缓缓说道:“西楚国破,双仙阵亡!” 西楚儒仙咏歌,剑仙持剑,于洛桑城头,一剑一歌对阵九千破风军。 一日之后,儒仙口吐鲜血,殒命于城头,剑仙长剑折首,染血于沙场之上,最终洛桑城破,西楚亡国。 当年,那位西楚剑仙是世间唯一能与学堂李先生相媲美的剑客,但相较于剑仙古莫,儒仙古尘才是让太安帝最为忌惮的存在。 药人之术,能让寻常兵卒以一敌百,甚至能让濒死之人重新起来作战,也正是因为药人之术,才使得西楚可以与北离相抗衡。 此等诡术,如果北离得不到,那就毁掉。 所以太安帝最终拒绝了浊清派人前往乾东城的请求,选择了九皇子萧若风。 除了因为喜欢萧若风,想借此给其增添功绩外,最重要的是萧若风背后有学堂,有天下第一高手——李长生。 乾东城,镇西侯府。 刚刚从剑林回到百里家的百里东君,被捆绑着在大厅里和老爹百里成风对骂着,哭喊叫骂声之大,连后院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衫,体态雍容的女子坐在后院的长椅上,一边吃着果食,一边低声笑着,女子的年纪已经算不得年轻,但身上那股清雅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撩人风韵,却是普通女子远远所不能及的。 温壶酒坐到女子身边,喝了口茶:“看你这样子,还真是越来越像富贵人家的太太了。” 身为世子妃的温珞玉笑了笑:“所以你不是一直懒得看我这副贵太太模样,都不怎么肯来我这里吗?怎么这一次把那臭小子送回来,也跟着过来了呢?” 温壶酒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对温珞玉使了个眼色,温珞玉会意,朝伺候的丫鬟小厮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一众丫鬟小厮退下,温珞玉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温壶酒拿起带来的一个长长的包裹,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剑?” 温珞玉接过去,拔出了半截剑身,便闻到了一股莲花香,她不禁愣了愣,仔仔细细将剑来来回鹘看了一遍,疑惑道:“我从小到大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名剑,却都比不上这一柄,这是十大名剑中的哪一柄?” 温壶酒摇头:“不是十大名剑,这柄剑是名剑山庄少庄主魏长风最新铸造出来的,时隔几十年后的又一柄仙宫品的剑,名为不染尘。” 名剑山庄,天下第二铸剑坊,藏剑两千三百柄,出名剑无数。 名剑山庄所铸之剑,会分为四品。 第一品名为高山,意为伫立世间,高山仰止,乃是凡俗铁剑所不能及的高山。 第二品名为沧海,意为无边无际,百川归海,乃是造一百柄高山剑才能求得一柄沧海。 第三品名为云天,意为沧海之上,亦有九天凌云,傲视万物之意,乃是万中得一的所在。 这第四品便是仙宫,意为九天之上,仙宫所藏,是真正的天外之剑,令无数爱剑之人为之倾倒。 温珞玉是用毒的,谈不上爱剑之人,对于不染尘谈不上热切,看过也看过了,直接放置在一旁,有些好笑的看着哥哥温壶酒打趣道:“怎么,你这是打算用剑了?不怕家里那些老头子把你毒死?” 温壶酒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剑,是你儿子百里东君的剑。” 温珞玉一愣:“你帮他从试剑大会上抢来的?你知道我儿子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吗,都是你们给惯的。” 温壶酒一脸无语:“若是我在试剑大会上抢一柄仙宫品的剑,给一个纨绔公子哥,名剑山庄和天下剑客能答应?他们还不得砍死我,这柄不染尘,是你儿子自己抢的,而且还是用剑抢的。” “哈哈哈……”温珞玉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哥哥你别闹了,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他会几招剑法呀,去试剑大会上抢剑?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温壶酒没说话,让温珞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沉声道:“真是他自己用剑抢的?” “是。”温壶酒点头,神色凝重道:“而且用的失传的西楚剑歌,问道于天,当时不仅是我,无双城、北离八公子、天下剑客,都看见了。” 温珞玉沉默片刻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果然,那小子不仅是学酿酒那么简单。” 温壶酒愣了一下,问道:“在乾东城的是儒仙还是剑仙?” 不等温珞玉开口,温壶酒又开口道:“不对,西楚剑仙是死了,所以乾东城中的是儒仙古尘?” 温珞玉点头,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 温珞玉摇头:“我们也是一年多前才知道儒仙没死,一直在乾东城。” “一年多前才知道?”温壶酒一脸狐疑。 多年兄妹,看温壶酒的样子,温珞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道:“当年我公公并未留情,他也不知道儒仙还活着,是一年多前有人找到儒仙,不巧遇见了东君,儒仙主动现身百里家,我们才知道他还活着。” 温壶酒愣了愣,问道:“你说的那人不会是我们那位姓楚的小叔叔吧?” “姓楚的小叔叔?” 温珞玉一头雾水:“我们什么时候有一位姓楚的小叔叔了?” “西楚九皇子,楚昭,爹的结拜兄弟,爹没告诉你?” 温珞玉怔了一下,摇头问道:“爹怎么会认识那位九皇子?” “当年我不在家中,具体的情况……”温壶酒顿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和我们家打了一个赌,结果我们温家所有人的毒都对他没有效果,我们败了,爹死乞白赖的拉着人家结拜为了兄弟,我们温家答应暗中助他复国,不插手他和你们百里家的事,他也答应不会对你和东君出手。” 就那顿的一下,温珞玉便知道自家哥哥有事瞒着自己,不由地叹道:“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哥哥现在都没把妹妹当作温家人看待了。” 温壶酒摇摇头:“你是我妹妹,自然是温家人,但有些事只有家主和族中长老才够资格知道,便是我知道的也不多。” 温珞玉知道自家哥哥没说实话,但她能理解哥哥的难处。 作为温家未来的家主,一切都得为温家的未来考虑,她虽然是温家的女儿,但却已经嫁入了百里家,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在面临抉择的情况下,她会选择温家还是百里家,那么她的哥哥自然不可能把所有事都告诉她。 但是理解归理解,伤心依旧还是避免不了的。 温珞玉无声叹了口气,问道:“温家就那么看好他?” “父亲和长老们很看好,早年父亲对他的评价就很高,非池中之物,可龙腾九天。” 温壶酒喝了口茶,想了想,又补充道:“从这些年我们两方的联系来看,我现在也很看好他,都说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那位九皇子不是遇风云化龙,他是自己创造风云,这天下不会平静太久了。” “也是,十四岁的大逍遥,你们看好他也正常。” “什么?” 温壶酒瞬间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望着妹妹温珞玉:“你说他什么境界?” “逍遥天境,大逍遥,差一线半步神游。” 百晓堂如今的堂主,九岁即位,即位之后便提出了天下武学新的境界划分,将武学划分为了两个境界。 一境之下,不过寻常武夫,江湖遍地都是,并无值得留意的地方。 一境之上,则有四重,这第一重是金刚凡境,入了这一重境界,那么便拥有了刀枪不入的金刚体魄,是可以被称上一句“高手”的存在。 但就是这重境界,寻常武夫一生也无法企及,一些说不上名号的小门派,就连掌门都摸不到这一重的门槛,便是他温壶酒,被称为温家的天纵奇才,苦修多年,也是十八岁那年才入了金刚境,可楚昭一年前才多大,十四岁而已,而且还不是金刚凡境,是逍遥天境中的大逍遥。 温壶酒知道楚昭的武学天赋很好,当年才七八岁就是自在地境的高手,也知道楚昭如今是逍遥天境的高手,所以在西南道顾家的时候,他才会一直防备楚昭动手。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早在一年多前,楚昭就是大逍遥的境界,而且距离半步神游只差一线。 “这天赋……实在是妖孽,如果一年多前就是只差一线,现在只怕已经是半步神游了!”温壶酒惊叹道。 温珞玉点了点头,有些忧心道:“应该是了。” “十五岁的半步神游,天选之子也不过如此吧!” 温壶酒再次惊叹了一嘴,想到在顾家发生的事,疑惑道:“说起来,你公公是怎么会邀请他来百里家,你们百里家有高手能对付他?” “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温家对我公公和夫君是什么态度?” 温壶酒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他其实曾问过父亲温临,如果楚昭一定要杀百里洛陈和妹婿百里成风,我们温家怎么办?明明知道他是西楚皇子,为何不直接杀了他,我们温家和百里家是姻亲,那楚昭也算是我们的仇敌! 当时温临给他的答案是,他们姓百里,我们姓温,他们的死活与我温家有个屁的关系。还直接杀了他,人家既然敢来我们温家,又岂会没有全身而退的准备?如果没杀死他,温家如何应对他的报复,八岁的自在地境,你敢想象他的未来成就有多高?老子看你是在江湖越混越回去了。 见此,温珞玉哪里还不知道温家的态度,不由得苦笑起来。 其实,温壶酒不是没想过趁着楚昭未成长起来前杀了对方。 但就像他爹说的一样,如果没能杀死楚昭,一旦让楚昭成长起来,温家将面临的便是灭顶之灾。 毕竟他们温家的看门本事是用毒,可偏偏人家最不怕的就是毒。 而且那时温家已经和楚昭达成了约定,他这个未来家主无法调动温家的高手。 仅凭他一个初入逍遥天境的人,连楚昭身边的老太监都打不过,根本杀不了楚昭。 所以他也就想想,没敢真付诸行动。 最近几年,了解到楚昭的不少情况,温壶酒才知道自己当年没有付诸行动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抛开楚昭自身天赋和实力不谈,单单是岳麓城,就不是他们岭南老字号温家可以应对的。 谁能想到,那时才不过八九岁的孩童,便已暗中创下了如此势力! 温壶酒又叹了口气:“妹妹,你也别怪我们,能保住你和东君,已经是我们温家的极限了。”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大哥,温家能保住夫人和东君,我和父亲便已经很感激了。” 百里成风抱了抱拳,以示感激,随即傲然道:“他确实厉害,但他想杀我们父子报仇,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当年西楚儒剑双仙不是我破风军的对手,他也不例外。” “所以你们邀请他过府,是想用破风军围杀他?” 温壶酒说着,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你们,太小瞧他了。” 不可否认,百里家的破风军的确厉害,连大名鼎鼎的西楚剑仙,也死在了破风军手中。 但楚昭可不是当年的剑仙古莫,或许实力不如古莫,但其才智绝对是远远在古莫之上。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七八岁的时候,便偷偷创下了岳麓城这等势力。 更关键的是,现如今的情况也跟当年不一样。 当年西楚剑儒双仙是为保国都死战不退,否则破风军岂能耗死剑仙古莫。 也就是说,当年西楚剑儒双仙是可以走的。 那么已经是半步神游的楚昭,同样可以做到想走就走,破风军不可能留住他,更不可能耗死他。 百里成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出来,大哥或许不信,并非我小瞧他,是我也不知父亲为何会邀请他入府。” 温珞玉接过话头:“我倒是猜到一点公公的心思,他大概是想用自己的死,消除西楚九皇子心中仇恨,保全天下的安稳。” “国仇家恨,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温壶酒摇了摇头,喝了口酒:“何况那位九皇子,心性之坚,父亲对他心性的评价是——世间仅有!” 第二十一章 卿相公子谢宣 岳麓城,一处华贵的院子里。 “穷书生,你是要走了么?”一名穿青女的侍女,看着正在收拾行装,瞧着像是准备离开的白衣书生,如此问道。 “近来劳烦青儿姑娘照拂,小生在此谢过。”白衣书生深深行了一礼,直起身点头:“这里书都看完了,我也该告辞离开了。” “三百两银子。” 白衣书生一愣:“什么三百两银子?” “你这大半年,天天好吃好喝,那些吃的喝的不需要钱吗?” 青儿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道:“只说每日的酒菜,你随便找间酒楼至少也得收你五两银子,你在我们府上白吃白喝大半年,算你半年时间,就是九百两银子,收你三百两银子,还是念在姑爷看重你的份上,只收了供应酒菜的本钱,不然本姑娘收你一千两银子。” 白衣书生怔了怔,摸出干瘪的钱袋,有些尴尬道:“青儿姑娘,囊中羞涩,只有五两。” 青儿冷哼一声:“五两银子?五两银子还不够你一天的酒菜钱,也不知道姑爷觉得哪儿好,还有那百晓堂的堂主,也是眼瞎,一个天天只会读书的穷书生,也配得上‘天下奇才’四个字?还北离八公子呢,呵呵!” “青儿不得对谢公子无礼。” 玥瑶带着馨儿走进院中,呵斥了一声,看向那白衣书生,微微行了一礼道:“谢公子,这丫头读书少,不知礼数,还请谢公子海涵。” 青儿也是玥瑶的贴身侍女之一,只是之前在天外天,后来玥瑶嫁给楚昭之后,便来了岳麓城,出任岳麓城的楚家府邸的管家,不过她很少留在楚府,大多时候也是在城主府的。 至于白衣书生,则是北离八公子之一的卿相公子,未来的儒剑仙——谢宣。 原本他是准备去南决的,路经岳麓城时,因为一本现代算学留了下来,一待就是大半年。 “玥瑶夫人有礼。” 谢宣回礼,摇了摇头道:“青儿姑娘说的也没有错,白吃白喝这么久,确实该给些谢礼,只是小生实在囊中羞涩,便赠两位小公子两本书吧。” “多谢公子。” “玥瑶夫人客气。” 谢宣递给玥瑶两本孤本古籍,看向青儿,行礼道:“劳烦青儿姑娘照顾这么久,也该给些谢礼,只不过青儿姑娘不爱读书,小生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给五两银子聊表谢意?” 青儿哼了一声:“五两银子,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那一百两?” “你有么?” “这……先欠着,下次见面再给?”谢宣有些尴尬的问询道。 “算了吧,你这穷书生,若是有钱,肯定又会拿买书,下次见面你也一样没钱。” 谢宣无言,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他的确如青儿所言一般。 “谢公子,这是准备去南决,还是打算回北离?” “原本我是想去南决的,但谁知在岳麓城待了这么久,眼下快到学堂大考了,我准备回北离。” 谢宣顿了一下,说道:“昨日我收到飞鸽传信,北离此番给了岳麓城两个入学名额,学堂希望楚公子是其中之一,不知楚公子外出可有归来?” 早在几日之前,玥瑶就得知了入学堂的名额一事。 而且北离朝堂点明学堂名额中一个,是给岳麓城明面上的城主李君信的儿子的。 北离之心昭然若揭,除了用学堂名额拉拢岳麓城,也是让岳麓城遣送质子。 “夫君尚未回城,我会传信告知他此事。” 玥瑶摇头,笑了笑:“府中事忙,便不送谢公子了,祝谢公子一路顺遂,愿与公子再会。” 谢宣没有动,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玥瑶。 “谢公子有话直说。” “那化学、物理等书,可否各送在下一本?” 玥瑶一愣,笑道:“夫君此前便有言,化学物理等书乃是术,于谢公子当下并无益处,待公子读书成就剑仙之时,我楚府所藏之书,公子皆可研读。” “成就剑仙,那可难了。” 对于读书读成剑仙,谢宣并无把握,摇头笑了笑,行礼道:“既如此,小生便告辞了,期待与楚公子和玥瑶夫人在天启相会,谈学论道!” 言罢,谢宣大踏步离开了院子。 青儿大为不满:“小姐,那穷书生在我们府上白吃白喝就算了,竟然还想要姑爷写的书,当真是好不要脸!” 玥瑶摇头笑道:“谢公子是有大才之人,要不然以你家姑爷的眼光,可看不上他。” 虽说她没有看出来谢宣有什么才干,但能被百晓堂评定为北离八公子之一,说明其必然有过人之处。 而且他们夫妻之间,也曾谈论过北离八公子,北离八公子之中,能让她家男人另眼看待也就三个。 卿相公子——谢宣。 灼墨公子——雷梦杀。 以及出身北离皇室的风华公子——萧若风。 至于另外五人,楚昭不过是一哂置之而已。 旁边的馨儿接过话头,惊疑道:“小姐,那谢公子不会真靠读书读出一个剑仙吧?!” “就他?” 青儿撇了撇嘴,不屑道:“整日就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连武功都不练,他若是能成就剑仙,我……我……” “你当如何?”馨儿打趣的问道。 青儿气急:“我就跟你姓。” 馨儿翻了个白眼:“你本来就跟我一个姓。” 她们两人都是自幼卖身入宫的小宫女,后来北阙亡国,才跟在了玥瑶身边,虽然不是一家人,但很巧两人是一个姓,都姓岳。 玥瑶笑了笑:“你们可不要小瞧谢宣公子,别看他看着只会终日读书,实则是在书中领悟大道,夫君对他十分看好,说他会是下一个儒剑仙!” “儒剑仙?” 馨儿一震:“姑爷认为谢公子能与西楚儒剑双仙媲美?” “不可能。” 青儿摇头,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西楚剑儒双仙,但也听过剑儒双仙的厉害,那个臭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岂能与西楚剑儒双仙相提并论。” 事实上,玥瑶也不认为谢宣可以和西楚儒剑双仙相媲美,遂笑道:“即便不如儒剑双仙,这位谢公子未来成就也不会太低,他绝非简单人物。” “小姐,那我们要不要?”馨儿说着,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青儿下意识反对道:“就是个傻书生,不至于杀了他吧。” 玥瑶也摇了摇头:“谢公子虽是北离人,但他是真正的读书人,对于这种真正的读书人,应该心怀敬意,不要总想着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不然显得我们太过小气了,何况即便他成就剑仙又如何,不过一拳而已,你们姑爷的原话。” 当初,玥瑶和楚昭谈论北离八公子时,见楚昭对谢宣的评价很高,她也曾提出过要不要趁谢宣未成长之际,将其性命留在岳麓城,所以才有今日这话。 “姑爷就是霸气。”青儿夸赞道,同时挑衅的看了眼馨儿。 “好了,不说谢宣了,青儿你准备一下,去乾东城,跟着你霸气的姑爷去一趟天启。” “啊,姑爷还真要去学堂参加大考啊?” “他们是去接一个人。”玥瑶了摇头,说道:“对了,把大郎也带上。” 玥瑶口中的大郎就是李君信的儿子李尧,虽然今年才六岁,但其聪明才智已堪比一般少年郎,是北离朝堂点名要送入学堂参加大考的人。 不过,学堂可未必会在乎北离朝堂的小算盘。 于是,经过玥瑶和李君信的商议,最终还是决定把李尧送去天启参加学堂大考。 此举,也是无奈之举。 现在的岳麓城还很弱,尚挡不住北离朝堂的大军。 当然,学堂不收,那就不怪他们岳麓城了。 至于北离朝堂强留? 别忘了,楚昭和儒仙古尘会一同前往天启城。 以两人的实力,除非学堂李先生亲自出手,否则不可能将他们一行人留下。 第二十二章 再入乾东 乾东城,云来客栈。 时隔一年多,楚昭再次来到乾东城,踏入了云来客栈。 “楚公子,一年多不见,愈发丰神俊逸了。” 客栈人来人往,除非是老熟客,要不然真不容易记住。 但楚昭实在太过俊朗,只要见过都会留下印象,所以掌柜的至今也没有忘记。 “掌柜的有礼,陈平那小子呢?” “死了。”掌柜的有些惋惜道:“公子离开后不久,他便去走江湖了,三个月前死在了一场江湖乱斗中。” 都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但江湖上的人情世故,仅限于世家权贵二代。 于普通的江湖人士,尤其是初涉江湖的普通人而言,江湖中只有打打杀杀。 真正成名的人,只有那么一小撮,更多的人都和陈平一样,无声无息死在了江湖中,连一个名字也留不下。 江湖上每天都有人死,对于陈平的死,楚昭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只能说,江湖有风险,行侠需谨慎。 楚昭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江湖真没什么好的。” 掌柜的也叹了口气,感慨道:“谁说不是呢,真正成名的人物,都是有家世背景的。” “看来掌柜的也曾混迹过江湖。” 掌柜的点点头:“浪迹半生,家业败了不少,也没闯出个名头,所幸及时回头,回乡开了这间客栈,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 “掌柜的通透。”楚昭笑了笑,有些好奇道:“家中贤女可曾出嫁?” 掌柜的一愣,反问道:“公子可曾婚配?” 楚昭也是一愣,生怕掌柜的看上了自己,赶忙道:“已有妻儿。” “可惜了。” 掌柜的表示遗憾,随即笑道:“小女也嫁人了,公子若是早些来此,还能喝上一杯喜酒。” “那恭喜掌柜了。”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岳父大人……家……楚公子,您怎么来乾东城了?” “你们认识?”客栈掌柜意外道。 然而,楚昭比他还意外,没想到客栈掌柜招入门的女婿,竟是岳麓城派来乾东城的暗探首领,五百血衣卫的赵卫平。 “认识,他曾在我楚家商队担任过管事。” “岳麓城楚家?” 客栈掌柜问话的同时,对赵卫平使了个眼色,见其点了点头,一下变得恍惚起来。 见此,楚昭哪里还不明白,客栈掌柜是西楚旧人,是他们在乾东城的密探。 楚昭敲了敲柜台桌面,笑道:“现在楚家的名声这么大么,连掌柜的也知道?” 客栈掌柜回神,不动声色道:“岳麓城楚家出产的香水近来销往了乾东,十分受追捧,便是老朽足不出户,也听过岳麓城楚家香水的大名,没想到竟是楚家楚公子当面,您可是贵客。” 声音不小,让原本在客栈吃饭的人,瞬间看了过来,有些商人打扮的,更是直接放下碗筷走了过来。 香水,那是只有帝都百花阁才有的东西。 不过,百花阁卖出的不叫香水,而是以露相称。 诸如:蔷薇露、兰花露等等,统称为百花露。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百花露是出大食,经占城、爪哇、回回国……运送到天启城百花阁的。 因为只有帝都百花阁有,百花露的价格非常高,有时候甚至都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其中的商机有多大,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大概一年前,岳麓城突然弄出了类似于百花露的香水,而且比百花露的香味更持久,自然受到了天下贵妇的追捧,一时间便让岳麓城楚家名声在外。 香水的出现,打破了百花阁垄断,但可惜岳麓城楚家只跟极少一部分豪商合作,想要取得香水的经营售卖权非常难,起码不是他们这些商人有资格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以他们的家产,连进岳麓城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和岳麓城楚家谈合作。 只是现在既然碰见了传说中的楚家少主,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万一求得了一个售卖权呢? 看着那些洋溢着热情笑脸,朝这边走来的商人,楚昭还没有说话,掌柜的便呵斥道:“你们想买香水售卖,也不看自己够不够资格?赶紧滚,滚、滚、滚!” 换作往常,这些商人少得要大闹一番,但现在……他们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毕竟瞧客栈掌柜和那位楚家少主之前交谈的模样,应该是相熟的,甚至有几分交情也说不定。 商人们停下了脚步,想上前怕惹得楚昭不快,就此离开又心有不甘,只好站在原地,讨好的看着楚昭和掌柜的。 掌柜的没搭理那些商人,致歉道:“楚公子,对不住,是老朽多言了。” “无妨。”楚昭摆摆手,笑道:“给我一间上房。” 掌柜的点头:“卫平,带楚公子去天字一号房。” 所谓的天字一号房,并不是客栈中的客房,而是客栈后面的院落。 这是赵卫平来乾东城之后弄出来的,参考的是岳麓城的客栈经营模式。 而岳麓城的客栈经营模式,大多出自楚昭之手,源于现代社会的别墅租赁。 来到精致的小院,楚昭便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百里东君回府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估计是被禁足了。除此之外,百里家一直没有其他动作,直到五日前,百里洛陈从天启回来,才抽调了一千破风军入城。” 赵卫平给楚昭倒了杯茶,继续说道:“北离九皇子萧若风昨日来了乾东,他身边除了随行的学堂之人,暗中还有无双城的人,以及五千禁军,设伏在乾东城之外,尚未进城。” 楚昭喝了口茶,嗤笑道:“五千禁军加上无双城的人,还不够破风军塞牙缝的,北离朝堂那边还有其他动作吧?” 赵卫平点点头:“北边传来消息,北离八柱国之一,孤独家麾下的三万飞虎军在暗中调动,目标直指乾东城。” “抵抗蛮族的飞虎军和破风军如果能打起来,那可就有意思了。”楚昭笑了笑,叹道:“可惜,百里洛陈那老家伙不会反,而是会把百里东君送去天启城当质子。对于北离人而言,百里洛陈是英雄,可惜他选主子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只怕百里东君之后,再无百里咯。” 楚昭呵呵一笑,问道:“天外天那边呢?” “天外天只派了无法使和无天使前来,具体为了什么而来,暂时不知。” 赵卫平话锋一转:“不过,依我猜测,他们应该是为了药人之术和百里东君而来。” 楚昭笑了笑:“我估计也是,安排人通知他们来见我。” 第二十三章 风雨欲来 五日前,镇西侯百里洛陈从帝都天启回到乾东城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像原剧情中一样,把亲孙子百里东君从柴房里放出来,而是带着儿子百里成风出了趟城, 他们去的是乾东城外六十里的鸿鹄镇。 鸿鹄意为一飞冲天之鸟,在鸿鹄镇有许多身怀一飞冲天的有志之人,因为这里离乾东城很近,在这周围的人,若有凌云之志,最好的办法便是投靠镇西侯府,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乾东城一展宏图抱负,所以这里的一站,往往便是鸿鹄镇。 镇上有间军塾,名叫破风阁,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为破风军的后备役服务,只要在军塾中顺利通过考验,便能进入破风军,一进便是将官。 不过,想考入军塾很难,而且更难的是三年传教,所以有无数人参考,有无数人中途逃走,最终出头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可以说每个人都有个成功梦,但注定多数人只是普通人。 父子二人来了一趟鸿鹄镇之后,又去了破风军大营,抽调了一千破风军入乾东城,最后百里洛陈暗中去了一趟儒仙古尘的小院。 说来也巧,正好是楚昭入城这天,他才算真正回到镇西侯府,把百里东君放了出来。 侯府内院中深处,最僻静的一处院子,只有百里家最尊贵的几个人可以踏足,因为这里是百里洛陈的居所。 “守在门口,谁也不能进来,包括世子妃和世子。”百里洛陈沉声道。 守在门口的两名亲兵躬身应是,百里洛陈踏入了院中,院中早有一人等候在此,那人身穿黑色长袍,面容普通,普通到看了一眼,第二眼似乎就会忘记他的容貌,哪怕仔细看,努力记住,也会觉得那张脸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离火,辛苦了。” 离火半跪在地,垂首道:“让侯爷失望了。” 百里洛陈摇头,将离火扶起来:“信上说的不够详细,你把事情仔仔细细与我说一遍。” “我跟随小公子去了柴桑城,原本一直暗中保护他,后来小公子突然搅入了西南道之争,因为小公子身边有雷梦杀和洛轩两人,我便不敢太过接近,以至于小公子被推入了顾宴两家的婚宴之中,甚至身份当众被揭穿。” 百里洛陈不在意道:“不过西南道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你往后说。” “西南道的确是小事,但那位西楚九皇子现身了,晏家暗中投靠了那位九皇子,如今顾宴两家已经开战,一旦顾家败亡,西南道便尽数落入了那位手中。” 百里洛陈点头:“我一直都知道,毕竟西南道晏家本就是西楚宴氏的分支之一,不过只是一个西南道而已,还掀不起多大风浪。” 既然百里洛陈已有考量,离火便不再多言西南道之事,说道:“从顾府离开后,小公子被温壶酒带走了,温壶酒是冠绝帮上的高手,我的行踪极易被他察觉,不能太过接近,后来小公子在名剑山庄试剑大会上,喝多了酒上台,我也没料想到小公子竟然使出了西楚剑歌,看来儒仙骗了我们,小公子也没有说实话。” 离火顿了一下,不由得感叹道:“不过那日小公子使出剑术,当真是有剑仙的风姿。” “谁能想到我们试探了那孩子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显露半分,连我都被骗过了,真就以为那人只教了他酿酒之术,没有教半点武功。” “想来是那人的药术,只怕小公子也未必知道自己身怀武功。” 百里洛陈叹了口气,皱眉道:“天启城,来人了吧。” “是那位学堂小先生,随他而来的还有无双城的人和五千禁军,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江湖上的人,‘惊蛰’中的人已经在进行清理了,但有些人不好对付。”离火沉声道。 “哪些人?” “寻常门派还好,无双城……不知该如何处理?” “给点教训赶出去,若是赶不走,还要回来的,那就直接杀了,我不喜欢无双城,那座城早已不是无双剑仙所创的无双城了,现在的它,世俗之气太重,谈何无双,可笑!”百里洛陈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还有青城山,来了个年轻道士,我们动过几次手,都被他给跑了。” “吕真人门下不会有恶意,大概只是好奇,先留着。” “除此之外,就是两位神秘高手,反杀了我们不少人,据世子从温壶酒口中探道的消息,应该是来自天外之天。” “天外天啊,北阙,看来他们也是冲着药人之术来的,只怕是天外天四尊使中的两个,不好对付,暂且不用管他们。” 离火点点头:“天启城的那位,惊蛰一直跟着,但还没有动过手,毕竟身份特殊,只能请侯爷决断。” “他们这一次说是为学堂招募弟子而来,但如此日夜兼程,定然和西楚之事脱不开干系,来的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那位风华公子,都是皇室第九子,我倒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公子,不过还是算了,太麻烦,看看能不能赶走,杀,就算了,我还没有疯,不过我总觉得……” 百里洛陈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离火将他没有说完的话说了下去:“赶不走!” “学堂李先生的得意弟子,还是皇子。”百里洛陈苦笑了一下:“可真个麻烦事啊。” “最麻烦的,不应该是乾东城中的那位老朋友吗?”离火问道。 “他要死了,算不得麻烦。” 百里洛陈摇摇头,双眼之中闪过一抹伤感,最后叹道:“我戎马一生,终于天下算是太平了,大家也不打仗了,我就想我这个孙子只做一个平安长大的孩子,希望他把我们当年受的苦全都化成福气,好好享受一辈子,可如今……怕是不能如愿了。” 离火点点头:“北离朝廷忌惮镇西侯府,南决和北蛮对我们北离虎视眈眈,还有暗中谋划复国的西楚皇子,这天下太平一触即破,风雨欲来,乱世将至,乱世之下,焉有完卵,何况小公子还身在百里家。” “你这话倒是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说的一样,也是想劝我反水北离,一统天下?”百里洛陈笑道。 离火摇头:“我知侯爷不会如此做,只是想让侯爷多为百里家考虑,我始终认为那位西楚皇子,是引发乱世的源头。” 百里家,不仅是他们祖孙、父子的百里家,还是投靠他们的万千家庭的百里家。 这点百里洛陈知道,也知道离火的意思,叹息道:“先和他谈谈吧,如果谈不拢再说,而且现如今想杀他太难了,他已经成了气候。” “若温壶酒愿意出手,我们必杀他。” 离火坚信,即便楚昭是半步神游的高手,在中毒的情况下,也决不可能逃脱百里家围杀。 毕竟百里家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世人所认知的破风军,是隐藏在暗中的惊蛰和影武者。 “我再想想。” “侯爷,时不待我啊。” 百里洛陈沉默片刻,直接转移了话题:“东君应该会去那人的住处,温壶酒一定会跟着去,你去拦着温壶酒,不能让他进入那个地方。” “侯爷,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有些人,生来便是天纵之才,生来便注定会立于万人之上,比如小公子,我始终认为那个西楚皇子必将是小公子的大敌,还望侯爷多多思量。” 百里洛陈点点头,摆手道:“去吧。” “是。”离火纵身一跃,离开了小院。 就在离火之后不久,百里成风匆匆来到了院落之中。 百里洛陈正在院中喝茶,对着旁边的位置伸了伸手:“坐!” “父亲,惊蛰来报,那人来乾东城了,入住了云来客栈,要不要?” “东君已告知他,我邀他入府,现在派人杀他,我百里家还要不要脸了?” 百里洛陈不满的哼了一声,想了想,说道:“递上请柬,请那位九皇子三日之后过府一叙。” 第二十四章 师徒 正如百里洛陈所想,百里东君从柴房出来之后,便离开了镇西侯府。 同时还带上了那柄仙宫品剑——不染尘。 温壶酒站在不远处,望着百里东君抱着长剑出府,直接纵身跟了上去。 百里东君用着自己唯一擅长的轻功,在乾东城中快速地奔行着。 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时候,是纵马扬鞭,踏破全城的小公子。 不想让人看见时,在小巷隐路闪闪烁烁,一般人的目力根本抓不住他的影子。 不过跟着他的是冠绝榜上的温壶酒,自然能很轻易的跟上他。 原本温壶酒以为百里东君会去找他那位神秘师父,却不想百里东君竟然来了一间不起眼的小药铺。 药铺里的学徒小余儿,见到百里东君站在门口,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了出去,压低声音道:“头儿,你说的那人来了,是今日巳时入的城,现如今在云来客栈。” 百里东君点点头:“让他们密切注意他的行动,还有让他们七个今晚来药铺,我有事相商。” “明白。” “那行,你去忙吧,我先去看看我师父。” 虽然两人说话很小声,但隐藏在暗处的温壶酒还隐约听了个大概,忍不住乐道:“没想到这外甥在乾东城还有自己的势力,有意思。” 言罢,他便继续跟上了百里东君。 两人东拐西绕,在乾东城穿梭了小半个时辰,百里东君才在一处隐藏在深处的院墙外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无人跟着,纵身一跃,掠进了院子。 温壶酒现身,轻笑一声:“看来就是这儿了。” 就在他准备跟上,一步掠起时,突然一道巨大掌影袭来。 铺天盖地的掌力从天而降,温壶酒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掌力可以如此浩瀚无边,就像是整个苍穹砸了下来一般。 那一掌只是为了逼退温壶酒,并未追击,最终打在了地上,烟尘四起,一袭黑袍站在烟尘之中,对他摇头道:“你不能进去。” “你是谁?”温壶酒沉声问道,他袖中的那条青蛇盘旋而出,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蛇头藏于掌心,对那四起的烟尘幽幽吐着蛇信。 烟尘散去,身穿黑袍的男子看着温壶酒,淡淡的笑道:“你觉得我是谁?” 温壶酒看着那张极其普通的脸,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但又似乎没见过,想仔细分辨一下时,又发现那张脸变得模糊起来。 这让他皱起了眉头,沉吟道:“是千像功!” “温先生见多识广。” “我知道一个人,他也会这门功夫,他叫离天,杀人王离天。”温壶酒往后退了一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弟弟,不过世人只知道他的名字,却从未听说过我,我叫离火。” “我知道你,离天之火,你应该已经死很多年了。”温壶酒眉头紧皱。 离火点点头,笑道:“你现在想见的那位,不也是死了很多年了吗?” “你和院子中的那位是一伙的?” “不是,侯爷有命,不让你打扰小公子和那位。” 温壶酒心中一惊:“你是百里家的人?” “是,所以我想请温先生帮侯府一个忙。” 温壶酒一愣,笑道:“镇西侯府还需要我帮忙?” “想请温先生下次毒。” 请他下毒? 毒谁?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百里东君在顾家和楚昭说的话,温壶酒有些不确定道:“让我下毒,毒杀西楚九皇子?” “看来温先生知道不少隐秘,不知温先生可愿意?” 温壶酒乐了:“百里老爷子真是疯了。” 离火摇摇头:“不是侯爷的意思。” “那就是你的意思了,你们有把握杀了他,他可是半步神游的高手?” 离火点头:“只要他中毒,即便是半步神游也会死,此事是我自作主张,但只要杀了他,我会以死向侯爷谢罪。” “想要让我帮你,打赢我再说。” …… 院子中,古尘正坐在凤凰树下饮酒,见到徒弟百里东君,并无欣喜之色,只是淡淡说道:“回来啦。” “师父,几个月不见,徒儿可想死你了。” 百里东君走过去,将长剑往案几上一放,盘腿坐了下来:“您有没有想徒儿啊?” “想师父没用,可酿出什么好酒了?” “有,叫须臾,起名的是一个浪客,意为生死须臾之间,今日时间只怕不够,明日我来给师父酿一杯。” 古尘点点头,长袖一扫,桌上的那杯酒上蒙上了一层冰霜,笑道:“寒霜露,你尝尝。” 百里东君一饮而尽,瞬间便感觉一阵冰凉,连日赶路积攒的疲乏一扫而空,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酒,然后拍了拍案几上的长剑,笑道:“师父,这是我给您带来回来的礼物,我知道您是用剑的。” 古尘伸手拿过长剑,将剑拔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在剑身上轻轻划过,略带惊讶道:“这是出自名剑山庄的剑……仙宫品?!” “师父好见识,我就知道师父您会喜欢。” 古尘微微皱眉,往院墙外看了一眼,拿起剑站了起来,脚下一划,掠出几丈之外,长剑一甩,一边舞剑一边问道:“徒儿,你可还记得这套剑法?” 看着院中持剑而舞的古尘,百里东君一边回忆着在名剑山庄夺剑的场景,一边缓缓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是我的一个梦,只是在名剑山庄,我喝醉酒以后,就自然而然的使出了这套剑法,它就像深刻进了我脑海中一般,不需要回忆,不用思考,仿佛不是我在用剑,而是剑在控制我。” 百里东君还记得那天的事,即便面对温壶酒时的茫然,也是他装出来的而已。 说起来,他其实有些后悔跟着舅舅一起去试剑大会。 如果他不去,就不会暴露他会所谓的西楚剑歌,不会给师父带来麻烦。 古尘收了剑,笑问道:“徒儿,你为何别人练十年,你却只需要一天?” 百里东君摇头。 “因为你是百里东君,是万中无一的天生武脉。” “天生武脉,一听就很厉害,那位西楚皇子,也是天生武脉吧?” “不错,九殿下也是天生武脉。” 古尘点点头,将不染尘放在案几上,仰头喝了口酒,笑道:“这是一柄好剑,但为师有自己的剑,这柄剑你自己留着用吧。” 百里东君没看桌上的不染尘,而是问道:“师父,您传我的剑法是西楚剑歌对吧,我将这套剑法暴露了,对您是不是有危险?”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何来危险之说?” 古尘摇了摇头,叹道:“反倒是对你,对百里家有些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有了这柄剑,又暴露了你会西楚剑歌,以后怕是难以安生了,你现在如今还是不愿练武吗?” 百里东君摇了摇头,又点头笑道:“我现在愿意,这次我见了江湖,才知道江湖真的很有意思,有很多有意思的人……我也想仗剑走一走那江湖。” 古尘笑了,笑得十分开心:“想要走江湖是需要实力的,师父答应了殿下,不能传授你歌诀,但传你剑决无碍,明日我教你用剑。” 百里东君点头,突然问道:“师父,你说我有机会打赢楚昭吗?” “为什么想打赢他?” “我既然要练武,自然要做第一,而且只要能打赢楚昭,我就能保护我爷爷和我父亲。” 百里东君一脸傲然,笑道:“不过师父您放心,便是我能打赢楚昭,我也会留他性命的,我感觉他那个人还不错。” 古尘笑了笑:“你想打赢九殿下,很难,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去天启城吧,拜学堂李先生为师,你或许有打赢九殿下的可能。” “去天启啊。” 他百里东君可以去任何地方,唯独不能去天启城。 他以前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走了一趟江湖之后,也渐渐明白了。 在天启城,有许多针对镇西侯府的势力,他一旦入了天启城,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他的安全,百里家也会因他而被其他势力拿捏。 百里东君喝了口酒,摇头道:“我爷爷不会让我去天启,我也不太想去。” “你爷爷会让你去的,你的担忧我也知道,但没有必要,我还算了解学堂李先生,以他的性子,不会看着北离朝堂与你为难,他会护着你的。” 古尘摆摆手:“去吧,明日再来。” 百里东君没动,因为他总觉得师父像是在交待遗言一般,满脸担忧的问道:“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您不会有事,对吧?” 古尘笑道:“师父不会有事的,为师还要看着你娶亲生子呢。” 一听这话,百里东君脑海中便不由得浮现了一道倩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我还不着急成亲,我明日再来看您。” 第二十五章 楚昭与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离开小院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空无一人,他掂了掂手中的剑,朝着侯府的方向而去。 在走出那条街时,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行人,与他擦肩而过,百里东君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可惜行人似乎急于赶路,迅速地走远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温壶酒蹲在那里,仰头喝了口酒:“离天之火,百里氏藏的可够深的,有趣有趣。我那个好妹妹怕是瞒了我不少事,不过也是,毕竟嫁入了百里家,是百里家的媳妇,要不要通知下那位小叔叔呢?” 此时,云来客栈。 楚昭刚刚送走前来拜见的客栈掌柜。 王彦修,客栈掌柜的名字,西楚禁卫副统领之子。 早年离家混迹江湖,娶了个江湖女子为妻,后来妻子因江湖仇杀而死,便带着女儿回了西楚。 只是还没等他赶回洛桑城,西楚便已亡国了。 不过,他也因此捡了一条命,留在了曾经的国都洛桑城,开了这家云来客栈,暗中救济城中的西楚遗民。 五年前,发现有人暗中转移西楚遗民,顺藤摸瓜找到了组织,成为了埋在乾东城的一枚钉子。 楚昭也没有想到他和客栈掌柜竟然有如此缘分,不禁失笑摇了摇头,看了眼桌上百里家送来的请柬,便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夜深人静时,两道人影悄无声息的进入小院,让打坐修炼的楚昭瞬间睁开了双眼:“进来吧。” “无法(无天)拜见姑爷。” 楚昭站起身,坐在桌边,摆摆手道:“不必如此多礼,坐!” “多谢姑爷。” 楚昭亲手给两人倒了杯茶水,自顾自的喝了口茶后,淡淡道:“无法使、无天使,你们可知儒仙与我西楚,与我本人是何关系?” 儒仙古尘可称西楚国士,作为江湖中人,他从未领过西楚的一分俸禄,但却主动献上了药人之术,助西楚抵抗北离,更是在西楚国破家亡之际挺身而出,与剑仙古莫只身守国门。 从某一个方面来说,他们也是楚昭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他们守住了国门,赵安未必能带着他离开。 对于剑儒二仙,楚昭心中一向敬之,如今天外天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古尘身上,简直是……找死! 无法和无天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慌。 无天连忙站起身,躬身道:“姑爷,我们其实也不想来。” 楚昭示意无天坐下,轻笑道:“看来玥卿和无相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无法接过话头,苦笑道:“姑爷误会了,我们此行并非为儒仙而来,是为了百里东君,二小姐和无相使让我们趁乱将百里东君带回天外天。” 这话听听就好,谁信谁傻子。 也就是他亲自来了乾东城,要不然无法和无天肯定会对古尘出手。 楚昭回头看了眼无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西楚剑歌现世,乾东城是会乱一点,但凭你们两个,就想从乾东城带走百里东君,是不是太小瞧百里洛陈了?” 听这调侃的语气,无法总算松了口气,笑道:“我们也知道,所以二小姐和无相使还有一句话,若事不可为,退!” “他们倒是果决。” 楚昭说着,突然看向门外,悠悠道:“深夜前来,不会是来找我喝酒吧?” “你又不喜欢喝酒,我找你喝酒干嘛。” 随着这句话响起,房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楚昭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的看着来人,无法和无天则猛地站了起来,呈保护之姿的站在楚昭身边,其中无天满脸戒备道:“你是温家,温壶酒?” “天外天的人?” 温壶酒看了眼无法无天,心中颇为震惊,笑看着楚昭道:“想不到,连天外天也是你的势力,佩服佩服!” “看来你这位温家少主还不够称职,我那位结拜大哥还有一些事没告诉你。” 楚昭笑了笑,摇头道:“天外天是天外天,岳麓城是岳麓城,不过也算是自己人,都坐吧。” 三人落座,楚昭给温壶酒倒了杯茶,才说道:“说吧,大半夜找我,有什么事?” “百里家的请柬你收到了吧?”温壶酒喝了口茶,表情颇为嫌弃,直接放下了茶杯。 楚昭嗯了一声,示意温壶酒继续说。 “百里家有人让我在三日后的酒宴上对你下毒。” “百里洛陈这么没品?” “不是他的意思。”温壶酒摇头笑了笑:“是离火,以你的年纪应该没听说过他这号人物,这人可不简单,我今日和他交了下手,我没赢。” “江湖第一杀手,杀人王离天的哥哥,暗中保护百里东君之人。当然,除了他之外,还有百里家的影武者也在暗中保护你那位外甥。” “影武者?” “你不会以为百里家就一个破风军吧?”楚昭笑了一下,淡淡道:“除了明面上的破风军,百里家暗中还有影武者和惊蛰,具体人数有多少我不知道,但这些人身手不弱,最低都是金刚凡境的高手。” 温壶酒心惊不已,震惊百里家的隐藏,更震惊楚昭对百里家的了解,赶忙喝了口酒压了压惊:“你说的影武者和惊蛰,绝对是百里家最隐秘之事,只怕我那个妹妹都未必知道,你为何会如此了解?”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来源。” 楚昭淡淡一笑,问道:“离火自作主张,你有没有告诉百里洛陈?” “说了,离火被囚禁了。” “可惜了。”楚昭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好奇道:“那你大晚上来干什么?” “我想问问乾东城中的那位,你是什么想法?” 楚昭淡淡道:“杀了他。” “杀了?” 温壶酒噌的一下站起来,满脸不解的问道:“他可是你们西楚儒仙,你要杀了他?” “西楚剑歌和药人之术,各方势力都想得到,便是你爹……大概不会想要西楚剑歌,但肯定也想得到药人之术,只有他死,才是最妥善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温壶酒思索片刻,沉默地坐了下来。 “不是,你坐下来干嘛,还不走?” 温壶酒听到这话,便知楚昭有事和天外天的人商议,虽好奇,但不好多问,只得起身告辞离开。 温壶酒一走,无法便开口问道:“姑爷,百里家为何设宴邀请您?” 楚昭摇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 “百里家知道您的身份?”无法继续问道。 “知道,我让古先生告诉百里洛陈的。” “您打算去赴宴?”无天突然问道,语气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不希望楚昭去赴宴,因为他觉得百里家的这场宴席是鸿门宴,目的就是为了杀了楚昭,如果楚昭身死,他们天外天会失去一个强大的助力。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楚昭去,因为一旦楚昭死在百里家,那么楚昭手中的势力就会落入大小姐玥瑶手中,也算是落入了他们天外天手中。 如此一来,他们北阙复国的机会更大。 毕竟,楚昭对天外天的态度很明显,除非天外天到生死存亡之际,否则不会全力帮助天外天。 楚昭深深看了眼无天,意味深长的笑道:“我的确打算去看看百里洛陈那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天使可是担心我的安危?” 无天只感觉自己的心思好似被看穿了一般,心中莫名一颤,连忙说道:“姑爷,百里洛陈虽然算得上光明磊落,百里家其他人却不可不防,属下认为还是不去为好。” 楚昭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赴宴了,无天使不用再劝,我找你们来,是有事要拜托你们。” 无法和无天急忙起身:“姑爷这是何话,姑爷但有吩咐,我二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半个时辰之后。 无法无天和楚昭都离开了小院。 无法和无天回了住处,楚昭则去了一趟古尘的住处。 不曾想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从那小药铺出来,准备回府的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闻声望去,发现叫自己的是楚昭,不由得愣了一下:“楚昭?!” “找个地方聊聊?” 百里东君沉默片刻,问道:“去哪儿?” “你堂堂乾东城小霸王,你问我?”楚昭没好气道。 百里东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跟我来吧。” 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院子,刚刚进门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味,让楚昭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是酿酒作坊?” 百里东君点头,嗯了一声:“我酿酒的地方,要不要喝一杯?” “我不爱喝酒,喝酒容易误事。” 百里东君不免有些失望,却听楚昭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未来酒仙的酒,我还是想尝尝的,但提前跟你说好,我身上可没带钱。” “你堂堂皇子,还会缺酒钱?”百里东君翻了个白眼,随后进了一个房间。 不久,他便从房中拿出了酒瓶和酒具。 装酒的瓷瓶和酒杯,质地细腻,釉面光滑,色泽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带着一种温润的光泽,宛如象牙白。 在触感上也极为舒适,滑腻温润,给人一种温润如玉般的感觉。 楚昭忍不住称赞道:“你现在酿造的酒好不好暂且不提,只说这装酒的酒具便颇为不俗,倒是让我有几分期待了。” 百里东君傲娇的哼了一声:“那是自然,好酒需以好酒器承载,否则十分滋味得少上三分,若以好的酒器承载,不但不会流失酒香,还能增加其香气意境,这些白玉瓷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 说话间,百里东君给楚昭倒了一杯。 入喉温润,醇厚绵长,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酒不错,叫什么名字?” “桂香,我当年跟师父学酿酒后,第一次亲自酿的酒。” 楚昭摇了摇头:“名字倒是贴切,但对于爱酒之人来说,却是差了几分意境,失色三分!” 百里东君一愣:“师父也这么说,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好?” 楚昭想了想:“广寒,你觉得如何?” 百里东君略微一思索,拍手道:“桂花盛开之时,适逢中秋佳节,神话故事中月上仙宫名为广寒宫,广寒宫外也有桂花树,广寒露,好名字啊!嘴上说着不爱喝酒,其实你也是爱酒之人,要不要试试我其他的酒?” 楚昭放下酒杯,摇头道:“一杯足以,我今日又不是专程叫你喝酒的。” “对啊,你叫我干什么?” “不是说了聊聊吗?” “聊什么?” 楚昭一噎:“我还真不知道找你聊什么,只是正好遇见你,就叫住你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聊的?” “有,能不能给我十年时间?” “什么意思?”楚昭有点懵。 “我知道我们家和你的仇怨,能不能给我十年时间?十年之后,我们一教高下,如果我赢了,你便放下仇恨,不得再找我百里家报仇,不单单是我爷爷和父亲,是整个百里家。” “如果你输了呢?” 百里东君傲然道:“我不会输!” “有自信是好事,但你是不是太自信了,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护住百里家,你现在还不够资格。” 百里东君点点头:“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是我见过的最光彩夺目之人,便是我见过的北离八公子也远不如你,所以我才说十年之后嘛。” 百里东君在称赞人的时候,总是十分真诚,丝毫没有阿谀奉承之意,让人感觉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发自肺腑。 所以哪怕他跟百里家天然对立,对于百里东君这个主角也不是那么讨厌。 “百里东君,你太天真了,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知道十年之间会发生多少事吗?且不说你百里家会不会先对我出手,只说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你说天启城中的那位皇帝会不会让你们百里家出征岳麓城?” 楚昭笑了笑:“一旦开战,两方为了胜利,都会不计任何手段,暗杀敌方主帅也是一种手段,而且还是相当行之有效的手段,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百里东君沉默许久,才说道:“如果像你说得一样,那战场上便各凭本事,但如果没有开战,我百里家也没有先对你出手,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的十年之约?” “这倒是可以。”楚昭本来也没想过靠个人武力杀百里洛陈和百里成风报仇,他们父子二人是一代名将,最好的归宿应该是死在沙场上。 百里东君笑了,随即又叹了口气,像是问楚昭,又像是再问自己:“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仇怨,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吧?” 楚昭反问道:“谁说敌人不能是朋友,你爷爷和西楚儒剑二仙不就是朋友?” 百里东君一愣,一下笑了起来:“你说的好像也对。”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敌人也可以是朋友,但我们不会成为朋友。” 百里东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你成为朋友,走了!” 楚昭站起身,身形虚晃,便消失在了百里东君的视线里,融入了黑夜之中…… 第二十六章 仇人见面 三日之后。 楚昭应约来到了镇西侯府。 这里曾经是西楚豪门世家之一,虞家的府邸。 虞家家主虞孝若,曾是西楚四大柱石之一,文武双全,官至西楚太尉。 另外三大柱石分别是:西楚丞相翁弘毅、大将军尉迟林,以及西楚国师宁士喆。 当年洛桑城破,西楚帝、后自焚而亡,丞相翁弘毅、国师宁士喆宁死不降,先后服毒自尽,大将军尉迟林浴血战死。 西楚四大柱石,只有太尉虞孝若活了下来,而且带着大部分文臣投降了北离。 文人风骨,不外如是……呵呵! 当然,西楚降臣在北离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一开始太安帝还多少要点脸,只是暗中打压,好歹还能让他们在天启城中立足。 但在太和九年,北离钦天监给出谶言之后,太安帝便明着打压西楚降臣,还用上了暗杀的手段,当初投降北离的降臣要么家破人亡,要么就是日薄西山。 比如,曾经在西楚无比显赫的虞家,就在打压之下退出了天启城,虞氏宗亲上百人,接二连三遭遇刺杀,如今只剩下二三十个族人苦苦支撑。 一旦逍遥天境的虞孝若身亡,只怕虞家的覆灭也在旦夕之间。 楚昭看了眼匾额上的“镇西侯府”四个大字,上前递出了百里家的请柬,门房留下一句贵客稍后,便匆匆进去了。 没等多久,一群人便匆匆而来。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重甲,虽然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满是岁月的痕迹,但仍面目坚毅,一双眸子如鹰般锐利,不怒自威。 行走之间,龙骧虎步,让人毫不怀疑,只要他提起刀,仍然是那千军万马立于前,依旧丝毫不惧的北离镇西侯——百里洛陈。 看着百里洛陈,楚昭不由得想到了一本中的人物——北凉王徐骁! 就是比北凉王徐骁老了不少,不过浑身气概大抵是不弱于徐骁的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去雪中世界,能不能见一见那位北凉王。 就在楚昭如此想着的时候,百里洛陈已经带着人走到近前,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惊艳,由衷赞叹道:“不愧是那两位的子嗣,果然俊秀非凡,气魄亦非凡俗。” 早就听说过眼前的西楚九皇子容貌俊秀,但百里洛陈没想到会如此不凡。 他也见过那位风华绝代的柳月公子,但论相貌,柳月公子与这位西楚九皇子差了不止一筹。 不过,当年西楚的那位皇帝便是翩翩美男子,楚后更是西楚第一美人,而且即便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绝代佳人。 两人的唯一子嗣,长相俊秀倒也正常。 真正让百里洛陈心惊的是,楚昭身上的气质。 气质这东西很玄妙,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让人实实在在感受到。 明明是一个俊秀非凡的翩翩公子,给人的感觉却不是翩翩公子所有的温润如玉,而是英武霸气,浑身透着一股仿佛天下尽在我手,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帝王气势。 看着面带微笑的打量自己的百里洛陈,楚昭长叹了一口气:“唉~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这样笑脸相迎,张口就夸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对你动手了。” “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当我百里家是你想动手就能动手的地方吗?” 楚昭微微扭头,看向开口的百里成风,淡淡一笑:“要不试试?” 与此同时,百里洛陈也回头看向儿子,不怒自威道:“我百里家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父亲……” “闭嘴!” 百里洛陈怒喝一声,致歉道:“犬子无状,还望楚公子海涵,公子,请!” “百里侯爷,请!” 一行人来到镇西侯府深处的僻静小院,百里洛陈挥退了随行而来的亲卫,客气邀请楚昭进了院子。 院中,百里东君正和温珞玉说着话,温壶酒则坐在一旁,喝着小酒。 见到楚昭和百里父子三人进来,三人都站了起来。 温珞玉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温壶酒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代表晚辈的问候。 只有百里东君大大咧咧的开口说道:“楚昭,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楚昭一脸无语:“因为你太傻,我不想跟傻子做朋友,心累!” “我傻吗?”百里东君转头看自家舅舅。 温壶酒点了点头,“是有点傻,但傻的可爱,他不跟你做朋友,是他的损失。” 眼看着百里东君还要开口,百里洛陈抢先一步道:“九皇子,请。” 楚昭没有客气,自顾自的坐到了温壶酒上方的位置,将主位留给了百里洛陈。 众人落座,百里东君便开始给大家倒酒。 轮到楚昭的时候,百里东君多嘴问了一句:“你今日喝酒吗?” 楚昭摇头道:“不喝,谢谢!” “公子是怕我们在酒中下毒吗?” “我不爱喝酒,因为喝酒容易误事。” 楚昭意外的看了眼温珞玉,轻笑道:“至于担心下毒……你可以问问你哥哥,不过我听温家的人说,世子妃的毒术犹在温壶酒之上,世子妃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毒死我。” “公子说笑了。”温珞玉笑道,心中想着看来哥哥没有把离火之事说出去,顿时安心了不少。 坦白说,她还真有些怕楚昭借离火自作主张一事动手。 “世子妃那就姑且一乐吧。”楚昭笑道:“你们喝你们的,不用管我。” 百里洛陈还真就自顾自的和自家人喝了起来,完全没有一点主人的样。 楚昭也不在意,同样自顾自的吃着菜,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客人。 酒过三巡,百里洛陈突然开口道:“九皇子,你觉得乾东城如何?” 楚昭伸出去的筷子一顿,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慢嚼细咽的吞下之后,才开口道:“不错,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比起当年的西楚帝都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里洛陈一愣:“如果我没有记错,九皇子出生之后没多久,西楚便已亡国了。” 楚昭听懂了百里洛陈的意思,笑道:“确实,我没有见过曾经的楚京,也没有见过我父皇几次,但我或多或少听过一些他的情况,我那位父皇虽然不是昏君,但也是谈不上明君,除了相貌比较出众之外,其他方面只能说是中人之姿,他充其量也就是守成之君而已,在他治理下的西楚算不得繁华,怕是不如现今的乾东城。” 楚昭顿了一下,继续道:“何况当年西楚与北离战事不断,即便是西楚帝都,想来也是人心惶惶,在整体氛围上远不如现在的乾东城,百里侯爷治军方有方,治理地方同样是把好手,我是十分佩服的。” “九皇子谬赞了。” 楚昭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只是这乾东城再好,也是你百里家的乾东城,不是我们西楚的洛桑城。” “若是我将乾东城送给九皇子呢?” 楚昭摇头:“百里侯爷,我要的不是乾东城,而是我西楚曾经的国都洛桑城。” “若是再加上我这一条命如何?” “你想用自己命,换取天下和平?” 百里洛陈点头,叹道:“天下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百姓经不起折腾。” 楚昭笑了:“你北离的百姓,与我西楚有何干系。” 百里洛陈喝了口酒,说道:“如今天下,北离独尊,九皇子要复国,只有天外天西进,南决北上,北蛮南下共同攻打北离,搅得天下大乱,九皇子才有机会,但天下一旦大乱,便不单单是我北离的百姓,还有西楚的遗民、南决的百姓、北阙的遗民,是整个天下的百姓都会陷入战火之中,就算九皇子不为北离百姓考虑,也当为你西楚的子民考虑,他们怕是也经不住战乱了吧?” 楚昭笑了笑,反问道:“百里侯爷,你可知西楚亡国之后,西楚子民在你们北离境内的遭遇?” 百里洛陈一噎,艰难的点了点头:“知道一些。” “既然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是你们北离不给我们活路。” 百里成风表示反对:“不是我们不给你们活路,是你们一直在反抗,我们北离自然要镇压。” “那请问世子,西楚万千子民为何反抗?” “因为他们放不下故国。” “想不到堂堂镇西侯世子竟然如此天真。” 楚昭嗤笑一声:“或许会有一部分人放不下故国,但更多的百姓其实根本不在乎皇帝是谁,若是北离能给他们安稳的生活,百姓又岂会放不下故国?他们之所以反抗,是因为你们北离灭亡西楚之后,并没有把西楚的子民视为你们北离人,而是把他们视作了奴隶,不断的压榨他们,不给他们活路。” “当年你们西楚主动挑起战争,你们西楚人自然应该受到一些惩罚,不是吗?” 楚昭不置可否,问道:“你可知当年萧氏先祖萧毅立国时,北离有多少座城池?” 百里成风不知道楚昭为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这样一个问题,哼声道:“百年前的事,我如何知晓。” “当年萧毅立国登基,北离只有三十六城,如今北离有多少城?” 不用百里成风回答,楚昭便给出了答案。 “一百六十三座,这多出来的一百二十七座城池中,有六十一座城是我西楚的,而当年西楚亡国时,只有十一座,继续任由你们北离蚕食,我西楚一样会亡国。” 楚昭死死盯着百里成风,笑道:“百里世子,若你是我西楚的皇帝,你会如何选?是眼睁睁看着一步步走向灭亡,还是做最后一博?” 百里成风沉默了,如果是他,他大概也会做最后一搏。 “起码在我们西楚人看来,我那位父皇做最后一博没什么问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获得所有朝臣的支持,就连儒仙也愿意无偿献出药人之术,只不过我们西楚最后败了,所以你们北离才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是我们西楚主动挑起战争,理应接受惩罚。” 楚昭淡淡一笑,继续道:“当然,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是我西楚的历代皇帝太废物,连家业都没有守住,所以我其实没什么不甘心的。都说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我当然不想看到天下百姓陷入战火之中,但我西楚的百姓在北离却是连狗都不如啊。” “好话谁不会说?你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给你复国当皇帝找个借口,为了你自己的野心找个理由而已。”百里成风撇嘴道。 百里洛陈没说话,只是冷冷看向了儿子。 了解百里洛陈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温珞玉拉了下自家夫君,低声说道:“你少说两句,能说出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等言语,又岂会是为了你说的那些东西。”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个世界没有这句话吗? 楚昭一愣,也没有深究,随即看向百里洛陈:“百里侯爷,你跟我说天下百姓何辜?那你告诉我,我西楚的普通百姓无不无辜?” 百里洛陈沉默了。 “你劝我为西楚的百姓考虑,但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有时候尊严比命更重要。你随便去找个西楚人问问,他们是愿意在北离当猪狗,还是愿意为了复国不惜一死?” 百里洛陈低头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无比认真道:“你说的问题,我会上书陛下。” “你应该知道,萧重景不会听的。” 直呼陛下大名,如此大逆不道,百里洛陈实在不好搭话,关键他也知道楚昭说的是对的,只能苦笑连连。 “如果你邀请我来镇西侯府,是为了用自己的死劝我放弃复国,以此保全天下犹如镜花水月般的和平,我只能说:你一个人的死还不够,这国我复定了,我西楚曾经的城池,我会一一夺回来!” 楚昭主动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虽然你我是仇敌,但我还是很佩服你的,这杯酒我敬你,敬你的大义,敬你愿为天下百姓不惜一死。” 百里洛陈举起酒杯跟楚昭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叹息道:“看来我们以后只会在战场上见了。” 楚昭点点头,看向百里东君。 “现在知道了吧,因为你爷爷或许不一定忠心于北离皇帝,但他一定忠心于北离天下,不可能放任我复国,所以你等不到十年,一两年之内,战事必起。” 言罢,楚昭放下酒杯,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你爹和你爷爷战死沙场其实也是不错的归宿,尤其是你爷爷,反正都是半截身子都埋入黄土的人了,还不如战死沙场,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百里洛陈一震,大笑道:“好,好一句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当满饮一杯,东君,给九皇子倒酒!” “我不喝。” 第二十七章 楚昭的气度 “楚昭,你和百里家的仇怨当真没有化解可能?” 午饭后,百里东君把楚昭叫来了自己的小院,如此询问道。 楚昭扫了眼院子中的草人,想了想道:“我其实对你爷爷和你爹并没有恨,虽说你爷爷和爹当年带兵灭了我西楚,但那时各为其主,他们也做不了主,我还不至于把所有仇恨都归结到他们身上,只要你爷爷和你爹归顺于我,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在复国之后封你爷爷和你爹为侯,不过你爷爷是什么脾气,你应该清楚。” 百里东君苦笑不已。 是的,他清楚,所以知道他爷爷绝不可能投靠楚昭。 “不得不说,你爷爷选主子的眼光真不行,萧重景气量太小,因为猜忌,他先杀了结拜兄弟且是北离大将军叶羽一家,只有你那位好兄弟叶云还活着,现在又将手中的屠刀对准你们百里……” “等一下!” 百里东君打断了楚昭的话,问道:“你说云哥还活着?” “活着,拜了南决剑仙雨生魔为师。” 楚昭笑着调侃道:“你们不都已经见过了么,在名剑山庄,你就没把他认出来?那你这个好兄弟做的可不太称职,人家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百里东君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名剑山庄发生的事,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惊呼道:“是叶鼎之?!” 楚昭点点头,没说话。 百里东君恍然:“难怪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 “我布局十来年,要是消息都打探不到,还谈什么复国。”楚昭一本正经的说道。 十来年? 也就是说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布局复国了? 关键,还没有让人察觉到。 这未免也太妖孽了吧! 百里东君不禁心头一震,有些疑惑道:“说起来,你就不怕我们家把你的消息告诉北离?” “只要我不主动打起复国的旗号,你爷爷就不会,你大概也不会,倒是你爹……我有些拿不准,他对北离的态度其实很复杂。” “怎么说?” “一方面他和你爷爷一样,他们对北离很忠心,忠心不是北离朝堂,而是忠心北离天下,不希望北离百姓遭受战火;另一方面他又想让你们百里家更进一步,免除北离皇室的威胁,只是他在你爷爷的压制下不敢付诸行动而已,而你们百里家要更进一步,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是什么位置吧?” 百里家可以说已经做到了皇权下的巅峰,便是当年的大将军府也远远不如。 再进一步,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百里东君了然,但又有些不解。 “若照你所说,我爹更不会把你的消息告诉北离朝堂才对吧?” 楚昭摇头:“按理说是这样,毕竟萧重景对你们百里家的忌惮,并不会因为告发我的存在而减少,反而会让他变得愈发忌惮。” 百里东君并不笨,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毕竟北离朝堂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来,百里家却一清二楚,这让北离皇室,尤其是天启城中的那位皇帝怎么看他们百里家? 楚昭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继续说道:“你爹是你们家,最希望我坐大的人,希望我能拥有将整个北离搅的千疮百孔的势力。如此一来,你们家才能以救世主的姿态站出来,拯救北离百姓于水火,在北离百姓的期盼中,坐上北离皇位,但就像我说的,他和你爷爷一样,不希望北离的百姓陷入战火之中的,所以我才有些拿捏不准。” “不对啊。” 百里东君摇了摇头:“如果按你这么说,我爹和我爷爷一样,不希望北离百姓陷入战火,那我爷爷不是更应该及时告发你,让你早日被抓捕处决,避免天下陷入战火么,为何你又说他不会告发你?” “问你爷爷去。” “那你等一下我,我去问问。” “干等啊?” 百里东君一笑:“那我叫我舅舅过来陪你喝酒?” “滚,我不爱喝酒。” 能让楚昭吃瘪,百里东君很高兴,笑着跑去了小院。 此时,小院中的午宴还没散,只是他们两人吃饱喝足提前离席了而已。 百里东君的记忆力不错,近乎将楚昭的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看着脸色大变的父亲和沉默的爷爷,百里东君就知道楚昭说得没错,疑惑道:“爷爷,你为什么不直接告发他?” 百里洛陈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站了起来,笑道:“爷爷也想知道他为何有把握我不会告发他,走,爷爷跟你去听听他怎么说。” 百里洛陈一走,百里成风夫妻和温壶酒自然跟上了脚步,他们也好奇楚昭为何会这么说。 对于百里东君带回来一家人,楚昭并不意外,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笑道:“看你们酒喝了不少,喝杯茶解解酒?” “这是我们百里家。” 看着楚昭那犹如主人的模样,百里成风不由得嘀咕了一嘴。 百里洛陈倒是不介意,大喇喇的坐了下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笑道:“公子怎知老夫不会告发于你?” “百里侯爷这是考校我?” 百里洛陈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吧。” “若是我猜中,百里侯爷可愿投效我?” 百里洛陈摇头,态度坚决。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浪费口水?” 百里洛陈想了想,说道:“若是公子猜中,待公子起兵时,我百里家只对付南下的蛮族。” 楚昭一愣:“百里侯爷,你不会以为我会引蛮族入中原吧?” “难道不会?”百里洛陈反问道。 “百里洛陈,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楚昭哼了一声:“不管我们中原人再怎么打生打死,那也是我们中原人的内部问题,这就好比自家人打架,叫上外人算什么事?我没你想到的那么无耻,还不至于为了复国,勾结异族入侵中原!” 最后一句话,楚昭说的掷地有声。 百里洛陈不禁怔住了。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楚昭,会为了复国联合北蛮南下吗? 他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换作萧重景,不,准确的说,换作他们北离皇室中的任何一人,都必定会联合北蛮南下。 哪怕是那位风华公子萧若风也不例外! 其他暂且不说,单说气度,他们北离皇室,便与这位西楚皇子相去甚远。 百里洛陈肃然起敬,站起身深深一拜。 “是老夫心思阴暗,小觑公子气度了,还望公子见谅!” “算了,我若因这点小事跟你计较,也未免显得我太小气了。” 楚昭摆摆手,看向百里东君:“我直接告诉你吧,你爷爷不会告发我,是因为他知道我既然敢来你们镇西侯,就不怕你们告诉萧重景,也就是说,他猜测我现在已经拥有了对抗北离的资本。” 百里东君看向爷爷,只见百里洛陈点了点头,说道:“让你邀请楚公子,算是一种试探,也是我不会告发他的一方面原因。” “还有呢?” “第二个原因,既然你爷爷猜测到我已经有对抗北离的资本,那么他现在告发我,天下马上便会陷入战火之中,你爷爷不希望百姓陷入战火,自然希望眼下的太平局面能延续下去。” 百里东君看了眼自家爷爷,点点头:“有第二,就有第三吧?” “第三个原因,你爷爷不确定我手中掌握着多少力量,只有等到我打起复国的旗号,开启复国之路,才能将我的势力一网打尽,尽快结束动乱。” 这次没有等到百里东君继续问,楚昭便直接说道:“还有最后一点,就是北离是中原第一大国,即便我复国成功也不可能完全吞并北离,而北离既然没能阻止我复国,也就说明我的实力与北离相当。如此,我与北离之间的态势,便相当于现在北离和南决,小摩擦会有,大战却不会轻易爆发,那么天下会再次进入一个和平时期。” “爷爷,他说的对吗?” 百里洛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一点,我没想过。” 因为在百里洛陈看来,楚昭根本不可能抗住北离的进攻。 但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第二十八章 温珞玉不孕 “楚公子,聪慧非凡,老夫心悦诚服。” 百里洛陈拱了拱手,说道:“楚公子可有想过,若我们北离换一个皇帝,其实也可能改变西楚遗民现在的遭遇,未必要复国。” 楚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惜你们北离皇室子弟难堪大任,仁厚之人更少,也就一个萧若风还行。但将来的事谁也不说准,谁知道他会不会将我西楚子民同等视之?当然,更关键的是,我不喜欢把自己和西楚子民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劝我放弃复国的话,百里侯爷便不用说了。” 百里洛陈叹了口气,“公子心意已决,老夫便不多说了,待公子将来起事之时,老夫会遵守约定,绝不对公子出动一兵一卒。” “百里侯爷,你若不对我动手,萧重景绝不会放过你们百里家。”楚昭一笑:“要我说,你不如干脆投降我算了,起码我活着的时候,我可以发誓保你百里家安然无恙。” 百里洛陈的回答很简单,就八个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百里洛陈就不是能靠言语打动的人,只有让他见识到西楚是如何对待天下百姓,才能真正打动他。 不过楚昭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起码可以确保在复国之初,不用面对自百里家的破风军。 楚昭站起身,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等一下。” 百里东君喊道。 “又什么事?” “我不久之后要去天启城了。” 楚昭一脸无语:“我知道。” “你知道?” 百里东君满脸惊愕:“不是,你怎么会知道?!” 去天启学剑,是三日前他从师父古尘那里回来之后才决定的。 这事除了他父母和爷爷之外,就只有舅舅温壶酒知道。 他父母和爷爷肯定是不可能告诉楚昭的,那么就只有早早投向了楚昭的舅舅。 于是,百里东君转头看向了自己舅舅,却见温壶酒直接摇头道:“百里小公子,你别看我,这种小事还不值得我跟他说。” 楚昭则无语道:“这种事很难猜吗?” “什么意思?” 楚昭愈发无语:“大哥,你使出失传的西楚剑歌,北离自然会怀疑你们百里家的忠心,要不然萧重景也不会派九皇子萧若风来乾东城。不巧,你们百里家就你一个小公子,是百里家唯一的香火,不用想也知道,北离朝堂会让你去天启为质。” 楚昭顿了一下,看了眼百里洛陈和百里成风父子一眼,继续道:“当然,你爷爷和你爹肯定是不愿意的,但你牵扯上了西楚儒仙,他们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得去天启,除非你爷爷和你爹能起兵反出北离,亦或者你不顾百里家的安危直接逃走。” 百里东君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我师父说爷爷会答应我去天启,原来如此!” 温壶酒喝了口酒,打趣外甥道:“难怪他说你是傻子,跟他一比,你的确是个傻子。” 百里东君没搭理舅舅,突然笑道:“我要去天启城,你就不怕我告发你?我可没有爷爷和父亲的顾虑哦!” “虽然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但你这人当朋友是没话说的,别人诚心待你,你便会报以十二分的真心,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告发我,起码在我没有让北离百姓流离失所前,你是不会告发我的。” 百里东君重重点头,随即笑了起来:“我就说我们很适合做朋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除非你爷爷和你爹投靠我,我们才可能做朋友,所以你多劝劝你爷爷和你爹。” 楚昭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百里家投靠我,我不仅不会动你们百里家一分一毫,还保证你们依旧荣华富贵。” 一开始,他其实是想让百里父子为了当年战死的西楚将士陪葬的。 不仅是百里洛陈和百里成风这对父子,还有破风军和乾东城的百姓。 所以,在楚昭最早的计划里,攻破乾东城之后,纵兵屠城三日!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经历过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又有玥瑶在身边的影响,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转变。 再加上今日和百里洛陈的一番交流,才让他做出了现在的决定。 当然,如果百里家出现在战场之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百里洛陈和百里成风都知道,楚昭最后一句话是跟他们说的。 但百里洛陈依旧没有丝毫动摇,沉默以对。 倒是百里成风看了眼父亲,见其没有开口的意思,才什么也没有说。 楚昭也不意外,对百里成风和温珞玉道:“你们夫妻再练一个小号吧。” 温珞玉不懂就问:“楚公子,练小号是何意?” “就是再生一个,百里东君废了,趁着年轻还能生,赶紧再生一个,要不然我估计百里家的香火就要从百里东君这里断绝了。” 楚昭之所以提醒百里成风和温珞玉,主要是因为不好意思。 虽说按照原本的剧情,百里东君也没有和玥瑶生下子嗣,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抢了人家的官配。 提醒百里成风和温珞玉再生一个,给百里东君添个弟弟或妹妹,就当是对百里东君的补偿吧。 温珞玉当然不知道楚昭的心思,听到他的话之后,瞬间脸色大变,猛地看向了儿子的裤裆。 “废了?!” 见此,百里洛陈和百里成风,以及温壶酒也慌了神。 四人的眼神把百里东君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裤裆,急道:“没有的事,你们别听楚昭乱说。” 四人转头看去,院子中哪还有楚昭身影。 一时间,四人也不知道该相信百里东君,还是该相信楚昭。 不过,事关百里家的香火,必须谨慎对待。 于是乎,百里东君被强行检查了一遍。 听到侯府的医师说没事,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温珞玉拍了拍胸脯,一脸后怕道:“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东君废了。” 温壶酒喝了口酒,说道:“你们夫妻二人确实也该再生一个,毕竟东君的性子,实在不像是能继承百里家的人,我想他说的废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哥哥以为我们不想?” 温珞玉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温家的情况。” 温家人沉浸毒术,让岭南温家声名显赫,但同时也因为毒术伤了身体,温家之人极难怀孕。 当初怀上百里东君都十分艰难,现在更是不可能怀孕了。 生下百里东君这么多年,她早就被确诊了不孕,以至于温珞玉一直觉得自己愧对百里家,对百里东君这个唯一的儿子宠爱有加。 作为温家少主,温壶酒当然了解自家的情况,也知道妹妹的情况,笑道:“妹妹,你可知温家为何愿意投靠咱们那位楚小叔叔?” 温珞玉幽怨道:“哥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如何得知。” 温壶酒尴尬一笑:“多余的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他能治疗我们温家的难孕之症,便是你这种不孕,他也可以治愈。” “真的?”百里洛陈急道。 温壶酒点点头:“我们温家有好几个像妹妹这般情况的女子,已经怀孕生子了。” 一听这话,三人顿时大喜。 其中最高兴不是百里成风和温珞玉夫妻,而是百里洛陈。 这么多年,他没有怪过温珞玉一句,反而把温珞玉当成亲生女儿疼爱,疼爱到哪怕温珞玉不能再生,他也坚持不让儿子纳妾。 但不让儿子纳妾生子,不代表他不希望百里家香火旺盛啊。 看着光顾着高兴的儿子儿媳,百里洛陈突然脸色一变,一脚踹在儿子身上:“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备上厚礼,随我去把楚公子请回来。” “对对对,父亲说的是,我现在就去准备厚礼。”百里成风稳住身形,欢天喜地朝府中宝阁跑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又一个身份 乾东城不小,想找到楚昭这等逍遥天境高手的踪迹并不容易。 于是,一大群人去云来客栈没找到楚昭之后,便分成了三拨人。 百里洛陈和百里成风父子一队,百里东君单独带一队人,最后温家兄妹带一队人。 当温家兄妹俩找到楚昭时,已是傍晚时分,他正在乾东城某间不起眼的酒肆里喝茶。 直到这一刻,随行而来的温珞玉才真正相信,楚昭此前说不爱喝酒并非虚言。 毕竟在酒肆中喝茶,要么是故作姿态,要么就是真不爱酒。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温珞玉很确定楚昭不是那种喜欢故作姿态之人。 看着温壶酒和温珞玉带着一大群人来到酒肆,楚昭放下茶杯,淡淡笑道:“知道你们会找我,但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找我。” “楚公子,你真办法医治?”温珞玉顾不得见礼,便急切的问道。 楚昭点点头,扭头看向同桌喝酒的年轻道士,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去百里家坐坐?” 年轻道士摇头笑道:“小师叔且去,我还要等消息。” “行吧,那我先走了,你见过之后便回去吧,凭你那点实力带不走他,回山之后代我向一众师兄问好,还有你,改一改慵懒散漫的性子,一把年纪才自在地境,丢人!” “小师叔,我年纪不算大吧。”年轻道士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其实不差,毕竟二十来岁的自在地境,当今天下年轻人之中也没几个好吧。 楚昭轻笑:“反正下次再见,你若未入逍遥,你懂的,走了。” 年轻道士顿时想起早年被一个小屁孩支配的恐惧,心头一颤,赶忙站起身行礼道:“恭送小师叔。” 楚昭摆摆手,跟着温家兄妹朝镇西侯府而去。 温壶酒回头看了眼酒肆中的年轻道士,好奇地问道:“那年轻道士是青城山大弟子王一行吧,你怎么成他小师叔了?” 早些年楚昭和赵安几乎走遍了整个北离,还去南决晃荡过两年,也就最近一年多才在岳麓城安稳下来,所以早在很多年前他便去过青城山。 “我四岁那年和赵安去青城山拜山,吕师兄代师收徒,我也算是青城山的弟子。” “以你的性格,拜入青城山之前,肯定会告知真实身份,吕掌教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温壶酒惊叹道。 “方外之人,不理俗世,胆子自然要比俗人大一些。” 温壶酒不做评价,而是问道:“话说,你不会还有其他身份吧?”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楚昭的身份实在不少,单单他知道的就有西楚皇子、岳麓城实际掌控者、暗影楼楼主、楚家少主四个身份。 西楚皇子和岳麓城实际掌控者不必多说,暗影楼是最近几年发展起来的一个情报组织,发展势头十分猛,不过几年光景其名声便仅次于百晓堂。 至于楚家少主,是商人身份,岳麓城楚家靠前所未见的白糖发家,后来又弄出了一系列稀奇的玩意,比如现在流行的香水、香皂等等,如今已是北离屈指可数的豪商之一,是连北离和南决朝堂都极力拉拢的存在。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青城山道士,掌教真人吕素真师弟的身份……这身份也未免太多了吧! 楚昭笑了笑,直接转移话题道:“对了,药膳方子,你还记得吧?” 温珞玉的不孕之症,不,准确说是温家人不孕之症,主要是因为长期研究毒术,毒素长时间浸染了某些特殊器官,以至于这些器官都是带毒的,所以温家的子嗣十分艰难,到温壶酒和温珞玉这般年纪,更是几乎到了不孕的状态,除非天大的幸运,还得是废掉一身毒术的前提下,才有可能怀孕生子。 天地熔炉经虽然能治好器官,却也无法治愈器官中的精卵,还需药膳调理,大约三个疗程,也就是一个月左右才能完全恢复。 知道楚昭是在转移话题,摆明还有其他身份,只是温壶酒不好多问,回道:“记得是记得,但男女所食药方不同,我一个大男人,没事记女子所用药方干嘛。” “那先去一趟药铺。” 就在楚昭一行去往药铺后,酒肆中的王一行便收到了来自青城山的消息。 “若遇西楚古先生,保其不死,带回青城山。” 王一行看完手中的纸条,将其放入面前的酒杯中转了转,纸条便溶解在了酒水之中,他仰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酒水,苦笑道:“师父还真是说得容易,保其不死,我也要打得过那些牛鬼蛇神啊,还带回青城山,我打得过古先生吗……” 距离酒肆三条街外的一处客栈中,有一位年轻剑客正在磨剑,他手中的剑澄澈清亮,已是世间极品,但他却错过了一柄更好的剑。 “不染尘……”他轻声念了一声,叹了口气,随即停住了手,微微仰头看向不知何时挂在了天上的明月。 他叫宋燕回,是无双城年轻一辈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 可初试锋芒,他便折了。 “余老,我想再去见一见那西楚剑歌。” “为何?” “问道于天之后,我记得还有一式。” 余老点头:“大道朝天。” “对,我想去见一见那真正的大道,也想见一见我自己的剑道。” “你可以去,但无双城的人不会与你同行,百里家的态度很强硬,我们现在不能卷入这件事中,也不想和镇西侯府为敌,所以你去只能代表你自己,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弟子会留意的。”宋燕回将水月剑收回了鞘中,轻声呢喃道:“大道朝天……” 镇西侯府外。 刚刚从药铺回来的温壶酒与一名挑夫擦肩而过,随即他握着酒壶的那只手上便多出了一张纸条。 跟着百里家的人进了侯府,让人去熬了药,温壶酒才进入楚昭给温珞玉疗伤的房间将纸条展开。 ——西楚剑术,大道问天,世人皆仰,退其让之,然有诡道,吾之所取,若遇吾弟,听候其令。 在这句话后面还有几个小字。 ——若危百里,退! “还真是和小叔说的一样,父亲不夺西楚剑歌,却想得到药人之术。”温壶酒淡淡一笑,他袖中的青蛇蹿出来,将那张纸条一口吞进了腹中。 “药人之术很厉害,要不然西楚当年也不能靠着药人之术抗衡北离,你爹想得到很正常,只是药人之术厉害是厉害,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可以说灭绝了人性。” “你得到了?” “你说呢?” “也是,你一年多前便见过儒仙,他会的西楚剑歌、药人之术和幻术,肯定都会教给你。” 西楚剑歌,楚昭没有学,但药人之术和幻术,他还真会,想了想,说道:“给你爹去个消息,若想研究药人之术,等我回岳麓城,如果等不及的话,也可以自行去找我夫人。” “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诡术,就这么给了?”温壶酒一脸惊愕:“还有,你什么时候成婚了?!” “要不然呢?”楚昭翻了个白眼,笑道:“就在你在江湖上浪荡的时候,我两个儿子现在都三个多月大了。话说,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婚生子了,你和百里东君一样,都喜欢在外面浪,不适合接掌家业,你早些把孩子生了,交给你爹培养,你不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吗?” 温壶酒一愣,拍手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说话间,注意到温珞玉沉默不言,温壶酒问道:“我的好妹妹,你在想什么?” 温珞玉回神,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忧伤道:“我在想父亲,他说让你退,却不是说助,看来温家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你虽然嫁入了百里家,但也是我们温家的女儿,温家岂会与你划清界限,父亲和我是一样的态度,除非我们温家人死绝了,否则便不会看着其他人伤害你和东君。” 温壶酒目光温柔,伸手轻轻揉了揉温珞玉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缓声道:“父亲说退,只是让我不管百里家,又不是不管你和我外甥。当然,这次的事情是有些不一样,我或许无法保全你和东君,但咱们这位楚小叔叔不是在嘛,他是咱们父亲的结拜兄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和东君身陷险境的。” 楚昭翻了个白眼,看向温珞玉:“话说,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嗯?”温珞玉没听懂。 “且不说出嫁之后有没有回馈过父母养育之恩,有没有借用百里家的势帮助过温家,有没有资格要求温家帮助你和百里家,只说这次的情况,能危及到堂堂镇西侯府的,无非也就是我和北离朝堂,你想让温家怎么助你?” 楚昭嗤笑一声:“帮你对抗北离?是,萧重景暂时不敢对你们镇西侯府怎么样,可出手对温家,萧重景绝不会有任何犹豫,到时你能让百里家出手帮温家吗? 帮你对付我?那你爹便是不仁不义,背信弃义,何况温家抗不住北离的大军,就能抵抗得住我的报复吗?温临老哥除了让温壶酒退之外,他有其他的选择吗?” 温珞玉被问懵了。 楚昭叹了口气:“唉,突然有些不想给你治了。” 鸿鹄镇二十里外,有一个明月的小镇。 在小镇某间酒馆中,一位身穿黑衣、眉目硬朗的年轻公子,喝了口酒,对同桌之人抱怨道:“已经来好几日了,我们一直等在这里做什么?直接去乾东城多好,有镇西侯麾下的破风军,那些赶来乾东城的牛鬼蛇神,就不用我出手了,天天在这里帮你打架拦人,很累的,累的我都不怎么想说话了。” 黑衣公子对面之人,同样是一位年轻公子,身穿锦绣华服,面容俊秀,眉宇之间更有掩饰不住的贵气,他喝了一口酒,淡淡笑道:“不想说话,你话还这么多。” 此二人,赫然便是从天启而来的灼墨公子雷梦杀和北离九皇子萧若风。 雷梦杀是中途突然跟上萧若风的大队伍的,一路上帮萧若风打发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江湖中人。 原本他以为会直接乾东城,却没有想到大队伍在小镇上停了下来,每天还要帮忙拦住去往乾东城的江湖人物。 雷梦杀灌下一口酒,闷闷道:“话说,我们到底还要停留多久啊?” 萧若风咽下嘴里的饭菜,缓缓说道:“等到一个消息送来。” “什么消息?” “关于岳麓城楚家少主的消息。”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殿下,乾东城的探子传来消息,楚家少主进了镇西侯府。” 萧若风嗯了一声,正要开口,又一名护卫匆匆而来。 “殿下,楚家少主的消息传来了。” 护卫恭敬的递上一个小竹筒,萧若风接过来,摸出竹筒中的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楚昭,年十五,西楚遗民,具体身份未知,疑是西楚皇族宗室子,西楚大将楚烈之孙。 看完消息,萧若风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果然是西楚遗民吗。” 雷梦杀伸长脑袋看了眼纸条:“楚昭?这名字好熟悉,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萧若风一边将纸条放在油灯上燃烧,一边说道:“岳麓楚家乃是巨富豪商,放眼整个天下也能排在前列,家产丰厚,堪比我北离国库。那位楚家少主以前声名不显,不过去年弄出了香水,让他声名鹊起,据说容貌绝世,其名声不在我们北离八公子之下,你听说过很正常。” “容貌绝世……” 雷梦杀呢喃着,猛地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之前在西南道的时候我见过他,确实是容貌绝世,反正我没有见过像他那般帅气俊朗的男子,气质也好,要我说柳月的风华绝代应该给他才对,不过瞧他应该是十八九岁了,怎么才十五岁?” “这不重要,你说在西南道见过他,他去西南道做什么?” 雷梦杀想了想,说道:“给宴别天收尸去的。” “晏家和他有关系?”萧若风继续问道。 “我没跟你说过吗?” “你说呢?” 雷梦杀尴尬的挠挠头,回忆片刻后,说道:“瞧那日的架势,晏家应该是臣服于他的,现在的晏家当家宴别云称呼他为家主。” 雷梦杀并没有注意到萧若风陷入了沉思之中,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晏家跟顾家之争快进入尾声了,顾家快要撑不住了,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我们要不要支援一下顾剑门?不过晏家和顾家之间是商战,我是没什么能支援的,倒是你、洛轩,还有柳月,家底丰厚,办法也多,想办法……”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雷梦杀发现萧若风一副深思的模样,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 雷梦杀轻轻撞了下他,问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 萧若风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没什么,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开拔去乾东城。” 第三十章 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镇西侯府,内院。 楚昭推开门出来,就看见三个姓百里的一面焦急站在门口。 其中百里东君端着一碗药,冒着热气,明显才刚熬好不久。 “给你娘送进去吧,走了。” “等一下。” 百里洛陈深深行礼:“公子大恩,百里家无以为报,我……” 楚昭打断道:“既然无以为报,就别说了,何况我救治温珞玉是因为她姓温,跟你们百里家没有关系。” 说着,楚昭看向百里成风,嘱咐道:“一个月内莫要行房事,之后三个月最好也不要行房事,虽然期间可以怀孕,但孕育的孩子体质会偏弱。” “多谢楚公子。”百里成风也深深行了一礼,语气中充满了敬重,因为换作是他,不管什么缘由,他都绝对不会给仇人之妻治疗。 “真想谢我,就不要与我作对。” 楚昭淡淡一笑,随即怅然道:“说实话,我对你们父子俩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我希望你们与我作对,如此我便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们报仇;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们能投靠我,如此便可以减少很大一部分伤亡。” 百里洛陈长叹一声:“公子大恩,我百里家理当回报,但我百里洛陈绝不会背叛北离,不过我说话算话,百里家绝不会对公子出动一兵一卒。” “希望吧。”楚昭轻笑一声,纵身闪烁间,离开了镇西侯府。 百里成风看着楚昭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嘀咕。 ——父亲的决定真的对吗?此这般心胸,若为君,当为万民之福吧?在其手下为臣,也应该会很安心吧? 此时此刻,百里成风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心思已经开始发生了转变。 百里东君跟着母亲和舅舅出来,张口便问:“爷爷,楚昭人呢?” “走了。” “您怎么让他走了,我还没感谢他治好我娘呢。” 看儿子一副抱怨的样子,温珞玉顿时板着脸教训道:“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没规矩!” 温壶酒喝了口酒,顺势接过话头道:“老爷子,你放纵百里小公子这么多年,不过就是想让他过得平凡些,您老觉得自己老了,护不住这一大家子,毕竟异姓王侯,从来都是最遭人忌惮的,我说的可对?” 百里洛陈点了点头,示意温壶酒继续说。 见此,百里成风微微扭头看向父亲,有些不高兴道:“父亲觉得我护不住?” “这些年游走江湖,我也见过不少世家子弟,但能比得上妹夫的,我一个也没有见过,可,侯之位,还得像老侯爷这般在沙场上杀过万千敌人的刀,才能镇得住。妹夫你有才,但缺战功,北离朝廷也不愿意给你战功,要是先帝在,他信任老侯爷,倒也无妨,可如今的镇西侯府是不可能获得信任的。” 温壶酒叹道:“说句难听的,妹夫你别生气,你这个镇西侯世子根本镇不住镇西侯府麾下的骄兵悍将,因为他们服的是老侯爷,而不是你。” 百里洛陈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赞叹道:“想不到你远在江湖,却把朝堂之事看得这么清楚,温家后继有人啊。” 温壶酒谦逊一笑:“朝堂、江湖,都是勾心斗角,差不离的。” 百里洛陈笑了笑,突然问道:“你们温家就那么看好他?” “一开始只是我爹和家中族老们看好,现在……温家上下都看好他,那些在岳麓城进学的小子更是对他崇拜不已,岳麓城的强大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手中也不仅仅只有一个岳麓城,天下人所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们看到的,岳麓城真正的核心,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知道。” “贤侄便是那极少数一部分人中的一个吧。” 温壶酒摇头:“侯爷不必试探我,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们温家有人在那核心之中工作,据说是可以改变战争形式的东西,用我温家那人的话说,西楚可吞并天下。我相信他,也知道楚昭的厉害,所以北离败亡是迟早的事,楚昭是心胸宽广之人,百里家投靠他其实是不错的选择,起码比你们跟着北离强。” “我百里家绝不会背弃北离!” 温壶酒摇了摇头,接着百里洛陈的话说道:“然后像大将军叶羽一样,被诬陷,满门抄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真有那天,老夫也不后悔!” 看得出来,百里洛陈的态度很坚定。 只是坚定归坚定,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想要找个人聊聊,却发现身边似乎没有合适之人。 于是,翌日一早,乾东城那处隐匿在深处的院落之外,出现了一个老人。 穿军甲时,他依然是那个威震北离的一品君侯,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但换上长袍,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而已。 百里洛陈征伐沙场多年,有太多太多想杀他报仇的人,平时身边潜藏着许多看不见的护卫,但今日他没有带着护卫。 就在他准备上前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清澈明净,若山涧清泉缓缓而出,潺潺流动,听起来十分温和舒畅,似高山流水般雅致,却也带着一股此生不必再相见的绝决。 百里洛陈脚步一顿,看着院中随琴声而飞舞的桃花,伸手接住了飘落出来的一片花瓣,轻声一叹,不再上前,静心听起了琴曲。 一曲罢了,百里洛陈看着手中的桃花变成粉末,消散在手掌之中,随即抬手擦去了眼角的微微湿润,慢慢转过身,朝侯府方向走去。 原本身形挺拔的老人,好似一下变得佝偻了起来。 刚刚回到镇西侯府,便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迎了过来。 “侯爷。” 百里洛陈点头:“说吧。” “天启城来的使者今早动身了,下午便能到。” 百里洛陈嗯了一声:“先让成风去应付他们。” “再有便是青城山的那个道士,往院子去了。” 百里洛陈叹了口气:“他一动,一些牛鬼蛇神也要动身了,按照你们拟定的名单,都杀了吧!” 来人并没有急着走,继续说道:“侯爷,无双城的宋燕回无视了我们侯府的警告,今日一早也动身了。” 百里洛陈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 “杀!” 虽然瞧不上无双城的人,但无双城毕竟号称天下第一武城,便是他们百里家也会给点面子。 放在往日,百里洛陈会考虑一下,但可惜今日他在气头上。 与此同时,一张纸条也在城内疯狂传阅,随后不少江湖中人急匆匆的离开了客栈。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到那条街道,很多人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袍人给杀死了。 乾东城的秋天,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可今日满城飘香的乾东城中却夹杂着一股股淡淡的血腥味。 通往院落的长街尽头出现了一道身影。 年轻道士背着一柄桃木剑,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慢慢悠悠的在长街上走着,可没一会儿功夫,好似只走了几步路一般,便来到了院落之前。 他打了个哈欠,微微垂首,轻声喊道:“青城山掌教吕素真座下大弟子,王一行求见古先生。” “进。” 院内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让王一行笑了笑,伸手在墙面上画了一个八卦,然后院墙之中便忽然出现了一扇门,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先生的门藏得可真够深的。” 院落之中,一个身穿白色长袍,满头白发披散的老人坐在那里,轻轻抚动琴弦,连头都没有抬,叹道:“不知不觉,我与吕真人也有数十年未见了。” 王一行微微躬身行礼,直起腰身后说道:“师父知道先生在这里,特意让我前来带先生离开。” “带我离开?” 古尘忍不住一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吕真人也不怕引去我这把大火烧了你们青城山?” “先生可不是火,而是剑,是绝代罕见的利剑,天下之人都想握住先生这柄剑,但我青城山却想藏剑山中,那些想来抢剑的人,有本事就来踏我们山门,我青城山有桃木剑一千三百柄,可结阵,可杀人,尽管试之。” “我年轻时与吕真人相见,心想着道士如此狂傲天才,以后必定疯魔武林,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他去做了掌教,我以为他会变成一个爱讲道理的牛鼻子,没想到,气魄依旧如初……” 一个时辰后,王一行离开了小院。 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公子。 此人赫然是闯过重重截杀,进入了院落的无双城弟子宋燕回。 将宋燕送回无双城落脚的客栈,王一行直奔云来客栈而去。 客栈后方的小院里,楚昭正在喝茶,看到王一行进来,倒了杯茶,示意王一行坐下,笑道:“失败了?” 王一行坐下,喝了口茶,嗯了一声:“古先生不愿意去,他说很喜欢青城山,但更喜欢乾东城,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喜欢乾东城,而是热爱着西楚,即便西楚如今已不在了。当然,他也是怕给我们青城山带去麻烦。” “所以呢,你来找我干什么?” 王一行苦笑一声:“师父下了命令,把古先生带回山,古先生不愿意,那就只能强行带他走,可我又打不过他,只能请小师叔您出手了,您是西楚皇子,您的话,他应该会听吧?” 说到最后,王一行有些不确定。 没错,儒仙古尘是热爱着西楚,可未必喜欢西楚皇室,未必会听西楚皇子的话。 楚昭喝了口茶,摇头笑道:“你啊,要学会尊重人家的个人意愿。” “我也想啊,但师父那里如何交待?” 楚昭问道:“你尽力了吗?” “当然尽力了,我口水都快说干了。” “既然尽了力,你师父骂你做什么。” “对哦。”王一行一喜,随即又叹道:“只是古先生若不随我去青城山,只怕会死在乾东城。” “去了青城山就没事吗?” 不等王一行回答,楚昭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是,没错,吕师兄不怕麻烦,青城山如今也是道家魁首,连武当也比不过青城山,江湖世家不敢招惹青城山,但北离朝堂呢?青城山有桃木剑一千三百柄,北离却有数十万大军,为了得到药人之术,北离朝廷会不惜对青城山动武的,青城山护不住他。” 王一行一惊:“北离不至于派大军吧?!” 不至于? 太至于了。 为了一个未成长起来的赵玉真,北离朝堂都不惜派大军驻守在青城山下,更别说大名鼎鼎的西楚儒仙。 要知道,儒仙古尘手中不仅有药人之术,还有西楚剑歌和神奇的幻术。 楚昭笑了笑,直接转移话题道:“听说吕师兄收了一个小徒弟?” 王一行嗯了一声:“叫赵玉真,挺可爱的一个孩子,师父说他是我们青城山的未来,天赋很高,反正我是拍马不及。说起来,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小师叔您曾经住过的院子,您当年种的那颗桃树,是他的最爱,一般人碰都不让碰一下,都是他亲手在照料。” “嗯,你等一下。” 楚昭站起身,走进屋中拿出来一个包裹递给王一行,笑道:“里面是我给几位师兄和小师侄准备的礼物,你带回去。还有,这次就算了,毕竟只相隔一日,但下次……哼哼!” “小师叔,我这就回山修炼。” 王一行拿着包裹,逃也似地跑出了小院。 楚昭忍俊不禁,刚坐下准备喝茶,又一人进了院子。 “又来找我干嘛?” 百里东君急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天启城的使者来了。” “所以呢?” “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我想求带师父去岳麓城隐居。” 从天启来使是冲他师父而来,而且带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态度而来。 然而,他们家现在都颇有点自身难保的意思,不得不送他去天启城为质。 也就是说,百里家护不住他师父。 那么楚昭和岳麓城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偷偷来了。 当然,也是百里成风和百里洛陈有意放他出来,要不然他不可能偷跑出来。 对于百里东君的请求,楚昭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知道,你师父不会走的。” 百里东君点头,脱口而出道:“你比我师父厉害,直接打晕带走。” “我或许是比你师父厉害一点,但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将他带走,何况这是他的选择,我和你都无权帮他决定。” “可师父的选择会让他死在乾东城的。”百里东君吼道。 楚昭表情漠然,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淡淡道:“那你应该知道,他的选择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是的,他知道。 只要他师父一死,他们家就能摆脱勾结西楚余孽的嫌疑,没有借口的北离朝堂,再怎么忌惮他们家,也不敢在明面上动手。 只要他师父一死,那些引起四方争夺的剑术秘术便会随之而去,让乾东城安稳下来,让江湖势力安定下来。 只要他师父一死,楚昭便不用带他师父去岳麓城,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可以照旧暗中积蓄实力,谋划复国。 这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也是他师父自己的选择。 可那是传他一身本事,如师如父之人,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去死?!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仿佛看穿了百里东君的心思一般,楚昭摇头道:“你什么都做不了,也救不了你师父,因为你的实力……太弱了!” 太弱了。 这三个字就像鼓槌一样,重重敲在了百里东君的心上,让他感觉无比憋屈、难受、悔恨…… 第三十一章 九皇子之间的相见 百里东君走了,失魂落魄走的! 他没有回镇西侯府,去了隐匿在乾东城中的那处院落。 可惜他今日没能进去,被人打晕带回了侯府。 时间一晃,来到午时。 楚昭正在小院中吃饭,温壶酒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对面,一边吃喝,一边边说道:“那小子受到的刺激不小,你跟他说什么了?” “你们让他来找我,不就是让我刺激他一下么。” “你看出来了啊。”温壶酒尴尬一笑。 “我又不傻。”楚昭翻了个白眼,说道:“放眼江湖,金刚凡境也是一方高手,可他百里东君不是寻常人,他是百里家的小公子,金刚凡境可不够看。偏偏他又被百里洛陈和你妹妹太过放纵,浪费了不少时间,只能今后愈发刻苦修炼,获得强大的个人实力,才能有安生立命的资本,你妹妹和百里洛陈舍不得打击他,你那个妹夫倒是舍得,但他和百里东君之间……算了,不说也罢。” 想到那对不像父子的父子,温壶酒也是不禁一乐:“说起我那个妹夫,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得到消息,去城外接人了,你可知他接的是什么人?” 楚昭好似没听见一般,专心吃着饭菜,根本不搭话。 温壶酒脸皮够厚,也不管楚昭搭不搭话,依旧说道:“是萧若风,你是西楚九皇子,他是北离九皇子,北离皇室最出众的皇子,你们都是九皇子,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楚昭抬起头:“你妹妹让你来的?” 温壶酒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也对,即便她暴露我,萧若风还是会将百里东君带去天启城,她还没这么傻。”楚昭自顾自的如此说道,随即摇了摇头:“我对萧若风没什么兴趣。” 与此同时,乾东城外,一队人马正在缓缓入城。 他们是今日一早从八十里外的小镇赶来的天启使者,一路急行,风尘仆仆,但在入城之前,为首那位着甲的年轻人已经带着众人换上了一身统一的白色大氅,头戴白色斗笠,斗笠之上写着“稷下”二字,大氅飘扬,斗笠轻舞,有着一股说不出的仙气。 “你说我们为什么每次见人之前都得特地换上这身衣服?真的很别扭,你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样,我最讨厌穿白色,主要是洗起来很麻烦,吃饭走路都得注意,染上尘埃都配不上先生说的‘公子如玉’了。”为首的两人中的一人轻声抱怨道。 这人自然便是有话痨属性的雷梦杀,相较于他,萧若风就要淡定许多了:“出门在外,不能给先生丢脸,先生说了,这叫仪式感,白衣胜雪,公子如玉,如此才是学堂应有的风范。” “那我们戴斗笠干什么?别人都看不见我们,哪知道公子如玉,连我们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雷梦杀继续抱怨道。 萧若风叹了口气:“我请你来了吗,不是你自己硬要来吗?还是中途来的。” 说话间,队伍已经入了城。 雷梦杀正要继续开口,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十几骑快速朝他们奔了过来,马上大多穿着甲胄,虽然只有十几人,但却带着一股无敌的气势,不用想也知道是百里家麾下的破风军,而为首是一个中年男子,没有穿戴甲胄,而是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袍,腰间悬着一枚玉佩,挂着一柄长剑,不像军中之人,倒有几分王侯风流气。 “这就是镇西侯世子百里成风了。”萧若风轻声说道。 旁边的雷梦杀不以为意道:“不就是杀神的儿子嘛,看起来和天启城中的那些世子爷也差不多。” “可别小看他,是个厉害角色。”萧若风小声说着,随后一拉缰绳,对赶来的百里成风见礼道:“世子殿下!” 百里成风也是一拉马绳,停在他们面前,抱拳道:“小先生。” 学堂李先生,乃世间传奇,手撕武榜,剑挑无双,他有弟子七人,其中风华公子最得其真传,以至于如今的李先生很少与外接触,一般都交由这位弟子来处理,故而世人皆称其为小先生。 小先生并非多么了不得的词,一般私塾中年轻一点的先生,也会被称为小先生,但萧若风不一样,他是北离稷下学堂的小先生。 北离稷下学堂,说是天下最高学府也不为过,能成为学堂中的小先生,天下公认的小先生,足见其厉害。 双方一阵客套,就在百里成风邀请一行人去往侯府之际,萧若风突然说道:“世子殿下,听说岳麓那位楚家少主也在乾东城,世子殿下可知他在何处?” “小先生是因楚公子而来?” 萧若风摇头:“世子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身负皇命而来,也带着学堂的任务,只不过在完成皇命之前,我想先去见见那位楚家少主,他或许会是我们的师弟。” 百里成风一惊:“李先生要收楚公子为弟子?” “师父是有这个意思,但最终收不收还得让他去一趟天启城参加今年学堂大考。” “若李先生收他为弟子,那就有意思了。” 百里成风在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道:“既如此,我派人邀请他去侯府?” “有劳世子殿下了。” 百里成风点头,当即派出了一个骑兵去往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小院,楚昭刚刚吃完饭,准备喝茶小憩,百里成风派来的人便到了。 听过对方的来意,楚昭站了起来。 温壶酒喝了口酒,笑道:“不是说没兴趣吗,怎么又要去了,我可不信你是给我那妹夫面子。” 对于萧若风这个人……楚昭只能说,如果只看了《少年歌行》,他会很想一见,但看过《少年白马醉春风》之后,他是真没有什么兴趣。 看了《少年歌行》的电视剧,在楚昭的想象中,琅琊王萧若风是一个气魄豪迈的大丈夫,可是看了《少年白马醉春风》之后,才发现萧若风有点俗,真正的大丈夫是叶鼎之。 可惜叶鼎之最终结局不好,大概是很多人的意难平,毕竟他明明和百里东君家世差不多,甚至连天赋都一样,但人生际遇的不同也导致了两人结局完全不一样。 当然,也不是说他对叶鼎之的感观有多好,只是相较于萧若风来说,他更有兴趣而已。 楚昭迈开脚步,同时淡淡道:“我是对萧若风没兴趣,但我想看看他进城便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温壶酒紧跟脚步,打趣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又不是神仙!” 镇西侯府,百里成风正在接待萧若风一行人。 楚昭和温壶酒尚未进门,便听到了雷梦杀的抱怨。 “我其实不喜欢戴这个东西,怪沉的,不过我的这个师弟一定要我戴,没办法,学堂的人,就是这么矫情,这几日,世子爷可有的受了。” “先生说了,这叫仪式感,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仪,万物有成理而不说,人之不及,唯立礼序仪式以正其观。” 随着萧若风反驳的言语落下,楚昭和温壶酒进了门。 楚昭撇撇嘴:“说得不错,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你们学堂之人和李长生装逼而已。” “何谓装逼?”雷梦杀好奇地问道,同时揭下了斗笠。 “就是端着架子,塑造一个看上去比较高大上的样子,赢得别人的好感或是尊敬。当然,你们学堂的人和李长生也有资格装就是了,毕竟是天下第一学府和天下第一。” “那你总结的还挺精辟的,多日不见,楚兄弟近来可好?”雷梦杀笑道,虽然已经见过楚昭,他的眼神中还是闪过了一抹惊艳。 没办法,实在是太帅了。 “还行。” 楚昭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戴着斗笠的萧若风:“你就是北离九皇子萧若风?” 正打量着楚昭的萧若风,没来由的有些不喜,不过表面上依旧客气的笑道:“久闻楚家少主大名,果然如世间传言那般,容貌绝世!” 言罢,他也掀起了斗笠,露出斗笠下那张俊秀贵气的脸,微微转头看向楚昭身边的温壶酒,问道:“不知这位是?” 百里成风站起来介绍道:“小先生,这位是我内人的兄长,温家温壶酒。” “蜀中唐门、江南霹雳堂、岭南老字号,江湖三大世家,温家未来的家主温壶酒,久仰大名。”萧若风缓缓说道,最后抱了抱拳。 温壶酒回礼,仰头喝了口酒,摇头道:“未来家主这话不太适合,你们天启城里会有人说未来的皇帝吗?那是要杀头的罪过吧。” 萧若风笑道:“若是在温家说未来家主会如何呢?” 温壶酒吐出一口酒气,呵呵笑道:“毒死你!” 话音未落,那吐出的浑浊酒气瞬间凝结成一团水雾,朝着萧若风飞去,其身后学堂众人脸色尽是一变,唯有萧若风依旧淡定,伸手轻轻在空中一划,那团水雾顿时凝结成冰屑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的晶莹。 “有几分本事。”温壶酒赞叹道。 “温先生是冠绝榜的高手,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你才多大,这一手功夫,怕是入逍遥境了,还说雕虫小技,打我脸?”温壶酒挑眉道。 “托师父教导,不过刚刚摸到那层门槛。” 确实只是摸到逍遥天境的门槛而已。 而且楚昭还知道,如果按照正常剧情发展,要等到百里东君以七盏星夜酒胜过秋露白那天,萧若风才会升入逍遥天境。 北离八公子之中,萧若风的武学天赋并不是最强的,最强的是无名公子君玉,两年前便是逍遥天境中的扶摇境界了。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见过。 楚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对面的萧若风不咸不淡道:“找我何事?” 萧若风也跟着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楚公子可是西楚余孽?” 楚昭眉头一皱,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意思,余孽,真有意思,你知道西楚遗民为何一直没有臣服你们北离吗?” 萧若风一怔:“还请指教。” “我在北离触犯过律法吗?” 萧若风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说道:“这我不知。” “我在北离闹过事吗?” 萧若风点头:“西南道的事,公子莫不是忘了吧。” “你说顾宴两家之争,是正常的商业竞争,这也算闹事?”楚昭一脸无语。 “晏家前任家主宴别天杀了顾家前任家主,这也算是正常竞争?” “江湖本就是打打杀杀,顾剑门不也杀了宴别天报仇,一命抵一命,所以我后来没有对顾剑门动手,我在你们北离并未闹过事,也没有触犯过你们北离的律法,你却将我视为余孽,可见你从来没有将西楚遗民视作你们北离的子民,上行下效,你们北离其他人又岂会接纳他们?你们北离上下都厌恨他们,一直压榨他们,这就是西楚遗民会反抗的原因。” 萧若风摇了摇头,表示反对:“若是他们不反抗,我们也不会镇压他们,楚公子以为然否?” “错了,是你们北离朝堂一开始就没有接纳他们。” “或许吧。”萧若风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但战事是你们西楚先挑起来的,理应接受一定的惩罚。” 楚昭点了点头:“不可否认,是我们西楚挑起的战争,作为败者,受到惩罚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平民百姓有得选吗?他们之中是有反抗你们北离的人,但绝大数西楚遗民是安分守己的吧,就像乾东城中的古尘,为什么你们还要将他们视为余孽呢?是你们北离一步一步将他们推到了对立面……算了,我跟你争论这些做什么,我的确是西楚余孽,你这位北离九皇子要抓我问罪吗?” 楚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主动伸出双手,一副任由你抓的模样。 萧若风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道:“看来你有办法让西楚余孽融入我北离。” “有,但我这个西楚余孽为什么要教你?” 萧若风一噎,突然问道:“你是西楚皇族宗室子弟?” “看来你查到不少消息。” 萧若风点头:“确实查到一些消息,我知道你在暗中转移西楚余……遗民去岳麓城,你应该知道岳麓城容纳不了那么多西楚遗民,岳麓城也挡不住我北离大军,只有他们融入我北离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求父皇赦免他们。” 现在还口口声声称余孽,而且这人还是北离最为仁厚的皇子萧若风,就这态度,除非西楚人死绝了,否则绝不可能融入北离。 楚昭嗤笑一声:“挡不挡得住,不是你说了算的,总归要打过才知道,即便打不过,大不了我们投靠南决,或者退出中原,不过你敢吗?眼看就要入冬了,北方蛮族应该要犯边了,还有南边的南决,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吃掉岳麓城的。” 萧若风笑了:“看来你才是岳麓城真正的掌控者。” 楚昭也笑了:“你的演技不算好,我知道你是在试探我,可你知道又能如何呢?如今的岳麓城已经成为了南决和北离之间的缓冲地带,任何一方都不会允许这个缓冲地带消失,因为一旦消失,两国势必大战,南决我不清楚,但你们北离是暂时不会和南决开战的,要不然北离朝堂也不会任由我转移西楚遗民。” 萧若风淡淡道:“楚公子,你未免太自信了。” 不是楚昭自信,是他早在离开岳麓城之前,便做好了应对北离大军的准备。 没办法,他要走一趟天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 如果一旦被发现,以萧重景的性格,只怕会不管不顾派大军南下。 楚昭淡淡一笑:“那我等着你们北离的大军。” “看来公子是一定要与我北离作对了?”萧若风冷笑,眼眸中却是闪过一抹凝重。 “不是我要与北离作对,是你们北离欺人太甚,只要你们敢来,我们就敢打。” 楚昭掷地有声道:“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我们岳麓城是自由之地,若是向你们北离和南决低了头,还谈何自由!” 萧若风笑了笑,正色道:“岳麓城当真是自由之城吗?” “起码现在是,你们北离来岳麓城的人,没有受过压迫吧?” 楚昭的意思是现在是自由之城,以后就未必是了。 但听在萧若风耳朵里,就是只要你们不来侵犯,岳麓城就永远保持中立。 然而,岳麓城想要永远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北离还是南决,都会对岳麓城动手,因为作为一国之君,都想一统天下。 现在北离和南决不动手,只是岳麓城的价值还不够两国大动干戈,只是两国还没有做好一口气吞掉对方的准备。 萧若风无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迟早也得做出选择,何必如此坚持呢?” 楚昭没听懂,索性便顺着萧若风的话说道:“起码现在不用选择,到必须选择的时候……到时再说!” 萧若风叹道:“希望楚公子到时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所以你要见我就是试探我的身份和态度?” 萧若风点点头,又摇摇头:“除此之外,也是邀请楚公子入天启参加学堂大考,师父有心收你为徒,他对你很看重,还因此特意上奏了朝廷,开了先例。” 楚昭一愣:“我觉得自己隐藏的不错,李长生从哪儿知道我的?” “公子确实藏得很深,若非近来一两年西楚遗民大规模暗中迁移,朝堂也没有发现岳麓城的问题,我也不可能顺藤摸瓜查到你,至于师父是如何知道你的,大概是因为谢宣吧。” 楚昭恍然:“倒是把他给忘了,不过我有点不解,仅凭谢宣的书信,就能让李长生如此重视我,不惜开先例?” “这……我也不知,楚公子不妨去天启城直接问师父,不过楚公子你敢去吗?” 这激将法…… 楚昭呵呵一笑:“我还真有事要去一趟天启城。” 第三十二章 百里洛陈的决定 得知了萧若风要见自己的缘由后,楚昭便告辞离开了。 百里家这边虽然已经决定让百里东君去天启城,但还是按照剧情把破风军的人叫来演示了一番,让萧若风挑人去学堂。 可惜萧若风本就是冲着百里东君而来,对百里成风找来之人自然看不上,一番客套之后,便去了侯府的客房。 路过百里东君小院的时候,见到了在院子中练剑的百里东君,让百里成风颇为无奈。 镇西侯府,后院客房之中。 雷梦杀笑道:“你说,我的那两位小兄弟如何?” “很快我就不是师父最小的弟子了。”萧若风叹了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百里东君……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从后院中传来的剑气有一股仙意。” “仙意?” “见到他,我就知道了,什么叫做酒中之仙。”萧若风感慨道:“我很想喝一喝他酿的酒。” 雷梦杀双眼一亮:“那可是极好的酒。” “至于那位楚家少主……说实话,我看不透,我总感觉他有点和我们不一样。” “怎么说?” 萧若风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给我的感觉很怪,你现在也知道了,他是西楚皇族宗室子,按理说他应该很恨我,可我却没有感觉到他对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恨意。怎么说呢,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仿佛和我们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雷梦杀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笑道:“他才十五岁,也就是在西楚灭亡前后出生的,对西楚肯定没什么感情……” 话没有说完,萧若风便打断道:“不可能,若是对西楚没有感情,他便不可能偷偷控制岳麓城,暗中转移西楚的……遗民。” 雷梦杀一惊:“你是说他要复国?” 萧若风摇头:“之前他说的那些话也不似说谎,应该只是想给西楚遗民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很清楚一个的岳麓城抵挡不住我北离大军。” 说着,萧若风喝了口茶,突然问道:“西楚遗民在我们北离很惨吧?” 雷梦杀一怔,叹道:“很惨,非常惨,对于他们一直反抗我们,我一点都不意外,换做是我,我也会反抗,因为我们很多人都没有把他们当人,而是把他们当成了可以随意虐杀的牲畜。” “是我们北离的错啊!” 雷梦杀是实在人,很实在的点了点头:“朝廷对西楚人的态度确实有很大问题,不过之前听你说的那些话,近来应该转变了不少,朝廷竟然会放任楚昭暗中转移西楚遗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萧若风摇头苦笑道:“是放任,但却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已。” 雷梦杀愣了一下:“你说,楚昭知道朝廷的打算吗?” “他能控制岳麓城,其才智绝不在我之下,甚至在我之上,我都能明白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明白。” 雷梦杀挑了挑眉:“你竟然也会有自认不如人的时候?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他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萧若风翻了个白眼:“他此前不是分析过吗,因为朝廷暂时不会对岳麓城动手,他们还有喘息的机会,可惜他太小看我北离了。” 萧若风喝了口茶,笑道:“不过这也正常,他毕竟才十五岁,也没有深入了解我北离,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岳麓城的安宁迟早会被打破的。” “为什么?” 不等萧若风回答,雷梦杀又赶忙道:“算了,怪我多嘴,你还是别说了,我就一个江湖人,管你们朝堂上的事做什么,还是说说我那位楚昭兄弟吧,是不是很俊朗不凡?” 萧若风笑了一下:“柳月的容貌确实不如他。” 雷梦杀嘿嘿一笑:“你看啊,你自认才智不如他,柳月也没有他俊朗,你这个风华公子的名头可名不副实哦。还有他和百里东君,你说谁会成为我们的小师弟?我觉得是百里东君,要不要打一个赌?” “师父虽有心收他为徒,可他却未必愿意拜师父为师。” “天下还有不愿意拜师父为师的人?”雷梦杀不信。 是啊,他们师父可是天下第一的学堂李先生,他们师父要收徒,天下不应该会有少年公子不愿意拜入师门才对。 可萧若风就是这种感觉——楚昭不会拜他们师父为师。 镇西侯府正厅之中。 百里洛陈坐在上首的位置,问道:“他们见面了?” 百里成风点头,嗯了一声:“他似乎早就知道他是西楚人的身份,但具体身份不清楚,以为他只是西楚皇族宗室子弟,还有听那位小先生的意思,学堂李先生很看重他,要收他为徒。” “他不会拜李先生为师的。”百里洛陈肯定道。 “不会吧?” 百里洛陈一笑,突然问道:“在你看来,他和萧若风相比,谁厉害?” “武功不必说,自然是他更厉害一些,虽然我们没有见过他出手,但想来古先生不会骗我们,他至少有大逍遥境界的实力。” 百里洛陈嗯了一声,没说话。 “至于心性才智。” 百里成风顿了一下,说道:“只怕也是在那位小先生之上。” 百里洛陈面色凝重:“我们北离或许会亡于他手中。” 百里成风脸色一变,下意识反驳道:“当年西楚连我们破风军都没有抵挡住,一个小小的岳麓城能抵挡得住北离的大军?” 百里洛陈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待他起事陷入困境时,你带着破风军投靠他,锦上添花,终究不如雪中送炭。” “父亲……” 百里洛陈打断道:“温壶酒说的对,他有容人之量。” 他已经是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的人,他是不可能叛出北离的。 但他也不得不为子孙后代考虑。 没错,从明面上看,楚昭麾下的岳麓城根本不可能抵挡北离大军。 可他却有种莫名的直觉,北离和楚昭之间,最后胜出的会是楚昭。 何况,他家儿子早就对北离朝堂不满了,若继续留在北离,还不如投靠楚昭。 “父亲,他未必能成功。” 百里洛陈一怔:“看来你也看好他。” “我有吗?” “若是没有,你不会说未必。” 第三十三章 梦回 从镇西侯离开后,楚昭并未回云来客栈,而是来到了古尘隐居的小院。 不过这次,他没有找古尘,隐藏在了暗中,等待着剧情的展开。 按照电视剧的剧情,不出意外的话,他不用等多久,萧若风便会来找古尘。 结果也没有出现意外,大半个时辰之后,身穿白衣头戴斗笠的萧若风便进入了小院。 他见识到了那招天下第三。 世人皆知,自创一招剑法,远远比学一招剑法,来得要难得多,更何况萧若风的剑招名字还叫天下第三。 这个意思很容易理解,学堂李先生之后,剑术之上便是我。 挺狂的。 但招式嘛,楚昭也就呵呵一笑了。 所以萧若风败给古尘,并非古尘用实力碾压,只是萧若风的天下第三根本谈不上有多精妙。 取名天下第三,说好听点是少年意气风发,说实在一点就是少年狂妄,贻笑大方。 在萧若风之后,一个一个的人物粉墨登场,只缺少了去往岳麓城的莫棋宣和紫雨寂。 不得不说,古尘在伪装方面还是很有一手,起码温壶酒没能看出来他已经伤愈,依旧以为他只要使出那一剑便会死。 原本,楚昭来此只是为了查漏补缺,却没想到古尘竟然把百里东君拉入了幻术之中。 于是,他现身了。 “你也来了?” 楚昭的到来,在萧若风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岳麓城是否真是自由子城,楚昭是否只是单纯的为西楚遗民打造一个安生之地,那就要看楚昭接下来的行动。 楚昭嗯了一声,等待着古尘使出西楚剑歌的最后一招——大道朝天。 一剑出。 幻象碎。 四人现出了身形。 百里东君震惊于那一剑之中蕴含着的大道,瞪大了双眼,心中潮涌澎湃,无法平静。 无法和无天被轰飞了出去,身上的衣袖已经被那剑气卷得粉碎,两人嘴角有一丝鲜血渗出。 他们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般和古尘多言,现出身形的瞬间,便往墙外掠走了。 古尘看着楚昭现身在小院之中,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楚昭的脸色有些难看:“你食言了!” “我……” “本来我是不想管的,但你食言了,给你一点时间,留下遗言吧。” 古尘苦笑一声,看向萧若风:“回去告诉你们皇帝,药人之术,不会重现于战场之上。” 对于北离来说,剑仙仅是一人之力,真要对付,也不算难事,但儒仙古尘的药人之术,能让寻常士兵以一敌百,在当年那场讨伐西楚的战争中,可以说是儒仙一人拖延了整个西楚的覆灭。 萧若风来此,主要就是为了药人之术。 现在听到古尘这么说,他直接走上前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毕竟堂堂西楚儒仙,还不至于骗他一个年轻小辈。 古尘坦然受了这一礼,看向温壶酒:“你来此,也是为了药人之术吧?” 温壶酒微微颔首,没说话。 “你来晚了,药王谷的老谷主几年前便来过这里,药王谷是医家,你们温家是毒家,在他们手中,我想药人之术不会用在战场上。抱歉了,无论是古莫的剑法,还是我的药人之术,都只会有一个传承。” 要不是知道楚昭有药人之术,他还真信了古尘的话,看来这位西楚儒仙也挺会演的。 温壶酒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叹了口气:“没想到大便宜被辛百草拿去了,不过先生也莫要太小瞧人了,我也不只是为了药人之术而来,我更是为了我妹妹和我这个小外甥。” 温壶酒拍了拍百里东君,笑道:“告诉你母亲,我先走一步了,明年春日,回温家喝我喜酒。” “舅舅,你要成婚?”百里东君大感意外。 温壶酒点点头,微微扭头看向古尘,恭声道:“古先生,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洗耳恭听。” “药王谷学的医术,我温家练的是毒术,医术能救人也能害人,毒术能杀人亦可救人,我温家的名声是不如药王谷,可药王谷之中的人也并非都是好人,先生做出的选择未必就是对的。” 言罢,不等古尘回答,温壶酒便纵身离开了小院。 古尘叹息一声,随后又与百里东君交待了许多,最后看向楚昭,献上了最诚挚的祝福:“望公子今后保重,愿公子一切顺遂。” 楚昭点点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剑,一柄很普通的铁剑,他看了眼手中的铁剑,叹息道:“早些跟我走,你便不会落得今日的结局,跟我走,我又不会管你,天下你随处可去,朝游沧海暮苍梧不好吗?” “我已经老了,也累了,不想继续漂泊下去,洛桑城也好,乾东城也罢,我既生于此,也想葬于此,多谢公子成全。” 话音未落,百里东君闪身到古尘和楚昭之间,质问道:“师父已经没多少时日,你还要出手?” “我早就说过,他死对所有人都好,只是我没有想到天外天和北离的人会如此废物,连一个重伤跌境的人也杀不了。” 楚昭说着,还鄙夷的看了眼萧若风,最后冷声道:“何况,他食言了!” 言罢,楚昭不再给百里东君开口机会,纵身跃起,一剑挥出。 以剑为笔,以天穹为卷,画出了一副百里盛京图。 古尘热泪盈眶,因为他在这一剑之中,看见了曾经的西楚国都。 看到了那给他和师兄沽酒的少女,看到了那街上叫卖的小贩,看到了贩夫走卒,看到了西楚曾经的盛世。 他仿佛再次回到了二十年前。 看着那人来来往,奔涌不绝。 看着那人人欢笑,快乐无忧。 但这看似美好的瞬间,却是由无数凌厉的剑气组成。 无数道剑气如流水般穿过古尘的身体,眨眼之间便将整座庭院化作了飞灰。 古尘恍若未觉,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多谢公子,不知此剑法是?” “没有名字,我修炼心魔引后,自创的剑法,先生可还满意?” “心魔引……原来如此,梦回?” 楚昭一愣,紧接着便明白了古尘的意思,点头道:“那便叫梦回吧。” 古尘笑了,须发渐渐开始变白,他看向百里东君,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舍,笑道:“东君,不过是一场离别,你这一生会经历很多这样的离别,再见了!” 一代儒仙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随着这个虚假的世界一起化为了虚无。 “师父!” 百里东君痛心大喊,泪流满面。 看到这一幕的萧若风和雷梦杀皆忍不住一阵叹息。 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却是一个除了百里东君之外,都可以接受的结局。 楚昭幽幽一叹,收剑飘然离去。 此间事了,他也该走了。 第三十四章 不同路 江湖人士撤了。 无双城和禁军也撤了。 只有萧若风和学堂的人留了下来。 因为他是学堂小先生,是学堂李先生的七弟子。 因为学堂李先生要收百里东君为徒,百里东君是李先生预定的北离九公子。 当然,也可能是十公子。 至于从北方而来的飞虎军尚未到乾东城,便接到他的信件,顺势转道去了南方。 就像萧若风说的一样,朝廷放任西楚遗民暗中转移到岳麓城,只是为了一网打尽而已。 虽然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但也需要早做准备,而且南决近来也不怎么消停,调三万飞虎军南下,也是一种威慑。 乾东城,云来客栈。 “姑爷(家主)。” 看着行礼的青衣少女和小孩,正准备离开乾东城的楚昭不禁愣了一下:“你们怎么来了?” “小姐让我们来的,这是小姐给您的信。”青儿说着,摸出一封信递给了楚昭。 看过来信,楚昭沉默了许久,吩咐道:“青儿,你带李尧回去,让君信和怀恩把我们散出去的人召回来一部分,做好随时和北离开战的准备。” 青儿心中一惊:“姑爷,我们要和北离开战了?” “怎么怕我们打不赢?” 作为玥瑶的贴身侍女,她多少也了解一点岳麓城的情况。 岳麓城养着大概五万大军,而北离却有数十万大军,是岳麓城的十来倍,怎么看也不可能赢。 青儿老实的点了点,忧心不已。 倒是李尧这个小家伙信心十足:“青姨,我们一定能赢。”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北离可是有数十万大军。” 李尧轻哼一声,不服气道:“我们西楚也至少有二十万大军,再说我爹说过,战场之上的胜负,又不是只看双方军队人数,若是只看数量,那还打什么仗?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军卒士气、将帅指挥能力等等,你一个妇道人家,跟你说,你也不懂。” 青儿都顾不得和小家伙计较,惊讶的嘴巴都快掉下来了:“我们有二十万大军?!” 楚昭点头:“差不多吧。” 其实具体有多少,他也不清楚。 当年五百血衣卫拿下岳麓城之后,只留下了一百人管控和发展岳麓城,剩下的四百人都被他分散到了各处。 有的去了北离当山贼劫匪,有的则去了南决为官当将军,还有的去了西域三十六佛国…… 而且除了他散出去的血衣卫之外,还有当年的西楚旧人也在各处招兵买马。 这些人麾下具体有多少兵马,去年回岳麓城的时候便统计了一下,大概十余万人。 再加上,岳麓城培养的五万血衣军,以及收编的西胡大军,二十万大军是肯定有的。 “姑爷,您可真厉害,不过我们真能挡住北离大军么,要不要联系天外天?”青儿虽然惊讶岳麓城隐藏之深,连她和她家小姐都不清楚具体的实力,但依旧有些担忧。 “不用,我和你家小姐虽是夫妻,但我们西楚和天外天并未结盟,如果赢了还好,可一旦输了,天外天少不得要把责任归咎到我和玥瑶身上,至于我们能不能挡得住北离大军。” 楚昭顿了一下,笑道:“问题不大,毕竟北离不可能一开始就把全数军队押上,眼下快要入冬了,又到了北蛮南下劫掠的时间,北离也没办法押上全数大军。 而且一旦我们起兵,南决、北蛮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他们坐山观虎斗,我们最终败了,也有夺取西胡的两州之地可以退守,不必太过担忧。” 青儿点头,瞬间安心了不少:“姑爷,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楚昭笑了笑:“我离开之前便和他们商议,一旦我去天启身份暴露,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走吧,我送你们出乾东城。” “家主,您一定要去天启吗?” 楚昭看着开口小家伙,嗯了一声:“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原本让你去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城开拓下眼界其实挺不错的,但这次风险实在太大了,我未必能护得住你。” 小家伙傲然道:“我们岳麓城迟早也会超越天启,成为天下第一城的,去不去天启城无所谓。” 楚昭哈哈大笑:“有志气,我等着你这个少城主把我们岳麓城打造成天下第一城!” 小家伙一喜,重重点头:“我会的,而且还会辅助少主吞并北离。” 楚昭一把抱起小家伙,一边往外走,一边装作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这话我可不乐意听,我就不能吞并北离,还得等到那俩小子?” “也对哦。” 小家伙一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乾东城外。 目送青儿和李尧来乾东城的一行人,以及潜伏在乾东城赵卫平一家,骑马乘车往南而去之后,楚昭才坐上旁边的一辆华贵马车,轻轻一拉缰绳,一匹通体漆黑如墨,没有任何一丝杂色的骏马掉转方向,拉着他缓缓朝北方驶去。 两个时辰之后,一个小镇的客栈客房之中。 一位打坐的白衣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进来的人,赶忙起身行礼道:“殿下。” 楚昭抬手虚扶,问道:“无法和无天呢?” “他们回天外天了。” 楚昭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伤的怎样?” 没错,他并没有杀古尘,在那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用幻术蒙蔽了在场的百里东君和萧若风、雷梦杀而已。 也就是三人武功境界太低,才会被他用幻术骗过去,换作是大逍遥境界的高手,便只怕难以蒙混过关了。 至于古尘受的伤,算是违背诺言的小惩大戒,并不是多严重。 “多谢殿下手下留情,修养三日,如今已然痊愈。” 楚昭点点头:“我要去天启,你是随我一同前行,还是独自一人上路?” 想到天启城中那位等着他的女子,古尘毫不犹豫道:“愿与殿下一同前往。” “先生接了人之后,有何打算?” 古尘微微叹了口气:“老朽实在已经无心天下之事,还望殿下成全。” 楚昭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古尘话里的意思,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原来先生是如此看我,虽说先生大才,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先生助我复国。” 这是真心话,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让古尘帮忙,只是为了偿还他当年保卫西楚的恩情而已。 一时间,古尘只觉得羞愧难当。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再加上之前违背诺言…… 古尘深深行礼道:“老朽愧对殿下信任了。” “毕竟是十多年的感情,可以理解,先生不必如此。” 楚昭扶起古尘,笑道:“从今往后,天下之大,先生尽可逍遥自在,只愿先生能不负此生,不负心爱之人。” “尘,谢过殿下!”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群身穿白衣头、戴斗笠之人进了客栈。 客栈不大,只有几张客桌,护卫和学堂之人挤着几张小桌子,将角落里那张只坐着雷梦杀和萧若风的桌子凸显的格外空荡。 两人相对而坐,雷梦杀倒了杯茶,问道:“你说他会坐过来吗?” 他们离开乾东城的这段路,百里东君没有看萧若风一眼,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明显是带着气的。 起码在雷梦杀看来是如此。 萧若风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回道:“我又不是算卦的,我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停马回来的百里东君只扫了一眼大堂,便毫不犹豫的朝萧若风他们一桌走了过去,并且坐到了萧若风的正对面。 楼上客房中。 听到动静的楚昭扫了眼大堂,意味深长的一笑:“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客栈之中还能遇见他们,你要不要下去见见你那位徒弟?” 古尘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道:“古尘已经死了。” 楚昭不置可否,继续看戏。 楼下大堂之中。 看着百里东君坐到旁边,雷梦杀急忙殷勤地倒了杯茶,推到百里东君面前:“来来来,喝茶。” “多谢。”百里东君接过茶杯,饮了一口然后低下了头,没有看萧若风。 气氛有些尴尬且压抑,雷梦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萧若风拿出一双筷子放在了百里东君面前:“这一路上你都没有看我,也没有和我说话,是因为什么呢?” 百里东君沉默以对。 萧若风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若入了稷下学堂,需得叫我一声师兄,以后吃住也会在同一个屋檐下,你是我带去天启的人,以后你的安全、考学、品行,都与我息息相关,你不可能真就这般,想不理我便不理我。” “我没有不想理你。”百里东君抬起头,看向萧若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只是我怕你以为我记恨你,所以……面对你有些尴尬。” 萧若风愣了一下,笑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以为你会记恨我呢?” “因为你来了,我师父死了。”百里东君回答的很干脆。 萧若风点了点头:“是,你师父的死的确与我有关。” “但这是两件事,你来了,师父死了,这两件事看起来有脱不开的干系,可真若是这样论起来,其实源头在我身上,若是我没有在名剑山庄醉酒失控使出西楚剑歌,大家也就不会知道师父藏身在乾东城,师父也就不会死,真正害死师父的人是我。”百里东君叹道,他突然想喝酒了。 雷梦杀赶忙道:“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这样想你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对,若真是这样想,那我也就走不出乾东城了,我真正的杀师仇人,是那天外天的无法和无天,是楚昭,所以雷兄,还有九皇子殿下,你们不必多想。”百里东君沉声道。 一听这话,雷梦杀瞬间眉开眼笑道:“果然,果然不愧是以后要和我们同门的师弟。” 雷梦杀大大咧咧,萧若风却是心细如发,注意到了百里东君紧握的拳头,无比肯定道:“你还有话没有说完。” “没错。” 百里东君没有否认,死死看着萧若风:“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道理来说服我自己,但心里仍然有一股怨气,你若是没有来,或许我爷爷,再加上我舅舅,便足以护住我师父了,若是你没有来,楚昭或许都不会出手,反而会护着我师父,所以我仍然想……揍你一顿!” 萧若风此时才哈哈大笑了起来:“好,等你能打得过我的时候,狠狠揍我一顿。” “一言为定?” 萧若风点头:“一言为定!” “好。”百里东君一把抓过桌上的馒头,像发泄似的,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桌上的氛围也终于变得轻松起来,雷梦杀也终于舒了口气,有些好奇道:“说起来,楚公子说你师父食言了,他和你师父之间是有什么约定吗?” “这……”百里东君有些为难,虽然想杀了楚昭报仇,但有些事,他还是不想告诉外人,尤其是萧若风。 见此,雷梦杀赶忙道:“若是为难就不用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师父和我有一个约定,不能把完整的西楚剑歌传给他。” 三人猛地抬头,只见楚昭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老者。 老者呼吸绵长微弱,脚步却平稳,一看就是高手。 百里东君噌的一下站起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雷梦杀赶忙压住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想报仇,但他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他身后那位恐怕也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咱们打不过,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萧若风则站起身笑道:“没想到在这客栈之中还能遇见楚公子,公子要不要一起吃点?” “多谢,我吃过了。” 楚昭说着,看向百里东君笑道:“你想杀我为你师父报仇?” 百里东君摇头:“我知道师父是甘愿死在你手上,但我还是想揍你!” 楚昭呵呵一笑,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你打不过我。” 百里东君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此,萧若风接过话头:“听楚公子和百里小公子的意思,你与古先生似乎早就熟识?” “我和他都是西楚人,我们熟识不是很正常么。” “我没记错的话,公子不过年方十五,不应该认识古先生才对吧?” “我是不认识他,但我身边总有些老人认识他。” “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 “说。” “公子既要杀古先生,为何之前没有动手?” “我一年多前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暴露身份,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老头儿,杀不杀他其实都不重要,我也没有理由杀他,更没把握杀他。” 楚昭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之前动手,因为百里东君暴露了他,他变成了一个麻烦,他的出现会给我们岳麓城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最起码你们北离会担心我们岳麓城得到药人之术,成为下一个西楚,不会再放任我暗中转移西楚遗民。” 说着,楚昭叹了口气:“本来嘛,你能杀了他是最好的,毕竟他是西楚遗民心目中的英雄,我实在不合适出手,可惜你没能杀了他,那就只能我来,向你表明我们岳麓城的态度。” 萧若风点头:“多谢公子解惑,公子可是要去天启城?” “没错。” “我们也要去天启,不妨同路,也好有个照应。” “我和你们……不同路!” 楚昭说完,带着古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 雷梦杀愣愣地问道:“都是去天启,怎么就不同路了?” “他大概是有事要办。”百里东君如此回道。 萧若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也是再说我们和他并非同道中人。” 说完,萧若风又补充了一句。 “起码我这个北离皇子,跟他并非同道中人!” 第三十五章 尹落霞 连日秋雨,今天难得有一个好天气。 蔚蓝的天空如水洗过般,宁静而深邃,白云悠悠,轻如薄纱,悠然自得地铺展开来,为广袤的天地添上了几分温柔和梦幻。 秋风淡淡,吹拂起一片金黄,一辆古朴的马车行驶逆风而行,车轮碾过,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仿若天地间最不经意的笔墨,勾勒出一幅静谧的画卷。 赶车的老人,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拎着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逍遥惬意,留下一路淡淡飘忽的酒香。 “好香的酒。” 马车与一女子擦身而过,听到女子口中呢喃,驾车的老人当即勒住缰绳,笑道:“姑娘也是爱酒之人?” “爱酒,更爱赌!” 女子一身红白相间的侠客装束,英姿飒爽。 唯一有点不太和谐的大概就是,她背后那个龙飞凤舞的赌字。 赶车的老人愣了一下,发出邀请道:“姑娘要不要上车喝一杯?实不相瞒,我家公子不爱酒,老朽正缺一个酒友。” “叨扰了。” 女子也不客气,飘然间便落在了辕座之上。 老人像是变戏法似的递上一壶酒,女子道了声谢,便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咕嘟咕嘟……好酒!” 女子放下酒壶,如玉般精致的脸蛋上瞬间便出现了一抹红晕,她毫无形象的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打了个酒嗝,抱拳笑道:“在下尹落霞,还未请教老先生大名。” “姓尹,原来是赌王之女,难怪觉得你有几分面熟,老朽无名。” 古尘已死,现在只有好酒之人无名。 “老先生认识家父?” 古尘点点头:“早年打过一些交待,姑娘与你母亲颇为相像,你这是要去天启城参加学堂大考?” “先生还识得家母?” 古尘点头,又递上了一壶酒,随后他自己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脸上泛起了回忆之色。 “先生可否与我说说家母之事。” 古尘也是无聊,便与尹落霞聊起了曾经的往事。 一老一少仿若一见如故,饮酒谈笑,相处和谐,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和逐渐远去的背影。 秋风依旧,马车渐行渐远。 三日后的夜晚,官道边上忽现一抹身影。 月光稀薄,映照出那抹身影风尘仆仆,却难掩其超凡脱俗的气质。 马车停下片刻,接上那人上了马车,继续朝着天启城的方向驶去。 楚昭刚进车厢,就看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醉醺醺躺在马车中呼呼大睡,赶忙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 古尘回道:“路上遇见的,故人之女。” 楚昭回头看了眼车厢,调侃道:“尹落霞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就不怕你把她卖了?” 古尘一愣:“公子认识?” “早年有缘见过一面,而且她与我夫人是好友,只不过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去年他与玥瑶成婚的时候,给尹落霞发过请柬,可惜当时尹落霞不在府上,只送了贺礼前来。 楚昭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有些郁闷道:“你给她喝的是药酒吧,什么时候能醒?” “三日之后。” “三日?” 楚昭愈发郁闷道:“到时都进天启城了,看来这一路我得在外面吹风了。” ———— 三日之后的午后,天启城某小院之中。 楚昭煮上了一壶茶,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院子中的客房之中,尹落霞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发现身处的地方不对,赶忙查看了一番,推开门走了出来。 明媚的阳光射下来,让她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了一下。 然后,便看见了院落中那俊秀无比,闭目养神的公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仿佛身上泛着一层淡淡光晕。 尹落霞不禁有点愣神,天下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公子?! 楚昭睁开双眸,淡淡道:“你醒了。” 尹落霞回神,飘忽间来到楚昭面前,抱拳道:“在下尹落霞,敢问公子是?” 楚昭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将茶杯推到了尹落霞面前,才开口道:“楚昭,此地是天启城东升客栈,无名先生外出办事了,让我照看你。” “劳烦楚公子了。” 尹落霞道谢,坐下喝了口茶,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道:“听世叔说,楚公子也是来参加学堂大考的?” “世叔?” “就是无名老先生。” 楚昭哦了一声:“我对去稷下学堂进学没什么兴趣,去看看学堂大考倒是不错,参加就没必要了。” 尹落霞一愣,不解道:“我观公子一表人才,神韵内敛,想来是才学过人,身手不凡,必然能得李先生青睐,公子为何不参加学堂大考?” 楚昭给她添满茶水,自己喝了口茶之后,笑道:“能得李先生青睐又能如何呢?” “能得李先生青睐,便有可能拜其为师,到时整个天下都能横着走!”尹落霞脱口而出道。 “我始终认为,靠人终究不如靠己。” 楚昭摇头笑了笑:“而且我即便不拜他为师,我一样可以在这天下横着走。” 尹落霞张了张嘴,本想再问问,但想到二人初次见面,交浅言深不免有些失礼,便岔开话题道:“楚公子既不是为学堂大考而来,那公子此番来天启所为何事呢,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进了天启城,还入住了客栈,但人家明显照顾了她一段时间,这个恩情必须得还。 “我来天启城,是为了找一个人,也是为了收一笔债。”楚昭幽幽说道。 尹落霞笑道:“找人我不行,不过收债我可以,不知欠楚公子的钱的人是谁?” 楚昭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摇了摇头,认真道:“多谢尹姑娘好意,不过欠我债的人势力大得很,手下高手如云,以姑娘刚入自在地境的修为,只怕会把自己折进去,我可不能害了姑娘。” “我自在地境了?” 尹落霞整个人都懵了,赶忙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修为,脸上越发迷糊。 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金刚凡境,怎么突然就自在地境了呢? 楚昭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道:“姑娘既然无事,那我便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还没有等尹落霞回过神来,楚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小院中。 这让尹落霞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做了个梦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好厉害,长得还那么好看……不对,怎么突然感觉有些热?” 尹落霞喃喃自语,拍了拍脸颊,赶忙喝了杯茶给自己降降温。 第三十六章 雕楼小筑 天启城,集天下权力和财富于一体的天下第一城。 天启城内有三十二乐坊,六十四酒廊,豪赌天下的千金台,冠绝北离的长玉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皇宫,三个王府、五大监、钦天监、淮玉侯府、六部尚书府、太师府、影宗,八千皇宫禁卫和五万城防军。 楚昭站在天启城头,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繁华无比的天启城,摸着下巴思索道:“先去哪儿呢?”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他旁边。 “公子。” 楚昭点点头:“姬若风没怀疑你吧?” 古尘摇头:“没有。” 他是去找姬若风了,让姬若风帮忙把内功《落花流水》传授给尚未来天启城的百里东君,引导出百里东君体内的内力。 “你说我接下来去哪儿好呢?” “要不去雕楼小筑?”古尘建议道。 楚昭莞尔一笑:“先生这是想喝酒了啊。” 古尘并未反驳,笑道:“好些年没有喝过了。” “那便去雕楼小筑瞧瞧。” 言罢,楚昭跃下城头,同时覆盖上了人皮面具。 虽比不上他本来的相貌,却也称得上俊秀帅气,加之一身华丽锦袍,嵌玉腰带,绣金兽纹,腰悬白玉,手戴碧玉戒,全身上下明晃晃的写着“富贵公子”四个大字,所以刚到雕楼小筑的门口,便受到了小儿的热情接待。 “公子,里边请。” 楚昭微微点头,带着古尘来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不知二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古尘随手便扔给了小二一锭银子以作打赏:“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小的谢客官赏。” 小二笑容满面的收下银子,随即有些为难的笑道:“客官,我们雕楼小筑最好的酒是秋露白,今日没有秋露白。” “为何?” “客官有所不知,秋露白一月只出一日,一日只出两个时辰,半月前才出过一次,客官若想喝秋露白,得等到半月之后。” “多年未来,不曾想现在有了这规矩。”古尘有些失望。 楚昭接过话头:“上面有一瓶秋露白,而且是十二年的陈酿,据说世上只此一壶。小二,我说的可对?” 小二点头笑道:“公子说的没错,不过要取上面那壶秋露白,要凭本事取,如若取不得,得留下一件东西,至于留下什么东西,小的做不了主。” “那便去叫能做主的来。” “公子请稍候。”小二行礼,躬身退下。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络腮胡大汉和两个气势雄浑的武夫联袂而来。 三人到来的瞬间,楼中喝酒吃饭的人便站起来不少,客气地喊着谢师。 谢师仿若未闻,朗声喊道:“不知哪位客官要取酒?” 楚昭站起来,飘然落到了大堂中央。 见是一位看起来十八九岁年轻公子,谢师不由得一愣,语气之中充满了轻蔑的意味:“就是你小子要取酒?” 楚昭眉头一皱:“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没听过顾客就是上帝?雕楼小筑,好大的名头,我还以为能派出来一个逍遥天境,结果就你一个自在巅峰的废物,你在这个跟本少爷装什么逼?出手吧,我怕我先出手,一拳打死你!” 谢师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冷声道:“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能达逍遥天境者,要么是一代宗师,要么是绝代天骄,又岂是你说能见就能见的?年纪轻轻便如此嚣张,让我代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已经抓到了楚昭身前,动作飘逸古朴,颇有韵味。 在这一爪之间,似是掌法,又似擒拿,再仔细看,同时又涵盖着某些剑法、枪法、刀法的韵味在其中,足可谓是变化繁复,精微奥妙。 可惜,不知道是这位谢师没得到真传,还是他天资有限,没有把神功练到家,总之在楚昭眼中,他这一招虽然精妙,但缺少了核心内容,施展起来是似空中楼阁、沙子城堡,一触即碎。 “就凭你?也配代我父母教训我!”楚昭冷哼一声,身子稍稍一侧,右手抓住他的胳膊,左手握拳,猛地朝其腹部位置轰去。 谢师全然没有看清楚昭的出手,只是靠本能感知到的危险,赶忙运气式化出了一个金钟包裹全身,只听轰的一声,钟声震耳欲聋。 随后式化的金色大钟轰然碎裂,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轰在了谢师的腹部之上,让他只感觉一股排山倒海般力量在体内肆虐。 随后只感觉手臂一疼,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撞碎了身后的桌椅,连带着后方的墙壁一并穿透,最后撞在一根粗壮的廊柱上,后背心的廊柱砰然龟裂出一张蛛网,谢师才堪堪止住身形,呕血不止。 大堂之中,众人神色震颤,无一人敢开口。 整个大堂之中,只有滴答滴答的血滴落到地上的轻微声响。 楚昭拎着那条硬生生扯下来,鲜血流淌的断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抱歉,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天启城后,我看什么都不顺眼,你还偏偏火上浇油,敢说替我父母教训我,那么就算……你倒霉吧!” 下一秒,他便将断臂朝已经昏死过去的谢师扔了过去。 宛如一柄飞速而去的利剑,裹挟着破空之声,直刺谢师的胸膛。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但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友,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谢师死了,那秋露白以后可就喝不到了,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陡然挡在了谢师面前,接下了那条犹如飞剑的断臂。 来人白衣白发中年模样,赫然是学堂大祭酒,公认的天下第一……李长生! 就在李长生显出身形的瞬间,二楼的古尘也闪身来到了楚昭身边,挡在了楚昭身前,全身心戒备的看着对面的李长生。 楚昭也是瞬间戒备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与天启城中的终极大boss李长生对上。 看着对面如万丈深渊般深不见底的李长生,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即便他和古尘联手,恐怕也不是李长生对手……不,自信点,肯定不是对手。 第三十七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既然打不过,楚昭自然不想跟李长生做过多纠缠,只想先脱身再说。 朝李长生抱了抱拳,便打算带着古尘退走, 就在这时,李长生开口了。 “既然赢了谢师,这壶酒便是你的了。”李长生闪身拦在两人面前,将顺便取下的那壶秋露白抛给给了楚昭。 “多谢,李先生,在下告辞!” 李长生并未让开的意思,问道:“少年郎,你可是来参加学堂收徒的?” “不是。” 李长生仔细打量了楚昭一番,想了想,有些狐疑道:“一身杀气之重,你是岳麓楚家少主?” 不等楚昭回答,李长生就笑道:“传言岳麓楚家少主容貌绝代,远在柳四之上,但你这相貌……比我还不如。” 虽然不知李长生是如何猜到他的,但既然猜到,也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楚昭揭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再次抱了抱拳:“岳麓楚昭,见过李先生。” 李长生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容貌绝代的翩翩公子,比我年轻时亦不遑多让,为何要覆上一张难看的脸呢?” 此话一出,古尘不由得撇了撇嘴,暗骂李长生不要脸。 楚昭则回道:“家中夫人怕我这张脸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长生一愣,哈哈大笑道:“你这张脸确实勾人,有所担忧倒也正常,走吧,随我去学堂。” 楚昭站在原地没有动,幽幽道:“先生这是要强人所难?” 李长生又是一愣:“你不愿拜我为师,为什么?” 楚昭呵呵一笑:“你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迟早会是我的,我为何还要拜你为师,何况我已有师门,又岂能做出欺师灭祖转投他人门下之事。” “你很意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考虑考虑,希望下次不会让我失望。” 李长生拍了拍楚昭的肩膀,一边喝着酒,一边跌跌跄跄的出了门,犹如寻常醉鬼一般,丝毫没有一点天下第一的高手风范。 见此,楚昭不禁松了口气:“我们也走吧。” “公子,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三十二坊的那位阁主啊。”楚昭打趣道,同时轻轻撞了下古尘,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雕楼小筑。 古尘老脸一红,好在他戴着面具看不出,喊了一声公子等等,跟上了楚昭身形。 来到大街上的两人飘然掠起,朝天启城中最高的地方而去。 因为在天启城那座最高的地方有一个阁楼,阁楼中有一名绝色女子日日在此地抚琴。 那名绝色女子是教坊三十二阁的阁主,她叫月落,喜欢西楚儒仙古尘。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忘记他,甚至记得他的剑意。 在原本的剧情中,她一生都在等他,可终究没能等到那人。 古尘一生不负家国,不负天下,唯独负了年轻时候遇到的她。 她哀婉故人的离去,甚至带有怨恨那人为何这么多年没有来找过自己,是从未爱过,还是早已忘了。 其实她不知那人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她,甚至午夜梦回时候喊着她的名字,日日酿着那桃花酒,奢望着有一天能够送给心爱的女人,只是他无法来到天启城见她。 因为他在东乾城的日子也不过是活一日算一日,终日靠着一杯药酒续命罢了,早已不是当年她爱慕的那个儒仙。 古尘不来见她,但她却一直在等他。 可惜结果并不美好,她等来的是故人又一次身亡的消息。 人生最悲哀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听到你死去的消息,而这一次却是真的。 后来百里东君在离开天启城之前完成了师父的遗愿,在天启城最高处挂上了一壶桃花月落。 而百里东君不知道,在那最高处的暖阁里,有一名女子落泪了。 因为她知道那人还记得她,那人终究是送了她那一壶桃花月落,那人告诉她不要再等了,可惜她这一生早已习惯了等待。 从前她日日渴望有朝一日能够看到那壶桃花月落挂在那,可惜后来她却盼望着哪怕此生都不会喝到桃花月落也心甘情愿。 因为那样至少,她可以相信那人至少还活着。 可惜她还是等来了那壶酒,却没有等来那人。 风华绝代又如何? 望尽天启城繁华,也不及当初的惊鸿一瞥。 只可惜年少的她遇到了太惊艳的他,此后余生那壶桃花月落终究是伤了故人的心。 江湖儿女,最难还的便是风情债。 哪怕是让世人敬仰的儒仙,谪仙一般的人物,亦不能免于凡俗,伤了爱人的心。 在楚昭看来,两人之间的感情,纯粹的令人心颤,纯粹到繁华众生也不愿负那片痴情,可以说是《少年白马醉春风》中唯一令人动容的爱情。 或许有人会说,玥瑶和百里东君,亦或者叶鼎之和易文君之间的爱情也令人动容。 可在楚昭看来,这两段爱情很可笑。 尤其是叶鼎之和易文君两人的感情,甚至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总之,自从知道自己穿越到的是少年白马醉春风后,楚昭便决定让古尘和月落之间爱情有个完美结局。 说来也巧,两人飘身到暖阁时,正好碰上月落从下方上来。 “嗨,月阁主,久仰大名。” 楚昭率先打了声招呼,蒙着面纱的月落却是置若罔闻,怔怔的望着微微落后他半步的古尘。 见此,楚昭不禁在心中吐槽道:“明明都易了容,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来,就特么离谱好吗,这狗粮吃的……” 想想玥瑶和百里东君之间的重逢,再想想叶鼎之和易文君之间的重逢……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你来了。” 月落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古尘点了点头:“我来了,来接你!”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楚昭看了看古尘,又看了看月落,开口打破了阁楼中的沉默。 “话说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紧紧拥抱在一起亲吻么,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月落好像此时才注意到楚昭,伸手擦了擦眼泪,微微俯身行了个万福礼。 “月落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是?” 注意到月落的眼神有些怪异,楚昭无语道:“我不是古先生的儿子,月阁主大可放心,在下岳麓楚昭。” 月落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岳麓楚少主,久仰大名。” 楚昭也没在意她的误会,把刚刚得到的秋露白递了过去,说道:“原本古先生给月阁主带了桃花月落当礼物,不过我好酒,来时路上喝完了,实在抱歉,这壶秋露白给您赔礼。” “楚少主既是爱酒之人,我又怎能夺人所好。” 月落摇摇头,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看了眼古尘那双清亮的眼眸,展颜一笑道:“他能来,便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古尘犹如刚尝爱情的初哥一般,羞涩的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公子不爱喝酒,其实是我自己喝完的。” “我知道。” “我这些年不是不想来找你……” 话没有说完,月落打断道:“你现在来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看着古尘站着不动,楚昭微微退后一步,轻轻推了下他。 古尘微微扭头看过来,一脸茫然。 见此,月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昭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真是没救了!” “我不是被公子治好了么?” 听到古尘这话,月落愣了一下,聪慧如她,瞬间便明白了古尘为何这么多年没能来天启的缘由,当即行礼道:“妾身在此谢过楚少主。” “有情人就该成眷属嘛。”楚昭笑着摆摆手,随即脸色一变,正色道:“月阁主,你应该知道古先生身份特殊,所以你们得尽快离开天启城。” “这……”月落有些为难,她是教坊三十二阁的阁主,明里暗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 古尘也同时开口道:“我们不是一起走吗?” 楚昭摇摇头:“接下来不会太平,你们先走。” “如此,我便更不能离开公子了。”古尘斩钉截铁道。 “你一个大逍遥,留下来只会拖我后腿,何况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则会牵连到百里家,我倒是乐意见到如此,你愿意吗?” 古尘一噎,却是被楚昭抢先了一步:“月落阁主可是在担心教坊三十二阁的姑娘们?” 月落点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楚昭说道:“月落阁主,若是信得过我,我保证,只要她们愿意离开,我一定把她们安全带走。” 言罢,楚昭想了想,继续说道:“三日,给你们三日时间安排一下,给我一份愿意离开天启的名单,以后天大地大,不会再有任何人和事约束两位。至于三十二阁的姑娘们,我会先带回岳麓城,月落阁主若不放心,可以先去岳麓城等着,然后再带她们离开。” “公子可是要与北离开战?” 楚昭点点头:“我打算先发制人。” “公子有把握?” “吞并北离不行,复国还是有把握的。” 楚昭自信一笑,看了眼月色下的那座皇宫,缓缓说道:“明年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错过。” “为何明年是最好的机会?”古尘满脸不解。 楚昭看了眼月色下的那座学堂,回道:“因为……李长生!” “这与李先生有何关系?”古尘愈发不解。 “天下神游强者,一人便可压一国,李长生更是神游之中最强者,他若出手,我西楚绝无复国之机。虽说他大概不会掺和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事之中,但不怕一万就万一,我不想赌。” 古尘点点头,疑惑道:“那明年有何不同吗?” “明年他要散功,自身都难保,自然没时间管我和北离之间的事。” “散功?” “不错,李长生修炼的是仙人书改良而来的大椿功,此功修炼成功之后可以长生,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每隔三十年要返老还童一次,容貌也会发生不小的改变。至今为止,李长生已经经历了五次身份的转变,明年正好是他三十年一次的散功时间。” 李长生,学堂祭酒,天下第一! 这是天下人对他的认知。 实际上,他真正的名字叫姬虎變,是逍遥御风门弟子,百晓堂的创始人。 他所擅长的武功不详,只知道他练了大椿功。 不过作为逍遥御风门的弟子,其师父是逍遥御风门的四门主苏白衣,师娘是大门主南宫夕儿,肯定会逍遥御风门的其他绝学。 据楚昭的记忆来看,当年天下四大秘宝中的绝学有三种都留在了逍遥御风门。 天机宝盒中的天凝剑法。 仙人书卷中的十大仙人功法。 李长生的大椿功,便是由苏白衣改良仙人书记载的功法而来。 还有天地同悲的面具,最后虽然被毁掉了,但面具中的功法——万道心门却是传了下来,正是南宫夕儿的绝学。 不过没有天地同悲,好像练不成万道心门,所以楚昭也不确定万道心门到底有没有传下来。 还有与万道心门同源的灭绝神功,也不知道李长生会不会。 至于最后一个秘宝——流光画卷,从未出过世。 根据楚昭推测,流光画卷中记录的绝学,或是世间最快的剑法,或是世间最快的遁法。 系统给他的天地熔炉经和虚空剑经,肯定超越了四大秘宝中的绝学,哪怕现在只是初级版本,但也绝对能与四大秘宝中的绝学比肩。 可惜他现在还没有将两门功法修炼到巅峰,即便在开挂的情况下,他的实力也才初入神游玄境而已,而那老家伙现在起码有大神游的实力,甚至可能在大神游之上。 也就是说,他现在绝对不是李长生的对手。 当然,如果他底牌尽出的话,保命是没有问题的,但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麾下的将士可保不住。 一旦李长生不忍天下百姓遭受战火,出手击杀他麾下的将士,他根本无力阻止。 在来天启城之前,楚昭是做了应对北离大军的部署不假,可那些部署是以防御为主。 今日见到李长生,才想起他散功之事,楚昭才临时决定主动出击,打算先发制人。 古尘和月落一脸震惊,简单的换算了一下,古尘惊愕道:“照公子所言,李先生岂不是近两百岁了?!” 话说,古尘不是应该惊讶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隐秘么? 楚昭有些难以理解古尘的脑回路,却还是点了点头:“近两百岁而已,但没什么可惊讶的,除了李长生之外,还有他师父苏白衣,北离的首任太傅,现在的天剑阁守阁人谢之则,也同样是两百岁的人物,实力强大无比,这天下隐藏的老怪物可是很多的,李长生的天下第一其实有些名不副实。” 古尘傻愣愣的点了点,突然有些担忧道:“若照公子所言,即便李长生散功,那位北离首任太傅谢先生,只怕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子起事吧?” “除了李长生之外,其他人不用担心。”楚昭摇了摇头,突然有些贱兮兮的笑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的久别重逢了,先走了,三日之后再来找你们。” 言罢,楚昭飘然离去,将阁楼留个了两位终成眷属的有情人。 第三十八章 遇玥卿 明月弯弯,天下共享一月。 域外之地,四季飞雪。 这里被称为方外福地,天外之天。 天上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将整个院子倒映出一片银白。 有一人坐在院子中,望着天上的月亮,看了许久许久。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云层。” 一个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尊使,你又在看月亮了。” 院中的无相使并未转身,只是淡淡道:“你回来了。” 来人一脚落在屋檐上,长袍纷飞,遮住了大半个月亮,回道:“不快不慢,刚好比两位尊使早一日。” “如何?” 来人笑了一下,从屋檐上落下:“是西楚儒仙,无法使、无天使没能将人带回来,也没有带回天生武脉的百里东君,他们这一趟一无所获。” 无相使点点头:“西楚儒剑二仙的实力,便是教主亲自出手,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姑爷也去了乾东城吧,以他实力,无法和无天自然带不回儒仙,倒是百里东君,我一开始存有几分幻想,可惜!” 来人点点头:“无法使和无天使似乎有背叛天外天投靠姑爷的意思。” “二小姐终究不如小姐,更比不上咱们那位姑爷,无法和无天生出异心不奇怪。” 无相的语气很平静,站起来转身看向来人:“飞离,你可知我们当年为什么离开家乡,是谁让我们离开的家乡?” “自然是北离的军队。” 无相使摇摇头:“不,是我们自己,当年是我们内乱,导致北离军队趁虚而入,让我们离开家乡的是我们自己。” “照尊使这般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无相使叹道:“伱说我们还能回到家乡吗?” 看着无相雪白的眉毛和透着苍凉的瞳孔,飞离不禁愣了一下。 无相使长得面目俊秀,白面无须,虽然双腿已经被治好,但平日里还是喜欢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静静地看书,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一个中年书生的感觉。 但这一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无相使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或许早已没有了往昔的雄心壮志。 飞离无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很难。” “是啊,很难。” 无相使长叹了口气,问道:“若是教主最终未能出关,我也无力回天,到时候你会如何做?” 飞离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自然是扶持二小姐或小公子,登上教主之位。” 无相使摇头,笑了笑:“小公子虽姓玥,但姑爷不会让他入主天外天,咱们那位姑爷的心气太高了,他从未将我们天外天视为盟友,至于二小姐……只怕还不是你的对手,到时候你可取而代之,不必顾虑那么多。” 不知何时蹲下的飞离猛然抬头:“真的?” 无相使瞬间低声怒喝道:“只要你有那个实力。” 飞离站了起来:“好!” 话音未落,那飘飞的雪花似乎凝滞了一下,随即才又缓缓飘落起来,院子中的气氛在瞬间的剑拔弩张之后,再度归于平静。 无相使伸手接住那飘飞的雪花,淡淡道:“去天启城,暗中护着二小姐,若二小姐有万一,你也不用回来了。” “二小姐去天启城了?” “二小姐聪慧,早便猜到无法无天带不回百里东君,百里东君会去天启城,只是百里东君入了天启考进学堂,便更不可能带回来了。”无相使叹道。 “其实我不太明白,一个天生武脉而已,就算他练成绝世高手又能如何?我们天外天三十六宗,又何缺一两个高手?为什么二小姐要执着将他带回来?”飞离不解的问道。 无相使犹豫了片刻,回道:“因为教主的功法对身体的要求格外大,除非天生武脉,否则无法习之。” “二小姐是想让他练教主的武功……然后借用他让教主突破?”飞离恍然大悟。 无相使点点头:“二小姐是想以备不时之需,想法是好的,做法却有些欠考虑,其实天生武脉的百里东君现在对于我们天外天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无相使为何不阻止二小姐呢?” “大小姐已经出嫁,二小姐便是我天外天的主人,可二小姐缺少历练,应该出去见识见识这天下,雏鹰不经历风雨,是不可能长成雄鹰的。” 无相使望向天启城的方向,摆手道:“去吧。” 飞离点头,站起身抱拳道:“遵尊使命!” 天启城中。 从阁楼中出来的楚昭,正在漫无目的的在城中闲逛。 不得不说,天启城不愧是天下第一城。 即便已经入夜,天启城中依旧灯火通明。 繁忙的的行人,热情的小商小贩,笑闹奔跑的孩童,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城中的繁华与热闹。 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呈现出了一片繁华昌盛的景象。 耳边响起的阵阵喧闹之声,让人感觉生活的气息无处不在。 “姐夫,姐夫。”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让楚昭回头看过去,只见玥卿带着两个身穿黑袍的无作使朝他匆匆而来。 按照原本剧情,是玥瑶来参加学堂大考的,现在玥瑶换成了玥卿……是剧情的修改能力吗? 楚昭心里如此想着,等到三人来到近前,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参加学堂大考。”玥卿回道。 以天外天的势力,弄到参加学堂大考的名额不算难事。 楚昭点点头,笑道:“只是为了参加学堂大考?” 不等玥卿回答,楚昭又紧接着说道:“算了,你们天外天的谋算,不用跟我说,不过你们若是为了来抓百里东君,我劝你别有这个想法。” 没想到楚昭会知道自己的打算,玥卿不禁心下一惊,问道:“为什么?” “百里东君是百里家派来天启城的质子,北离朝堂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带走他,何况学堂中还有天下第一的李长生,你凭什么觉得你们能带走百里东君?” 楚昭呵呵一笑:“两位无作使的奇门遁甲确实神奇,可面对李长生……绝无还手之力,不要怀疑我说的话,我刚刚和李长生见过,他很强,超越了你们的认知。” “没有一点机会?” “没有,如果动手,会死!” 这不是吓唬玥卿,毕竟在原本的剧情中,无作使中的一位就死在了李长生手中。 玥卿沉默片刻,问道:“姐夫,你又是为什么来天启城?不会是参加学堂大考吧。” 楚昭摇头:“不是。” 玥卿很有分寸的没有多问,把话题放在了学堂大考之上。 “姐夫,你能参加学堂大考吗?我想进学堂,但我没有把握。” 楚昭瞬间便明白了小姨子的意思:“你想让我帮你作弊,考入学堂?” 玥卿嗯了一声:“可以吗?” 楚昭沉默,过了好一会,长叹了口气:“你爹有我给的虚妄功,不出意外的话,他突破虚念功第九重只是时间问题,你为什么要抓着百里东君不放呢?” 好歹也和楚昭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看他叹气,玥卿就知道这是答应了,笑道:“有备无患嘛。” “行吧,正好岳麓城有参加学堂大考的名额。” “谢谢姐夫。” 楚昭摆摆手:“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百里东君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他身边有百里家的高手,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对他出手。” 玥卿点头,嗯了一声。 “你们有住处吗,要不要跟我一起?” “多谢姐夫,我们有住处。” 楚昭点点头:“对了,学堂初试我没有办法帮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学堂初试的考题是——文武之外,现在距离学堂大考还有段时间,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过初试,到时再联系,我最近有点事要忙。” “姐夫慢走!” 第三十九章 李寒衣 三日之后。 一辆马车缓缓离开了天启城,与从乾东城而来的学堂队伍擦身而过。 楚昭站在人群之中,看了眼在城中策马狂奔的百里东君,心头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喜。 也就是在天启城,换作是他的岳麓城,百里东君敢在大街上策马狂奔,非得给他长个记性不可。 半个时辰后。 天启城,古阳巷,万秀绸缎庄。 楚昭走了进去:“掌柜的,我要一匹云蚕锦。” 云蚕锦缎,西楚四大名锦之一。 随着西楚的灭亡,云蚕锦也成为了历史。 因为在当年那场大战之中,饲养云蚕的洛桑树几乎绝迹了。 说起来,西楚京都洛桑城便是因洛桑树而得名。 掌柜的点点头,恭声道:“贵客里边请。” 跟着掌柜的来到后院,楚昭直接问道:“有消息吗?” 掌柜的躬身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回殿下,具体消息尚未查到,暂时只查到公主殿下六年前被卖入皇宫为宫女。” “知道是哪位公主吗?” 没错,楚昭来天启找的人是西楚公主,也就是他姐姐。 在乾东城的时候,暗影楼传来消息,说有西楚公主的消息,所以他才会专程来一趟天启城。 他姐姐有三个,其中一个更是与他一母同胞,而生活在天启城中的是哪一位公主,暗影楼那边并没有查到。 “这……殿下恕罪。”掌柜半跪请罪。 掌柜的姓文名业,曾在西楚禁军中担任校尉。 当年西楚灭亡,太尉虞孝若带着大部分文臣投降北离时,文家也跟着投降了北离。 去年暗影楼发展天启城,他第一时间投靠了过来,成为了天启城中的探子。 “北离皇宫戒备森严,宫中没有我们人,查探不到消息也正常,文校尉何罪之有。” 楚昭摇摇头,将文业扶起来,说道:“说说吧,我那姐姐的消息是怎么来的,近来一年多动作太大,北离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有没有可能是北离的阴谋?” 文业摇头回道:“应该不是阴谋,公主殿下的消息是虞家留在天启城中的探子告诉我的,当年虞家退走天启城,并没有将公主殿下带走,而是将公主殿下留在了天启城中的一户普通人家,之后没多久,公主殿下便被卖入了皇宫,那户人家已经被我等秘密处死了。” 楚昭嗯了一声:“看来得去皇宫中查一查。对了,她叫什么?” “公主殿下化名虞姬,入宫时的年纪是十五岁。” “虞姬?” 楚昭神情怪异,问道:“这化名谁取的?” “是的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楚昭摇摇头:“好了,我先走了,这段时间准备一下,随时准备撤离天启城。” “臣,恭送殿下。” 楚昭摆摆手,纵身离开了绸缎庄后院。 身形虚晃间,飘然落到一处屋顶之上。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自己忘了问文业宫女的卷宗在皇宫的什么地方。 就在他准备回去之际,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在屋顶下的小院中响了起来。 “你是小偷吗?” 楚昭低头,只见一个五六岁的红衣小姑娘,拿着一根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仰着小脑袋好奇的盯着他。 虽然年纪还很小,但已经能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 楚昭闪身落到小姑娘身边,笑道:“我不是小偷,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之前,你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小姑娘奶声奶气道。 “楚昭。” “我叫李寒衣。” 李寒衣? 不会是未来的雪月剑仙李寒衣吧?! 这都能遇见?! 楚昭怔了一下,笑道:“你爹是不是雷梦杀?” “对呀,你认识我爹爹?” “你爹和你娘呢?你一个人就敢跟我搭话,不怕我是坏人?” “你长得这么好看,不是坏人。” “这……想不到未来酷酷的雪月剑仙,小时候竟然是颜值党,以貌取人。” 楚昭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笑道:“长得好看跟好坏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 小丫头一点不胆怯,问道:“那你是坏人吗?” “人是很复杂的,不是简单的好坏二字就能概括的。” 小姑娘一脸迷糊道:“我没听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记住就好,第一次见面,送你一件礼物吧。” 楚昭说着,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柄剑。 小姑娘看都没有看那柄剑,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楚昭,吃惊道:“好厉害,你是变戏法的吗?” 楚昭摇头,见李寒衣年纪幼小,还拿着冰糖葫芦,索性将剑插在了她身旁,然后站起身笑道:“此剑成剑于寒霜之日,遂名寒霜,送你了,未来的大剑仙。” “谢谢漂亮哥哥。” 李寒衣像模像样的抱拳行礼道谢,然后转身看向了插在石板中的寒霜剑。 只是一眼,她便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欢喜,蓦然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犹如一抹雨后的彩虹,干净的令人心颤。 “漂亮哥哥,你帮我拿一下。” 小寒衣递上糖葫芦,就要去拔剑,结果冰糖葫芦直接掉在了地上。 回头一看,却见楚昭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道带着笑意的话音从远处传来。 “小寒衣,你要叫我叔叔,下次见面别叫错了。” 其实准确地说,李寒衣应该叫他小师叔。 毕竟,李寒衣是他未见面的小师侄赵玉真的老婆嘛。 此时,青城山上。 正在给王一行送行的小道士突然打了个喷嚏。 王一行眼珠子一转,上前关切道:“玉真你是不是受风寒了?” 不等赵玉真回答,王一行便看向一旁身材高大,须发皆白,身穿紫色道袍,不怒自威的师父,舔着脸笑道:“师父,你看玉真需要人照顾,我是最适合照顾他,要不您换一个人去天启城吧。” 青城山掌教真人吕素真笑了笑:“你不是想拜学堂李先生为师么,怎么现在又不想去了?” 王一行一副快哭的模样:“没突破逍遥天境,我不敢去啊!” “你去天启城,跟你突不突破逍遥天境有什么关系?”吕素真没听懂。 王一行苦笑不已:“有啊,您不是说小师叔也要去天启城么,他说下次再见,我如果没突破逍遥天境就要揍我。” “没事,这次你要跟小师弟装作不认识。” “我知道,但这跟小师叔揍不揍我没关系啊。” 王一行欲哭无泪,随即像变脸似的,舔着笑脸道:“师父,您给小师叔去封信,帮我求求情呗。” “你这一路去天启也要些时日,争取到天启城之前突破到逍遥天境,加油!” 吕素真笑着拍了拍的大弟子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朝小徒弟喊道:“玉真,走了!” 第四十章 相见不如不见 都说女人怀孕后忘性大,楚昭发现自己近来忘性也有点大。 离开雷家的小院一段距离,才想起寒霜剑有一套配合使用的剑法。 ——寒天剑法! 这套剑法并没有出现在过《少年》三部曲之中,但却是这个世界失传千年的顶尖剑法之一。 至少不弱于李长生后来传给李寒衣的止水剑法,甚至可能远在止水剑法之上。 因为千年前的那个时代是有上界仙人临凡的,而寒天剑法是一套可屠仙的剑法。 早年游历天下时,偶然所得,当时剑与剑法便是配套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陨落的寒霜剑主人的自传,所以他才会那么清楚。 匆匆回去一趟,发现寒霜剑依旧插在石板之中,李寒衣却不在,想来应该是去找她娘李心月去了,楚昭便将寒天剑法抄录本放在了小院石桌上,然后又去了一趟天启城暗影楼的分部,打听清楚情况,才进入了天启城权力的最中心。 以他如今的实力,除非李长生或谢之则在皇宫之中,否则无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他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尚宫局的卷宗管理室。 这一查找便是三日。 很遗憾,没能找到宫女虞姬的卷宗。 不过这趟皇宫并没有白来,闲逛皇宫的时候,让他无意中找到了骁龙卫的卷宗室。 看守很严格,除了有骁龙卫的人把守之外,还有五大监之一的掌册监浊洛。 除了看守人员之外,里面也是机关密布,稍不注意就会落得身首异处。 楚昭是跟随送卷宗的人,用诸葛家的奇门遁甲之术隐匿身形,才悄悄溜进去。 里面卷宗所记录的内容,都是北离皇室做的一些丑事。 例如: 东源城发现疑似西楚余孽六百三十二人,尽诛之! 西楚天云门,疑有不臣之心,尽屠之! 白水城外发现西楚遗民聚集,旋灭之,一千三百六十八人,无一人漏网! 青山镇,发现西楚帝子踪迹……尽屠之! …… 除了对西楚遗民的屠杀,还有北离皇室对自家人动手的记录。 比如:镇南大将军就是死在北离的阴谋之下。 也就是西南道的惠西君他爹,而且惠西君也正是从小喝毒药,才现在身体不行,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隐秘,或许能成为他复国报仇的助力,所以楚昭毫不犹豫的打包带走了。 等他离开后不久,这个卷宗室就会成为一片火海,将一切都化为乌有。 从卷宗室出来,顺道去御膳房吃了些东西。 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宫,理应给太安帝留下点东西,于是他又顺手下了亿点点毒,才离开北离皇宫。 回客栈的路上,遇上一辆华贵的马车,让他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下意识便跟了上去。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马车进入了一座王府。 太安帝有八子,除了太子之外,还有青王、谨王、逸王、厉王、墨王,以及景玉王萧若瑾,也就是未来的明德帝,和琅琊王萧若风。 八王之中,比较让大家所熟知的大概是三位。 分别是:琅琊王萧若风、未来的明德帝萧若瑾,以及青王萧燮。 而此处的府邸,赫然是景玉王府。 楚昭就连天启皇宫都能悄无声息潜入,更别说小小的景玉王府了。 暗中跟着马车入了王府,见到马车上下来的那位绝色女子,他瞬间便确定那就是他姐姐之一。 血脉的悸动做不了假,只是具体是哪一个姐姐,尚不清楚。 夜半三更,偌大的王府陷入沉睡之中后,楚昭潜入了那个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他的神情十分复杂。 经过大半天的跟随,他已经摸清楚了一些情况,他这个姐姐竟然嫁给了萧若瑾为妻。 大概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床上熟睡的女人猛然间惊醒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床前神色复杂的楚昭。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陌生男子在夜半三更时分,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一个女人应该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才对。 然而让楚昭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颇为镇定,让他忍不住打趣道:“你不叫喊吗?” “若是我叫喊,我现在应该死了吧。” 女人一脸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一般地说道:“你能悄无声息潜入我房间,外面的人应该被你杀了吧,我喊不喊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楚昭摇摇头:“我不会杀你,外面那些人也没杀,她们只是被弄晕过去了而已。” 女人点点头,掀开被褥起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悠悠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道:“不知尊驾半夜来访所谓事?” “我来找一个人,她叫虞姬。” 楚昭说着,坐到对面,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女人顿时脸色一变,瞬间戒备起来:“你是什么人,找她有何事?” “你不是虞姬,那你是谁?” 楚昭一怔,回忆了一下,说道:“楚琳、楚筠、楚媜,你是哪一个?” 女人脸色剧变,噌的一下站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楚昭。” “九弟?”女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知道我?”楚昭有些意外。 女人点点头,坐了下来:“知道,岳麓楚家少主,小妹偷偷告诉过我,也就是你要找的虞姬,你亲姐姐楚媜,她说你可能是九弟,现在你既然能说出我们的名字,想来是九弟不假了。”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我亲姐姐一样。” 虽是同父异母,但也是亲姐姐。 女人笑了一下:“也对,我也是你姐姐,是你二姐。” 楚昭点头,想了想,说道:“我没有你的消息,就连楚媜的消息,也是近来才得知,并非是特殊对待,我这次来天启是带你们回岳麓城的,你要跟我走吗?” 楚筠愣了一下,随即沉默了下来。 “你不想走?”楚昭皱眉问道。 他能感觉到,这个二姐对于自己的到来是高兴的,在喊出九弟的时候,眼神中的惊喜做不了假,但随后便有了疏远的意思。 楚筠点头,叹道:“西楚已经亡了,我已经不是西楚二公主,而是北离太安帝钦封的景玉王妃。” 楚昭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喜欢萧若瑾?” “九弟,你对我很失望吧。”楚筠苦笑道,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 失望肯定是失望的。 虽然他们姐弟之间,只在他出生时候见过两三次,那时的二姐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距离现在已经有整整十五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但毕竟是亲姐姐,他也是怀揣着满心欢喜来天启城的。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姐姐竟然会爱上仇人之子! 说起来,少年白马之中的恋爱脑也确实不少。 比如:他妻子玥瑶。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现在应该已经喜欢上了百里东君。 现在还得再加上他二姐——楚筠。 对于这次的见面,他只能说……相见不如不见。 第四十一章 遇叶鼎之 尽管没有什么感情,楚筠也毕竟是他亲姐姐。 何况姐弟二人还是久别重逢,伤人的言语,实在说不出口。 楚昭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笑道:“只要二姐你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就好。” 楚筠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心头没来由的有些愧疚。 这让楚昭瞬间怒了,心头杀意大盛。 不可否认,他对这个二姐是有些意见的,可终究是他亲姐姐,他岂能忍受自己姐姐被欺负,更别说还是北离的人。 “萧若瑾待你不好?” 语气深寒无比,充满杀意,却是让楚筠心头一暖,眼泪一下便流了下来,又哭又笑道:“没有,他待我很好。” “也对,他若待你不好,你也不会爱上他。”楚昭摇头笑了笑,“不说他了,二姐你既然知道楚媜,那你应该知道她的下落吧?” 楚筠嗯了一声:“她在千金台。” “千金台?她在千金台做什么?不会是当婢女吧?” 楚筠摇头:“她在千金台做囊家,暗中收集消息,救济我们西楚的遗民,她现在叫楚言,在千金台也颇有名气。” 囊家,又被称为录事,也就是赌桌上负责摇骰子抽头取利的人。 楚昭脱口而出道:“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什么?”楚筠没听懂。 “没什么,你有大姐和其他哥哥的消息吗?” 楚筠脸色瞬间一黯:“大姐和其他兄弟去世了,现在只有我们三姐弟还活着。” “那……二姐,我先走了。”楚昭表情平淡,对于死去的姐姐和哥哥们,他没有什么心理波动,毕竟真莫得感情,实在伤心不起来。 楚筠嗯了一声,站起身说道:“九弟,你找到小妹,不要跟她提我。” 楚昭没有多问,点点头,嘱咐道:“二姐,若是萧若瑾对你不好,你就派人去丰香阁买梦兰花香水,或者派人去天海阁买醉生梦死,到时候我会来天启城给你做主,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弟弟,不用担心我来天启城吃亏,天启城中除了谢之则和李长生,没人是我的对手。” 楚筠一愣:“李先生我知道,谢之则是何人?” “北离的首任太傅。” 楚筠心头一惊,却是没有多问,笑道:“那我弟弟岂不是天下第三?” 天下第三? 这个二姐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这天下除了李长生和谢之则之外,可还有很多老怪物存在。 李长生,也就是姬虎變还活着,那么当初和他一起拜师的李玄应该也没有死。 再延伸下去的话,苏白衣也不一定就死了。 毕竟仙人书的功法本来就能延年益寿,何况苏白衣还会天凝剑法。 那么白极乐,他就一定死了吗? 还有,拥有流光画卷的那个家族,海外仙岛上的莫衣等等。 真要算起来,他连天下前十都不敢保证。 不过除了学堂的李长生到处浪之外,其他人都要镇压一方,基本不会出世,倒也不用担心他们。 而且他有信心,最多十年,天下将无人是他的对手。 楚昭也要脸,没好意思承认自己现在是天下第三,只是笑道:“反正你只要记住,你弟弟武功很高,即便屠了整个景玉王府也没问题,天启城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二姐,你的身份在最近几年不能暴露。” 楚筠点头:“我知道,除了你和小妹,没人知道我曾是西楚公主。” “那我走了。” 话音未落,楚昭便已消失在房中。 这让楚筠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这一夜,她失眠了。 另一边,楚昭从王府出来,本打算直接回客栈休息,却不想在回去路上看见了一个熟人。 他站在如今破败不堪的大将军府的房顶上,看着叶鼎之在下方祭拜亲人。 纵观整个少年白马醉春风,年轻一辈中,叶鼎之是当之无愧的大丈夫。 对爱人有情,对兄弟有义。 唯一让楚昭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他也是个恋爱脑。 古代人生的四大不共戴天之仇,亡国之恨、灭门之恨、夺妻之恨,以及杀父之仇。 北离对叶云来说,有灭门之恨和杀父之仇,可在电视剧中,叶鼎之即便一心报仇,也没想过让百姓陷入战火中,所以他拒绝了玥卿的提议。 可是后来因为易文君,他却掀起了魔教东征,充分说明他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不可怕,不过楚昭也不想和叶鼎之有过多交集,哪怕他其实很欣赏叶鼎之。 之所以停留下来,是因为他有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与叶鼎之有关。 等叶鼎之祭拜完亲人,准备离去时,楚昭开口喊道:“叶云。” “谁?” 叶鼎之猛然转身,瞬间便抽出了手中之剑。 楚昭飘然落下,看着浑身紧绷的叶鼎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放松,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就是想问问,你师父他还好吗?” “你是?” “岳麓楚昭。” “楚家少主?” 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岳麓楚家富可敌国,楚家少主也是声名在外,据说是天下无双的美男子。 叶鼎之好奇地打量着楚昭,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他师父雨生魔曾经收过一个弟子。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师兄,但听师父说过,大师兄容貌绝世,武学天赋也是绝世无双。 眼前这位楚家少主,武功绝对在自己的之上,容貌也是世间罕见,反正他从未见过如此俊逸的男子。 还突然问他师父好不好,难道说…… “等一下,你是大师兄?” 叶鼎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当年楚昭和赵安游历南决时,准确说是逃亡南决时,遇见了雨生魔。 雨生魔见他是天生武脉,武学天赋出众,便有心收他为徒。 最后楚昭并没有拜师,不过雨生魔还是把魔仙剑法和不动明王功都传给了他。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对于雨生魔,楚昭还是很关心的。 对于叶鼎之口中的师兄,他既没有认下,也没有否认,只是开口问道:“他近来几年怎么样?我听说,他败给了刀仙烟凝霞,对他的打击应该不小吧?” 叶鼎之嗯了一声:“当年师父败给刀仙之后,跌落了境界,之后便闭关了,最近两年我在北离边境,不太清楚师父的情况。” 楚昭点点头,问道:“你来天启是为报仇?” “是!” “只是为了报仇?” 叶鼎之有些不明所以:“师兄这话是何意?” 也对,现在的叶鼎之还没有见到易文君,还是个一心想着报仇的青年。 “没什么意思,青王只是一把刀而已。” “我知道,我迟早会杀了他报仇。” 叶鼎之语气冷冽,充满了杀意,随即又笑道:“对了,师兄,我现在叫叶鼎之。” 楚昭点点头,不再多言,飘然离去。 第四十二章 千金台 天启城。 稷下学堂。 雷梦杀教了百里东君一套雷门基础内功吐纳功夫,便回了自己的宅子。 进院便看见女儿拿着一柄木剑在挥舞,动作看似很随意,其中却隐含了精妙的剑招。 大概是因为没有正式学过剑法的缘故,姿势并不标准,但剑招明显已经成了体系。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耍的剑法并非剑心冢的剑法,而且明显比剑心冢的剑法要精妙得多。 那么问题来了,女儿耍的剑法是从哪儿来的呢? 就在雷梦杀疑惑不解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何时回来的?” 原本蹲在地上的雷梦杀噌的一下站起来,露出灿烂的笑脸,转过身回道:“夫人,我今日刚回天启,送百里东君去了学堂,我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是吗?” 雷梦杀瞬间吓得一激灵,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老实交待道:“三日前回来的,但我发誓,我没有出去乱混,一直在学堂教百里东君功夫。” 李心月嗯了一声,没说话,转头看向了小院中满脸认真练习剑法的女儿。 雷梦杀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疑惑道:“咱们女儿练的剑法,不是剑心冢的剑法吧,夫人你给她找师父了?” 李心月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不是剑心冢的剑法,我也没有给她找师父,是你朋友传给她的,除了剑法秘籍之外,还有一柄剑,品阶在我的心剑之上,剑名寒霜。” “什么?品阶竟然在心剑之上?!”雷梦杀大吃一惊,心剑在剑谱上可是排名第四的存在,比心剑品阶还高,只有名剑谱上前三的剑,但他明明记得名剑谱上前三的名剑没有叫寒霜的啊。 仿若猜透了雷梦杀的心思一般,李心月摇头道:“不是名剑谱上的名剑。还有,你那位朋友传授给女儿的寒天剑法也不简单,你应该能看出来,比我心剑决要精妙得多,名叫寒天剑法,也是从未听过剑法。” “等一下,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一个阔绰的朋友。”雷梦杀有点懵。 “岳麓楚家少主不是你朋友?” 不等雷梦杀开口,李心月随即又感叹道:“出手便是绝世名剑、绝顶剑法,岳麓楚家果然很有钱,那位楚家少主更不是简单人物!” “你是说给寒衣剑法和名剑的是楚昭?!”雷梦杀满脸意外。 “你的朋友,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雷梦杀苦笑,紧接着说道:“我去找他问问。” “嗯,邀请他来家里,好好感谢下人家。” 于是乎,雷梦杀刚回家,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又出了门。 天启城不小,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不过楚昭的容貌实在太出众了,再加上名声不小,刚刚入天启城便在雕楼小筑闹出了大动静,引起了四方关注,他所入住的客栈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惜,等到雷梦杀赶来客栈的时候,楚昭已经离开了。 他并没有直接去千金台找姐姐楚媜,先去了岳麓城在天启城中的产业,调集所有的资金换成了银票,然后才携带百万巨款往千金台而去。 至于为什么要调集资金? 这就不得不说到千金台开设的盘口了。 作为天启城……准确说是作为全天下最大的赌坊,千金台自然不可能错过学堂大考这个既然能赚钱又能赚名声的机会。 在楚昭刚刚入天启城的时候,千金台便开设了盘口,赌今年谁能考入学堂,成为学堂李先生的弟子。 其中就有楚昭的盘口,可惜因为前几日雕楼小筑的发生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被学堂李先生看重,以至于他的赔率非常低。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赔率也算是很高的,可惜自己不能压自己。更关键的是,即便他反向押注自己,也不如百里东君。 从一开始的一比一,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比十。 这简直就是白捡的钱,不要白不要。 千金台中,体态雍容的屠大爷坐在二楼的雅座之中,挥着小折扇,望着楼下那些近乎疯狂的赌徒们,笑道:“学堂小先生带回来的那位少年,真的那么令人大开眼界?” “是的,据说连外院的弟子都能随意捉弄。”旁边的侍从回道。 屠大爷点点头:“所以这样一个人,小先生为什么会选呢?” 侍从犹豫了一下:“隐藏实力?” 屠大爷笑了一下,问道:“二爷呢?” “去……听曲儿了。”侍从神色尴尬。 “真是个废物东西。” 屠大爷摇了摇头,悠悠地挥着折扇:“想办法查查小先生带来的那位少年的来……” 历字尚未说出口,原本悠哉游哉的屠大爷猛地站了起来。 侍从顺着屠大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俊逸非凡的年轻公子缓缓走了进来。 侍从心头一凛,忍不住嘀咕道:“这个煞星怎么了?” 没错,在天启城三教九流之人眼中,楚昭就是不折不扣的煞星,动辄便人命的煞星。 毕竟前几日雕楼小筑谢师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若非学堂李先生出手,只怕人都已经入土了。 关键,他的实力还很强,据说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不好惹啊! 侍从都知道的事,屠大爷自然也清楚。 屠大爷快步下楼,隔着老远便堆着满脸笑容,抱拳道:“楚少主,久仰久仰!” “屠大爷,有礼了。” 屠大爷急忙摆手道:“楚少主折煞了,折煞了,什么爷,都是兄弟们抬举,楚少主就别奚落我了,不知楚少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来千金台当然是赌。” 楚昭把银票摸出来,递给屠大爷,笑道:“听说屠大爷开了学堂大考的盘口,我来押注,顺便玩两把。” “楚少主,我们这里可不兴押自己。”屠大爷苦笑不已。 作为千金台的大当家,虽然继承家业不久,年纪不大,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可不简单,不仅会看人更会看钱,一眼便看出了楚昭手里有多少钱,全是最大面额的万两银票,约莫百万左右。 然而,眼下谁都知道学堂李先生可以说是上赶着收楚昭为徒,那么楚昭押注自己不能成为学堂李先生的弟子,他们千金台的损失可就大了。 楚昭点头笑道:“我来之前打听过,所以屠大爷不用担心,我不是押注我自己,我是押注小先生所选,我押他能成为李先生的弟子。” 现在百里东君的名字大家都还不知道,暂时以小先生所选这五个字代替。 屠大爷一愣,接过银票递给身边的侍从,然后压低声音道:“楚少主,可否移步一叙?” 楚昭点点头:“带路吧。” “楚少主请!” “请。” 跟着屠大爷来到二楼雅间,一阵客套之后,双方的称呼变成了楚兄弟和屠老哥。 见感情联络的差不多,屠大爷直接开门见山道:“楚兄弟,你是知道小先生带回来的那位的消息吧?” “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个条件。” 屠大爷给楚昭倒了杯酒:“楚兄弟请讲。” “我准备在岳麓城开个赌坊,听说你们千金台有一位不错的囊家叫楚言,不知屠老哥可否割爱?” 还以为楚昭会提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没想到就只是要一个囊家?! 楚言嘛,他也知道。 是一个女囊家,长相普通,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赌术不错,在他们千金台也小有名气。 但也就不错而已,千金台中比她赌术好的多了去了。 屠大爷愣愣的问道:“就这?” “萧若风带回来的那人,在北离也算是位大人物,查他的身份不难,用不了多久,屠老哥也能知道,我觉得用他身份换一个人才并不亏本。” “我答应了。” 楚昭哈哈一笑:“屠老哥痛快,那人叫百里东君。” “镇西侯府的小公子?!”屠大爷惊愕道。 楚昭点点头:“百里东君为何来天启,想必屠老哥也知道,他肯定是会进入学堂的。” 屠大爷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就算百里小公子能入学堂,也未必能拜入李先生门下吧。” 楚昭摇摇头:“李先生会收他做弟子的,要不然我也不敢在他身上压重注嘛。” “那楚兄弟会拜李先生为师吗?”屠大爷好奇道。 “不会。” 大概是没想到天下还有不愿意拜李先生为师的人,屠大爷不禁愣了一下:“楚兄弟,你跟老哥说句实在话,你真不会拜李先生为师?” “不会!” 屠大爷笑了:“楚兄弟也是痛快之人,今日兄弟在千金台的所有消费,全都算我的。” “那便多谢老哥了。” “你我兄弟,何须客气。” 屠大爷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朝门外喊道:“小九,带楚少主去鸿运阁,告诉楚言,她以后就是我楚兄弟的人了。” 话音落下,雅间的房门便人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长相颇为英俊,可衣着却甚是随意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躬身道:“楚少主,请随我来。” “劳烦!” 千金台楼下是赌坊,楼上则是一些清雅的厢房,只是有些厢房中传出来的声音……却有些不甚清雅了。 “白日宣淫,禽兽!” 楚昭暗骂了一句,他突然有些想玥瑶了。 跟着名叫小九的年轻人穿过二楼廊道,下楼来到一处别致的阁楼,阁楼门牌上写着三个大字——鸿运阁。 “楚少主,请!”小九上前推开了门。 房中只有两个人,两个女人。 一个背对着房门,正拎着酒葫芦在喝酒,她身披白袍,白袍上那龙飞凤舞的“赌”字,十分扎眼。 另一个面对房门,身穿素色襦裙,容貌普通,正举着手摇着骰盅。 听见开门声,她抬头看了过来,只是一眼便怔住了,手中骰盅掉落下来,骰子滚落的满桌都是。 见此,背着一个赌字的女人回头看过来,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楚公子?!” 楚昭淡淡一笑:“尹姑娘。” “没想到在这地方遇见你,我们挺有的缘的。” 尹落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脸有些发烫,同时心里还有些发慌。 ——见鬼,怎么在千金台赌桌上遇见了,他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赌鬼的吧,我还在喝酒,该死,该死…… 楚昭自然不知道尹落霞的心理活动,而且因为尹落霞喝了酒,他也没有看出她脸红,很自然的笑道:“是挺有缘的。” 看起来没有厌恶自己的意思,尹落霞笑了:“楚公子来此是?” “我是来接人的。” “接人?” 楚昭点点头,看向面容普通的女人,笑道:“我是来接她的。” 那叫小九的年轻人顺势接过话头:“楚言,你以后就是楚少主的人了。” 楚言……不对,应该是楚媜,此时也回过了神来,一脸不解地问道:“小九哥,我怎么就跟着他了?” “这是屠大爷的吩咐。” 楚媜点点头:“那我的卖身契呢?” “等会儿有人送过来。” “还有月钱。” “一并送来。” “那我没有问题了。” 小九点头,看向楚昭,恭声道:“楚少主,您看您是在这儿玩两把,还是去其他地方耍乐?” “就在这儿玩两把,等你们把卖身契送来,我在去其他地方玩玩。” “那劳烦楚少主稍候。” 小九行礼,直起身吩咐道:“楚言,照顾好楚少主。” “小九哥放心,我肯定会照顾我未来少主的。” 楚昭:“……” 走到赌桌边坐了下来,捡起桌上的骰子和骰盅,楚昭问旁边的尹落霞。 “玩两把?” “你也喜欢赌?”尹落霞心头一喜。 楚昭摇头笑道:“谈不上喜欢,这不是闲来无事嘛,随便玩两把,不赌钱。” “那就玩两把。” 赌博害人,楚昭前世今生从来没有参与过赌博。 反观尹落霞,赌王尹顺水的女儿,赌术自然不必多说。 不出意外,楚昭输的很惨,一连输了九把。 就要触发系统技能十赌九输的时候,小九带着卖身契和月钱回来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护卫打扮的人。 “楚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护卫的态度很是倨傲,楚昭却是笑了:“你想死?” 话音未落,在场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楚昭已闪身到护卫面前,出手快如闪电,单手掐着护卫的脖子,犹如拎小鸡崽似的,将其举了起来。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护卫心头大骇,张嘴便要求饶,却不想楚昭加大了力度,让他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一张脸被涨得通红。 谁都没有想到楚昭竟然会直接动手,在场几人都不禁有些傻眼,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楚昭手中的护卫已经脸色变白,双目充血。 小九赶忙道:“楚少主,可否给我们千金台一个面子,他若死了,我们会有大麻烦。” “今日就给屠老哥一个面子。” 楚昭像是扔破布一般,将手中之人扔了出去,说道:“一条狗的死活,都能让你们千金台都有麻烦,他主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吧?” “多谢楚少主。”小九行礼道谢,然后回道:“他是青王殿下的亲卫。” 萧燮? 楚昭一愣:“我与萧燮素不相识,他找我有什么事?” “这……小人不知。” “带路吧,我去会会这个青王殿下。” 第四十三章 青王萧燮 楚昭三人在小九和青王护卫带领下,回到前方千金台大楼再次上了楼。 听着楼上厢房中传来的那不甚清雅的声音,尹落霞那张漂亮的脸蛋微微一红,好在她喝了酒不怎么看得出来,而同为女子的楚媜却是一脸淡然,明显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 “到了。” 小九停了下来,躬身行过一礼,便退了下去。 楚昭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厢房门牌上写着三个字——销金所。 “三位请!”护卫躬身上前推开了门。 尹落霞想起之前几间厢房中传出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不由得把头扭到了一边,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厢房之中,没有什么莺莺燕燕的画面,四周站着七八个身材高大的护卫,正中央坐着一个穿着一身华服的男子,在他身站着三位漂亮的女子。 一个站在他身后,身着黑色劲装,一看就知道是青王的贴身护卫。 另外两位则明显是千金台的姑娘,站在其身侧两旁,正在为他斟酒。 在开门的一瞬间,萧變便看了过来,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最后其目光落在了尹落霞身上,明显能感觉到那目光之中充满了令人反感的欲望。 这让未来的落霞仙子瞬间眉头紧蹙,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份特殊,她这会儿都要冲上去动手了。 “想不到楚少主身边竟有如此绝色美人,不知楚少主可否割爱?” 楚昭带着两人走进房间,淡淡一笑:“萧變,你想死?” “放肆!” 一名护卫暴喝,就要抽刀动手。 然而,还没有等他把刀抽出来,楚昭便看了过去。 双目微微一瞪,那护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死了? 死了! 萧變一方和千金台的两位姑娘心头大骇,脸色惊恐不已,一动不敢动,生怕楚昭在一言不合再杀人。 至于楚昭这边……楚媜心头震惊不已,完全没想到自己弟弟竟如此之强,那可是青王的护卫,怎么着也该是金刚凡境的高手吧,竟然被一眼瞪死了?! 尹落霞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欢喜不已,看向楚昭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起来,内心羞涩的想着,他是为了我出头吧,难道说……他也是喜欢我的?! “方才是小王孟浪了,还望楚少主见谅,楚少主请坐!”萧變定了定心神,站起身颤抖着拱了拱手,然后对身边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此话一出,除了他身后那劲装女子之外,其他人赶忙躬身退下,逃也似地离开了厢房,同时还很贴心的带上了尸体,关上了房门。 楚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时不动声色的布置下奇门遁甲之术,淡淡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提醒你一句,我这人不喜欢听废话。” “原本我是想请楚少主暗中助我坐上那个位置。”萧變拎着酒壶,拿着酒杯,坐到了楚昭旁边,主动倒了杯酒。 “原本?” 楚昭呵呵一笑:“看来你现在有其他心思。” “是。” 萧變点头,眼神中杀意盎然:“我想请楚少主助我杀了萧若风。” 楚昭瞬间笑了起来:“萧變,你脑子没事吧,萧若风可是李长生的徒弟,你当李长生天下第一的名头是吹出来的?” 萧變也笑了:“总有李先生照看不到的时候,不是吗?以楚少主的实力,杀他应该不难吧?” “是不难,但你看我傻吗?” “楚少主风姿绝世,聪慧绝顶,自然不傻。”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想把我当傻子呢?”楚昭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淡淡道:“说实话,让一个傻子把我当傻子,我很不开心。” 萧變脸色变了,带着些许怒意道:“楚少主此话是何意?” “你爹想除掉叶羽,别人都不敢或不愿去做,你却主动凑了上去,你不是傻子,谁是?!” 说起来,萧燮应该是北离皇子中最惨的一个,他的一生就像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在他爹萧重景的眼中,萧燮不过是一颗替他排除异己的棋子,给一点甜头就心甘情愿去替他卖命的棋子。 萧重景从未在乎过这个儿子的感受,甚至萧燮的命在他眼中也不值一提。 都说天家无父子,这一点在萧重景对萧燮身上展现淋漓尽致。 萧燮脸色一变,惊道:“你怎会知道此事?”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萧燮心够狠,但脑子不太够用。 当年得太安帝萧重景授意,暗中陷害大将军叶羽,导致其满门被杀。 结果萧重景翻脸……不对,也不算完全翻脸不认人,毕竟萧燮还是如愿以偿成为了封王的皇子。 但正是如此,才证明萧燮是真的蠢。 本来迟早都会封王的皇子,竟然只是为了更早一点封王,就去陷害堂堂大将军,难道不知道会遭到满朝文武的忌惮么。 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他陷害大将军叶羽之后,便遭到了满朝文武的敌视,近乎断绝了帝路。 就在萧燮准备开口之际,尹落霞压低声音道:“真是他陷害的叶羽大将军?” 萧燮:“……” 他能听见好吗! 楚昭没有搭理脸色难看萧燮,说道:“是他没错,他那个皇帝老爹忌惮叶羽,用封王诱惑他,他就傻乎乎的成为了萧重景手中的一把刀,蠢货一个。” 楚昭毫无顾忌给出了他对萧燮的评价,然后看向萧燮,笑道:“说起来,你知道叶羽是什么人吗?” 萧燮再蠢也知道,楚昭既然这么问,那么叶羽肯定不止他爹的结拜兄弟,北离大将军那么简单。 “还请楚少主赐教。” “叶羽出自云溪叶氏,而云溪叶氏是北阙人,身为北阙国人的叶羽与你爹结拜成了兄弟,帮你爹坐上了皇位,还帮着北离灭掉了北阙,结果最后却死于你爹猜忌之下,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 在场几人皆惊讶不已,萧燮更是惊得站了起来:“叶羽是北阙人?” 楚昭没搭理他,自顾自说道:“叶羽一生,对不起自己的故国,对不起妻儿老小,对不起很多人,唯一对得起的就是萧重景,但他却死在了萧重景手中,这……还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呢!” 说起来,有一个人和叶羽很像。 那便是萧若风! 有人说他对得起很多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易文君和叶鼎之,如果不是他拦着叶鼎之,易文君和叶鼎之或许不会是那个悲惨的结局。 可是在楚昭看来,萧若风对不起身边所有人,唯一对得起的只有他哥哥萧若瑾。 当然,他的结局也和叶羽一样,最后也死在了皇帝的猜忌之下。 萧若风和叶羽都是蠢货,尤其是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坐上皇位的萧若风,比萧燮都要蠢! 楚昭看向萧燮,淡淡道:“叶羽当年和百里洛陈手握你们北离大半兵权,结交的朝臣无数,你倒好,为了你爹一个封你为王的承诺,竟然跑去陷害他,属实给我整笑了。” 楚昭说着,还真就鄙夷的笑了笑:“别说他叶羽没有谋反,即便他真要谋反,也不是你一个皇子该出面的,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们北离的官员会因此忌惮你?更关键的是军中将士,尤其是叶羽麾下的将士,他们不仅会忌惮你,更恨不得宰了你给他们的大将军报仇。没有兵权,是坐不稳皇位的,军中将士对你不服,朝臣又对你忌惮疏远,你以为萧重景真会把皇位传给你?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傻子?” 萧燮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下来,随即又恨声道:“我知道,我最近两年也明白过来了,我那位父皇看好萧若风,他不过是利用我而已,所以我才想请楚少主杀了萧若风。” “说你蠢,还真没有说错,我都这么跟你分析了,你竟然还没有明白?”楚昭一脸无语。 萧燮一愣,尽管被楚昭当面骂蠢,心中却未有任何不满,反而诚心请教道:“还请楚少主指点。” “萧重景从未正眼看过你,只不过把你当成了一把刀而已,死了一个萧若风,还有其他皇子,萧重景永远不会培养你,永远不会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你只能自己抢。” 这可不是楚昭胡说的,在经历叶家的事情后,萧燮在几年后又会再一次被萧重景诱惑利用,成为萧重景手中一把刀。 只不过后来的那一次是对付百里家,而后来那次奉命护着百里洛陈的人是七皇子萧若风。 在萧重景的暗示下,萧燮花了很大的代价雇佣了暗河来刺杀百里洛陈。 可惜,最终失败了。 不是因为暗河战斗力不行,而是因为暗河接到了第二笔生意,这笔生意是保护百里洛陈到天启的。 原著中写道:“暗河向来不做第二笔生意,而那一次破例了,是因为第二笔生意是皇帝的生意。” 所以暗河才会说,第一笔生意的雇主是将死之人了。 因为萧燮的命,对皇帝来说本就不值一提。 可是暗示萧燮刺杀百里洛陈的是皇帝,后来让暗河保护百里洛陈的人也是皇帝。 萧重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原因很简单,那次负责护送百里洛陈的是萧若风,萧重景是在替自己最喜欢的儿子铺路。 此行百里洛陈如果顺利到达天启,那么必然会感激萧若风的拼力保护,而且百里洛陈本身就对萧若风十分看好。 摆明是萧重景用萧燮的命给萧若风做人情,好让百里洛陈和未来镇西侯支持琅琊王萧若风。 但是未来的镇西侯不能是百里东君,所以百里东君必须死。 因为百里东君身为百里洛陈的独孙,不仅仅会西楚剑歌,还是学堂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实在太过耀眼,身为帝王不可能容忍百里东君活着的百里家。 所以百里洛陈可以活着,但是百里东君必须死,于是萧燮又一次成为萧重景手中的刀。 他以为这一次成功后,自己的名字必定会出现在立储名单上。 可惜愚蠢的他却不知,百里东君一旦死了,而他也活不成了。 毕竟百里东君如果死了,萧家皇室肯定得给百里家一个交待,那萧燮的性命便是最好的交待。 不得不说,萧重景是老阴谋家。 让萧燮杀百里东君,能杀自然最好。 反正杀了之后,也可以用萧燮的命偿命,让百里家看好的萧若风的地位更加稳固。 即便不能杀,也利用刺杀剪除萧燮暗中培植的人手,削弱萧燮自己的势力。 同时,还能借百里家的手,削弱萧燮母族的势力。 从一开始萧燮就没有出现在立储名单上,而且自萧重景坐上皇位之后,他就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萧燮一直在被萧重景利用皇位诱惑,失去利用利用价值,便被弃之如敝屣。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在对付百里东君失败后,萧燮也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被囚禁了一生。 说了这么多,也只不过一瞬间而已,萧燮点点头:“我明白楚少主的意思了,若是只有我,父皇就不得不选我了。” 好家伙,这是要杀光所有兄弟啊。 萧燮果然够狠,可惜人太蠢了。 “你没明白。” 楚昭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水果的咬了一口:“我很好奇,就你这脑子,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坐上皇位?” “因为所有皇子中,我势力足够大。”萧燮傲然道。 确实,萧燮的是所有皇子中势力最大的,因为他母妃身份尊贵。 在原著中就写过,北离朝堂分为了三派,而在这三派中,长皇子……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资质平平,青王受帝王重用且母族尊贵,而琅琊王母妃卑微。 但楚昭却嗤笑了一声:“就这?” “这还不够吗?” 楚昭不置可否,笑道:“你可知萧重景为何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还请楚少主指教。” “因为你蠢啊,你母族势大,本来就有外戚干权的危险,你还脑子不好使,若你坐上皇位,你说萧重景会不会担心北离是姓萧,还是姓你娘的姓?” 萧燮沉默了。 楚昭则拿起两个水果递给身后的姐姐和尹落霞,笑道:“尝尝,味道不错。” 说着,他又看向萧燮,继续说道:“你可知萧重景为何让你陷害叶羽?因为从你陷害叶羽的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因为萧重景很清楚,没有官员会让一个随意陷害一国大将军的人坐上皇位,即便他有心传皇位给你,朝堂百官也不会答应,除非你手中有完全忠心于你,且足够压服北离朝堂百官将士,但问题是你有吗?” 还是没有等萧燮回答,楚昭便继续道:“你没有,若是你有,萧重景就不会利用你干脏活,利用你给萧若风铺路,而是从一开始就培养你。处在你的位置,如果是聪明人,在萧重景坐上的皇位时候,就会跟萧重景表示自己母族势力太大需要打压,从而获得萧重景的信任,刺探萧重景的谋划,然后借此暗中拉拢那些人为自己所用,届时你坐不坐那个位置,又岂是他萧重景可以决定的。” 萧燮一阵恍惚,大有悔没能早遇楚昭的遗憾。 对于他陷害叶家之事,更是后悔不跌。 看着萧燮不断变换的神情,楚昭装模做样的长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没有任何意义。” 萧燮回神,当即执弟子之礼,行大礼道:“多谢先生指点,还请先生助我!” 楚昭轻笑一声:“现如今,除了你的母族之外,北离朝堂应该没有几个支持你的官员,萧重景更是把你当作了一颗随时可丢弃的棋子,你在民间的名声也不好,如此情况之下,你近乎没有登基的可能,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萧燮就是一个蠢货,萧重景可以利用,他也可以利用。 反正闲来无事,随手走一步闲棋也不错。 若是有意外之喜自然好。 没有,也无所谓。 第四十四章 萧楚河是我外甥? 岳麓楚家是最近几年才声名鹊起的家族。 一开始是出售白糖,后来陆陆续续弄出镜子、琉璃、肥皂等等,一件件新奇却大受欢迎的商品从楚家流传出来,让楚家的财富得到迅速积累,据说如今已经到达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不可否认,岳麓楚家很有钱,非常有钱! 萧燮之所以找上楚昭,就是看上了岳麓楚家的钱。 原本以为凭他北离皇子的身份,就足以让眼前的楚家少主上赶着投效。 结果今日一见,萧燮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异想天开,毕竟连他父皇的大名都敢直呼,又岂会在乎他一个皇子。 不过他既然特意来找楚昭,自然也有想过楚昭会拒绝。 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手中有拿捏楚昭命脉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可以让楚昭根本无法拒绝他的提议。 萧燮自信一笑:“我知道先生是西楚皇族宗室子弟,也知道先生在暗中迁移北离的西楚遗民,若先生愿意助我,我可以替先生隐瞒这个秘密,若是我最终能登上皇位,先生便是帝师,朝堂官职任由先生选择,并且赦免所有西楚遗民之罪。” 楚昭一愣,呵呵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这是在威胁我?” 平平淡淡的语气,让萧燮心头猛地一颤。 瞬间想起刚才那个被一眼瞪死的护卫,他赶忙说道:“先生误会,我绝对没有威胁先生的意思。” 其实一开始是有的,现在……真不敢有。 当着他的面都敢直呼他父皇的大名,可见楚昭的胆子有多大。 胆子大也就罢了,关键武力还高,说是深不可测也不为过。 两者结合,萧燮是真怕楚昭一言不合宰了自己。 楚昭露出一个宽慰的笑脸:“有没有其实都无所谓,因为你快死了。” “先生此话何意,难道先生要杀我?”萧燮脸上带着镇定自若的笑容,实际内心惊慌不已,快速跳动的心跳声,在场几人听的一清二楚。 “别紧张,我不会杀你。” 楚昭笑了笑,问道:“你说,连你都知道事,你们北离朝堂会不会知道?” 萧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楚昭继续问道:“你说,他既然知道我是西楚皇族子弟,那他为什么还会放任我转移西楚子民呢?” 萧燮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微一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朝廷征集粮草,调动大军南下是为了准备征伐南决,现在想来……只怕是为了将先生等人一网打尽。” “那你说,你那个心狠手辣,多疑嗜杀的皇帝老子会不会怀疑勾结西楚余孽?”楚昭淡淡一笑:“当然,你好歹也是皇子,勾结西楚余孽的罪名,还不至于让你落得和叶羽一样的下场,但我的身份可不一样,我是西楚皇子,你还记得当年钦天监的谶言吧。” 贪狼现,破军出,楚子仗剑今飘摇。 这个楚子,说的是西楚帝子。 当年西楚亡国,只有一个尚在襁褓的九皇子逃脱了,北离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还明目张胆的跑来了天启城。 西楚帝子啊,难怪当着他的面,都直呼他父皇的大名。 萧燮深深看了眼楚昭,眼神中满是震惊,不过心中的好奇却是胜过了惊讶,不解道:“先生就不怕我把此事说出去?” “你想坐上皇位吗?”楚昭反问道。 萧燮很诚实:“自然是想的。” “你说杀光你兄弟,让萧重景别无选择,这是不可能的,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现在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借助外力。” 萧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后又摇头道:“先生挡不住我北离的大军。” “最晚明年开春,你们北离就会对岳麓城动手,到时你就知道我挡不挡得住了,我可是给你们北离大军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楚昭自信一笑,站起身道:“与我合作,你还有一些机会坐上皇位,不与我合作,便绝无可能,给你三日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走了!” 楚昭带着楚媜和尹落霞走了。 萧燮沉默片刻,也随后带着护卫离开了千金台。 他原本想去皇宫的,但走到半道又突然回了王府。 作为萧燮的贴身护卫,女子对萧燮非常了解,于是回了青王府之后,便劝说道:“王爷,那位楚家少主绝非简单人物,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王爷还请三思啊。” 萧燮点头,问道:“你说本王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吗?” 女子自然知道萧燮的意思,萧燮是在问她,如果不与楚昭合作能否坐上皇位。 所以她沉默了。 因为她也清楚,如果北离不乱,萧燮没有任何可能。 “看来你也知道。” 萧燮叹了口气,说道:“本王知道那个西楚余孽不可信,但不可否认,他的话很有道理,以前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今日听过他的话之后,我才有些明白过来。” “王爷是决心要与他合作了?” 萧燮没有回答,只是苦笑道:“你知道吗,他今天有句话说的很对,我那位父皇心狠手辣、生性多疑,偏偏我今日还特意去见了楚昭,父皇必然会怀疑我与西楚余孽勾结,我会死的!” “王爷,请恕我放肆一回,若是您与那位西楚皇子合作,即便您最后坐上皇位,也坐不安稳,因为您斗不过他,北离或许会亡于您手。”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是……”萧燮顿了一下,厉声道:“本王不甘心,我替父皇干了那么多脏活,凭什么最后所有的好处都是萧若风的?本王不服,就算最后亡国又怎样,起码本王坐上了那个位置。” “若是北离亡国,王爷可曾想过北离百姓会怎样?” “若是北离亡国,本王应该也死了,本王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他们若要怪就怪萧重景,是他逼本王的,若非他一直利用本王,本王也不会与朝臣离心,是他逼得本王不得不与楚昭合作,都怪他,都怪他!”萧燮吼道,眼神中尽显疯狂之色。 女人摇头叹息:“王爷你魔怔了。” 萧燮哈哈大笑,摇头道:“你错了,本王今日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楚昭说得很对,萧重景从未把本王当成儿子,本王只不过是他用来干脏活的一把刀而已,等到本王没有价值的时候,就是本王身死之时,不仅本王会死,还有母妃和外公一族……他们都会死,萧重景干得出来,相信我,没有人比本王更了解他,所以本王必须坐上那个位置,现在除了与楚昭合作之外,本王没有其他的选择,都、是、萧、重、景、逼、本、王、的!” 最后几个字,萧燮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每个字之中都充满了无比深寒的恨意。 女人摇摇头,说道:“王爷,您是陛下的亲子!” “你不了解萧……” 话没有说下去,萧燮陡然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脸上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看来他说的没错,本王是真的蠢,萧重景只是把本王当成一颗棋子而已,又岂会不派人监视本王,你是他的人吧?” 女人沉默,没有说话。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 身边最亲近的人,竟然是自己亲生父亲派来监视自己的,这让萧燮心中的恨意无限放大,同时也悲凉无比,失魂落魄地摆了摆手:“你去吧,告诉他,我不后悔,不过我希望他能看在父子一场和我母妃全然不知情的份上,留我母妃一命,我也希望你能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情份上,照顾好我母妃。” 女人摇头,回道:“小姐会死的。” 说起来,他为什么从未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因为她是他母亲救的孤女,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成为了他父皇的人。 萧燮叹了口气:“是啊,萧重景不会放过我母妃的,他的心狠手辣,我……等一下,你什么意思?” “王爷,今日之事奴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但奴婢还是想劝王爷一句,楚昭不可信。” 萧燮一愣,点头苦笑道:“我自然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另一边,客栈之中。 楚昭看着平平无奇的楚媜,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楚媜也在看着很多年没有见过的亲弟弟,开口道:“你把身份告诉萧燮没有问题吗?” “只要他想当皇帝,他就没有别的选择,南决和北蛮看不上他,他只能选择跟我合作。” “那你也没必要把真正的身份告诉他吧?”尹落霞接过话头,随即打趣道:“话说,你不会杀了我吧?” “不会。”楚昭摇头:“我是故意把身份告诉他的,我有我的打算,不用担心。” 尹落霞俏脸一红:“谁担心你了。” 楚媜一脸玩味的笑道:“我是不是该叫这位尹姑娘弟妹?” 楚昭无语:“你弟妹在岳麓城。” 尹落霞一怔:“你成婚了?” “我儿子都有两个了。” 楚昭脱口而出,随即发现一个问题。 “等一下,你既然知道我是岳麓楚昭,为什么不知道我是谁?我夫人和你可是好友,去年我们成婚的时候,还给你发了请帖,你爹没告诉你?” 尹落霞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好友,有些不确定道:“是玥瑶?” 楚昭嗯了一声:“这次学堂大考之后,要不要跟我去岳麓城看看?” “行啊。”尹落霞强颜欢笑道。 楚昭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笑道:“这就答应了啊,万一你考入学堂,可就走不了了。” “我参加学堂大考只是为了来见见我母亲而已,我并没有想过考入学堂。” “见到了吗?” “算是见到了吧。”尹落霞苦笑道。 算是见到的意思就是,尹落霞见到了她母亲,但却没有现身。 之所以没有现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尹落霞看见了她母亲一家欢乐的幸福模样。 毕竟作为离异家庭的孩子,而且还是从小跟着父亲长大的孩子,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场景也很正常。 楚昭很识趣的没有多问,转移了话题:“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尹落霞没好气道:“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怕我泄露出去吧,所以我会跟在你身边的,参加完学堂大考之后,就跟你去岳麓城。” 楚昭无语:“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是玥瑶的朋友,我还是信得过你的,只是我现在真实身份虽然没有暴露,但萧重景肯定会对我出手,你今天跟我在一起,我也是担心萧重景对你不利,所以我觉得你最近跟在我身边比较好。” 尹落霞呵呵一笑:“若是按你所说,我现在应该远离你才对,而且在学堂比在你身边更安全吧。” 学堂是超然于北离朝堂之外,就是萧重景这个北离皇帝也得给学堂面子。 更何况学堂之中还有天下第一的李长生,天下就没有比学堂更安全的地方。 楚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等会儿送你去学堂,我在学堂之中还有个朋友。” “你真不怕我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啊?”尹落霞有些意外。 “虽然我们相处不多,但我信得过你。” 楚昭不再跟尹落霞多言,转头看向自己姐姐:“那什么……姐,我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的?” 楚媜幽幽一叹:“你和娘长得很像。” “是吗,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那肯定啊,当年你才刚出生没有多久,能记得才怪。” “也对,一晃都快十六年了。”楚昭感慨地笑了笑:“以后有我,你不用戴面具了。” 楚媜欣慰的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见过二姐了吧?” 整个天启城,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二姐楚筠,弟弟突然找到千金台来,必然是见过那位二姐。 楚昭嗯了一声:“见过了,她不让我在你面前提她,她似乎觉得你恨她。” 楚媜摇头:“我不恨她,她也有她的难处,我能理解,我只是接受不了而已,她过得还好吧?” “挺不错的,好像是王妃,就是不知道是正妃还是侧妃。” “是正妃,她家是青州世家大族,因家族和萧若瑾交易而嫁入景玉王府的,她也是身不由己。”楚媜叹道。 “青州哪家大族?” “胡家,当年她随胡妃娘娘回青州省亲,正好躲过那场战火,后来她便改姓胡了,她嫁入景玉王府,一方面是萧若瑾和胡家有交易,另一方面也是胡家派她做探子,只是谁也没想到她……”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只是谁没有楚筠会爱上萧若瑾。 楚昭无声叹了口气,紧接着猛地一惊。 胡家?! 如果他没有记错,少年歌行的主角萧楚河,他娘好像就是出生于青州世家大族的胡家。 所以说,萧楚河是我外甥? 楚媜自然不知道他再想什么,叹了口气:“算了,不说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楚昭回过神来,摇头道:“接下来的天启城不太平,你今晚连夜离开,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回岳麓城。” 第四十五章 再见谢宣 晚饭,算是一顿团圆饭,吃得不算丰盛,饭桌上的氛围也不太好。 没办法,楚媜非要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早年颠沛流离,一直被追杀,生活是真的十分艰难,再加上楚昭也怎么会说谎,即便他隐去了很多,还是让两个女人眼泪连连。 相较而言,楚媜的经历要好得多。 当年西楚覆灭后,她随虞家来了天启,虽说是以丫鬟的名义生活在虞家,但虞家对她还不错,依旧过着千金小姐般的生活。 后来虞家退走天启城,她是自己主动要求留在天启城的,也是自己主动卖身入皇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报仇。 结果入宫之后没多久,就遇上了进京与萧若瑾成婚的楚筠,然后就被带出了皇宫,换了一个身份去了千金台。 生活到现在都比较顺遂,没有吃过什么苦。 楚昭是行动派,吃过晚饭便带着两个女人离开了客栈。 路上自然少不得被人跟踪,但楚昭现如今的实力……这么说吧,整个天启城中,比他厉害的也就是学堂李长生和天下一楼中的谢之则而已。 他自然轻易甩掉了那些人,只是免不得抱怨几句。 “北离对我看得还真是紧,影宗、骁龙卫、学堂、百晓堂……这些人还真是狗鼻子,没完了。” 一听这话,楚媜便有些担忧道:“是不是萧燮去告密了,弟弟,我还是觉得你把身份告诉他不太好,要不杀了他吧。” 看着跟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姐姐,楚昭摇摇头:“我进入天启没多久,这些人就在跟着我,跟萧燮无关,他就是个十足的蠢货,他对我还有用,暂时不能死,你也不用担心他,而且我当时用了秘法,他现在虽然不至于对我言听计从,但也不会去跟萧重景告密。” 是的,在千金台和萧燮的谈话中,楚昭不着痕迹的使用了秘法。 其名字是赵安取的,心魔大法! 这是他结合心魔引、幻术、药人之术自创的功法,除了有令人心中的欲望、仇恨等情绪无限放大的作用之外,还可以引动心魔让人不经意走火入魔等等。 要不然,萧燮也不可能被他一番言语说的心悦诚服,并对他老子萧重景产生恨意,甚至产生了杀意。 “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找护送你回岳麓的人。” 虽说他在天启城中有人,但功夫都不高,最厉害的也就是自在地境而已,不过他虽然没有人,但天外天有啊。 无作使有两个,让他们其中一个把楚媜安全护送回岳麓城还是没问题。 梦华客栈,玥卿和两位无作使入住的客栈。 “姐夫,这两位姑娘是?” 玥卿一脸狐疑的看着尹落霞和楚媜,有些怀疑楚昭背着自己姐姐在外面偷吃。 没办法不怀疑,实在是两个女人太漂亮了些。 尹落霞不必多说,未来的落霞仙子,能用仙子作为后缀,长相自然出众,其漂亮程度与玥瑶在伯仲之间。 至于楚媜就更不用说的,和楚昭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现在恢复了真容,比玥瑶还要漂亮,便是玥卿这个女人看着都有些心动。 “一个是你姐姐的好友,赌王之女尹落霞,尹姑娘,一个是我姐姐楚媜,亲的,别想些有的没的。” 楚昭没好气的敲下了对方的头,说道:“去把无作使叫来,我请他办件事。当然,不是让你们白帮忙,我送你们天外天一个消息。” 玥卿点点头,和楚媜、尹落霞行礼打过招呼,然后格外的多看了眼尹落霞,才离开房间去叫人。 不久,玥卿带来了三人。 除了两位无作使之外,还有从天外天赶来天启城的飞离。 “见过姑爷。”三人行礼道。 楚昭点点头:“飞离啊,你怎么天启了?” “无相使派我来保护二小姐。”飞离恭声道。 飞离是天外天两大魂官之一,书法之术天外天第一,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人的笔迹。最后死在了入魔的叶鼎之手中。 他还有个哥哥飞盏,性格冷漠,练千念神钟功、哭丧功,一身丧气,实力不在四大尊使之下。为了给弟弟飞离报仇,飞盏也是参与了无法无天围杀叶鼎之之局,并使用了最强的哭丧功攻击叶鼎之,但却反被叶鼎之以内力逼回,自身遭受哭丧功之痛而死。 “让你保护?” 楚昭一愣:“这么说,两位无作使是有差事要办?” 两位无作使摇头,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也不知无相使派飞离是何意。” “姑爷,我或许猜到一些。”飞离说道。 “说说看。” “我来时,无相使或许是想让二小姐入学堂,如此两位尊使便方便在天启城久留,所以才让我来天启城保护二小姐。” 楚昭点点头,看向玥卿道:“学堂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考入学堂之后,不要在乎学堂的武功,除非是李长生亲授,不然其他武功学不学都无所谓,因为你能接触到的武功还不如天外天的收藏,你在学堂主要是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学如何治理一方,天外天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中的,知道吗?” “姐夫,我明白。” 看玥卿的神情,楚昭就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向两位无作使中的一个,拱手说道:“劳烦无作使,护送我姐姐送回岳麓城。” 无作使有两位,他们是双生之子,一个性格平和,另一个天生狠戾。 在原本剧情中,李长生杀了狠戾性格的无作使,剩下的一个却是融合了其兄弟的性格,变得更加诡异,后来被君玉一剑给斩杀了。 楚昭面向的那位无作使,便是天生狠戾的——诸葛流风。 “姑爷放心,我一定将公主殿下安全送回岳麓城。” 楚昭点点头:“不让你们白帮忙,天启城事了之后,岳麓城便要对北离动手……” 话没有说完,玥卿便惊呼道:“姐夫,你准备好复国了?” 楚昭摇摇头:“最多一个月,我们就要动手,你们天外天要不要参加,好好合计一下,不过我提前声明,这次我们岳麓城未必能赢。” “未必能赢,那你还动手?”玥卿满脸不解。 “我不动手,北离也快要动手了,与其他们先动手,还不如我先动手。” 楚昭微微一笑:“消息告诉你了,你们天外天要不要参加,你们自己考量,我带无作使先走了。” 天启城外三十里,有间恢弘的寺庙,名为梵若寺。 这里是进天启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出天启的最后一道防线。 离开此处,以无作使的实力,足以带着楚媜安全回到岳麓城。 送别两人之后,楚昭进梵若寺打了声招呼,才返回天启城带着尹落霞直奔学堂而去。 学堂后院,某个小院之中。 楚昭带着尹落霞纵身跃了进去,房中顿时传来一道声音。 “何人深夜来访?” “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个一身儒雅气质的年轻书生从房中走了出来。 谢宣拿着一本书,拱手笑道:“楚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还不错,你呢?” 现在如今,北离八公子之中,谢宣和雷梦杀是唯二能让楚昭另眼相待的人物。 至于原本的萧若风,在见过他之后,他只能说……很失望! 谢宣点头:“我也还行,你何时来的天启?” “你竟然不知道我来天启?”楚昭有些意外道,毕竟他刚一入城就闹出不小的动静。 谢宣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笑道:“从岳麓城回来之后,一直在整理楚兄的大作,鲜有出门,听楚兄的意思,你这是在天启城扬名了。” 确实扬名了,起码前几日他是天启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楚昭摇头笑道:“不算什么好名声。” “名声好坏无所谓,人好就行。”谢宣满脸微笑,朝他身后看了看,问道:“这位姑娘是?” 不等楚昭开口,尹落霞便抱拳道:“在下尹落霞,见过谢公子。” “姑娘有礼,里边请。” 谢宣还礼,领着楚昭和尹落霞进了房间。 房中的装饰很简单,除了窗前的书桌和一张供人休息的睡榻之外,剩下的全是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籍,以及一些竹简。 就这些书架,便占据了房中近乎九成的空间,足见谢宣有多爱看书。 谢宣给两人倒了杯茶,笑道:“楚兄深夜来访,可是有事?” “确实有点事麻烦你,你也知道我身份,尹姑娘是我夫人的好友,她跟着我有点危险,所以学堂大考之前,我想麻烦你照顾一下。” 没错,谢宣是知道楚昭真实身份的,甚至知道楚昭一系列的打算。 但谢宣从未想过透露出去。 因为在他看来,能写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人,绝对是一个好人。 事实上,楚昭也的确是一个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圣人。 因为他见识过岳麓城的繁华和安宁,走访过很多岳麓城的百姓。 岳麓城的繁荣当然不如天下第一城的天启,但岳麓城中的那种轻松欢快的氛围,绝对是天启城远远不及的。 他和其他公子不同,其他人不是放眼江湖,就是放眼于朝堂,亦或者只看到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而他看到的却是民间百姓的疾苦。 爱民如子四个字,说来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君王却从未有过,他也知道不会有这样的君王,然而他去年却在楚昭身上看到什么叫爱民如子。 普通百姓过得太苦了,需要重新建立秩序,所以他哪怕是北离人,也没想过出卖楚昭,不仅仅是楚昭真诚待他,更因为天下百姓需要这样的君王。 在岳麓城的大半年,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可以说如果他不是北离人,早就投靠楚昭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学堂整理书籍。 谢宣心头一惊:“你的身份暴露了?” “早就暴露了,不过他们以为我是皇族宗室子弟。” 谢宣点点头,继续问道:“有危险吗?” “谈不上危险,放心好了。” “那就好。”谢宣长松了口气,问道:“你要不要也住我这儿?” “我住你这儿不方便,我最近还有些事。”楚昭摇摇头,有些尴尬道:“对了,还有件事要麻烦你,学堂大考之后,还请谢兄收个徒弟。” 谢宣一愣,问道:“不会是玥卿姑娘吧?” 能让楚昭请求他收徒,并且还感觉有些尴尬,除了玥卿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谢兄果真聪慧非凡,你也知道她,心性有些偏激,劳烦谢兄费心好好教导教导她。” 谢宣点头,突然问道:“玥瑶夫人没来?” “没来。” 此话一出,谢宣瞬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这让楚昭脑袋嗡的一下:“谢宣,你什么意思,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觊觎我老婆?” “你误会了,我问你夫人是因为…因为……青儿姑娘,你夫人若是来了天启,她肯定也会跟着来。” 楚昭狐疑地看了眼说话都结巴的谢宣,紧接着脸上露出打趣的笑容:“你们难道……嘿嘿,我懂,我都懂!” 谢宣赶忙道:“没有,你别乱想,我这不是还欠着她银子嘛,心里总惦记这事儿,就想着早点还了安心。” “那你给我,我走的时候,帮你还给她?” “这……我还是自己还她吧,免得她以后不认帐。” “我懂你,你们读书人含蓄,走了。” 随着话音落下,楚昭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房中。 谢宣怔怔的看向窗外,口中呢喃道:“难道我真喜欢她?” “那位青儿姑娘漂亮吗?” “漂亮。”谢宣脱口而出。 这话倒是不假,青儿的容貌也相当出众,虽不及玥瑶、尹落霞这等绝色美人,却也称得上美人。 起码,跟李心月不相上下,自然是漂亮的。 就是性格……有些不太好,也跟李心月也有得一拼。 听到这话,尹落霞忍不住笑道:“那你给我说说你们的事,我给你分析分析。” 这时谢宣才反应过来,尹落霞还在屋里,有些尴尬道:“那什么……不劳烦尹姑娘了。” “你喜欢她。” 谢宣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站起身客气地征询道:“尹姑娘,此时天色已晚,我给你安排住处?” “劳烦谢公子。” “尹姑娘既是楚兄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姑娘无须如此客气。” 安顿好尹落霞之后,谢宣并没有回到房中,而是坐在了小院里发呆,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了青儿的身影。 喜欢吗?” 他也不知道。 从岳麓城回来之后,一开始其实挺好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总觉得身边缺少了些什么,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做学问。 后来一想,才发现身边少了那个整日在耳边唠叨,骂他书呆子的姑娘…… 第四十六章 再临雷府 月色之下,高楼之上,站着两个人,看着某个小院中发生的一切。 这两人赫然是雷梦杀,以及萧若风。 雷梦杀望着院子中那个忽然出现,教授百里东君武功的面具男子,沉声道:“应该是今日白日里的那个人,百里东君说是来找麻烦的,可那人的棍法便是在学堂,除了后院最优秀的弟子,谁也做不到。” 萧若风点头:“看来百里小公子一进城,就已经被其他势力给盯上了。” “若有心查探百里东君的身份,并非什么难事,他被盯上很正常,只是他那个影卫叫离火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这么危险的人物接近百里东君才对啊。”雷梦杀哟咻额疑惑道。 萧若风沉吟片刻:“或许那个人本身就是镇西侯府安排的,百里东君现在尚未拜入学堂,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便不方便插手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雷梦杀不行啊,他离开乾东城的时候,可是被温珞玉下了毒,必须得保证百里东君的安全。 “不行,我得去确认一下。” 雷梦杀纵身一跃,就要从高楼之掠下,萧若风也赶忙跟上,但两人刚刚接近了一些,便感觉到一阵疾风袭来。 “暗器!” 雷梦杀一惊,长袖一卷,将那破风而来的“暗器”卷在袖中,那“暗器”在袖中瞬间炸裂开来,将其袖袍炸得粉碎。 萧若风伸出左手,运起内力将“暗器”挡在面前,才发现是一杯酒的水量凝成的一滴水珠,哑然失笑道:“原来只是一杯酒而已,雷师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惊小怪了。” 雷梦杀长吁了一口气:“还不是百里东君身份太特殊,如果他有一点闪失,不仅师父白白失去了一个好弟子,还和镇西侯府结下了梁子,这……” 话没有说完,一道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那人对百里东君没有恶意,他是在传授武功给百里东君。” 雷梦杀和萧若风猛地一惊,赶忙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楚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楚公子,你知道那人是谁?”萧若风问道。 楚昭点点头:“百晓堂姬若风。” 萧若风一愣,狐疑道:“百晓堂和百里家有关系?” 与此同时,雷梦杀也好奇道:“百晓堂为何要传授武功给百里东君?” “受古尘之托。” “儒仙的武功?” “儒仙没死?” 前者是雷梦杀,后者是萧若风,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只是相较于雷梦杀单纯的好奇,萧若风语气中充满了凝重。 “古尘已死。”楚昭看着萧若风摇了摇头,随即又对雷梦杀笑道:“武功自然是古尘的武功,叫落花流水。” “落花流水?” 雷梦杀一怔,一脸怪异道:“这功夫的名字……好随意。” “落花流水是别名,准确说,是叫秋水决。” “这名字就要大气高雅得多了。”雷梦杀哈哈一笑,突然行了一个大礼:“楚兄弟,多谢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夫妻二人实在受之有愧,夫人特意让我邀请楚兄弟过府,聊表心意。” 楚昭翻了个白眼:“又不是给你的,对你们夫妻也没所求,只是单纯看小寒衣可爱而已,你们夫妻二人不必有顾虑,走了。” 看着楚昭纵身离去,雷梦杀赶忙喊道:“楚兄弟,明日我备好酒宴等你。” 翌日,隅中。 雷府。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后院中练着剑法。 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看起来十分可爱。 此时,她一剑挥出,只见寒芒闪烁,剑气森然,前方一小片草地上瞬间凝结成霜。 这让隐藏在暗处观察的楚昭忍不住暗自赞叹道:“不愧是天生的剑仙种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便领悟了寒天剑法的精髓。” 他原本没想来雷家,只是今日去了一趟青王府,路过雷府顺便来看看,却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楚昭摘下一脸树叶,朝下方练剑的小寒衣射了过去。 寒光一闪,那片树叶瞬间被切成两半,叶片凝结成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楚昭满意的笑了笑,随即从墙上跃了下去。 原本满脸警惕的小寒衣,看到来人当即笑了起来,蹦蹦跳跳跑到楚昭身边,仰着小脸开心道:“漂亮叔叔。” 楚昭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像是变戏法似的伸手一翻,一根晶莹剔透酸甜可口的糖葫芦便出现在了手中。 小姑娘顿时双眼一亮,却言不由衷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我自己吃了。” “不要!” 李寒衣蹦跶起来,抢过糖葫芦舔了起来,笑眯了眼睛。 “剑法练的不错,不过你的内功心法很粗浅,谁教你的?”楚昭问道。 “娘亲教我的,只是入门的功法,说等我拜了师,先生会传给我更厉害的功法。”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长生除了传给李寒衣一套止水剑法之外,并没有传她什么厉害的功法。 真正的关门弟子司空长风也一样,只学了一套惊龙变。 还有得意弟子百里东君,内功是儒仙的秋水决,垂天功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剑法是西楚剑歌,刀法也是自创的。 楚昭暗自摇了摇头,懒得考虑李长生的想法,对李寒衣道:“寒天剑法之中蕴含了一套内功心法,你是要自己领悟,还是练我从剑法中领悟出来的内功?” 小寒衣想了想,回道:“我要自己领悟。” 自己领悟出来的功法,未必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有志气!” 楚昭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阴影中:“雷夫人,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 话音落下,手持心剑的李心月从暗处走了出来。 “娘亲!” 小寒衣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寒霜剑,朝李心月跑了过去。 李心月抱起女儿,走到对楚昭面前,然后又将女儿放下,抱拳行礼道:“我虽然对楚少主的用意还有所怀疑,但……多谢!” 很显然,李心月对他是颇为戒备的。 “有所怀疑很正常,毕竟我和你们夫妻二人并无交情,可以理解。” 李寒衣一脸怪异道:“楚少主和家夫不是朋友吗?” 楚昭一愣:“虽然我很欣赏雷梦杀,但我和他算不得朋友,传你们女儿剑法的缘由,我昨夜便对雷梦杀说过,我只是喜欢她而已。” 李心月点点头,“府上已在准备酒宴,楚少主请!” “今日只是顺道路过,并非为赴宴而来,因为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楚昭摆摆手,低头看向李寒衣,笑道:“认真读书,好好练剑,争取早日成为大剑仙。” 第四十七章 学堂初试 转眼三日过去,学堂大考初试终于开始了。 虽然是稷下学堂的大考,但初试的地方却是挑在了天启城第一赌坊——千金台。 此时已是初冬,天气有些寒冷,千金台之外却是人山人海,将千金台外面挤的水泄不通,城防营出动了三支队伍,才勉强打开一条大路,供真正参加大考的人进入。 紧接着,侯府世子、相府公子、大将军家的小公子,各大江湖世家大族的年轻俊杰,一个个粉墨登场,齐聚一堂,再加上学堂的一些监考官,让诺大的千金台,空间不过是刚刚好而已。 剧情,还是照着电视剧的剧情在发展。 都在各自展示着自己文武之外的才能。 比如:百里东君在酿酒,而叶鼎之则在烤羊腿。 因为楚昭提前透露的叶鼎之的身份,百里东君已经知道叶鼎之就是叶云。 不过,他并未和叶鼎之相认,一副只是熟人还算不得朋友的态势相处着。 楚昭没关注他们,也没有关注小姨子玥卿,而是看着和灵素下棋的赵玉甲。 是的,下棋之人是赵玉甲。 至于电视剧中,那位率先交卷的段白衣,已经输棋离开千金台起码有一个时辰了。 也就是说,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五个时辰。 就在楚昭思索着要不要也选择下棋的时候,旁边的尹落霞突然问道:“你准备用什么过初试?” “我没想过,先看看再说,你肯定是用赌术吧?” 尹落霞点头,看了眼台上带着斗笠的柳月,突然笑道:“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能过初试。” “什么主意?”楚昭有些好奇。 “和柳月公子比美,听说他是容貌无双,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我觉得你比他更好看,你若是与他比美,一定能赢。” 楚昭:“……”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原著中,假扮尹落霞的玥瑶就提出过和柳月比美。 结果柳月没答应,还十分装逼的说什么,你来此一趟不容易,我不想你就这么输了。 想到此,楚昭笑道:“你这个主意倒是有点意思。” “我这个主意不错吧,肯定能赢。”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化名为赵玉甲的王一行赢了灵素,成功过了初试。 王一行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小师叔,发现其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逃也似地离开了千金台。 见此,楚昭淡淡一笑,站起来道:“我要交卷。” “楚公子,你要考什么?”灵素问道。 楚昭看了眼高台上的柳月,脸上浮现出恶趣味的笑容,对灵素说道:“方才尹姑娘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与柳月公子比美。” 灵素整个人都懵了:“这……可以吗?” “我认输。”高台上的柳月公子回答的十分干脆。 灵素抬头看了眼自家公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恭喜楚公子通过初试,你确实比我家公子要美许多,难怪李先生那么看好你。” “听你的意思,李先生想收我为徒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灵素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道:“当年公子能被李先生收为弟子,便是因为公子长得好看。” “李长生收徒这么随意吗?” 楚昭嘀咕了一嘴,朝灵素抱了抱拳,就要离开千金台。 他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说要给点教训,就必须给王一行一点教训。 反正眼下和他有关的人,玥卿和无作使已经通过初试离开了千金台,剩下的百里东君、叶鼎之、尹落霞三人,不用看也知道能通过学堂初试,他留下来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脚步刚刚迈出去,楚昭猛然想起现在不适合和王一行接触,只好又坐了回去。 就在他坐下的时候,旁边的尹落霞站了起来。 连玥瑶都能用赌术通过学堂大考,真正的尹落霞自然没有任何意外。 轻松通过初试后,尹落霞走到楚昭身边:“还有五个时辰,你不走吗?” “难得有好戏看,再看看。” 楚昭说着,扭头看向烤羊腿的叶鼎之和酿酒的百里东君,笑道:“他们的手艺不错,我打算留下来尝尝,你不是爱喝酒吗,百里东君的酿酒之术学自儒仙古尘,比得上他的人可不多,你不想尝尝?” 尹落霞眼眸顿时一亮。“真的?” 楚昭点头,没有说话。 尹落霞扭头看了眼百里东君,只感觉口齿生津,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口不对心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喝酒。” 楚昭笑了笑:“喝酒伤身,也容易误事,还是少喝点酒为好。” 尹落霞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我以后尽量少喝。”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看戏似的看着剩下的考生展露才能,倒也不觉得无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考生越来越少,便有些无聊了。 好在,电视剧只有六个时辰,若是像中那般是十个时辰,楚昭还真没有耐心等下去。 至于尹落霞,此时正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突然,熟睡的尹落霞鼻头轻嗅,嘴里呢喃着好香,睁开了眼睛,有些懵懂的看着香味飘来的方向。 楚昭吸了一口气,说道:“此香,名叫是魂香,是一种毒术,闻到它,再疲倦的人也会瞬间充满活力,但却是将体内剩余的力气强行给提起来,等药劲褪去之后,身体中的损伤也无法挽回,不过对方控制了剂量,只闻一点没事,反而有提神的作用。” “楚少主好见识,佩服,佩服!” 制作魂香的秦路满脸意外,对楚昭抱了抱拳,随即掐灭燃烧的魂香,看向高台上的柳月:“柳月公子,此香便如楚少主所言一般,我可否过学堂初试?” “医术可为毒术,毒术亦能起到救人之效,过!” “多谢公子!” 话音未落,秦路不远处的一个名考生举起了手。 和百里东君一样,都是酿酒的。 楚昭对酒没什么兴趣,再加上他还知道对方作弊,便更没有兴趣了。 酿的酒是不错的,可惜作弊酿造出来的,所以人被赶了出去。 此时千金台之中,还在考试的考生,就只剩下了叶鼎之和百里东君,不慌不忙。 半个时辰之后。 楚昭领着尹落霞朝百里东君和叶鼎之走了过去。 “百里小公子,能否给杯酒尝尝?”尹落霞咽着口水道。 “没问题。” 百里东君笑着,扭头看向楚昭:“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你知道的,我不爱喝酒。” 百里东君点头,不再多言,给尹落霞倒了杯酒。 尹落霞并没有第一时间喝下去,而是仔细看了看,闻了闻,然后说道:“这酒晶莹剔透,并没有浓烈的酒味,但清香沁脾,别有一番风味。” 言罢,尹落霞一饮而尽,酒一入嘴,她便愣了一下,随即舔了舔嘴唇,笑道:“好清甜,入口清爽绵柔,并不适合嗜酒之人,更适合温柔的女子和贪杯的小孩……好酒!” 百里东君如遇知己一般,笑道:“看来尹姑娘是懂酒之人。” 尹落霞摇头:“我不懂酒,只是有亿点点喜欢喝酒,这酒叫什么?” “过早。” “过早……名好,酒更好,这五个时辰果然没白等,百里公子能否再给一杯?” “自然可以,尹姑娘请随意。” 另一边,叶鼎之也烤好了羊肉,割下一块肉递给楚昭。 “师兄,尝尝?” “等了这么久,肯定要尝尝,不然我岂不是白等了。” 话音未落,百里东君把头伸了过来:“你们是师兄弟?” 楚昭摇摇头,咽下嘴里的烤羊肉,笑道:“味道不错,四个时辰没白等,我先回客栈睡一会儿,终试再见。” 叶鼎之点头:“师兄慢走!” 第四十八章 百晓堂 百晓堂,号称知晓天下事。 据说百晓堂无处不在,分堂遍布天下,没有他们查不到的秘密,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而百晓堂有一处总堂,汇集天下消息,但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处总堂。 不过天下对百晓堂总堂所在的地方,有三句传言: 它在天下间最光明却也是最黑暗的地方。 它是这尘世间上最喧嚣也是最安静的存在。 它无处不在,也无处可在。 据说能够参透这三句话,便能找到百晓堂总堂的所在。 此时,天启城之下,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内,掌握着天下传闻的六名头覆铁面的铁面官正在快速地打开一个个盒子,随即取出纸条快速翻开,然后将纸条丢出暗格,然后又有一个暗格自动推出,六人快速翻看着,嘴中喃喃有声,就像好现代社会的物流分拣一般。 在他们旁边,戴着红色恶鬼面具的百晓堂堂主姬若风则用手轻轻敲着椅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个铁面官神色大变,可惜因为戴着面具,只能看见其瞳孔陡然放大。 注意到铁面官的异常,姬若风连忙问道:“怎么了?” “岳麓城分部被灭,岳麓全城戒严,暗影楼传信说……” 姬若风噌的一下站起来,寒声道:“说什么?” “再入岳麓者……死!” 暗影楼,近来几年才冒头的新组织,但发展势头非常猛,不过几年光景,便成为了天下第二的情报组织,仅次于他们传承百年的百晓堂,打破了百晓堂对情报行业的垄断地位,抢走了百晓堂不少的生意。 要知道,百晓堂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靠售卖情报,生意被抢对他们来说,是动摇根基之事,所以早前两年百晓堂便对暗影楼出过手。 只是暗影楼的实力实在太过强横,竟然调集了二十位逍遥天境的高手,对他们百晓堂分部进行屠杀。 二十位逍遥天境是什么概念? 反正他们百晓堂是调集不到这么多逍遥天境的高手。 最终,逼得他们不得不和暗影楼握手言和。 时至今日,双方虽然偶有争端,但也是正常的生意竞争,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谁能想到时隔两年之后,暗影楼竟然再次向他们百晓堂动手了。 姬若风怒不可遏:“暗影楼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与我百晓堂开战吗?” 六位铁面官沉默以对。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他们百晓堂虽然人手比暗影楼要多不少,但在顶尖高手的人数上,暗影楼却能碾压他们。 毕竟能一口气调集二十位逍遥天境,谁知道暗影楼暗中还有多少高手。 他们百晓堂虽号称天下百晓,知晓天下事,可天下又岂能真的有知晓天下所有事的组织。 双方如果开战,他们百晓堂未必能赢。 就算最终赢了,他们百晓堂也只会是惨胜。 然而,那时千疮百孔的百晓堂还能称之为百晓堂吗? 正是因为如此,两年前他们才会主动跟暗影楼握手言和。 不是不想打,是真打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铁面官突然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堂主,两年前我们与暗影楼和谈时,有过一系列的约定,其中有一条是我们双方的人马不得进入对方的总堂所在地,否则任由对方处置。你今年年初本就不该让人去岳麓城设立分堂,我们百晓堂是江湖组织,不是为北离皇室服务的。” 姬若风深深看了眼开口的铁面官:“此事是暗影楼违反约定在先,是他们将分部开到了天启城,本堂主为何不能将分堂开设到岳麓城?” “堂主,您说有没有可能,暗影楼根本不知道我们的总堂在天启城?”另一位铁面官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姬若风傻愣愣的坐了下来,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可有楚昭的最新消息?” “楚昭和暗影楼具体的关系尚未查到,自从他入天启之后,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不过他的实力很强,甩掉了我们的人好几次,可以确定他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他和考生诸葛云、叶卿似乎关系非比寻常,在他刚入天启时,我们的人曾见过他们在街上密谈。” 姬若风点点头,问道:“叶卿和诸葛云的消息可有?” 叶卿,也就是玥卿,她用的是化名。 之所以姓叶,是因为她母亲姓叶,和曾经的北离大将军叶羽同为一族。 “叶卿是北州叶氏之女,北阙遗民,是经由学堂陈长老推荐参加此次大考,据查她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深居简出,所以她的消息并不多,不过她并不像体弱多病的样子,只是从我们查到的消息来看,她确实是身份清白,唯一的可疑之处就是,北州叶氏曾是北阙皇后的母族。” “北州叶氏有问题?” “那倒没有。” 姬若风点头,扭头看向了剩下的三名铁面官,问道:“诸葛云呢?” 诸葛云不过是一个人,但是却有三名铁面官同时调查他的过往。 没办法,谁让诸葛一族历来非常神秘呢。 诸葛一族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结群隐居,很少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所在。据说当你历尽千山万水,找遍天涯各地终于寻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便会传授一门诸葛一族的奇门之术,但是在你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整个诸葛家的族地便会人间蒸发,仿佛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诸葛一族很少入世,但只要入世,便会在世间掀起一场风云。 上一次诸葛家入世,还是十五年之前,北离一统西楚、北阙的时候,那个时候北离的军师就是诸葛家的家主诸葛柳,只不过功成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诸葛柳这个人。 据说,他辞去了太师之位,便带着自己的族人继续开始了他们的隐居生活。 “诸葛一族的族地仍然无处可寻,不过种种迹象表明,诸葛一族很可能已经被灭族了,当年诸葛柳的消失并不是传说中的避世隐居,而是诸葛柳在帮助北离皇帝一统北阙、西楚之后,诸葛柳不愿意再征伐南决和北蛮,所以遭皇帝猜忌,同时皇帝也忌惮诸葛一族的力量,所以派人剿杀他们,至于诸葛柳是否带着族人逃出去,卷宗里没有记录,而诸葛云能来参加学堂大考,是因为一位云游长老的书信举荐,但那位长老,据我们的消息……” 姬若风微微仰头。 “死了。”铁面官沉声道。 “死了?怎么死的?”姬若风站了起来。 “死在了云游至北面域外的路上,但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学堂,所以学堂并不知情,我们也是刚刚查到。”铁面官回道。 “北境……域外……可是和那神秘的天外天有关?”姬若风沉吟道。 域外之地,天外之天! 据他们百晓堂查探到的消息,那里是人间绝境,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够走到那里,因为想到那里需要走过一片漫无边际的冰原,而如果没有找到隐藏的那条路,便是天境的高手也会被困其中。 据说在那片冰原之后,是一片安宁的土地,那里与世无争,终年落雪,虽然土地依旧贫瘠,但相对于域外的其他地方而言,已经算是洞天福地了。传说很多年前,那块地方被北阙王朝的国教——盛天教找到了,并被北阙王朝划定做了最后退守之地。 他们百晓堂不是没有派人去过,只是要么死在了那片冰原上,要么被逼无奈退了回来,所以天外天是否如传言那般,百晓堂并不清楚。 负追查诸葛云过往的三位铁面官没有说话,反倒是最初那位对姬若风有些不满的铁面官开口道:“或许有关。” “或许?” 姬若风的语气中带着一些疑惑,同时还有些不满。 “据岳麓城传回的消息,楚昭的那位夫人,可以确定是天外天之人,且身份不低,楚昭和诸葛云关系匪浅,那么诸葛云便有可能是天外天之人。” 话音未落,另一位铁面官猜测道:“当年诸葛一族被北离所灭,诸葛云或许就是当年逃走的诸葛族人,然后投靠了天外天。” 姬若风沉吟片刻:“如此说来,那位叫叶卿的姑娘,似乎也不是那么清白吧。” 负责此事的铁面官恍然:“的确是,看来她也与天外天有关,我再让人查查。” 言罢,铁面官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了一些字,将纸条丢入了墙内的格子中。 姬若风喃喃自语:“天外天到底是个什么势力呢?” “北阙皇族所在。”一名铁面官肯定道。 “你如何知道?” “因为楚昭的夫人姓玥,而玥姓,是北阙皇族的姓氏。” 又一名铁面官加入了两人的对话:“这只是你猜测而已,终究要派人去天外天看过才能确定。” “你说的不错,但我肯定我的猜测没有错,还有楚昭的身份,或许也不是我查到的那么简单。” 西楚大将楚烈之孙,是他们近一年多追查楚昭过往,查到的最有可能的身份。 但是,他总觉得有问题。 具体哪里有问题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 而且不仅是他,其他五名铁面官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就是姬若风其实也有,他开口打断了几人的讨论,说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楚昭肯定是西楚之人,他与天外天有所勾结,没错吧?” 六位铁面官点头。 别看今日只有一个铁面官谈及楚昭来天启城之后的情况,实际之前一年多,是他们六人同时负责查探过楚昭的过往。 见此,姬若风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一些字,然后递给一个铁面官:“传给萧若风,这是他想要的消息。” “是。”铁面官接过纸条,丢入了墙上的格子中。 “今年这次学堂大考,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西楚……天外天……北阙……诸葛一族……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姬若风突然感觉有些心累,用手轻轻地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面具:“诸位,暗影楼灭我百晓堂岳麓分堂一事,该如何应对?” “确实该做些应对,不然暗影楼还以为百晓堂好欺负。” “如何应对?” “灭了天启城中暗影楼分部如何?他们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 “如此,我们总堂所在也就暴露了。” “暴露怕什么,反正我们可以迁到其他地方重建。” “你这是要我们丢弃祖宗基业?!”一名铁面官喝道。 姬若风赞同的点了点头:“迁走重建确实不行,我姬若风虽然不才,但也不是丢弃祖上基业的败家子。” “那堂主可有其他应对方法?” 姬若风沉吟片刻:“既要给暗影楼一个警告,又不能暴露我们总堂所在,也不一定要灭掉暗影楼天启城中的分部,我们可以灭掉其他地方的暗影楼分部。” 只要对暗影楼宣称,他们的总堂就在那里,他们百晓堂也不算理亏。 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 “堂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暗影楼知道我们总堂所在呢?” 姬若风沉默。 开口的铁面官,继续道:“以暗影楼的行事风格,到时只怕会疯狂报复我们吧。” 作为天下第一、第二的情报组织,他们百晓堂知道暗影楼的分部,暗影楼对他们百晓堂的分堂也了解。 虽然不是全部,却也知道大部分,而这一大部分被灭掉的话,百晓堂就算是瘫痪了大半部分。 暗影楼不惹事,可一旦招惹上他们,那群人就会像疯狗一样追着咬,直到狠狠咬下几块肉来,才会善罢甘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我们就白白被暗影楼灭掉一个分堂吧?”提议重建总堂的铁面官气道:“若我们不对此事做出应对,暗影楼只会得寸进尺,我们最终只会落得和西楚一样的下场,被一步步被蚕食殆尽,那时再想要反抗,可就无力回天了。” 一次的妥协,换来的只会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这次不反抗,下次还是会因为种种顾虑继续妥协。 当年的西楚就是如此,一步一步被北离蚕食,最终落得亡国的下场。 “态度肯定是要有的,毕竟这次暗影楼属实太过分了,不打招呼就杀我们的人。” 说的好像两年前我们对暗影楼出手打过招呼一样。 最先得到消息的铁面官腹议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暗影楼并没有杀我们的人,只是将他们驱赶出了岳麓城,毁掉了我们在岳麓城的分堂而已。” “没杀?” “我何时说他们杀人了,?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确实该有些应对,否则未必不会落得西楚一样的下场。” “所以,我们该如何应对呢?”一个铁面官问道。 “让天启城暗影楼分部的三日之内滚出天启,否则……就把他们的命留在天启城。” 姬若风想了想,做出了如此决定,整句话中充满了怒意与杀意! 话音落下,一个身穿弟子服饰的中年人匆匆走了进来。 “堂主,刚刚皇宫传来消息,岳麓楚家少主乃西楚皇子!” “什么?!” 六个铁面官都猛地站了起来,露在面具之外的眼眸中布满了震惊之色。 虽然他们有感觉楚昭的身份不会简单,可他们也没有想过楚昭会是西楚皇子。 虽然早前几年钦天监给出的那句谶言,知晓的人并不多,可他们作为掌控天下传闻的六大铁面官自然是知道的。 根据钦天监给出的谶言,那位当年唯一逃脱的西楚九皇子,可是今后覆灭北离的之人,遭到了北离朝堂全力追杀,不躲起来也就罢了,还跑来天启城晃荡?! 相较于六位铁面官,姬若风却要淡定许多,有些不解道:“我们百晓堂都没有查到的事,宫里是如何查到的?” “是青王进宫禀报的。” “萧燮?” 姬若风人有点懵:“他能有这个本事?” “四日之前,萧燮在千金台见过楚昭,目的是为了拉拢楚昭,有没有可能是楚昭拒绝了他的拉拢,故而因恨陷害?”一位铁面官如此说道。 “很有可能,毕竟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当年叶羽大将军便是因他陷害而死。”一名铁面官赞同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萧燮的愤恨。 听得出来,他是对大将军叶羽十分佩服的人。 换句话说,他就是叶羽的粉丝。 姬若风摇摇头:“不管是不是陷害,朝堂对那位西楚皇子的态度都是宁可错杀千万也不可放过一个,陛下是不可能放过他的。而且我觉得他可能真是西楚皇子,如此才更能解释他为何要利用楚家商队,暗中转移北离境内的西楚遗民。不过,让我不解的是,萧燮是如何查到他真是身份的,难道萧燮手中有我们百晓堂不知道的力量?” 说完,姬若风便摇了摇头,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不可能,楚昭怎么可能跟萧燮联手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四十九章 弹指杀逍遥 “堂主,你这想法也未免……” 太可笑了,开口的铁面官没敢说出来的。 楚昭是谁? 岳麓楚家少主。 说是少主,实际从他们百晓堂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楚家根本没有所谓的家主,只是楚昭手下人称呼他为少主,才被众人称为岳麓楚家少主。 也就是说,楚昭一直都是岳麓楚家的掌舵人,而且据他们百晓堂了解的信息,他或许还是岳麓城的实际掌控者,足见其手段有多厉害。 反观萧燮,十足的蠢货一个,如果不是母族势力强大,且萧重景还需要他干脏活,现在恐怕坟头野草都三丈高了。 如果楚昭真是西楚皇子,为了谋划某些事,选择敌国北离的皇子联手,也不可能选择萧燮。 没办法,萧燮太蠢了。 与这样的人联手,未必能成事,却肯定会坏事! 姬若风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只是他当时脑海中就突然闪过了两人联手的念头,没办法解释。 仔细想想……姬若风淡淡道:“看来,楚昭只是在利用萧燮而已,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堂主,你现在的猜测,都是基于楚昭是西楚皇子为前提的,他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位侥幸逃脱的楚子,尚未有定论。” 相较于及若风的猜测,在场所有人更倾向于是萧燮的栽赃。 姬若风点点头,想了想,如此说道:“他到底是不是西楚皇子,我想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谁?” “百里东君!” 姬若风缓缓吐出四个字,吩咐道:“今年学堂大考的其他人不用查了,继续全力追查楚昭的过往,我总觉得他会是那个搅动天下风云的人。” 本来他今晚就准备把和百里东君聊聊,现在又加上这件事,所以姬若风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径直往学堂而去。 今晚月色不错,明月高悬,洒落满城清辉,好似让整个天启城都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 和原著不同,电视剧中并没有第二考,初试过后便是学堂终试。 在这期间,有三日的修养时间。 楚昭今日一早去了一趟暗影楼分部,让暗影楼的人撤走,随后又出城拜访了一下梵若寺的老和尚——忘愁。 忘愁,出生西域一个小寺庙,早年与西域佛国的宗师坐而论道,连胜七人之后,成为了第二位西域众佛国公认的佛家大宗。 至于第一个……是他的师兄,现在寒山寺的主持——忘忧大师。 之后他也跟忘忧一样,游历天下来了北离,与国师齐天尘笑而论道三日,互相称赞对方为一代宗师,并公示天下佛道之争,未有胜负。 再然后,他便留在了北离,哪怕北离对道家十分推崇,太安帝也会偶尔来梵若寺听一听老和尚讲经,而未来的明德帝萧若瑾更是经常来般若寺听忘愁的教诲。 楚昭今日来找忘愁,没有遇见萧若瑾,倒是遇见了一对重伤的夫妻。 这对夫妻是唐门中人,男的受伤很重,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女的受伤也不轻,一样命不久矣。 原本楚昭是没打算管的,不过听到忘愁老和尚问那女人有没有牵挂之人,她说自己有个孩子在老家,还说孩子名字中有个莲字。 唐门中人,名字还有一个莲…… 不出意外的话,这对夫妻就是未来大师兄的爹娘。 楚昭挺喜欢唐莲那个角色的,于是他出手了,以至于拖到晚上才回来。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比起青天白日还要喧闹几分。 原本打算回客栈的楚昭,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前方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瘦高的男子,面目秀气,年纪也不大,至少看起来也就和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等人差不多,他双手怀抱着一柄狭长的竹剑,竹剑鞘上刻着“影”字。 他的神情淡漠,以至于看起来显得颇为倨傲,就那么抱着狭长的竹剑,静静地站在长街正中央,与身边路过的行人格格不入,却是未能引起哪怕一人的关注。 两人相隔大约十丈左右,楚昭看着对方,淡淡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易卜的徒弟洛青阳吧?” 没错,长街之上的年轻男子就是未来的孤剑仙洛青阳。 洛青阳并未回答,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缓缓道:“你是西楚九皇子?” “你这么问我,看来是萧燮出卖了我。” 楚昭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又笑道:“要不要先聊聊,我跟你说说你们影宗这些年追杀我的人是怎么死的?” 洛青阳淡淡道:“我从不跟死人聊天。” 说话的同时,他拔出了竹鞘中的长剑,然后持剑飞身朝楚昭刺了过来,颇有点“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韵味。 太装逼了。 楚昭感觉手有些痒,抬手对准洛青阳,屈指一弹。 一条式化的雷龙从他指尖而出,腾空而起。 “吼!” 伴随着龙吟声响起,三丈雷龙也朝洛青阳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洛青阳就要变刺为斩,试图一剑斩龙。 可是雷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便狠狠撞在那剑尖之上。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剑尖传来,震得洛青阳气血翻涌,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给我破!” 洛青阳大吼一声,运起全身内力,灌注长剑之中,猛然向前一推。 “噼啪~” 长剑的剑尖位置应声现出裂痕,并且蔓延出去,随后整个剑身破碎而开,碎裂的剑身碎片激荡飞射开来。 雷龙攻势未减,最后猛地撞在了洛青阳身上,直接将其掀飞了出去。 “噗~” 被掀飞出去十丈远的洛青阳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无力跪倒在地,勉强以长剑竹鞘撑住身体。 楚昭紧随式化的雷龙之后,闪身到跪倒在地的洛青阳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淡淡道:“你太弱了,弱到我都不想杀你!” 不杀洛青阳,除了因为他太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洛青阳好歹是未来的四大剑仙之一,现在死了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楚昭不再搭理洛青阳,微微抬头看向某处屋顶,轻笑道:“你们不知道我的阵法是学自西楚儒仙和诸葛一族吗?在我面前玩阵法,班门弄斧!” 言罢,楚昭再次屈指一弹。 这次并没有什么式化而出的异象,只有一道带着破空之声劲气激射而去。 相较而言,这次出手显得十分平平无奇,可这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说之前的雷龙只是让人感觉到危险的气息,那么现在这道劲气便是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就像死神挥出去的镰刀,必定会带走一条性命!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屋顶之上,陡然响了一声闷哼。 只听“砰”地一声,一具尸体从屋顶滚落下来,重重摔在了地面上,可见尸体胸口处,有一个指头大小的小洞,正缓缓流出鲜血。 与此同时,长街之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瞬间变得虚幻起来,最后伴随着尸体落地之声,犹如镜片破碎一般,露出原本的面貌。 只见长街前后站着一群手持刀枪剑戟、身穿甲胄的禁卫军,挤满了整个街道,华友屋顶之上也密密麻麻地站着手持弓箭和弩箭的影宗弟子和骁龙卫。 楚昭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左右看了看屋顶上领头的几人。 左三右二,都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看穿着打扮,左边三人之中,有一个军中之人,正巧楚昭还认识,是骁龙卫统领卫震阳。 剩下的两个虽然不认识,但看的出来是影宗的长老。 至于右边的两个……准确说应该是三个,只不过有一个被楚昭弹指杀了,他们都是学堂夫子打扮,也就是学堂师范级的人物。 楚昭看了眼右边的两个学堂夫子,转头看向左边的卫震阳,淡淡笑道:“六个逍遥天境率队围杀我,萧重景还真是够看得起我啊。” 这话并非虚言,既然知道他是西楚九皇子,就该知道他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而正常来说,十五岁的少年,实力再强也有限。 六个逍遥天境,加上百军中士卒,即便是大逍遥的高手若是头铁硬刚,也必然会落得身亡的下场,确实已经很看得起他了。 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卫震阳也认为萧重景太看得起楚昭了,根本没必要叫上影宗的长老和学堂的夫子。 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哪怕有一拳废掉雕楼小筑谢师,一指重伤洛青阳的战绩又如何呢? 自在地境和逍遥天境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任何一个逍遥天境高手都能一拳废掉谢师,一指重伤洛青阳。 在卫震阳看来,楚昭充其量也就初入逍遥天境,而他可是扶摇境的高手,他自信一人就能把楚昭拿下。 可现在……他只能说,太强了,强的超乎他的想象。 要知道,之前布下阵法的那位学堂夫子可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虽然只是逍遥天境中的九霄境,可那特么也是逍遥天境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高手,竟然被楚昭屈指一弹给杀了。 弹指杀逍遥! 这特么什么实力? 学堂李先生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 卫震阳心中震颤不已,并没有跟楚昭搭话,带着些许颤音大喊道:“杀了他!” 没办法,楚昭的实力太强了,绝对在他们五人之上,只能果断让士卒先消耗一波。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卫震阳下令的瞬间,大街前后的禁卫军便朝楚昭冲了过来。 屋顶上的影宗弟子和骁龙卫,也是朝他射出了弓箭和弩箭。 一时间,箭矢如雨,倾泻而下。 长街正中央的楚昭,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一个硕大无比的金钟陡然出现,挡下了所有飞速射来的箭矢。 叮叮当当的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突然间,狂风起,乌云聚。 厚重的乌云遮挡了天上之月,笼罩了整个长街,让整个长街陷入了月黑风高之中。 突如其来的诡异场景,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街道正中央。 只见楚昭缓缓升到半空之中,长发飞扬,衣袂翩翩,宛如降临凡尘的仙人。 同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又让他像是从地狱中出来的魔神。 所有人脑海中都同时蹦出了四个字——如仙似魔! 那滔天杀意,仿佛化为了实质,冲天而起。 如烈火,如狂风,如那九霄神雷。 灼热,狂暴,霸道! “雷来!” 楚昭一声轻喝,下一瞬,无数携带着凶煞之气的雷霆从天而降。 而且每一道雷霆,除了原本就有雷霆之力外,还带着一股可断金斩铁的剑气。 杀伐之盛,可诸神灭魔! 密集如雨的雷霆,裹挟着锐利无匹的剑气,仿佛灭世一般,只不过顷刻之间,便将整个长街化为了一片废墟。 自在地境之下,皆灭! 然而,雷霆并未消失,依旧对整个长街狂轰乱炸。 低头看着场中艰难抵抗蕴含着剑气的五位逍遥天境和十几个自在地境,楚昭满意的点了点头:“法爷果然牛逼,难怪打游戏那么多人喜欢选法师。” 自说自话之间,楚昭又加大了些力度。 直到所有自在地境都死在蕴含剑气的雷霆之下,只剩下卫震阳等五个逍遥天境的高手,以及昏迷在地的洛青阳之后,他才收手从半空中缓缓落到地上。 此时此刻,在场五位逍遥天境的高手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尤其是影宗的两位长老和骁龙卫统领卫震阳,他们一直在暗中追杀西楚帝子,结果一无所获,自然而然便认为西楚帝子不过时一只躲在阴沟里不敢露面的老鼠。 可现在一看,他们追杀哪里是什么老鼠,这特么分明是……一头魔龙啊! 他们此时只想逃,可内心却很清楚,楚昭绝不会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去请李先生,我们先托住他。” 卫震阳很果决,朝学堂的两位夫子大吼一声,同时举刀朝楚昭劈砍了过去。 刀气冲天,式化出来的长刀虚影,在刀气加持下,宛如实质一般,带着开天之势,猛地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影宗的两个长老听从卫震阳的吩咐出手拖住楚昭,而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学堂夫子飞身逃跑了。 见此,楚昭淡淡一笑,猛地向前一步踏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天启城都颤抖了一下。 “我是打不过李长生,但也不代表你们这些阿猫阿狗都能向我挑衅。” 楚昭说着,挥手一拂,那些被一步震起的石子,瞬间犹如子弹出膛般飞射出去。 轰…… 下一刻,刀气破碎! 激射的石子去势不减,穿透了卫震阳的身体,直接将其打了一个筛子。 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除了卫震阳之外,逃跑的四人,也受到这一击的波及。 两个影宗长老被石子轰碎了脑袋,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至于两位学堂的夫子,运气相当不错。 虽说一个断了一条手,一个断了一条腿,但好在伤的不算重,并不影响他们的逃跑。 两人看都没敢回头看一眼,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学堂方向狂奔而去…… 第五十章 三拳 稷下学堂,学堂别院。 月色之下,百里东君正在和一人对饮。 酒桌上除了酒水之外,还放着一个血红色的恶鬼面具,姬若风背对着百里东君,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一坛酒很快就被两人给喝空了。 这已经是第二坛酒了,第一坛酒喝完的时候,原剧情中该说的都已经跟百里东君说过,介绍了秋水决,说了他心目的中三个半妙人,提点了百里东君学堂大考终试需要注意的人,当然也介绍了他自己。 传说中百晓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堂主,划分出高手四境的天下武学境界,许多江湖人心中奉若神明的人物,也是几乎只在传闻中出现,几乎没有真正露过面的人物,他不一定是武功最厉害的,但一定是武功理论最丰富的,得他一席话,胜练十年剑。 姬若风放下酒杯,转身看向百里东君,说道:“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楚昭是不是西楚当年逃掉的那位九皇子?” 百里东君一怔,打着哈哈道:“你们百晓堂知晓天下事,你都不知道楚昭的身份,我怎么可能知道。” 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江湖经验少,连说谎也不会。 “看来他还确实是西楚九皇子。”姬若风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们百里家和他之间有交易吧?” 百里东君摇头否认道:“怎么可能,西楚可是我爷爷当年带兵灭掉的,若楚昭真的是西楚皇子,他怎么可能和我们家交易。” “据我所知,楚昭曾出入过你们镇西侯府,他还出手救治过你娘,所以我肯定他和你们百里家有交易,不过这都是朝堂上的事,我这个江湖中人确实不该多问。”姬若风笑了笑,继续道:“现在你不用再帮他隐瞒身份,因为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眼下大概已经死了。” 百里东君瞬间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他不可能死了。”百里东君肯定道。 “看来你对他了解颇多。” 百里东君点点头:“你们根本不了解他的实力。” “不错,我是不了解他的实力,但他今年不过十五,总不可能大逍遥的高手吧?”姬若风摇摇头,轻笑道:“还有,你似乎太小看天启城了。” 每个江湖人都想踏上武学巅峰 因为只有在踏到巅峰时,才能俯瞰这世间众生,才能享受凌驾于这天下的傲然之气。 然而武学,何为巅峰? 百晓堂早早便给出过答案:大境逍遥,寸手摸天,不见众生,不见天地。 如今天下,大逍遥境就是武道巅峰。 别问为什么不是神游玄境,因为天下第一的学堂李先生不称神游,那天下便没有神游玄境! 百里东君愣了愣:“我或许是小看天启城了,但你们也同样小看他了。” 姬若风拿起桌上的恶鬼面具戴上,就要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天启城中忽有惊雷响起。 百里东君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有些奇怪道:“这也不像要下雨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打雷了?” 戴上恶鬼姬若风摇头:“不是打雷,是高手在交战,听这声势应该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是楚昭?” “他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吗?”姬若风反问。 “不是。” 百里东君摇头,心想:他当然不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他是半步神游的高手。 嗯,和我猜测的差不多,楚昭应该是自在巅峰,不过十五岁的自在巅峰,也可以说是天赋绝顶了。 姬若风点点头,看向惊雷声传来的方向,忍不住笑道:“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逍遥天境的破坏力太大,但凡逍遥天境的高手在天启城中大打出手,就是对北离皇室甚至对整个北离的挑衅,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逍遥天境的高手敢在天启大打出手了,这难道不是有意思的事吗?” 姬若风笑了笑:“逍遥天境的高手虽然厉害,但天启城中从来不缺逍遥天境的高手,五大监、禁军、骁龙卫、皇城司、学宫、钦天监、影宗,再加上一些豪门世家,江湖世家派遣天启城的长老,以及一些散人高手,除非大逍遥境的高手,否则根本跑不了,看着吧,马上就要有人出面了。” 事实正如姬若风所料,没过多久,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喝便在天启城上空响了起来。 “大胆,何人敢在天启城中闹事!” 姬若风听到声音,介绍道:“这是城卫军统领皇甫炎,虽然只是逍遥天境初期,但一身横练功夫,百战不伤,所学《血刀决》讲究有进无退,善战场杀伐。说起来,他还与你们家有些关系,当年是你爷爷镇西侯手下的先锋将军,早年积攒了一身血煞之气,同境相争,往往会被他气势所慑,十成功力最多只能发挥出七八成,便是我遇上他,也得费一番手脚。”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滚!” 然后,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一道人影犹如炮弹一般朝他们的院子飞来,重重砸在了小院之中,砸出了个不小的深坑。 此人,赫然便是姬若风口中的城卫军统领皇甫炎。 看了眼胸膛凹陷下去,进气多出气少的皇甫炎,百里东君愣愣道:“一拳将死,这就是你说的高手?” 话音未落,一杆长枪带着破空之声,朝小院飞射而来。 只听“噗”的一声,那杆长枪,硬生生射爆了皇甫炎的脑袋。 真·一枪爆头! 百里东君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干呕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两次了,我们要不要先躲躲?” 姬若风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想也知道脸色不会好看,淡淡道:“此人武功虽高,但也太小看卧虎藏龙的天启城了,他杀了皇甫炎,必死无疑!” 皇甫炎虽然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但在天启城还排不上号。 五大监中,不说深不可测的浊清大监,剩下的那四位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皇甫炎可比的。 除了五大监,北离皇室还有至少四位近百岁的萧家老祖。 只不过萧家的老祖除非到了北离生死存亡的地步,否则不会出手。 可就算如此,天启城中还有影宗宗主易卜,还有国师齐天尘都是逍遥天境中的顶尖高手,一代大宗师的存在。 就算来人是大逍遥境,也不可能单打独斗,打过他们两位中的任何一个。 更别说,天启城中还有不少名声不显的逍遥天境高手。 别说大逍遥,就是半步神游,在众多逍遥天境高手的围攻之下,一个不小心也得永远留下。 正想着呢,一道人影跃进小院。 姬若风的警惕心瞬间拉满,手中无极棍一动,将百里东君护在了身后。 来人看了眼姬若风,随即对百里东君恭声道:“小公子。” “离火叔。” 百里东君惊喜的喊了一声,赶忙对姬若风道:“不是敌人。” 姬若风收起无极棍,看着离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千像功?” 离火没有搭理他,开口说道:“小公子,是楚公子在大闹天启城,他正朝着学堂而来,现在他身份暴露,或许会怀疑我们出卖他的,你快跟我走。” 百里东君可是知道离火一开始是想杀掉楚昭的,现在楚昭身份暴露,或许就是离火借北离朝堂之手也说不定,脸色不禁一变,正色道:“离火叔,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把他的身份透露出去的?” “不是我。”离火摇头。 “不是你,那就没事,楚昭不会对我怎样的。” 离火:“……” 确实不会对你怎样,可那位九殿下说不好会对我下手啊。 “小公子,他若知道我曾想杀他,他会杀了我的。”离火担忧道。 百里东君一怔,话还没有说出来,姬若风便略带嘲讽道:“楚昭就算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可你也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你用得着那么怕他么?!” “哼,你懂什么。”离火冷哼一声,“逍遥天境很了不起吗?那位爷弹指可杀逍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死了六个逍遥天境。” “不可能!” 楚昭才十五岁,怎么可能做到弹指杀逍遥。 百里东君摇头:“可能的,我第一次见他,大概是两年前,那时他就是大逍遥境的高手,现在最起码是半步神游,甚至可能已经入了神游玄境,我师父说的。” 十五岁,最起码半步神游,甚至可能是神游…… 姬若风整个人傻了。 就在这时,一道阴柔刺耳的声音又在天启城上空响起。 “楚子放肆!” 百里东君问道:“这又是谁?” 姬若风回神,介绍道:“听声音,应该是掌剑监浊森。” 说话的同时,姬若风纵身上了房顶,他倒要看看,楚昭是不是真的能够弹指杀逍遥。 百里东君和离火紧随其后,也纵身上了房顶。 抬头看去,只见两道身影正从皇宫方向朝他们这个方向飞身而来。 “一个是你说的掌剑监浊森,另外一个又是谁?”百里东君问。 “另一个是掌册监浊洛。” 与此同时,靠近学堂的长街之上,响了起来楚昭的声音。 “你是用剑的,我便以剑杀你,至于你浊洛……回去告诉萧重景,待本殿下处理完杂事,自会去找他。” 话音未落,月色之下凭空出现了一把飞剑。 此剑宛如来自虚空一般,令人防不胜防。 掌剑监浊森,是掌管镇国宝剑的太监,剑法自然不错,号称自己的剑算得上是天下第十。 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他竟然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剑穿透了胸膛,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至于掌册监浊洛,转身就往皇宫方向跑,没带一点犹豫的。 看到这一幕的姬若风心中惊骇不已,转头看向百里东君。 “这……是楚昭?” 百里东君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用的剑法……”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虚空剑经。” 他好歹也是逍遥天境的高手,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对方靠近。 姬若风心下骇然,他现在有点相信楚昭能弹指杀逍遥了。 “楚少主。” “姬堂主,久仰大名啊。”楚昭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离火:“好不容易碰上,我们是不是应该算算帐?” 离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行礼道:“见过九殿下,不知九殿下此话何意?” “离火,你不会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吧。”楚昭轻笑一声:“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臣服,要么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 “我愿为殿下效劳。” 楚昭一愣:“你倒是挺干脆,不试着逃一下?” 离火当然想逃,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楚昭锁定了。 他若是敢动一下,立马会遭到无情的轰杀。 离火张嘴,话还没有出口,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下方响了起来。 “咳咳……九皇子,你有些过分了吧,你闹天启就闹天启,为何要对我学堂的师范大开杀戒?” 伴随着这句话响起,一个身穿儒衫,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看起来最少有八九十岁的老头子,一边咳嗽着,一边朝他们几人走了过来。 除了他之外,还有五个身穿儒衫之人,都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而领头的老人更是大逍遥境的高手。 还是因为受过伤,加上年纪太大,才跌到的大逍遥境的高手! 楚昭没有理会学堂的师范,只是打量着耄耋老人,然后眼睛微微一眯。 “萧家人?” 老人疑惑的嗯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道:“九皇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身上没有读书人的书卷气,反倒带着一股贵气。” “九皇子好眼力,老朽萧明经。”老人抱拳行礼。 萧明经? 仔细一想,却没有任何印象,应该是原著和电视剧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物。 不过这也用不着奇怪,北离建国两百年,皇室有几个老不死的,很正常! 楚昭很有礼节的回了一礼,淡淡笑道:“你现在是来给学堂出头,还是为了北离皇室来杀我?” “两者皆有,九皇子杀了我学堂的人,自然应该给我学堂一个交待,西楚已亡,但九皇子是一个变数,所以老朽还请九皇子……赴死!” 死字一出口,老头儿动了。 “吼!” 一道响彻天地的龙吟之声响起。 一条式化的十丈金龙,从半空中朝楚昭飞扑了过来。 眼看就要撞上是,楚昭终于动了,迎着那条金龙的脑袋挥出了一拳。 萧明经脸色剧变,赶忙后退,后退的同时还从学堂师范的手中吸走了一柄剑。 裂国剑法,北离的开国皇帝萧毅所创的剑法。 会这门剑法的都是北离皇室,当然,百里东君这个能够复制黏贴的家伙除外,百里东君只是看了一眼萧若风施展的裂国剑法就学会了几招。 这门剑法分为四个境界,分别是绝生、破风、惊龙、碎天,萧若风只能修炼到破风境,已经是威力无穷了,萧瑟修炼到了惊龙境就能力战洛青阳,伤了入神游玄境的洛青阳,可见这门剑法之强横。 “破风!” 萧明经大喝一声,无尽的剑意从他体内迸发而出,颇有几分天上剑仙的气势。 那式化出来的剑身虚影,仿佛不是要斩裂飓风,而要开天辟地一般。 声势骇人无比。 然而,楚昭同样只是一拳。 一个硕大的金色拳影,迎上了那惊天一剑。 剑气四散,劲气纵横,让百里东君居住的学堂别院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场所有人,被两人战斗的余波,震得口吐鲜血。 然而,这一拳并没有完,真正的拳头轰在了那柄长剑之上。 咔~咯嘣! 堪比仙宫品的长剑,竟然被楚昭肉身拳头一拳轰的碎裂四射。 “你不是逍遥……”萧明经骇然,嘴角溢血,就要退走。 可此时已经晚了,楚昭已经飞身到他近前,两人相隔如此之近,他不可能给他逃走的机会。 一把抓住对方握剑的手,楚昭挥出了第三拳,“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他的胸膛上,一拳打穿! “轰!” 萧明经瞬间四分五裂,碎块崩向四方。 一拳,轰碎十丈金龙。 一拳,硬生生砸碎了堪比仙宫品的名剑。 最后一拳,更是将人打成了碎块。 堂堂一个大逍遥巅峰的高手,被楚昭三拳生生击毙…… 第五十一章 初战李长生 眼前发生的一切,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让他们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大逍遥巅峰的高手,就这样死了? 我……这是在做梦吧?! 然而,身边的废墟,以及空气弥漫的淡淡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这不是一场梦。 一个近百岁的大逍遥巅峰高手,确确实实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三拳活生生给打死了…… 楚昭从半空中落下来,目光扫向在场的五位学堂师范。 瞬间,他便感觉到一道令他感觉十分诬陷的气息锁定了自己。 很显然,这道气息的源头是李长生。 而且早在他和萧明经动手的时候,李长生就出手过一次,要不然他们之前的战斗余波可不是只毁了一个小院那么简单。 “李先生,你若不现身,我可要继续动手了。” “小家伙,你这么不给面子?” 看着拎着酒壶仰头喝着酒陡然现身于眼前的白发儒生,楚昭摇头道:“我不是给你打过招呼了吗,怎么能说我不给你面子呢?” “你已经杀了四位学堂师范,现在还要杀,却是……有些过了。” “过了吗?” 楚昭轻笑一声,摇头道:“我原本只是在天启城中随便逛逛,结果却被你们学堂的师范围杀,我不想被人杀,所以把想杀我的人给宰了,这……没什么毛病吧?” 李长生点头,嗯了一声:“没毛病!”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任何事之前,都应考虑好后果,去杀人之前,就应该有被杀的觉悟,他们来杀我,死了,只能怪自己眼珠子没有擦亮,怪自己学艺不精。” 楚昭看了眼在场的五位学堂师范,说道:“他们五人也是来杀我的,我杀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当然,这是在你没有现身的前提下,现在你既已现身,那你肯定是要拦着我的,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说得有理有据,确实应该让你离开。” 李长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仰头喝了口酒,紧接着却话锋一转,饶有趣味地笑道:“不过,你跑来我学堂杀人,若是就让你这么安然无恙地离开……我好歹是天下第一,是学堂大祭酒,我也是要脸的啊!” 世上放豪言者,不计其数。 但能放豪言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却只有一个。 做天下第一很累,因为世上习武之人都想做这天下第一,可若一个个挑战上去拿到第一未免太麻烦,直接把原本第一的人拉下马来,一步到位就要方便多了,所以做天下第一,意味着要当万人敌,接受天下武人的挑战。 天下没有人有这样的勇气,除了学堂李先生,只是他有勇气,却不见得有耐心,于是很不耐烦的把武榜第一给撕了,让百晓堂武榜中的冠绝榜首甲之位,已经空缺了很多年。 “我懂。” 楚昭嗤笑一声:“强者有道,弱者无理嘛,就像当年的北离和西楚,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话音未落,原本明朗的夜空突然变得昏暗起来。 众人仰头望天,只见天启城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把天上的云层都染成了墨色。 在漩涡的牵引之下,天启城方圆百里的云层,以楚昭为中心迅速聚拢。 遮住了那一轮明月,让天启城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谈笑之间改变天象,这绝对不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可以做到的! 在场众人神情不一,但眼神中都充斥着凝重,除了李长生。 李长生看着天上的异象,咂摸道:“这是道家的雷法,但其中又蕴含剑气和剑意,小家伙,你这一招是跟谁学的?” “自创的。” 没错,这招是楚昭自创的,是结合道家雷法、虚空剑经自创的,也就是他之前在长街上使出的招式,群伤性技能。 “自创的?” 李长生一愣,哈哈大笑道:“似你这般惊才艳艳的天才,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可称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你还真是天生注定就是我李长生的徒弟。”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难怪李先生是天下第一。” 楚昭翻了个白眼,飞升半空,继续催动功力。 他也想和这个活了两百年的老头子搭搭手,看看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有多大。 如果在别的地方,他或许还不敢和李长生一战。 但眼下是在天启城,那么……优势在我! 李长生并没有出手打断,任由楚昭完成这一招。 学宫师范或许有打断楚昭的心思,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他们能感觉到,只要自己一动,立马便会遭到无情的轰杀。 以至于五位学宫师范,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昭完成这遮天蔽月的恐怖一招。 凌空而立的楚昭微微一礼:“西楚九皇子,楚昭,请李先生,赐教!” 声音不大,却是传遍了整个天启城。 面对楚昭凝聚的百里雷云,李长生没有丝毫压力,风轻云淡的笑道:“哈哈……好说,好说!” “落!” 楚昭轻喝一声,下一刻,仿佛苍穹塌陷一般,百里雷云从天而降。 没错,这次不是落下裹挟剑气的雷霆,而是厚重的雷云朝天启城压了下来。 哪怕是逍遥天境的高手,此时都只觉得胸口发闷,气息不畅。 在场几人,相顾骇然! 这一战,楚昭占尽地利。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天启城中的李长生不可能完全放开手脚,而他却能毫无顾忌。 所以……能打! 当然,赢肯定是不可能赢的,但争取时间跑掉,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这要是让你砸下来,天启城就废了。” 面对这仿佛灭世天灾的一招,李长生淡淡一笑,伸手一翻,百里东君手中的不染尘便落在他的手上。 紧接着,他纵身而起,持剑不染尘刺向倾覆而来的雷云,口中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天震!” 一剑祭出,天地震动。 顷刻之间,百里雷云便消散的无影无形。 清幽的月辉再次洒落下来,天地间好似瞬间恢复如初。 “我刚刚没看清,但这情况……是赢了吧?”百里东君咂舌道:“李先生,竟然这么厉害?” “天下第一,自然厉害。” 话是这么说,但姬若风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带着些许凝重的意味:“赢是赢了,但李先生并没有完全化解楚昭这一招。” 正如姬若风所言,李长生一招天震,虽然震散了雷云,但却没有磨灭雷云中蕴含的剑气和剑意。 若是这些剑意和剑气落下来,同样能让天启城毁掉大半。 看着头顶上犹如天网一般,纵横肆虐的剑气和剑意,李长生脸上闪过意外之色,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这剑气和剑意……竟然都在我天震之上,有意思,很有意思,小八,你的剑法跟谁学的?” “小八?” 楚昭一愣:“李先生,这是在叫我?” “对啊,你排行第八,但楚八不太好听,正好你年纪小,以后你就叫小八了。” 楚昭脸色一冷:“李老头,你有闲工夫在这里跟我嘴炮,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眼下之事,你的剑气快撑不住了。” “无妨,还能挡住片刻,你这剑法叫什么?” “虚空剑经。” 李长生回忆了片刻,很确定自己从未听过,更没有见过,遂问道:“此剑法从未听闻,又是你自创的?” “不是。” 楚昭摇头,撇嘴道:“天下这么大,又岂是你可尽知的。” “也是!”李长生笑了笑,正色道:“小八,你可要看好了,这套剑法,为师只教你一遍,你能学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言罢,李长生一甩手中不染尘,开始凌空舞剑。 剑光如匹练般划破夜空,每一道剑光都如烈日当空一般,璀璨夺目,让下方观看的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不过他们能感觉,李先生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一股磅礴的剑意,搅动着天上的风云。 同时,还能感觉一股寒气弥漫开来。 一剑光寒十九洲,剑气纵横三万里,大抵便也不过如此了。 此时此刻的李长生,恍若仙人! 一副月下仙人舞剑图,缓缓在楚昭眼中展开,满满的仙人风范简直要溢出画面。 李长生耍了一套剑法,最后剑指苍穹,口中再次吐出两个字。 “天凝!” 刹那间,一股极致的寒意笼罩了整片天穹。 一切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就连时空也仿佛被这极致的寒意给冻结了一般。 在这瞬间,所有观战的高手同时失神,就连思维都仿佛被冻住了。 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半空中的楚昭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悠扬四方的一句话。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佩服,在下今日甘拜下风!” 李长生并没有追击,微微仰头看着头顶冰封的百里剑气和剑意,喃喃自语道:“竟然连天凝剑法都无法磨灭,这虚空剑经……怕是又一部仙人功法,难怪那小家伙不愿意拜我为师,不过我李长生看上的徒弟,跑不掉的!” 说到最后,李长生笑了起来,同时也从半空落了下来。 此时,院子里除了原本的那些人之外,还有不知何时来此的北离八公子。 嗯,除了君玉和顾剑门之外,所有人都在。 看着几个徒弟,李长生笑道:“雷二,你这师弟厉不厉害?” 向来话痨的雷梦杀,此时已经被楚昭的实力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反倒是在其旁边的谢宣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李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楚公子并未拜您为师,他可不是您的弟子。” “迟早的事。” 李长生自信一笑,温和笑道:“说起来,我也很喜欢宣儿你,本来这次我打算收的弟子之中,有个名额就是给你留着的,你说你那师父,哪点比得上我?要武功不会武功,要名气没名气,跟着我才是正道啊。” 谢宣摇头,言简意赅道:“你书读得不如我师父多。” “谁说的?我年纪至少是你师父的两倍之多,我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还多,我看过的书,比他……” 李长生顿了顿,想了想那个每日睡在书海中的老先生,叹了口气:“比他二十岁之前看过的要多一点……但是,我武功好啊,你抬头看看……当今天下只有我能做到。” “武功,从书上学就行了。”谢宣淡淡地说道。 李长生有些脑壳疼:“你大概是天下间唯一一个会拒绝我收徒的人。” “李先生此言差矣,你问那田间的庄稼汉,问那青楼的花魁女,问那手握千金的富家翁,只怕都不愿意做先生的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席卷天下,而且我听说楚公子此前在雕楼小筑不也拒绝了么。”谢宣正色道。 李长生笑了笑:“我说不过你,但楚昭……我剑法都传给他了,待学堂终试之后,他便是我的弟子,小八!” 谢宣摇头,反驳道:“只怕楚公子未必会参加学堂终试。” “他会的。”李长生肯定道。 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楚昭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之人,既然参加了学堂初试,必然会参加学堂终试。 至于能不能通过终试? 按理说,以楚昭的实力肯定没问题,可李长生却不敢保证。 但通不通过岂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楚昭参加终试,那他便是他的八弟子。 众人不知道李长生哪来的自信,楚昭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朝廷肯定会对他追杀,他现在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参加学堂终试。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楚昭的实力,似乎好像可能……也不用逃跑。 萧若风神色凝重,抬头看了眼天上冰封的剑气和剑意,问道:“师父,听您的意思,楚昭的武功只在您之下?” 李长生一愣,摇头道:“比他厉害的人自然是有的,他离天下第二还差得远,不过天启城中,除了我……他应该是第三了。” 想到天下第一楼之中还有个谢之则,李长生顿了一下,给出了他心目中的实力排名。 “除了您,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去问你爹,他知道。”李长生说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这别院是因你叔祖毁掉的,修缮别院的钱,你们要负责,我先去将这头顶的东西处理掉。” “祭酒。” 一个学堂师范喊住了准备离去的李长生,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那西楚余孽杀了我们学堂的好几位师范,与我北离更是仇深似海,您怎能就那么随意的放他离开,还要收他为徒?” 李长生看了他一样,抬脚踹了过去,将其踹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怒骂道:“你们不去杀他,他会平白无故杀你们?有能耐惹麻烦,没本事自己平,还要老子来给你们擦屁股,废物!想要抓人……自己去,你们若能在终试之前抓到他,我也不会过问半句。” 目光扫过在场的学堂众人,李长生冷着脸说道:“记住,学堂是天下人的学堂,不是北离朝堂的学堂,学堂中人要给某些人当狗,我不管,但我李长生要做什么,你们也别来管,想管可以,问问我手中的剑!” 在场众人被训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唯有百里东君傻不愣登站了起来。 “李先生,你手中的剑好像是我的剑吧。” “知道是你的,还给你,剑不错,你也不错!” 李长生露出温和的笑容,将剑扔了过去,准确无误插入了剑鞘,然后飞身托起那冰封的百里剑气和剑意,朝城外飞了出去。 不久之后……轰! 一声惊天巨响,让整个天启城都颤了三颤。 自此之后,天启城外三十里处,少了一座山,多出来一片湖。 后来人称其为剑湖,因为此湖充斥着无上剑意,对剑道修行大有裨益。 也因此,引来无数剑客在此修行,让剑湖成为了天下剑客心目中的圣地。 第五十二章 学堂终试 翌日。 千金台。 在原著中,是八十人参加初试,过初试者三十二人,然后进行了第二场武试,选出了十六人进行终试。 不过在电视剧中,一百人参加学堂大考,初试便只选了十六人。 今日是学堂大考的终试,十五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千金台。 在雷梦杀、柳月、墨晓黑介绍过后,众人心头突然有了一个疑惑。 现在只有十五人,要怎么四人成队? 就当众人疑惑的时候,昨夜大闹天启城的楚昭走了进来。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去。 西楚皇子,昨夜大闹天启城,不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大摇大摆来参加学堂终试,这是对他们北离人有多看不起,真以为自己是学堂李先生,天下无敌了?! 在场考生之中,有好几个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怒意,甚至杀意! 可他们谁也不敢动手。 毕竟这位西楚九皇子,实力实在太强了,逍遥天境的高手都说杀就杀,就别提他们这些人了。 关键,此人下手毫不手软,是真正的魔头,长林大街上的几百具尸体,全是残肢断臂,就没有一具完整的……仅仅只是看一眼,就令人直欲作呕。 一时间,楚昭身边空荡荡的。 虽然他毫无疑问是所有考生中最强的,但他的身份和凶名,让众人都不敢靠近他。 “我这是要自己一队?” “我愿与楚少……殿下一队。” 开口之人是秦路,也就是以起魂香通过初试的人,他所在的洛阳秦家是最早一批投靠楚昭的北离家族。 至于投靠他的缘由,说起来就很复杂。 简短来说,他们和萧重景有仇,楚昭对他们有恩。 如今楚昭身份已经暴露,他也懒得隐藏了,直接称呼殿下。 秦路一动,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诸葛云,也就是无作使之一的诸葛流云,也来到了楚昭身边。 然后,就是尹落霞。 四个人的小队一下就组齐了,成为第一个队伍。 玥卿毫不犹豫的走到了还差两人的百里东君和叶鼎之身边,加入了队伍。 至于玥卿为何选择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缘由也很简单,因为她已经知道百里东君和叶鼎之都是天生武脉。 和电视剧中不一样,这次叶鼎之没有要求让百里东君试武功。 一来,楚昭昨夜找到他打过招呼。 再则,没有必要,楚昭的实力,昨夜天启城中的大部分武人有目共睹,若他真要争夺名额,在场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抢的过他。 也就是说,百里东君的队伍现在只差一个人。 然后,剧情的发展就是夏侯梦定和赵玉甲争夺名额。 “太乙狮子决?” 高台之上,雷梦杀一声惊呼。 道家有真身太乙天尊,天尊座下有一只身具九头的狮子,名唤九灵元圣,这只九头狮子一声吼,能够打开九幽地狱的大门。 赵玉甲用的太乙狮子决请的便是九灵元圣之力,乃是道家极难修炼的法门之一,而赵玉甲起手便有狮首幻象,说明他在此道家之术上已有小成。 “就连狮子都无法式化出来,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楚昭轻哼一声,二指并剑,随手一挥,赵玉甲幻化出来的九头狮首斩瞬间碎裂。 与此同时,化名赵玉甲的王一行闷哼一声,跌落了下来。 “多谢小……楚公子手下留情。”王一行苦笑不已的行礼道。 他能不能幻化出狮身,小师叔能不知道吗,现在不过是找个由头教训自己罢了。 刚刚那一剑,可不只有斩碎狮首幻象的剑气,还蕴含着一道剑意。 剑意入体的滋味可不好受,那种感觉就像身体所有地方都有针扎似的。 不过好处也很明显,不仅可以增强体魄,更重要的是那道剑意给他指明了前路。 他敢肯定自己只要磨灭或者领悟那道剑意,便能立地逍遥。 看着王一行跌落下来,百里东君赶忙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他手下留情了。” 百里东君一愣,无语道:“这不是很明显嘛,他可是能弹指杀逍遥的,他若是不留情,你现在都已经死了。” “你跟楚昭不会是有仇吧?”叶鼎之问道。 不等王一行开口,玥卿便肯定道:“不会,若是有仇,他绝不可能手下留情,应该是太装逼了。” “看来叶姑娘与楚公子颇为熟悉。”王一行淡淡笑道。 装逼这种话,如果不是熟识他小师叔之人,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我认识,但算不上熟悉。” 百里东君看了眼玥卿,又上下打量一番王一行,最后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们两位?” “没有。”玥卿肯定道。 她知道百里东君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听楚昭说过,百里东君和自己姐姐之间的缘分,知道百里东君喜欢姐姐,而她和姐姐有六七分相似,眉眼间更是八九分相似,百里东君会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王一行则是点头道:“是。” “在哪里?为何我对赵玉甲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百里东君皱眉不解。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要选我吗?” 高台之上,雷梦杀低头看着聚在一起百里东君四人,笑道:“没想到,姓叶的和玄门高手都选择了百里东君组队,这样一来,他们的胜算可就大了。” “你不是忘了还有一个楚昭?”墨晓黑淡淡道。 雷梦杀一噎,他一时间还真把楚昭给忘了。 没办法,楚昭实力太强了,照他们师父所言,楚昭的实力能在天启城中排进第三,这样的实力,完全没有必要进他们学堂嘛! 柳月表示反对:“楚昭今日来参加了学堂终试,他就是师父的弟子,是我们的师弟,按照师父的性子,他不会让楚昭占学堂终试的名额,百里东君他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是,现在楚昭应该是我们的师弟了吧,他可是西楚的皇子,我这突然变成堂堂皇子的师兄,怎么说呢,感觉还真是……爽!” 墨晓黑翻了个白眼:“我们原本就是皇子的师兄好吧。” 听到这话,雷梦杀才想起萧若风也是皇子,恍然道:“对哦,老七也是皇子,可我为什么以前没有现在这种感觉呢?” “因为咱们这位八师弟的实力太强了,强到让人感觉他已经凌驾于君王之上,更别说一个皇子身份。”柳月如此说道。 雷梦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他强的让人感觉不是人。” 感叹了一句,雷梦杀又笑道:“说起来,小八不占名额,此次终试的名额肯定在百里东君他们一队了,百里东君应该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吧。” “未必,叶鼎之和赵玉甲都比百里东君厉害。”墨晓黑摇头道。 “先生选弟子,从来都不看实力,只看是否有趣。”柳月说完顿了顿,“不过你除外,你是因为太过无趣,反倒显得非常……有趣,所以才会被先生选中。” 此时,千金台中的香正好燃尽。 雷梦杀站起身,上前几步,咳嗽两声,问道:“各位,组好队了吗?” 众人点头,其中王一行站出来问道:“我们下一场的比试地点在何处?” 就这时,拎着一壶酒的李长生陡然现身在屋檐檐角之上。 高台之上的墨晓黑和柳月当即站起身,雷梦杀一起行礼喊了声师父。 见此,不少人心中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原来这就是学堂李先生! 就是那个撕了武榜,自称天下无人可评定我的绝世李先生。 原来他长这样,李先生成名已经几十年,在很多人心中,他其实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形象,可屋檐檐角上的那人,虽然一头白发,可面目不过中年,言语和眼神中,更是流淌着一股风流之气。 “小八,我就知道你会来参加终试,昨晚你没伤着吧?” 昨晚李长生那招天凝剑法确实厉害,堪称冻结了天地。 但那一招又不是冲着他去的,不过剑法余威而已,还伤不了他。 楚昭冷着脸:“劳烦李先生挂念,我好得很,还有我叫楚昭!” “我知道,小八。” 楚昭:“……” 要不是打不过,他现在真想上去揍李长生一顿。 他这辈子,就没有像现在这么憋屈过。 李长生笑了笑,看向下方众人,朗声道:“下一场比试的地点,便是这……整个天启城!” 与此同时,百里东君看了眼楚昭,忍不住笑了笑,仰头看着李长生,就要询问何时开始,却是被叶鼎之抢先了一步。 “那我们比试何时开始呢?” “自然是现在,你们的百里小公子还着急考完试赶紧去喝一月一次的秋露白呢。” 百里东君笑道:“你还知道这个?” “我方才去了一趟雕楼小筑,取了这个月最后一盏。” 李长生摇晃着酒壶,哈哈大笑道:“哎哟,糟了,你恐怕喝不着了。” “嘿,你这老头儿,小心我给你抢过来。” 虽然知道百里东君性格大大咧咧,但雷梦杀眼神中依然隐隐有愠怒,沉声道:“不可对先生无礼。” 反倒是李长生不在意的笑道:“没事没事,少年不惧江湖老,这不是挺好的吗,哈哈哈……” 李长生笑着,仰头喝了口酒,脸色一变,正色道:“好,那我便静候诸君了。” 说完,李长生便好似化作青烟走了。 凝烟而来,化烟而去,仙人风流! 之后,雷梦杀又是一番讲解,然后让众人开始抽签。 百里东君一队依旧是未时出发,楚昭他们一队都没有派人上去,拿的是其他三队挑剩下的。 不过运气不错,在百里东君他们之后。 酉时一到,拿着锦囊,楚昭带着三人走出了千金台。 “你们吃过饭没有?” 谁都没有想到,楚昭出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吃没吃饭,三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你没吃?”尹落霞反问道。 还别说,楚昭真就没吃。 昨夜一番交手,他颇有所获,连夜去找了一趟叶鼎之后,便回了岳麓城在天启的据点修炼,早饭和中午饭都没有吃。 “没有,要不找地方吃两口,顺便商议一下。” 尹落霞点头:“我没有意见。” 她没有意见,秦路和无作使自然不可能有意见。 四人就在千金台门口,随便找了一个摊子吃了起来。 填饱肚子之后,楚昭问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我听姑爷(殿下)吩咐。” 无作使和秦路同时开口,然后两人颇为意外的对视了一眼。 当然,最意外的要属尹落霞。 一个称呼姑爷,一个称呼殿下,明显是跟楚昭一伙的。 合着一队之中,就她是一个外人。 楚昭点点头:“秦家现在应该已经到岳麓城了,学堂大考之后,你便跟我一起回去,不过话说,你怎么跑来参加学堂大考了?” 秦路回道:“萧重景下了旨,总要来走个过场。” 楚昭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无作使,问道:“玥卿是什么打算?” “二小姐让我和飞离找机会抓走叶鼎之。” 楚昭愣了一下,摸出锦囊扔给无作使:“既然如此,那你顺便把锦囊给百里东君,自然一点,不要露出马脚了。” 无作使点头,没有说话。 楚昭转头看向尹落霞,叹了口气:“你不该选择跟我一队的。” “什么意思?”尹落霞有点懵。 “你忘了,你娘可是有一大家子人,你说萧重景会不会因你怀疑你娘一家和你外公一家?” 尹落霞的母亲是北离落扬侯的独女,当年跟了尹顺水远走高飞,后来因受不了尹顺水好赌成瘾、四海为家,回到天启城嫁给了如今尚书台的御史,此番尹落霞能够入天启参加学堂大考,就是她母亲向学堂举荐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眼下身份已经暴露,尹落霞还选择跟着他,以萧重景多疑的性子,肯定会怀疑到尹落霞的外公和母亲身上,再然后找机会除掉他们。 尹落霞恍然,瞬间满脸担忧道:“那现在怎么办?” 楚昭想了想,问道:“你外公在天启城吗?” 尹落霞摇头:“他老人家在外领军。” “那你外公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你娘的话,她如果愿意,我走的时候,可以带她们一家去岳麓城,若是不愿,那也是她的选择。” “那我现在就去。” 楚昭一把抓住她,摇头笑道:“不用着急,等收集了其他锦囊,我跟你一起去一趟。” “收集锦囊做什么?” “集齐四个锦囊,就能通过学堂终试,给百里东君送去,我杀了他一个师父,现在还他一个师父。” 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了李长生的声音。 “小八,你果然聪明,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 “李老头,你别太过分!” 楚昭真有些生气了,噌的一下站…… 没站起来,因为李长生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伤,将他按回了回去,然后顺势坐到他旁边,哈哈笑道:“小八,火气不要那么大,气大伤身,方才你说杀了百里东君一个师父,还他一个师父,你怎知我会收百里东君为弟子?” 楚昭闷闷道:“天启城中,还有比学堂更安全的地方吗?” “哈哈,这话我爱听,不过你说杀了他一个师父不对吧,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楚昭懒得跟李长生废话,直接问道:“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方才我去教坊三十二阁,才知道月落姑娘走了,能让她离开天启的只有他,所以我来找老朋友喝喝酒、聊聊天,好些年没有见了!”李长生叹道。 “他已经走了。” “走了?” 楚昭嗯了一声:“走好些时日了,现在应该已经到岳麓城……也不可能去了别的地方。” 想到古尘未必一定会去岳麓城,楚昭顿了一下。 李长生颇为意外:“你没收他入麾下?” “他已经付出够多了,往后余生,应该为自己而活,为爱他的心爱姑娘而活。” 李长生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小八,我越来越中意你了。” 楚昭无语。 李长生喝了口酒,看向旁边的无作使,问道:“你们国主还好吧?” 无作使拱了拱手,恭声道:“劳李先生挂念,主上安好。” 李长生点头,突然态度一变,寒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因何而来,但你们最好莫要搅闹我学堂大考,否则别怪我不讲往日情分。” 无作使看了眼楚昭,就是这一眼,让李长生也看向了楚昭。 “小八,你和天外天还有关系?” “天外天大小姐是我夫人。” 李长生又是一愣,笑道:“小八,你好福气啊!” 众所周知,李长生喜欢绝色美人,而玥瑶的母亲则是美人中的美人,让李长生念念不忘了多年。 当时李长生在北阙见到了一个绝色女子,有绝世之姿,也有绝世之才,那时的百晓堂还有秋水榜,主要是用来评定天下美人的,北阙皇后活着的时候,她便一直都是秋水榜第一名,她去世之后,秋水榜便被撤下了,并称天下容颜,从此流落三分。 一个女子占尽天下三分绝色,可见玥瑶的母亲是何等倾国倾城! 作为她的女儿,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也是一个绝色美人。 第五十三章 大战将起 戌时。 最后出发的一队,从千金台中走了出来。 这一队是北离的权贵弟子,以兵部侍郎之子吴胜飞为首,其大伯还是镇西都督,早年曾与百里东君有一段恩怨。 他们刚刚出来就被秦路拦住了:“吴公子,九殿下有请。” 说话的同时,秦路还指了指不远处小摊上吃晚饭的四人。 作为权贵之子,他们四人都不想和楚昭扯上任何关系,何况楚昭还是胆大包天的狂徒,杀人不眨眼,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他们出手。 不过,既然李先生也在,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四人跟着秦路来到小摊前,先是朝李长生行了一礼。 “见过李先生。” 李长生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吃过了吗,要不要吃点?” “多谢李先生。” 吴胜飞道谢,却是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对小摊贩的嫌弃,转头看向楚昭:“不知楚公子找我等何事?” “我要你们的锦囊。”楚昭开门见山道。 吴胜飞脸色一变:“你这是要强抢?” 楚昭摇摇头:“集齐四个锦囊,领悟其中真意,便可通过学堂终试,我可以用我们锦囊中的消息跟你换。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强抢,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毕竟是学堂的考试,总得给李老头一点面子。” “小八,谢谢你给面子哦。”李长生笑道。 吴胜飞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锦囊拿了出来。 一来,看李先生的样子,明显楚昭说的是真的,交换锦囊中的消息,对他们而言并不吃亏,反而是占了便宜。 再则,形势比人强,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与其挨揍之后被抢走,还不如主动拿出来。 无作使接过锦囊,然后把己方锦囊中的纸条拿出来给吴胜飞等人看了一眼,便直接走了。 紧接着,楚昭也站起身,准备拍拍屁股带秦路和尹落霞离开,却不想李长生先溜了,而且还留下一句话。 “小八,想算计我,你还早着呢。” “靠,李老头真抠门,一顿饭钱都不愿意出!” 楚昭怒骂一声,只得自己掏银子把饭钱给付了。 半个时辰后,一行三人来到王府。 不是王爷的府邸,而是尚书台王御史的府邸。 也就是,尹落霞母亲改嫁的人家。 三人悄无声息的摸到后院,还没有跳下房顶,一声轻喝从房里传了出来。 “什么人?” 听声音,是一个女子。 尹落霞张了张嘴,那个娘字到底还是没能喊出口,只是回道:“是我。” 话音落下,一道靓丽的身影便已跃上了房顶。 女子已经算不得年轻,但浑身透露出来的风韵却足以让世间无数男子为之倾倒。 最起码,此时的秦路就失神了。 楚昭眼神中也闪过一抹惊艳,心想不愧是生出了落霞仙子的女子,长得确实漂亮。 女人一脸警惕的看着三人,借着月色打量一阵之后,最后将目光落在楚昭身上,戒备道:“不知楚少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楚昭微微扭头:“你娘不认识你?” 尹落霞苦笑:“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不认识也正常。” 女人闻言一愣,惊喜道:“你是妞妞?” 扑哧一声,楚昭笑出声来,发现尹落霞的目光瞬间投向过劳,赶忙憋笑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你这小名……” “我这小名怎么了?” “没什么,可爱,非常可爱。” 尹落霞一下涨红了脸,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见两人好似打情骂俏一般,作为过来人的她,哪里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最起码,女儿是对楚昭心动了。 不过这也正常,那张脸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她活了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若是她再年轻一点,她也一样会心动。 只是不行啊,楚昭是西楚皇子,和他扯上关系,不仅会遭到北离无穷无尽的追杀,还会连累家人。 女人无声叹了口气,语气中的惊喜,已经转变为了怒意:“你为何会与西楚余孽混在一起,你是想连累亲朋好友与你一同去死吗?” 尹落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一脸失望,叹道:“你倒是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既然你不能做决定,我帮你做决定。” 言罢,女人大喊道:“来人!” 楚昭眉头一皱,笑眯眯道:“王夫人,你这是在找死啊。” 女人心下一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叫人有多蠢。 楚昭是西楚余孽不假,可他却是能和学堂李先生交手后,还能从容退走的武道高手。 其心性之狠辣,如今天启城中谁人不知。 长林大街上的鲜血,四散的肢体,以及死者在生前最后一刻流出来的狰狞面容,无一不在证明着他们遭到了怎么残酷无情的虐杀。 若是他在王府之中大开杀戒,谁人能挡? 女人后悔了,可惜此时后悔已经晚了。 因为已经有护卫出现在了院子里。 楚昭看了眼现身院中的老人,带着些许意外道:“竟然有逍遥天境的高手,有意思。” 老人身穿儒衫,须发皆白,目光锐利,没有读书人的书卷气,反倒有些行伍气息,看起来颇为威严,即便面对楚昭,也没有丝毫胆怯。 “不知九皇子殿下来我王家,所为何事?” 本以为王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家,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扶摇境的高手,很显然这个王家也不简单。 不过仔细想想,王家既然能和落扬侯结为亲家,又岂会是寻常官宦之家。 楚昭淡淡一笑:“我要说拉拢你王家为我所用,你信吗?” 老人摇头:“若是如此,九殿下就不会来我王府后院了。” 楚昭点点头:“至于缘由……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以老先生的实力,萧重景即便怀疑王家与我勾结,也暂时不会对王家出手的,走了!” “等一下。”老人连忙喊道。 “老先生若要留我,可要当心我做恶客哦。” “读书人,不惧死!”老人斩钉截铁道。 看得出来,老人说的是真心话,楚昭突然来了几分跟对方聊聊的兴致,玩味地笑道:“老先生或许不惧死,但王府上下鸡犬不留,只怕也非老先生所愿见到的吧。” “九皇子好重的杀性!” 老人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拱手道:“不过……还是请九皇子下房一叙。” 一个时辰之后。 楚昭带着秦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王家。 至于尹落霞,则是被同母异父的小妹妹缠着留了下来。 来到之前商议好的集合地点,只见嘴角带血的无作使正在盘坐疗伤。 楚昭并没有多言,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人站了起来。 无作使行礼道:“多谢姑爷。” 楚昭摆摆手,打趣道:“败了?” 他知道无作使会败,而且是因百里东君的主角光环而败。 要知道,两个无作使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大逍遥的高手。 结果呢,却被王一行和叶鼎两个自在巅峰,外加一个金刚凡境的百里东君重伤,就特么离谱好吗? 那可是大逍遥,不是刚入逍遥! 无作使羞愧的点了点头:“那三人出奇的厉害,一个来自望城山(以后都用电视剧中的望城山),会无量剑法,另一个竟会不动明王功,应该是来自南决,百里东君更是使出了西楚剑歌。” 楚昭点点头,问道:“飞离呢?” “他去抓叶鼎之了。” “眼下也没什么事,去瞧瞧。” 无作使没有动,而是行礼道:“姑爷,二小姐进入学堂应该没有问题,我们要不还是先离开天启城,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楚昭脚步一顿:“怎么不对劲了?” “姑爷您身份暴露,按理说,北离应该派人无休止追杀你才是,但除了昨夜之外,北离朝堂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萧重景必然是在酝酿一个大阴谋,姑爷若是久留天启,只怕不安全!” 楚昭笑道:“他之所以没对我动手,是因为他现在没有把握,应该正在调集人手,而我等的就是他调人,要不然我干嘛自己暴露身份。” 无作使一惊:“姑爷你是有意为之?!” “不错,好不容易来一趟天启,总要给北离朝堂留点东西,正好北离逍遥天境多,留下一些尸体最合适。” “姑爷若是再闹天启,李长生只怕不会眼睁睁看着。”无作使担忧道。 “李老头的态度确实有点让我看不懂,不过我有保命的手段,不用担心,带路吧!” 楚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真的死在天启城,大不了重来一次。 反正他有剧情重开卡,死了之后也可复活重来。 这也是他为何敢以自身为饵的重要原因。 既然楚昭有打算,无作使也不再多说什么,带路去找魂官钟飞离。 在天启城中转悠了许久,连飞离和叶鼎之等人的毛都没有见到一根,楚昭索性直接朝景玉王府而去。 还没等三人赶到王府,就在半路上遇见了飞离。 “你没抓到人?” 无作使满脸意外,他之前是受了伤,但百里东君一行也受了伤,绝对不可能是飞离的对手,然而现在飞离竟然是空手而归?! 飞离行礼喊了声姑爷,才解释道:“叶鼎之和王一行联手逃到了王府,王府之中有个影宗的年轻高手。” 这……还真实孽缘啊。 他之所以想找飞离,就是为了阻止叶鼎之见到易文君,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楚昭无声叹了口气,问道:“洛青阳伤好了?” 飞离一愣,回道:“我只与他交手了一招,瞧着不像受伤的样子,他实力很强,是逍遥天境。” 不愧是未来的五大剑仙之首的孤剑仙,竟然一天就突破了境界。 楚昭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道:“看来昨夜下手还是轻了些。” “姑爷昨夜和洛青阳对上了?” 楚昭嗯了一声:“天赋不错,想着杀了太可惜了,便没有下重手,不过他即便突破境界,也只是初入逍遥天境而已,还不是你的对手吧。” 姑爷糊涂啊。 这话飞离没敢说出来,回道:“我怕闹出的动静太大,便退走了。” 飞离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叶鼎之昏迷之前说……” “说什么?”无作使问道。 “回尊使,他说姑爷是他师兄!” 此话一出,三人都看向了楚昭。 “算是吧,他是南决剑仙雨生魔的徒弟,我早年从跟雨生魔学过不动明王功和魔仙剑法。说起来,他还是你们北阙人,他爹是北离大将军叶羽。” “什么?” 无作使脸色大变,眼神中的杀意根本藏抑不住。 没办法,叶羽作为北阙人,却带兵灭了北阙,可以说天外天之人对叶羽的恨意,比西楚人对百里洛陈更盛。 “姑爷……” 无作使的话刚起了个头,楚昭便淡淡道:“我与玥瑶虽是夫妻,但你们天外天之事,我不会插手,我和叶鼎之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叶鼎之当年是李长生救的,你对他动手,会死!而且杀了叶鼎之,你们天外天还得承受雨生魔的怒火。” “多谢姑爷,我会将此事告知二小姐和无相使,从长计议。” 楚昭点点头,“你们去吧,我去青龙门瞧瞧。” 天启有四座门,坐镇四方,青龙门就在皇宫之外。 也是学堂终试的终点,只要到达青龙门,便是通过了终试,有机会被李长生收为弟子。 楚昭到达青龙门的时候,雷梦杀、洛轩、墨晓黑、柳月、谢宣,以及学堂的一众师范都在。 他们都是负责这次学堂大考的人,不过同为负责人之一的萧若风却是没有到场。 “小八,你第一个到哦。”雷梦杀大大咧咧的打着招呼。 “雷梦杀,你想找揍?”楚昭阴沉着脸道:“我是打不过李老头,但你……不要再让我听见小八,否则真揍你。” 雷梦杀:“……” 雷梦杀不搭话,其他人更不会与楚昭交流,他也乐得如此,随便找个地方盘腿坐下修炼。 等了许久之后,李长生才姗姗来迟,他双手背在身后,腰间挂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树枝,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悠悠然地走了过来。 “先生(李先生)!”在场的北离八公子和一众师范行礼道。 李长生点点头,看向楚昭,笑嘻嘻道:“小八,打坐修炼呢。” “大战将起,养养精神。” 楚昭淡淡道,眼睛都没有睁开。 “大战将起?”李长生摇摇头,笑道:“打不起来的,咱们那位陛下还没有准备好。” 楚昭睁开眼,冷冷道:“萧重景是你们的陛下,不是我的陛下。” 李长生笑了笑:“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你是我弟子,是学堂之人,除非我死,否则没人敢对你动手。” 楚昭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五个字。 “你、是、真、有、病!” 第五十四章 大考落幕 月影之下,两道身影从远处飞掠而至。 两人的衣衫上都沾染了不少血污,神色疲倦,似乎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李长生转头看过去,不禁摇头叹道:“想当年我拜师的时候,可是白衣胜雪,风度翩翩,你们可差远了啊。” 百里东君苦笑:“不知先生当年拜师时,可否有人追杀你?” “那倒是没有,当年是师父求着我拜他为师的,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废物,只有我愿意跟着他。”李长生傲然说道。 百里东君看了眼打坐养神的楚昭,乐呵呵道:“就像你现在求着楚昭拜师一样?” 对于百里东君打趣,李长生也不恼,笑道:“良师难遇,好徒弟亦难求。” 说着,李长生看向了玥卿,叹道:“你与我一位故人有些像,她曾是秋水榜上第一美人,可惜……红颜薄命。” 玥卿自然知道李长生口中的故人就是她娘,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她娘的容貌都已经记不清了,可她一直记得那晚北阙皇宫大火,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惨叫声,记得她娘用自己的命换取了她和姐姐逃命的机会,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抹悲痛。 然后,她躬身行礼道:“弟子叶卿,愿拜入学堂座下,但此次大考,全仰仗其他三人庇护,不敢求先生座下一席之地,只求能入学堂,此生无憾。” “为何?”百里东君一脸不解。 玥卿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想着,还能为何,还不是因为李长生只会收你和姐夫两个弟子。 “那可惜了。”李长生转身,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收这位姑娘为徒?” “弟子愿意。” 一顶轿子中传出了柳月的声音。 谢宣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轿子,又看了眼楚昭,站出来道:“我也想收叶姑娘为徒。” 雷梦杀一转头:“不是,你们两个怎么突然争起来了?要说收徒也是先轮到几位师范,再之后也是我这个二师兄吧。” “我收她自有我收她的道理。”柳月笑道。 “你能有什么道理?”雷梦杀撇嘴,笑道:“师父,我也想收叶姑娘为徒。” 不等李长生开口,柳月公子便缓缓说道:“你还是算了吧,当心嫂子把你埋进剑冢里去。” “这么好看……倒的确是不行。”雷梦杀仔细打量了一下玥卿,暗自摇了摇头,然后问道:“那你为何要收她为徒?” “因为她长得漂亮。”柳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的武功,只有漂亮的人可以学,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 雷梦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谢宣:“你呢,你又是什么原因要收她为徒?” “受人之托。” 谢宣回了一句,看向玥卿笑道:“我的武功不高,但我看过的书很多,谈不上大家,却在各方面都有所涉略,叶姑娘,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要说现在的稷下学堂,谢宣的武功肯定排不上号,可论学识渊博……比得过谢宣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反正柳月是肯定远远不如的。 玥卿拜入学堂,本来就不是冲着学武功来的,再加上楚昭提醒过她好几次,她又与谢宣比较熟悉,所以她躬身行礼道:“多谢谢公子看重,我想拜柳月公子为师。” 是的,她选择了拜柳月为师。 虽然她和谢宣认识,但也正是因为认识,她也知道谢宣是什么样的性格。 那种沉闷和谨守规矩的性格,她实在接受不了。 更关键的是,她知道谢宣是受楚昭之托,而她却不想和自己姐夫牵扯上太多关系。 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一种本能的反感。 听到玥卿的选择,楚昭蓦然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有些意外,但更多的还是失望。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直接闭上了眼睛。 月影已经找到了归处,但今晚的最主要的事,还是李长生收弟子。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很快投向了百里东君。 李长生也看向了百里东君:“你呢?” 百里东君长吁了一口气:“我还要再等一等。” “等什么?” “等人。” 李长生愣了一下,摇头道:“王一行是望城山掌教真人吕素真的大弟子,他不会拜入我门下。” “我知道,但还有叶鼎之,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百里东君回道。 李长生淡淡一笑:“我听好多人都提过这个叶鼎之,他的武功似乎很好。” “比我好。” “若是等他来了,我选了他,你怎么办?”李长生笑问道。 百里东君叹了口气:“那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骑着马回我的乾东城继承家业,虽然免不得被嘲笑一番也就是了。” “那你认为,你们两个之中,我应该选谁呢?”李长生继续问道。 选谁? 百里东君并没有想多久,便给出了答案。 因为他想起了楚昭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有一个人说过,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你应该两个都选。” 李长生注意到了百里东君看向楚昭的眼神,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叹道:“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太过贪心,未必是好事。” 百里东君反驳道:“你说的是没错,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看,我和叶鼎之都很优秀,不论错过哪一个,你都会觉得很可惜。” 李长生笑了。 在场除了楚昭和谢宣之外,其他人也笑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别人因错过学堂李先生而可惜,却从没有李先生错过别人而可惜的道理。 “世上优秀的人有很多,我已经有很多优秀的弟子。”李长生指着身后的众人,其余几人都面无表情,只有雷梦杀不停点头应道:“对啊,对啊。” 李长生笑了笑,目光朝楚昭看了过去,继续道:“何况那个叶鼎之再优秀,有小八优秀吗?” 有楚昭优秀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好兄弟叶鼎之确实比不上楚昭。 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方面,都有不小的差距。 最起码叶鼎之就绝对没有可能收服他外公一族——百年老字号岭南温家。 “没有。”百里东君很诚实,但紧接着又摇头道:“虽然现在没有,以后却未必。”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啊。”李长生笑了笑,忽然问道:“百里东君,你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呢?” 百里东君沉默片刻,说道:“李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其实是被迫来的天启。” 李长生嗯了一声,示意百里东君继续说下去。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我爷爷和父亲都不答应,天下似乎只有学堂能让他们低头,萧若风和雷梦杀也劝我拜你为师,说你是如何如何的传奇,说你是天下第一,而我一直在到天启之前,都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一个,而不是来参加这个该死的考试,我其实一直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拜你为师。” 百里东君笑了笑,最后诚恳道:“不过时至此刻,如果真要问我,想不想拜您为师,我想!” “为什么呢?” “我有过一个师父,他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绝世的人,他希望我来天启,还希望我酿一壶桃花月落,放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 话没有说完,李长生打断道:“因为爱情。” 他扭过头,望向了边上一处楼阁。 楼阁之上,曾经有一位貌美的女子一直在苦苦等候一个人,如今她已经等到了那个人,并随之而去了。 想到此,李长生笑道:“你师父赠酒的那人已经离开天启了,不过你的桃花月落还是要酿的,酿好之后,一定要给我尝尝!” 百里东君点了点头,好奇道:“我师父想要赠酒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是我师娘吗?” “是。” 以前不是,现在一定是,毕竟人都跟着古尘跑了。 百里东君笑了:“那我师娘还好吗?” “好得很。”李长生笑道,天下没有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美好的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百里东君笑着,突然叹了口气:“可惜师父已经仙逝了,不过我一直记得他生前给我演练剑术时说过,世间除了学堂李先生,再也找不出一柄比他还好的剑了,所以如果我此生有第二位师父,那就必须是学堂李先生,也只能是学堂李先生,要不然他便没资格当我师父。” 说到最后,百里东君一脸傲然。 李长生笑了:“看来不是我选你,而是你选我,不过……未必哦!” “什么未必?”百里东君有点不明白。 “你师父未必已经死了,世间也未必没有比他好的剑。”李长生说着,还特意看了眼楚昭。 西楚剑歌,当然很强,可楚昭的虚空剑经却犹在西楚剑歌之上。 至少,在李长生看来是如此。 “我师父没死?” 百里东君心头大震,他不是问李长生,而是在问楚昭。 楚昭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道:“死了!” “可李先生说……” “你师父古尘已经死了!” 百里东君懂了,叹道:“我是不是不该问?” “无所谓了。” “多谢!”百里东君躬身,行了个大礼。 楚昭不言不语,神情冷淡。 “小八,你们以后是同门师兄弟,不要对东君那么冷淡嘛。” 李长生说着,拉着百里东君坐下来,笑道:“跟我说说你师父的事情吧,我和他算是故交,不过很久没见了,此生也未必还会再见。” “哦,我第一次见我师父的时候……” 一老一少就坐在那里,开始聊起了家常,身后众人默默地站着,没有半句怨言。 这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 玥卿站在那顶轿子旁边一直打着哈欠,雷梦杀等人眉头却是越皱越深,毕竟就算是从天启城最远的地方赶来青龙门,此时也应该到了。 头顶的明月渐渐隐去,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一声鸡鸣响起,天色将明。 楚昭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百里东君,你不用等了,叶鼎之来不了了。” “为什么?” 百里东君猛地站起来,神色中尽显慌乱:“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昭摇头:“算不上出事,只是他和王一行受了伤,不过就算他来,也不会拜李老头为师。” “为何?”李长生不解。 “因为叶鼎之是雨生魔的弟子。” “我和雨生魔也是老朋友了,抢他的徒弟有点不太好。”李长生笑了笑,然后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看来今日恐怕我终究只能多你一个弟子了。” 百里东君点了点头,问道:“雨生魔是谁,厉害吗?” “雨生魔是南决剑仙,曾经的南决第一高手,厉害肯定厉害的,天下能打得过他的没几个,但不如我厉害。” 百里东君了然,转头问楚昭:“叶鼎之伤的严重吗?” “挺严重的。” 百里东君心头一急,向前迈出一步,正要说点什么,却只感觉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受伤的身体,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 的亏李长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这一摔倒,正式宣布着今年的学堂大考落下帷幕。 楚昭站在青龙门下,死死地盯着皇城城门。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无比沧桑的老人正朝这边缓缓走来。 老人背着一柄重剑,不知道是不是佝偻着身子显得身材矮小的缘故,凸显的他背上那柄剑显得十分大,看起来就像是他背上的重剑压弯了他的腰。 他的脚步明明很慢,非常之慢,但众人却只感觉眼前花了几下,他便跨越了百丈距离来到了青龙门下。 “李先生。” 老人没有看楚昭,躬身朝李长生行了一礼,态度十分恭敬。 “雷二,将你小师弟带回去。” 李长生将手中昏迷过去的百里东君交给雷梦杀,然后才对来人笑道:“你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还出来作妖?” 老头笑道:“正是快要死了,才出来尽最后一份力。” “所以陛下是不给我面子了?” “李先生与陛下之间的事,我一个快死的人管不了,何况他不是没有进学堂吗。” 老头说到他字时,扭头看了眼楚昭,眼神中杀意盎然。 李长生淡淡一笑:“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弟子,你……” 楚昭冷着脸打断道:“李老头,你别胡说,我可不是你弟子。” 老头儿笑了:“李先生,你看,他自己都不承认是你弟子。” “他认不认是他的事,我认就行,你们皇室想杀他,得先问我答不答应。” 李长生一脸冷色,向前踏出一步表明态度后,又笑了起来:“不过,就凭你……杀不了他的!” “杀不杀得了,总要打过才知道,只要李先生不出手就行。” 李长生点点头:“可以,你死,我不会救!” “多谢李先生。” 第五十五章 九天引雷,灭半步神游 天色已经蒙蒙亮,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然而,天色突变,陡然间便阴沉下来。 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飘落了下来。 一开始雪下的并不大,零星缓慢,不过很快雪便大了起来,打着卷儿在青龙门飞舞着,渐渐积的深厚起来。 楚昭穿着的青色长袍和老人穿着的明黄色锦袍都开始发白,两人脚下身前的青砖地也被覆上了一层白色。 两人都没有动手,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大雪之中看着对方。 在场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待着两人动手的那一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扶着百里东君的雷梦杀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口了。 “师父,他们这是干什么呢,准备用眼神瞪死对方吗?” “他们是……赞势!” 李长生扭头看向旁边的雷梦杀,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有把百里东君送回去?” “师父,百里东君住的院子都毁了,我哪知道他现在住哪里啊,再说这种高手交战的场面太少有了,一生都未必能遇上一次,错过也未免太可惜,百里东君伤的也不重,等他们打完我再带他回家也没事。” 李长生点头:“也对,他们也快要动手了。” 随着此话落下,雪陡然变得更大了,风雪不再在空中卷动,而是直直洒洒地落了下来,犹如小花骨朵儿突变成了一片片鹅毛,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美感。 雪花落在楚昭和老人身上,顷刻便消融殆尽。 一股磅礴的剑意与威压,猛然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仿佛要碾碎天地间的一切。 这股狂霸的气势并不是刻意散出,只是势已经积攒到一定程度,无法再完全控制于体内。 楚昭则是整个人都晋入到一种无悲无喜的境界之中,体内的内力充沛到了极点,只等待着对面老头动手的那一刻。 风雪之中,他负手而立,身上挟着一股天然的无上威势,那无比雄浑的威势宛如凝成了实质。 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看着对面的萧家老祖。 萧家老祖的气势早已借助风雪之势朝楚昭压了过来,然而一触到他身周方寸,便似碰到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青门龙下,两股霸道雄浑的气势持续升腾碰撞,磅礴的威压如潮水般涌向四方,在场除了李长生之外,所有人都只觉得胸口发闷,气息不畅。 “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出色的年轻人,若是我萧家弟子该多好,那样就算老祖我扶你登上那九五之位也不是不可,可你偏偏不是。”萧家老祖突然开口叹息道。 然后,他缓缓抽出了背上的剑。 剑身宽大厚重,漆黑如墨,泛着幽幽的嗜血光晕。 此剑虽无剑锋,但却给人一种锋利之感,仿佛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你们萧家人都喜欢打嘴炮么,要动手就动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楚昭白了眼萧家老祖,抬头看了眼天,自顾自地说道:“今日的雪真大,打完之后吃点什么好呢,火锅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话音刚落,萧家老祖动了。 出手快闪电,周身溢出的气势卷起了漫天风雪,宛如一条冰霜巨龙朝楚昭扑来。 这一击,堂堂正正,全无偷袭之意,霸道之气展露无余。 楚昭向前踏出一步,猛然挥出拳头,虽然只是两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人感觉如龙行虎步之象,一拳更有帝王万世之尊。 “轰!” 一声巨响,碰撞的劲气激荡四散,震得不远处的皇宫都颤了颤。 若非李长生及时护住身后之人,两人的战斗余波,便能让众人重伤。 萧家老祖所用祖传裂国剑法,霸道无双。 楚昭每一次挥去的拳头,同样霸道无匹。 两人战在一起,卷起漫天风雪。 两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除了李长生之外,其他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动作,只能看到那风雪中有两道身影闪烁,听见金铁相交之声。 “师父,战况如何?”雷梦杀好奇道。 “小八被压着打。” “楚昭要输?”雷梦杀一惊,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师父你不是说他是天启城第三么,怎么可能被压着打?难道说……与他交手的那个老头儿,正好就是天启城中的第二?” 李长生撇撇嘴,不屑道:“萧小四还差得远呢。” “那为什么?” “小八是故意的,他想借此机会学萧家的裂国剑法。” 李长生看着风雪中大战的两人笑了笑:“萧小四的武功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对手裂国剑法的领悟,算是近百年中最出色的了。” 紧接着,他大喊道:“你们要是在这么打下去,周围可就全毁了。” 风雪之中,剑气纵横,拳劲激荡。 狂暴霸道的气劲摧毁着青龙门周边的一切建筑,让此地很快成为了一片废墟。 楚昭自然是不在意的,就是整个天启城毁了,他也不会有半点心疼,反而还会拍手叫好。 可萧家老祖不行,再这么继续打下去,估计皇宫都要毁在他们战斗的余波之下。 于是,听到李长生的喊话之后,便有意带着楚昭打上了半空。 打着打着,楚昭发现萧家老祖越来越不对劲。 那原本佝偻的身形越来越挺拔,苍老垂死的面容也越来越年轻,满头银发也转变为了花白之色。 看着他变化的样子,楚昭瞬间便想到剧中古尘最后拼命的模样,眼前的一切与电视剧中的古尘何其相似。 一击而退,楚昭落在天启城最高处的阁楼楼顶上,笑眯眯道:“要拼命做最后一击了吗?” “没办法,九皇子殿下的实力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料,只能拼命最后一击了。”萧家老祖凌空而立,朗声大笑道。 笑声充满霸气和狂放洒脱之意,只是听到这笑声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无奈。 半步神游的高手拼命,就算是李长生对上,也得抖一抖……衣袖! 是的,以李长生的实力,大概也就抖一抖衣袖而已。 但楚昭不是李长生,而且对面的那老头儿还是裂国剑法的集大成者,若全力使出惊龙一招,他只怕也得受重伤。 内力飞速运转,一股极寒之气弥漫开来,瞬间将楚昭周身风雪冻结,然后凝结成了一柄柄晶莹剔透的三尺长剑。 见此,下方观战的李长生愣愣道:“我教给他天凝剑法才多久,这就练会了?还举一反三,创出了一套新剑法,小八天赋竟如此之好?不对,不对,这寒气……与天凝剑法并不同源,不是天凝剑法。” 正如李长生所说,他用的不是天凝剑法,而是寒天剑法。 此剑法有四招,分别是彤云、酿雪、岁暮、天寒。 “酿雪!” 楚昭轻喝一声,同时双指并剑,剑指完善最后一击的萧家老祖。 一柄柄冰雪飞剑,犹如泄洪一般,汇集成飞剑洪流,朝萧家老祖汹涌而去。 他及时出手,虽然打断了萧家老祖凝结剑意,但剑势已成。 只听萧家老祖大喝一声: “碎天!” 一剑,耀如惊虹,令凡人心生敬畏难以正视。 剑起,一道璀璨如日华的庞然光芒迎上滔天洪流般的冰雪飞剑,将其斩得碎裂四散。 随后百丈剑芒,硬生生将上空的黑云劈成两半,带着开天裂地之势朝楚昭劈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那剑气斩裂的缝隙洒落下来,随着那道百丈剑芒,照在了如山岳一般的金钟之上。 “铛~” 浑厚沉闷的钟声,瞬间响彻天地。 金钟碎裂,同时百丈剑芒也溃散开来。 磅礴的音浪和气浪,一阵接着一阵,犹如滔天浪潮般,朝四方汹涌而去。 下方众人呆呆地看着天上的这一幕,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李长生则贱兮兮的笑道:“哈哈,小八托大了啊。” “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雷梦杀咂舌。 李长生摇头:“小八他最强的武功应该是剑,可他今日并没有用剑。” “刚刚那飞剑洪流不是剑?”雷梦杀反驳道。 “是,但不是他最强一招。” 立身楼顶的楚昭嘴角溢血,看着不远处迅速苍老下去的萧家老祖,心头一阵火起。 “自我出道以来,你是第一个伤我的人,你想怎么死?” “是吗?哈哈……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萧家老祖的笑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看向手中的无锋重剑,眼神温柔的犹如在看自己心爱的女子,然后缓缓说道:“这把剑是我四十年前游离天下时无意间得到的,至今岌岌无名,九皇子殿下,可否劳烦你让此剑扬名?” 楚昭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剑名?” “原本无名,后来我取名为玄云,重剑玄云!” 萧家老祖将手中之剑扔给楚昭,仰头看着天上露出头的朝阳,露出一脸轻松享受的表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还请九皇子殿下送老朽一程。” “雷起……落!” 楚昭伸手一招,原本被破开的乌云再次汇集,电光闪动。 “轰隆!” 平地起惊雷,一道接连天地的粗壮紫色雷霆,从天而降。 紫色天雷径直劈向萧家老祖,整个人瞬间飞灰湮灭,仿佛从未来过人间。 楚昭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拎着玄云重剑落了下来。 “小八,厉害的,竟然连九天引雷术都会。” 九天引雷术,道家第一高手道君的成名绝技。 “不如你会的多,也没你厉害。” “伤势如何?” “还行,再来一波就不行了。” 楚昭望向皇城方向,见上方观战的浊清退往皇宫,不禁有些失望。 注意到他的神情,李长生摇头道:“不要小瞧皇室,他们若是群起而攻之,你会死!” 这意思……看来北离皇室之中还有半步神游。 楚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萧小四还是挺厉害的,如果不是你及时打断他,如果他不追求最强一剑的裂天,而使用圆满的惊龙一招,你今日不死也得重伤。” 李长生语气郑重,紧接着又笑了起来:“当然,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结果是你赢了,而他也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说到最后,他长叹了口气,这个世间熟悉的人,又少了一个。 楚昭也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托大了,不让也不至于受伤。” 没错,他托大了。 忘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当时发现老家伙要拼命的时候,他就不该退,而是应该缠上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碾压那老家伙,却不想对方竟以半步神游的境界爆发出了神游玄境的实力。 如果不是他及时打断,他真的会重伤。 毕竟他现在也只是半步神游巅峰而已,距离神游玄境尚差一线。 但经过这次和萧家老祖对战,楚昭有信心在半月之内突破到神游玄境。 不过想也知道,北离朝廷不会给他突破的时间和安稳的环境,接下来肯定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 李长生自然不知道楚昭在想什么,只是听他的语气有些低落,便笑着宽慰道:“人总是要经历过教训才会成长嘛,此番受伤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你也不用想太多,走吧,跟我去学堂。” 说话间,李长生已经抓住了楚昭的肩膀。 楚昭脸色一变:“我若是不去呢?” 李长生自信一笑:“你打不过我,而且你眼下受伤,学堂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适合你养伤的地方。” 其实楚昭伤的不重,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初,根本谈不上养字。 不过,他确实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闭关突破。 虽然不知道李长生为什么要保他这个西楚皇子,但他看得出来李长生是真心实意要保他。 也就是说,眼下天启城中,稷下学堂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关键的是,瞧李长生的架势,自己如果不去学堂,对方肯定会动手,而他现在真打不过李长生。 想到此,楚昭心里已有决断,但嘴上却道:“学堂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未必吧?” “没人敢在学堂闹事,我李长生说的。” 声音不大,却是让人感觉天地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片刻之后,皇宫中便传来了一道阴柔的话音。 “李先生之命,我等不敢不从,只要西楚余孽在学堂一日,我等绝不踏足学堂半步,但陛下也希望李先生能信守承诺,待先生处理好学堂之事,还请先生入宫一叙。” 李长生没搭理传话的浊清,看着楚昭笑道:“你听见了,走吧,随我去学堂。” 楚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为何上赶着让我拜你为师,原来你是想把我锁住学堂之中。” 李长生摇头,笑道:“你已乘风而起,化作九天之龙,学堂可锁不住你,我也没想锁着你。” “那为什么?” “回学堂再说。” 第五十六章 暗河入天启 “好大的雪,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天启城中某屋顶上,一个黑衣男子执着伞,仰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 “今年初雪来的有些晚,若不是那两位大打出手改变了天象,估计还得晚几天。” 站在他身边拎着刀的汉子收回看向青龙门那边的视线,拍了拍肩膀上的落雪,笑道:“只有你们南人下雪时才会撑伞,北方的雪不似南方那般落地则化,不必撑伞。” 黑衣男子依旧撑着伞摇了摇头:“习惯了。” 拎刀汉子笑了笑,双手抱胸:“说起来,我也是南人,不过在天启城这么多年,也慢慢把自己当成了北人。” 黑衣男子微微低头,转头看了眼他背上的刀,问道:“你手里的刀钝了吗?” 汉子依然咧着嘴,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但笑起来依然像一个少年。 “天启城的治安其实不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刀了。” “用不用不重要,只要没忘记磨刀,刀便不会钝。”黑衣男子伸出手,看着鹅毛般的大雪直直落在掌心:“这雪还真不像南方的雪。” 黑衣人手一握,再一张开,另一只手中的伞突然收了起来,他的脸也终于在油纸伞下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张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 他手一挥,从伞中抽出了一柄细刃,猛地朝拎刀汉子刺了过去,风雪瞬间迷乱起来。 汉子微微眯了眯眼睛,长刀已然挡在面前,挡住了那柄刺来的剑,笑道:“多年不见,你难得来一次天启,就要对试我的刀,不太好吧?对了,听说你现在已经是苏家家主,恭喜啊!” “暂代的,谢七刀也暂代了谢家家主,他让我来试试你的刀,如果合格你便是谢家家主。”苏暮雨淡淡道。 汉子突然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天:“之前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假的,如今从你口中说出来,却由不得我不信了,所以我们真投靠了那位九殿下。” “其他人不知道,但我这条命是他的,因为他救了我岳母!” 汉子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北离人,不是吗?” “做了这么多年阴沟里的老鼠,你如何想不重要,重要是的现在所有人都想见到阳光,想光明正大活着!”苏暮雨笑了笑,脸色突然一冷:“所以你现在是要背叛我们吗?” 汉子没有回答,怀疑道:“他真能让我们活在阳光之下?” “看来你的消息也不算灵通。” 苏暮雨自顾自地摇摇头,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昌河三年前便去了岳麓城,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一起读书,今年年初从岳麓书院毕业了,听说干得不错,现在已经是一县县令了。” “县令?” “听说西楚复国以后实行郡县制,没有所谓的城主,一县县令大抵就是现在的一城之主,他对殿下十分推崇,他说自己看到了新天地,他会青史留名!” 汉子也忍不住笑了:“一个杀手,竟妄想青史留名?” 苏暮雨摇头,正色道:“不,昌河不是杀手,他现在是县令,是官员,他说自己跟随殿下可以改变天下,我相信他!” 汉子怔了怔,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位对我们其他人的安排呢?” “大家长说,我们大部分人会入治安司。” 也就是他老丈人是苏喆,岳母是温珞锦,才知道一些西楚复国后,对他们暗河杀手的一些安排。 又是一个没有听过的名称,汉子只好问道:“治安司是做什么的?” 苏暮雨摇摇头:“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汉子点点头:“太久没杀人了,我真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铁匠了,希望我的刀不会让你失望。” 言罢,汉子眼睛一闭,猛地发力逼退挡住的细刃,用力一挥,带起漫天飞雪。 飞雪弥漫,一剑刺出,抵在了汉子的喉间,汉子的却也架在了苏暮雨的肩膀之上。 两人同时收手,苏暮雨重新将剑插回了伞中,举起伞,望着天,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突然来天启?”汉子问道。 “昌河传信,岳麓城那边有些严峻,我来找殿下询问接下来对我们的安排。” 汉子叹了口气:“我们一直生活在暗处,现在却要将自己卷进天下争夺之中,暴露在天下人的目光之下,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你们早早来天启,自然不知道生活在暗处的苦,如果有可能,谁又想一直生活在暗处呢?” 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汉子转过头,发现一个穿着暗红色裙子的女子坐在屋檐之上,轻轻晃着修长的双腿。 “慕雨墨!” 汉子微微皱眉:“竟然连你都来了,看来大家长是铁了心要跟随那位。” 慕雨墨摇头:“不是大家长铁了心,是现在暗河所有人都想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之下,大势不可违!谢七刀要进军营,他想把谢家家主给你,但你似乎有二心了,谢雨渊!” “给我?” 被称作谢雨渊的汉子愣愣道:“不是还有谢长泽和谢金克吗?” 这两人是谢家的紫靴鬼和刀阎罗,在谢家之中的地位远在他之上。 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才对。 “他们两人去年便去了岳麓城,跟着打了两场仗,谢长泽现在已经是五品游击将军,谢金克也是昭武校尉了,否则你以为谢七刀为何突然要进军营当兵。”慕雨墨笑道。 “岳麓城打过仗?”谢雨渊惊讶道。 “虽然你有可能已经叛变,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岳麓城与西胡两战皆胜,占西胡两州之地,收编西胡百姓二十万。” 谢雨渊喟然一笑:“那位做的还真是够隐秘的,天启城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 “天启城中还有多少谢家的人?” “十年前随我入天启的有十八人,死了五个,废了一个,失踪一个,投靠北离朝廷四个,现在还有七人。”谢雨渊回答道。 苏暮雨点头:“这几日陆续会有十三位谢家的人入天启,还有苏家十五人,慕家二十个。” 谢雨渊无奈的笑了一下:“大家长是要把大半个暗河搬来天启城吗?” “大家长其实比我们更先到,自得知殿下在天启,他便赶来了,天启城的血该流一流了。”慕雨墨依然轻轻晃着自己的双腿,话语中带着几分柔媚的笑意。 苏暮雨轻轻旋转了下油纸伞,散落那些细碎的飞雪:“把人召集起来,等我们消息。” 谢雨渊点头:“我知道了。”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我们都是北离人,但你似乎忘了,我们都是因北离朝廷而家破人亡流进暗河的,我不希望下次杀的人是你。” 谢雨渊将刀插入刀鞘,笑道:“放心,不会有那天。” 苏暮雨点点头,笑喊道:“雨墨,走了。” …… …… 傍晚时分,稷下学堂。 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将整个学堂裹上了一层银白色。 此时,谢宣的小院之中,热气腾腾的火锅在桌上冒着氤氲的白雾。 楚昭、谢宣、尹落霞三人围坐在石桌上,品尝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锅中各种新鲜的食材在沸腾的汤底中翻滚,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楚昭夹起一片嫩滑的羊肉放入嘴里,细细品尝着鲜美的味道。 突然,他猛地抬头看向小院屋顶,只见三道身影悄然现身房顶之上。 来人赫然便是暗河大家长慕明策,以及苏暮雨和慕雨墨。 三人飘然落到石桌旁,行礼道:“拜见殿下。” 行礼之后,慕明策又朝谢宣抱了抱拳。 “谢公子!” 谢宣站起身还礼道:“慕家主有礼,请坐!” 待三人落座,楚昭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天启了?” “昌河传信来说,岳麓城眼下的形势比较严峻,我们来天启是想问问殿下对我们有何安排?”慕明策回道:“而且殿下身份暴露,天启城的氛围只会越来越严峻,想来殿下也需要人手,我便私自做主让他们来了。” “大家长决定了?” 楚昭曾经招募过暗河,不过当时慕明策虽然有些心动,却没有答应投效,只是达成了许多合作。 之前在来天启城的路上,他又去了一趟暗河,慕明策当时说要点时间考虑考虑。 现在看来,慕明策明显是决定投靠他了。 “决定了。”慕明策点点头,笑道:“岳麓城这几年的发展,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我若不答应,他们就该换一个大家长了。” “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慕明策笑着点了点头:“那殿下接下来如何安排我们?” 楚昭沉默,过了许久才说道:“按我们之前商议的来办,可以进治安司,也可以自己选择其他官署,全看个人意愿和能力。当然,有些人已经习惯了你们之前的生活,或许接受不了我的安排,所以这些人依旧可以接单子,不过刺杀人员的名单需要提前告知。” “殿下,那个治安司要做些什么呢?”苏暮雨问道。 “治安司顾名思义,维护社会治安,是朝廷管理江湖人士的官方组织,同时负责调解处理百姓之间的纠纷,这一部分职责就相当于官府的差役。在我的设想之中,治安司分为三级,县上名为治安所,州郡则称治安局,治安司的人直属京城治安总司和皇帝领导,治安司是一个独立的官署。” 简单来说,所谓的治安司就是现代社会的公安局。 听过楚昭的解释,几人依旧一脸迷糊,只听懂了管理江湖人士一点,唯有和楚昭有过深入交流的谢宣懂了七八分。 “我想他的意思是,原本应该由官府处理的案子,全部由治安司处理。” 几人一脸恍然,纷纷看向楚昭。 楚昭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就是百姓之间的纠纷,杀人案子等等,全部让治安司处理,所以治安司需要的人手比较多,如果你们决定加入治安司就得自行招募人手。” “殿下,若是按您所说,那官府不是没用了吗?” “不错,我也有这个疑惑。”谢宣紧跟着说道。 楚昭摇头道:“官府还是有用的,地方官府的官员主要负责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至于地方官员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比如招商引资、发展商业、提高粮食产量等等,你们可以去问问苏昌河,或者去岳麓书院听听课,书院有这方面的讲解。” 慕明策点点头,问道:“那殿下我们何时启程回岳麓城?” “眼下还有些事要办,教坊三十二阁有人要跟我一起走,就你们三个人来天启吗?” “有四十人左右,其中有六个逍遥天境,十六个自在地境。” 楚昭点点头:“我等会儿给你们一份名单,你们暗中保护教坊三十二阁的人撤离天启。” 原本他是打算挟持萧重景,带着教坊三十二阁的人回岳麓城,以确保沿途的安全。 现在有暗河来了四十人,护送那些愿意离去的人去岳麓城问题不大,倒是不必这么做了。 之后又聊了一会儿正事,饭桌上就是闲谈了。 楚昭给苏暮雨倒了杯酒,笑道:“你夫人还好吧?” 苏暮雨的夫人是白鹤淮,两人之间的感情,跟古尘和月落十分像,如同一曲未了的虐恋绝响,深深触动了读者的心弦。 起码,触动了楚昭这个读者的心弦。 苏暮雨,暗河苏家的家主,前代暗河大家长直属蛛影杀手团的首领“傀”,人称“执伞鬼”,以清冷孤傲的形象独步江湖。 白鹤淮,暗河组织成员苏喆与老字号温家温珞锦之女,百里东君的表妹,药王谷的神医,辛百草的小师叔,药王谷初代谷主李雨珍的关门弟子,前代药王平天问的师妹,美丽俏皮,医术高超,她的出现,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不经意间吹散了苏暮雨心头的寒冰。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有情人。 白鹤淮的生命之烛,过早地熄灭在了岁月的长河里。她的离去,如同秋日落叶,轻轻飘落,却带走了苏暮雨世界里所有的色彩与温度。 有情人应该成眷属,于是,楚昭借助救治温家人的机会,让苏暮雨和白鹤淮早在两年前便成婚了。 “多谢殿下,内人应该到岳麓城了。” “听说你们生了个女儿?” “昌河说的?” 虽是问话,但苏暮雨很确定,毕竟在岳麓城的暗河之人,只有苏昌河知道。 楚昭嗯了一声,笑道:“我有两个儿子,和你闺女差不多大,要不要结个亲家?” 苏暮雨猛地站起来,行礼道:“这……草民惶恐!” 楚昭是什么人? 西楚皇子! 虽然西楚已亡,但从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西楚必然能复国成功。 也就是说,楚昭是未来的西楚皇帝。 那他儿子就是未来的皇子,将来最起码也是一个王爷,甚至可能是皇帝。 他苏暮雨何德何能啊?! 楚昭伸手将他按下来,笑道:“不用紧张,我就那么一说,至于最后能不能成,还是要看孩子的缘分,说不定你家闺女看不上我儿子呢。” 苏暮雨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又听楚昭继续道:“不过可以让小家伙们多接触接触,这总行吧?” “全凭殿下做主。” 第五十七章 缘由 百里东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 他在雷府闹了个大乌龙,把李寒衣当成了李长生的女儿。 再然后,他就从雷梦杀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那便是如今天启城中,叶鼎之的通缉令贴的满城都是。 百里东君焦急的问道:“他的身份怎么暴露的?” 雷梦杀一惊,反问道:“你知道他是叶云?” 大将军叶羽第四子叶云,这身份……在太安帝心里的必杀程度,大抵也就仅次于西楚皇子楚昭了。 毕竟谁都知道,大将军叶羽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也是天启城身上的一根刺,叶羽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提了。 百里东君点头:“楚昭告诉我的,对了,楚昭呢,他怎么样?” “他可牛大发了,昨日你昏迷之后,他与萧家的一个老祖大战了一场,最后用引雷术劈得飞灰湮灭,据说那位萧家老祖是半步神游的高手,他竟然说杀就杀,厉害,实在太厉害了。” “漂亮叔叔当然厉害啦。”小寒衣仰着小脑袋傲然道。 “对对对,你漂亮叔叔最厉害,我比不上他,行了吧。” 雷梦杀一副无语至极的模样,看得李心月忍不住一笑,牵着女儿乐呵呵道:“寒衣,我们回屋,让你爹跟这个叔叔谈他们的事情,走吧。” 母女二人一走,百里东君便问道:“楚昭……他没事吧?” 雷梦杀嗯了一声:“他的伤不重,昨日便已痊愈,如今在学堂。” “走,去学堂,他应该有办法救叶鼎之。” 就在两人准备出门之际,一道话音响了起来。 “不用去找楚公子。” 话音未落,一位背着桃木剑的年轻道士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见来人前晚和叶鼎之一路的王一行,百里东君赶忙问道:“王师兄,叶鼎之现在在哪儿,他还好吗?” 王一行笑道:“他呀,现在在天启城中最安全的地方养伤,美人在侧,浓情蜜意的,好得很,你不用去找他。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让你好好跟着李先生学艺,他等着你名扬天下的那天。” “就这?” 百里东君一愣:“他就说了这些?” 王一行点头:“嗯,就说了这些。” 雷梦杀接过话头,问道:“王兄弟,那位姑娘救了你们的事,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人知道吗?” “除了我们之外,就还有那天追杀我们的神秘人知道。” “嗯,除了你们之外,谁也别说,毕竟这朝堂之事,错综复杂,既然那位姑娘说救你们是他的个人行为,那景玉王应该不知道。”雷梦杀长松了口气。 “放心吧,我还是有分寸的,哦,对了,那天追杀我们的人说,叶鼎之也是天生武脉,打算抓他去什么地方。”王一行顿了一下:“这样看来,景玉王妃那边,确实是对他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 “到底什么才是天生武脉啊?”百里东君思索着问道。 雷梦杀笑道:“这个问题,师父应该知道答案。” 稷下学堂。 王一行并没有和跟原剧情中一样,来到学堂就离开,而是跟着百里东君和雷梦杀进了学堂。 毕竟他也听说楚昭昨日受了伤,打算旁敲侧击打探下楚昭的情况。 说来也巧,三人进来正好遇见萧若风和洛轩等人在商议叶鼎之一事。 于是乎,百里东君三人便加入了进去。 百里东君重复之前的问题,问萧若风等人。 “你们知道叶鼎之的身份怎么暴露的吗?” 萧若风皱了皱眉,回道:“叶鼎之是叶云,百晓堂那边有传给我消息,但百晓堂也只是通过姓名、行迹等一些线索推测而出的,并不算实证,而且百晓堂的消息也传给我不久,甚至都来不及告诉你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洛轩眉头微微一皱:“谁都可以问百晓堂买消息,只要价钱合适,青王也给得起这价格吧。” “不会,对于一些消息,百晓堂是择人而告的,有钱有势也不能让他们改变选择。”萧若风摇摇头,最后呢喃道:“我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有没有可能是暗影楼?”一旁的墨晓黑突然开口道。 “不可能。”百里东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百里东君回道:“因为暗影楼是楚昭的产业,而楚昭不可能暴露叶鼎之,他们是师兄弟。” “你怎会知道?” 看着王一行样子,百里东君愣了一下:“看来王师兄也知道他们是师兄弟?” “知道一点。”王一行点头,沉吟道:“那日我们被追杀,叶兄弟晕过去之前喊了一声,他是楚公子的师弟,后来神秘人便离去了。” “看来那个追杀你们的神秘人,也和楚昭有关系,但他既然和楚昭有关,又为何要抓叶鼎之呢?”百里东君心头疑惑不已,而后环视众人道:“对了,楚昭呢?” “闭关了,师父说他在突破的关键时刻,谁也不能打扰。” 百里东君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先不管楚昭和那神秘人之间是何关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叶鼎之,不管如何,学堂肯定是无法将他收入麾下的,青王那边此刻怕是吓得不轻,养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和自己有杀父之仇,必定会全城搜捕,杀之而后快,甚至可能借题发挥,问罪于我们学堂,我们眼下应该怎么做?”柳月突然开口道,说话的同时还看了眼萧若风。 萧若风思索良久后,突然站起了起来,毅然决然道:“我们必须要比青王先找到叶鼎之。” “找到叶鼎之之后呢?” 萧若风叹了口气:“你们相信叶羽大将军当年谋反吗?” 百里东君当即道:“叶大将军不可能谋反,楚昭都说过,叶大将军是被陷害的。” “这么说的话,叶羽大将军是被陷害无疑了。”雷梦杀看了眼萧若风,叹道:“虽然我和楚昭接触不多,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既然敢这么说,那手中必然有实证。” 柳月赞同的点了点头:“我肯定是不信叶羽大将军会谋反的。” 洛轩紧随其后:“我只知道,师父说过叶羽将军是个忠国的人。” 至于在场的墨晓黑和王一行没有说话,却也摇了摇头,显然他们也不信叶羽会谋反。 “既然如此,那便助他逃出天启城。”萧若风走出门去。 然后,迎面撞上了李长生。 在场几人赶忙行礼喊了声师父或先生,唯有王一行打了个稽首:“望城山王一行,见过李先生。” 李长生点点头,笑道:“听说你来了,我特意来看看,你师父还好吧?” “劳李先生挂念,师父很好。” “那就好,他也没事。” 王一行了然,打了个稽首:“既如此,那我也该回望城山了,还请李先生多多费心。” “他可用不着我费心。”李长生摇摇头,笑问道:“不再多留些日子,领略下天启城的风土人情?” “不留了,留下来肯定会挨揍。” “挨揍?” 王一行点头,并没有解释什么,直接溜烟儿跑了。 “师父,你们说的他是谁啊?”雷梦杀好奇的问道。 李长生并未回答,看着众人笑道:“叶鼎之的事,你们不用管了,他现在很安全,准备准备,让他们二人行拜师礼。” “不应该是三人吗?”柳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所谓三人,自然就是楚昭、百里东君和玥卿三人。 李长生摇头:“小八是我单独收的弟子,他不算拜入学堂。” “说到底,还不是楚昭不愿意拜……” 李长生一个眼神扫过去,让雷梦杀的言语硬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大半个时辰之后。 百里东君换上了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大氅,跨入了学堂内院。 与他一同的还有化名叶卿的玥卿,比起百里东君愁眉不展的模样,玥卿明显要兴奋许多。 “先别想叶鼎之了,过了今日,我们再想办法寻他。”玥卿低声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 百里东君无声叹口气,点头强颜欢笑道:“好。” 拜师进行的很顺利,百里东君也和剧情中一样,拜完师和打完招呼之后,便被雷梦杀一下丢上了房顶。 李长生坐在屋顶上,拎着一壶酒,笑道:“这份大礼我可受不起啊,这是拜师,又不是拜堂。” 百里东君爬起来,颇为敷衍的行礼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李长生也不介意,自顾自的喝了口酒,笑道:“东九,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最小的弟子了。” “东九?”百里东君手指自己,愣愣地问道:“这个东九……不会说的是我吧?” 李长生理所当然道:“雷二、剑三、柳四、黑五、轩六、风七、小八,到你这儿可不就是东九了吗,等会儿拜过师,你就是我最小的弟子了。” 百里东君一脸无语:“这名字也太难听了,还不如叫小九。” “不是比小八大么,你叫小九不合适。” “师父,你真的好无聊啊。”百里东君愈发无语。 “是啊,因为我活的太久了,好多事都因此变得无趣,所以只好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了。”李长生叹道。 “那你到底活了多久啊?” “一百八十多年。” 一道身影陡然现身屋顶之上,给出了答案。 李长生扭头看向闪身而来的楚昭,愣了一下,笑道:“小八,看来你知道的不少,突破境界了?” 楚昭摇摇头:“来此找前辈,便是有些问题想向前辈请教。” 李长生仰头喝了口酒,笑道:“那走吧。” 见两人准备离去,百里东君连忙喊道:“等一下。” “还有何事?” “师父,我另一个师父曾跟我说过,我是天生武脉,方才王师兄告诉我,叶鼎之他也是天生武脉,到底什么是天生武脉啊?” 李长生想了想,如此回道:“天生武脉是一个幸运,又不幸的东西,好了好了,今天的答疑解惑就到此为止了,我们走了。” 学堂后院,深处的某个小院。 如今已是寒冬,小院中却温暖如春,花草树木青葱翠绿,池塘中甚至还开着莲花。 雅致的院落好似只有春夏两季,没有秋冬。 池塘边的凉亭之中,楚昭已经问完修行上的问题,在李长生这里得到了答案。 然而,他并没有急着去闭关,而是问道:“为什么?” 这没头没脑一问,让李长生一愣,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楚昭的问题。 这是问他为什么要保他。 李长生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因为两个……算是朋友吧,其中一个是和尚,他早年跟我说过你,想知道他对你的评价吗?” 有资格与李长生相交为友的并不多,而且还是一个和尚,与他自己还有过交集,楚昭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不知忘忧大师是如何评价。” “聪明。” 李长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笑道:“他说你,杀性极重,持身极正,心怀大善,万民之福,合该是我李长生的弟子。” 什么合该是我李长生的弟子,这种话,忘忧那个老和尚绝对不会说。 楚昭翻了个白眼:“就因为十六个字的评价?” “还不够吗?” 不等楚昭回道,李长生便自顾自的说道:“已经足够了,我活了很多年,见过太多人间悲欢离合,或许是见过太多,我也逐渐变得冷漠。虽然我不怎么关心民间之事,但也知道北离不能再这么继续……你的出现,可以促使朝堂做出改变,对天下百姓而言是好事,所以你现在不能死。” 楚昭淡淡一笑:“现在不能死,以后可以死对吧?” “你杀性太重,若是一直放任你下去,对天下百姓并非好事。”李长生叹了口气,紧接着又笑道:“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的,因为你是我李长生的弟子!” 说什么为了天下百姓,实际上还不是为了维护北离的统治。 楚昭嗤笑一声,问道:“另一个人是谁?” “望城山,吕素真。” 李长生笑了笑:“此前他来信,请我护你在天启城中的安全。” 楚昭了然,站起身便准备离去。 “说起来,你之前说已经拜过师,想来便是拜入了吕素真门下吧。” 楚昭脚步一顿,摇头道:“吕师兄是代师收徒。” “原来如此。” “李长生,我不会拜你为师,你替我安排的路,我也不会走,天下没人能逼迫我做不愿意的事。” “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也不行?” “别说你李长生,便是苏锁莫都不行,你说呢?” 听到苏锁莫这个名字,李长生不禁眉头紧锁起来。 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却有些记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低头回忆许久,李长生脸色突然一变。 他终于想起来了。 苏锁莫,昆仑山神主! 两百年前,镇压四极之地的苏家老祖。 这位苏家老祖和他倒是没什么关系,却是和他师父苏白衣有莫大关系,是他师父的老祖宗。 “你……” 李长生抬起头,凉亭中早已不见楚昭的身影。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来没有来过此处。 李长生怔怔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座位,喃喃自语道:“小小年纪,为何会知道那么多隐秘,难道……世上真有人能带着前世记忆转世投胎? 如果是,那你又会是谁呢?” 第五十八章 一念入神游 这天夜里,一股浩然磅礴剑意在学堂之中冲天而起。 学堂中的李长生是第一个感受到这个股剑意的,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顷刻间便来到了谢宣的小院。 “李先生。” “见过李先生。” 李长生一脸玩味的打量一阵行礼的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谢宣身上,笑道:“宣儿,这位姑娘是?” 看李长生的样子,谢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中闪过一抹无语,介绍道:“赌王之女,尹落霞尹姑娘,是楚兄好友,暂时借住在此。”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嘿嘿,小八还真是艳福不浅呐。” 此话一出,尹落霞俏脸不禁一红,那双好看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意外,完全没想到堂堂学堂李先生,竟然是一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原本李长生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轰然崩塌! 李长生可不在乎尹落霞怎么想,直接转头看向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见了屋内盘腿而坐的少年郎。 “不愧是我李长生的徒弟,这天赋……还真是惊人!” “李先生,楚兄这是突破了?” “快了。” 与此同时,百品阁中。 五道身影从房中跃出,踏着那高高的屋顶,急速地朝着学堂而来。 “什么人?”一名巡街校尉大喝一声,带着小队众人追了上去。 一名黑衣人随手一挥,便将追上来的一队巡街士卒掀倒在地,十人小队无一活口。 说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一个在街边吃宵夜的男人看见,当即暴怒道:“放肆,竟敢在天启城中撒野!”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便朝他斩来。 男人躲闪开来,对方也没有与之纠缠的意思,一击即走。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强太多,没敢追上去,只好提着大理寺专配的斩罪刀,匆匆回了大理寺官署。 不久之后,一名持着斩罪刀的壮汉,一边咬着鸡腿,一边骂骂咧咧地从大理寺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大理寺的差役。 此人赫然便是未来的大理寺卿——沈希夺。 皇宫之内,肌若凝脂、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坐在棋盘前与自己对弈,他伸手落下一子之后,猛地看向了学堂方向:“看来今夜又得热闹一番了。” “大监,陛下那边传召了。”一名小太监匆匆而来。 “有李先生在,他不可能威胁到陛下的,只是要杀他也很难啊。”浊清站起来,摸了摸手中的玛瑙戒指,跟着小太监出了门。 钦天监。 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甩了甩拂尘,面露惊叹之色:“那小家伙的天赋还真是强的不像人,比之师弟似乎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监正,陛下传召。” 齐天尘嗯了一声:“告诉陛下,我随后便到。” 景玉王府。 原本正在和易文君聊天的叶鼎之,突然猛地站起了起来。 看得易文君一脸迷糊:“你怎么了?” “没事。”叶鼎之摇头坐了下来,心头却是泛起了一阵疑惑。 就在刚刚,他心头一阵悸动,只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剑气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般,竟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但仔细感受一下,又没有感觉到剑气乱动。 难道是我的错觉? 亭子不远处,环抱竹剑的洛青阳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叶鼎之,然后又看向了学堂方向,口中呢喃道:“好强的剑意,是你吗?西楚九皇子!”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悄然而至,隐身于阴暗之中。 洛青阳躬身行礼,低声喊了一声:“师父。” 对于庭院中说笑的女儿和叶鼎之,易卜视若无睹,幽幽说道:“若是此番我不能回来,影宗便交给你了,保护好她。” 洛青阳嗯了一声,“没人能伤害师妹,除非我死。” 天启城三十里外,梵若寺。 老和尚忘愁看着眼前的两人,叹了口气:“你们不该来的,尤其是古先生,既已离去,又何必再回来趟这摊浑水。” 显露出真容的古尘摇了摇头:“我也不想来,可若不来,于心不安,余生不安。” 另一人则嗤笑道:“你又不是北离的和尚,还管上北离的事了?” “阿弥陀佛,北离皇帝终究对我有知遇之恩。” 忘愁口念佛号,刚喊了一声赵大监,后面的话尚未出口,便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剑意,猛地抬头看向了天启城方向,惊疑不定道:“这是?!” “这剑意……是殿下,哈哈哈,殿下这是要入神游了。”赵大监哈哈大笑起来:“老和尚,要不要去我们西楚?” 忘愁摇摇头:“九殿下不信佛,西楚无我佛家生存之地。” 赵大监一愣:“北离不也不信佛?” “不一样。” 老和尚并未详细说哪里不一样,赵大监也没有多问,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不会去天启城吧?” “城中之事,不归和尚我管,我只负责拦人而已。” “所以……老和尚你是要拦我二人?” 他倒是想拦,可也要拦得住才行啊。 一个大逍遥巅峰,一个半步神游,这天启城中除了李长生和谢之则外,谁能拦得住?! 忘愁苦笑一声,轻呼佛号:“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自请便是。” “既如此,忘愁大师,我和儒仙便先走了,我的提议你好考虑考虑,我家殿下还是很看重你和忘忧的。” 言罢,赵大监和古尘飘然离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 轰隆! 平地起惊雷。 雷声异常沉闷,与寻常雷声完全不同。 因为这雷声似是响在心头,而非响于耳畔。 屋内打坐修炼的楚昭,只感觉自己好似跳下了悬崖一般,身体陡然一轻,然后好像轻飘飘的浮起来一样,眼前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准确的说,他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的漂浮在自己头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呼吸微弱,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又好像是晕死了过去。 “这是神魂离体入神游了?” 这个念头在楚昭心中升腾起来,同时还有一股别样的情绪萦绕上了心头,那种感觉……就仿佛天下所有一切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他看了看四周,景物如常,用手翻了翻书,却发现自己的魂魄根本翻不动书,很显然神魂就是一股无形无质的念头。 再看一看,灯下也没有影子,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无形无质。 然而,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长生散功入神游之时,好像神游万里和海外仙山的莫衣下过棋,然后还去见过洛水。 “所以……我到底是入了神游,还是只是在做梦而已?” 楚昭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睡着了,因为他自打入了半步神游巅峰之后,有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看到自己的身体。 不过,睡梦中都是不自觉的,也就是一瞬间,根本让人来不及体会,而现在却是自己认为,可以体会得到那种把念头和神魂跳出体外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玄妙到让人不敢相信。 楚昭试着穿墙而出,然后就那么穿墙走了出来。 “嗯?竟然真能穿墙而出,这要是去偷窥……” 听到这小声的低语,小院中的李长生不禁一愣。 咦,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长生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道:“堂堂神游高手,竟想如此肮脏之事,我鄙视你!” “李老头?” 楚昭愣怔一下,问道:“我真入神游了?” “你有没有入神游,你自己不知道?” 楚昭:“……” 我特么知道,我还问你。 楚昭翻了个白眼,问道:“那我现在怎么回到我身体之中?” “你想回去,自然也就回去了,只需要一个念头而已。” 楚昭点点头:“听说神游玄境,一个念头可神游万里,是真的吗?” “不错。” 听到这话,楚昭突然有些想家了。 然后,他便感觉自己化作了一团光,宛如流星一般,往岳麓城飞速而去。 仿佛只是一瞬间,便来到了岳麓城的家里。 已经睡下的玥瑶猛然惊醒,睁开眼便看到楚昭正一脸柔情的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两个孩子。 玥瑶揉了揉眼睛,有些精神萎靡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玥瑶下意识就要去抱楚昭,却是抱了一个空,顿时让她愣在了当场。 楚昭笑了笑,正要开口解释,却感觉一阵虚弱。 就好像是落水不会游泳的溺水者掉入了汪洋大海之中,随时都可能灭顶。 无助,无力! 感觉非常难受和恐怖。 此时,楚昭的脑海中就一个念头,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照顾好孩子,我走了!” 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他身影便化作缕缕青烟消失在了原地。 玥瑶顿时睡意尽去,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很难不让她以为,自己夫君死在了天启城,然后魂魄去投胎之前特意来看她和孩子。 难以言喻的悲痛,瞬间萦上心头。 原本在此之前,北离大军南下,冲着岳麓城而来,她还想着绝不让李君信等人主动挑起战争,现在……她心里只有一念头。 报仇! 就这样,她连夜召集了岳麓城的官员,连夜集结军队,对最近的北离城池发起了进攻。 一场持续了五年的复国之战,就因为一场乌龙而打响了。 楚昭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的神魂回到身体之中后,只感觉一阵筋疲力尽,不是身体上是精神上的感觉,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推开门走出去,准备问问李长生,却发现小院中站着不少人。 天外天:无作使、飞离。 暗河:慕明策、苏暮雨、慕雨墨。 还有原本应该在岳麓城的赵安,以及早已经离开的古尘。 “恭喜殿下,得入神游。”赵大监当即躬身恭贺道。 楚昭点点头,问道:“大监,你怎么来了?” “回殿下,您让青儿她们回岳麓城之后,皇子妃担心您,便让老奴赶来天启,正好路上遇见儒仙一行,他便随老奴一起来了。” “不是你劝说古先生来的?”楚昭有些狐疑道。 “与赵公公无关,是我自己决定的。”古尘接过话头,随即也恭贺道:“恭喜殿下,得入神游。” “侥幸,侥幸而已。” 楚昭谦虚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无作使和慕明策等人:“你们受伤了?” “来时路上撞上了北离朝廷派来的人,幸得李先生出面,我们才能活下来。”无作使回道。 他们五人很强,全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其中他和慕明策还是大逍遥境。 按理说,这样的阵容,在天启城完全可以来去自如。 谁曾想,他们靠近学堂的时候,竟然遇上了萧重景派来的队伍。 这些人比他们更强,除了那包围学堂的两千禁军,其他人一样全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且数量也远在他们之上。 近二十人,其中还有半步神游的老怪物。 如果不是李长生及时出面,他们此时已经死在学堂之外了。 楚昭点点头,对李长生抱拳感谢道:“多谢李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说。” 李长生说着,仰头喝了口酒。 “神魂出壳远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其中应该是有风险的,先生可知其中的风险有多少?还有,神魂在外的时间和神游距离,应该是跟神魂的强度有关吧,那么神魂又该如何修炼呢?” 他能感觉到,如果当时他不是及时回到肉身,自己此时应该已经死了。 “神魂……这名字倒是比神念更加贴切些。”李长生笑了笑:“神魂离体,自然是有风险的,神魂离体之后,便相当于鬼魂,一般来说,人是无法伤及的,但天地间的至阳之力可以,至于该如何修炼?” 李长生顿了一下,吐出了三个字。 “不知道。” “不知道?” 李长生嗯了一声:“起码我没听说过天下有修炼神魂的功法,你的实力强大了,神魂的强度自然也就上去了。” 楚昭点点头,思索了起来。 李长生都没听说过天下有修炼神魂的功法,那么大概是没有的了,不过从他的话分析,神魂应该可以用内力滋养壮大。 至于如何引导内力滋养壮大神魂……还得摸索才行。 正想着呢,却听李长生问道:“小八,你是怎么突破神游玄境的?按理说,你应该没这么快入神游才对。” 怎么突破的? 楚昭想了想,回道:“今日与你聊过之后,我便感觉到我一脚已经踏入了神游玄境,就想着冲击一下神游玄境,本来我都以为自己要失败了,索性便把今晚的修炼当成了日常的积累,然后我就感觉自己像坠崖一般,突然神魂就离体了。” 李长生点点头,恍然道:“你竟在临门一脚时,达到了佛家所追求的‘无欲无求’的境界,难怪你能一念入神游。” 无欲无求,是佛家的一种精神追求,但并非字面上的没有任何欲望和追求。 在佛教中,无欲无求并不是指没有任何欲望和追求,而是指不执着于感官上的欲望或快感,不执着于表面现象。 佛教强调的是不执、不住,即不执着于任何事物。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或逃避。 相反,佛教鼓励有所为有所不为,强调在修行中保持清醒和自在的状态。 修行者需要通过实践来破除执念,通过修行达到内心的平静和自在。 楚昭当时的心态,正好符合在修行中保持清醒和自在的状态,且又不执着于突破境界的无欲无求的心境。 神游玄境为何难,其实就是难在心境之上。 当然,除了心境之外,自身的实力也很重要。 李长生很清楚,楚昭其实说谎了。 虽然在心境上,能让楚昭突破神游玄境的状态,可楚昭的真气,绝对不可能让他突破神游玄境。 从之前交手来看,楚昭的内力虽然都十分精纯,但也十分斑杂。 然而,现在他体内的真气却和前些日子截然不同。 很显然,楚昭绝不是像他说的,只是随便冲击一下而已。 李长生猜测,楚昭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法,将体内精纯且斑杂的内力融为了一体,转换成了另一种全新的真气。 只是楚昭不说,他也不好多问,直接叫上古尘喝酒去了。 事实上,也正如李长生猜测一样。 楚昭是运转天地熔炉经,将早年修行的道家真气、剑气、魔气等多股内力熔炼为了一体。 本来他是想将这些真气熔炼为至刚至阳之气,毕竟至刚至阳之气,正好与天地熔炉经修炼出来的真气同属性。 只是突然想到天外天的那片冰原,以及冰原深处的福地,莫名心有所感,才将其熔炼为了极寒之力。 然后,丹田中便出现了阴阳鱼的内力漩涡。 再然后,他就入神游了。 坦白说,这神游玄境突破的,他自己都很莫名其妙。 第五十九章 雨生魔 翌日,未时。 远处天启城城门之外,有一道紫光泛起。 天启城中,所有逍遥天境的高手,无一没感受到那股凌冽的剑气。 学堂外的酒楼之中,仙风道骨的国师齐天尘一甩拂尘,微微皱眉:“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妖怪怎么也来天启了?” 就在这时,学堂大门突然打开,只见楚昭领着一群黑衣人从学堂之中走了出来。 正当楚昭准备踏出学堂大门那一步时,齐天尘赶忙喊道:“楚少主,你今日若是踏出学堂,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齐师兄,有礼了。”楚昭行礼,行的是道家稽首礼。 他虽然师从望城山,但天下道门是一家,关键望城山与黄龙山的关系还有些复杂,叫齐天尘一声师兄完全没毛病。 齐天尘飘然落下,还了一礼,疑惑道:“楚少主也是道门中人?” 楚昭嗯了一声,“家师与黄龙山有些渊源。” 齐天尘点点头:“既如此,楚师弟,你听我一句劝,莫要出门。” “多谢齐师兄好意,但我不需要李长生的庇护,我有师父,也不会拜李长生为师。”楚昭摇摇头,朗声喊道:“都出来吧。” 话音未落,一道道身影从学堂四面八方跃了出来。 北离五大……不准确的说,是北离四大监,毕竟掌剑监之前已经死了。 钦天监,两大少监。 无双城四位长老。 影宗宗主易卜,及四大护法。 值得一提的是,四大护法之中有两位明显要年轻许多,只是初入逍遥的高手。 至于原本的那两位,在早些年追杀他们的时候,被赵大监毙于了掌下。 再接下来的就是北离八柱国之中的四位老祖。 他们跟着两个老人,那么不用猜也知道,两个老家伙是皇室的老祖宗了。 除此之外,还有骁龙卫的新任统领,皇城司和禁军中的高手,老老少少十几个。 自在地境的就不必说了,单单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就有二十多个,而且其中还有四个半步神游。 国师齐天尘、大监浊清、以及两个萧家老祖。 楚昭扫了眼在场的逍遥天境高手,最后将目光落在两个并肩而立的萧家老祖身上,笑道:“萧重景这是把天启城中所有的高手都调来了?” 两人都是看起来近百岁的老家伙,其中一个如同破碎的风箱一般不断咳嗽着,另一个则沙哑着嗓子道:“九皇子实力高绝,总要万无一失才行,不然二十年之后,焉有我萧家立足之地。” 楚昭点点头,问道:“现在就开打吗?” 萧家老祖一愣:“除了国师大人之外,应该没人与九皇子有旧吧?” 楚昭摇摇头:“齐师兄并非与我有旧,有旧的是他师弟和师父清风道人。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李长生要与雨生魔对决,不去看一眼实在有些可惜,要不等他们打完,我们再打?” 萧家老祖又是一愣,扫视了一眼众人之后,才吐出一个字。 “可。” 于是乎,一群人朝百品阁而去。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天启城中的皇族贵胄私下招揽的江湖名客,以及有云游至此的散人游士,也在往百品阁奔去。 天下间有很多的对决,那些都可以错过。 可这一场,却是不能错过的。 公认的天下第一李长生,与一直以来北离人心中的南决第一高手雨生魔之间的对决,此一生都有可能不会遇到一次。 当楚昭他们赶到之时,正好听见姬若风在给百里东君科普。 “李长生和雨生魔,一共对决过三次。” “第一次,李长生已是天下闻名的剑客,而雨生魔才初入江湖,雨生魔挑战李长生,败于他的一剑之下,由于当时雨生魔并无名气,故此这一战几无人知。” “第二次,李长生依旧一剑胜之,雨生魔剑折,故此改练魔仙剑。” “第三次,无人得观,不过往后的八年,雨生魔再未踏足北离。” 百里东君抱着不染尘的剑鞘,微微扭头看向旁边脸覆恶鬼面具的姬若风:“所以……你是来干嘛的?” “此乃绝世对决,自然是来记录的,而且来的可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 随着姬若风的话音落下,一道道身影落在了他们四周房顶之上。 楚昭一行人站在一起,其他人则分散在四周,并且十分默契的形成了合围之势,完全将楚昭他们几人包围了起来。 除了立身于房顶之上的逍遥天境,还有原本包围学堂的禁军、皇城司、骁龙卫、影宗弟子,也在朝这边而来。 很快,下方街道上便站满了人,并且在不断驱逐看热闹的百姓。 “怎么这么多人啊?”百里东君惊讶道。 “他们是围杀楚昭的,全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姬若风淡淡道。 “这么多?” 百里东君咂舌,忍不住看了眼不远处的楚昭,问道:“他身边的人也是高手吧?” “也是逍遥天境,其中十二人是暗河大家长慕明策带领的苏、慕、谢三家之人,至于剩下的三位……不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看着百里东君嘴角玩味的笑意,姬若风没来由的有些火大,像是赌气般说道:“只是不确定身份,并非一无所知,靠近楚昭的老人应该是西楚司礼监大监赵安,那身穿黑袍之人应该是天外天的高手,最后一人唤无名,具体身份还需查验,不过他很可能是你师父儒仙。” 姬若风说着,转头看向谢宣,笑道:“想来谢公子应该是知晓的,毕竟他们昨夜都去了你的小院。” 百里东君闻言,瞬间转头看向旁边的谢宣。 只见谢宣摇头道:“此事,我并不知晓!” 这并非哄骗百里东君,谢宣是真不知道,他甚至连昨夜自己小院中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 因为在楚昭还没有入神游的时候,李长生便让他和尹落霞去睡下了。 关键,昨晚睡的还非常好,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李长生今早来找他,让他准备酒经当作礼物送给百里东君,才醒过来。 而在他醒来的时候,他的院落中就只剩下他一人,就连尹落霞都不知所踪了。 百里东君再次转头,看向楚昭一行人,朗声喊道:“师父。” 戴着人皮面具的古尘并未应答,倒是李长生回了两个字。 “何事?” 百里东君不禁有些失望,再回头看向战场,却见只有李长生站在不远处的屋顶檐牙之上,而雨生魔却是不知了去向。 “这就打完了?”百里东君问道。 “没那么快。”姬若风一边说着,一边用笔在纸上急速的写着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紫色身影犹如光束般,从下方冲天而起,浑身紫气变得愈发浓郁妖冶,雨生魔瞳孔之中也泛起了一抹紫色。 “瞳泛异色,这是走火入魔了。”谢宣淡淡地说道:“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说法。” “的确是走火入魔了。”姬若风望着雨生魔,说道:“不过不是普通人的练功走火入魔,雨生魔自愿入魔,以身入魔,得成无上剑法。” 此时此刻,雨生魔整个人凝滞空中,身上剑气越聚越拢,天空之中乌云密布,似是被那剑气引来,乌云之中电光闪烁,雷声震震。 就在姬若风话音落下之际,雨生魔动了。 随着一声响彻四方的唳叫响起,一只式化而出的大鸟展翅而出,带起阵阵气浪。 李长生摇摇头:“你啊,真是数十年不改的做作,好像不闹出点大动静,就不像个高手似的。” 回应李长生的只有两个字。 “剑落!” 只见那式化而出、混杂着雷光的禽鸟,唳叫着朝李长生飞扑而去。 “天震!” 李长生轻哼一声,抛出了手中的不染尘,以御剑之术对抗起了那只禽鸟。 看着打得天地变色,异象频出的两人,赵安问道:“殿下,雨先生能赢吗?” 楚昭翻了个白眼:“你当李长生天下第一是吹出来的啊,雨老头只是半步神游而已,怎么可能打赢李长生。” “那我们要不要出手?” 楚昭摇摇头:“李长生不会对那他怎样的,看着吧。” 正如楚昭所言,两人交手一阵之后,两道磅礴剑气撞击四散,犹如天落惊雷,轰然炸响。 随后乌云退散,天启城的第二场冬雪,飘飘扬扬撒落下来。 和原剧情中不一样,李长生和雨生魔都没有走。 李长生飘然落在百里东君三人身旁,而雨生魔则是立身在了楚昭身前。 “李长生,你又赢了。” 李长生叹了口气,看着脸色苍白的雨生魔,隔空喊话道:“早就跟你说过,魔仙剑噬主。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肯放下呢?赢我就这么重要吗?其实啊,你只要回去好好修养,再锻炼锻炼身体,熬过几年,等我死了,你再来争这个天下第一不是更容易吗?” “谁都不知道你活了多久,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雨生魔苦笑。 “还是有人知道。”李长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雨生魔身后的楚昭。 正巧这时,楚昭将手按在了雨生魔背上,淡淡道:“你死不了。” 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旧伤竟然以极快的速度修复愈合,雨生魔不禁愣了一下,回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俊秀少年郎,一脸柔情地笑了起来。 记得初见雨生魔时,他还是一个帅气的中年人,虽然那时已经有些娘炮,可好歹能看出来是一个男人。 而眼下,雨生魔简直和他记忆中的某个女明星都不能说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妈蛋……毁童年啊! 要知道,他当年最喜欢看的一部电视剧就是《上错花轿嫁对郎》。 记得那会儿为了看这部剧,跟多孤儿院的孩子抢电视,还打过不少次架。 虽说相比李玉湖,他更喜欢杜冰雁,可李玉湖也是他的童年女神。 不得不说,那会儿的李玉湖是真漂亮。 如果雨生魔是女的也就罢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很清楚雨生魔是男的,还是一个没有自宫的男人。 这就挺让人郁闷的了。 楚昭一边治疗雨生魔的伤势,一边郁闷道:“你能别笑么,我实在接受不了啊。” 雨生魔笑靥如花:“我现在不漂亮吗?” 虽然那张脸不负他记忆中的美貌,但毕竟是他心目中给仅次于杜冰雁的童年女神,漂亮肯定是漂亮的,只是问题的关键是…… “你是男的,男的,男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这样对着我搔首弄姿的笑,我感觉有点恶心。” 雨生魔并未收敛笑容,反而笑得愈发开心,原本苍白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看起来愈发诱人心神。 见此,楚昭索性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然后收回手说道:“先这样吧,赶紧跟李长生聊,等你们聊完,我还要杀人呢。” 雨生魔点点头,转头看向李长生:“其实我知道我依旧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听闻我两个弟子都来了天启城,正好我又知道他们的身世,我怕他们在天启城被人为难。” “没想到,你这个冷心冷情的雨生魔,对自己的徒弟,感情还是很深的。” 李长生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你且离去,三日之后,我定会让你那个徒弟安然无恙的回去,至于你另一个徒弟,应该就是小八吧,他……” 雨生魔打断道:“小八是何人?” “就是你身后那小子,我弟子。” 雨生魔转头:“你拜了李长生为师?” “你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拜他为师。” 楚昭翻了个白眼,补充道:“还有,你也不是我师父,最多算半个老师。” “半个老师也是师,起码比李长生强。”雨生魔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再次扭头看向李长生,傲然道:“李长生,我今生是打不过你了,但我弟子比你的弟子强,未来也会比你强!” 李长生淡淡一笑:“小八也是我弟子。” 雨生魔呵呵一笑:“李长生,你连半个老师都算不上,你也好意思说我弟子是你弟子?” 语气中充满了嘲弄的意味,表情也是贱兮兮的,看得楚昭都想揍他一顿。 李长生一噎,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好在百里东君从小从乾东城市井中练就一身不俗的口才,站出来朗声道:“你弟子还不远千里跑来拜我师父为师呢,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给了小徒弟百里东君一个赞赏的眼神,李长生哈哈笑道:“雨生魔,你徒弟叶鼎之都不远千里跑来拜我为师,小八迟早也一样会是我的弟子。” 雨生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哪怕是跟楚昭说话,语气中也带着些许火气。 “叶鼎之呢?” “叶鼎之,赶紧从温柔乡滚来百品阁,带上你那个女人,还有洛青阳,你若敢拦……死!” 楚昭的话音不高,却犹如滚滚雷霆,响彻整个天启城。 第六十章 翻书人 百品阁之上。 双方都在等着叶鼎之到来,所以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处于对峙状态。 楚昭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他不喜欢易文君这个女人,但叶鼎之好歹也算他半个师弟。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让叶鼎之的爱情有个完美的结局。 至于另一方人马,自然是想着一网打尽。 毕竟叶鼎之是叶羽的儿子,其必杀程度大抵仅在楚昭之下。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一位三道身影从天启城头越过,踏着那高高的屋顶,急速朝百品阁跃来。 所过之处,行人皆惊。 这里是北离皇城,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也是世间律法最森严的地方,什么人胆敢在这青天白日里无视皇城秩序,肆意行走? 当然,学堂李先生不算。 “放肆,何人在天启城撒野!”巡街校尉怒喝道。 一名青衣人随手一挥,追上来的巡街小队,瞬间便感觉浑身气血逆流。 没跑几步,就硬生生倒在了地上,七孔流血而亡。 不久之后,三道身影最终落在了楚昭身旁。 “二弟,老哥哥没来晚吧?” 三人皆是须发皆白,面容沧桑的老者,装束打扮也差不多,身穿的长袍之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毒”字。 很显然,来人是岭南温家之人。 而开口之人赫然是温家家主——温临。 “外公。”百里东君一脸惊喜的喊道。 温临笑道:“小东君啊,在天启城有没有受欺负?” “没有。”百里东君摇头,问道:“外公,你怎么来了?” 楚昭接过话头:“我也想问,温老哥你怎么来了?” 众所周知,岭南温家、江南霹雳堂、蜀中唐门是江湖三大世家,但不同于江南霹雳堂和蜀中唐门在江湖上的活跃,老字号温家虽然名气在外,却是一直低调行事,门人一门心思研究毒术,几乎很少在江湖上行走,除了温壶酒这个异类之外。 说起来,温壶酒去年成婚之后,也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温家陪怀孕的妻子。 “听闻你在天启城,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闹出事,所以我来帮你来了,岳麓城那边比较严峻,除了我们三个老家伙,其他人都去了岳麓城。” 楚昭点点头,笑道:“北离大军入岭南了?” 温临尴尬一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一个多月前去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暴露了,结果他们就是冲着整合岭南的江湖势力去的,出手便灭了十几个门派,我们若是不跑,估计现在也难逃灭门的之危。” 听两人的言语,在场之人哪还不知道温家已经投靠了楚昭,浊清怒喝道:“温临,你竟敢叛国?!” “浊清大监,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温家本就不是你们北离人,又谈何叛国?” 温临这话还真没什么毛病,温家原本是岭南小国越国的异姓王族,后来越国被北离和南决瓜分,因为温家祖地所在地成为了北离的国土,温家人才不得已被认定为了北离人。 温家人……起码大部分温家人从未把自己视为北离人,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江湖人。 浊清大怒:“该死,你们都该死!” “别废话,动手吧,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我现在全力出手有多强。” 这一刻楚昭双目犹如熊熊烈焰般,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芒。 他扫视将他们包围的高手,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 这里是天启城,对方人虽然多,但他真正的对手其实只有一个。 只要李长生不出手,自己一方赢了,哪怕人数并不占优。 “装腔作势!” 无双城的一个长老冷哼一声,率先对楚昭发起了攻击。 面对这破空一剑,楚昭只是抬手一指,一道令人惊惧的指力激射而出。 这位无双城长老是今日才到的天启,虽然来时路上听说过楚昭在天启城中闹出的动静,却没怎么把楚昭放在眼里。 哪怕他之前从驻守天启城的两位长老口中得知,楚昭可弹指杀逍遥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这两位长老并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他始终认为吹嘘成分居多。 毕竟一个十五岁少年,再强又能强到哪儿去呢? 然而,现在真正面对楚昭,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太强了! 强的超乎他想象,强到他竟然根本无法闪躲,只能硬抗下楚昭一指。 强势无匹的指力迎上破空一剑…… 轰! 一声巨响,那道指力瞬间将长剑裹挟的剑气击散,震得长剑碎裂四散开来,最后犹如子弹射入豆腐中般,穿透了他的胸膛,整个人直挺挺的从半空中掉落了下去。 一代长老,就此陨落。 死不瞑目! 弹指杀逍遥,半步神游时就能做到,何况现在已经入了神游玄境。 一个九霄境的长老,就敢单枪匹马冲上来,简直就是找死! “大胆!” 浊清暴喝一声,朝楚昭飞扑而去,其余三大监紧随其后。 楚昭并未言语,顺势三指连弹。 老奸巨猾的浊清在楚昭出手之际,便已经将虚怀功内力遍布全身。 在楚昭出手的瞬间,双掌齐出将自己周身防的密不透风。 只听霹雳一声轻响,浊清被第一指震的倒飞了出去,其余三大监同时运气帮其泄力。 在第二道指力撞上时,四人顺势拉开了一些距离,同时浊清还露出了一个破绽。 于是,等到楚昭第三指弹出,浊清“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老血,摔落在了下方街道上。 看着“重伤”不起的浊清,楚昭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无比肯定的想道:“这老东西是装的!” 他很清楚自己刚刚的出手,虽然威力巨大,但绝不可能伤到浊清。 因为他刚刚只用了五分力,最多也就能杀扶摇而已。 所以,他这三指其实是冲着浊洛他们三人去的,打算先除掉三大监,再和半步神游的浊清交手。 只是让楚昭没想到的是,浊清竟然主动替浊洛他们三人拦了下来。 浊清修炼的虚怀功本就是一等一的绝学,虽然阴损毒辣,却也擅长化解别人的招式。 在原本的剧情中,无法无天被古尘重伤,就是找的浊清化解古尘留在他们体内的剑气。 楚昭很确定自己的三指连弹不可能让浊清受伤,更别说重伤。 也就是说,浊清这老太监在藏拙。 甚至可能还抱着借他之手除掉一些人的心思。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想杀浊清。 毕竟浊清是个有野心的太监,留着他会让北离更乱一些。 “你小子何时变这么厉害了?”雨生魔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坦白说,在两方人马现身的时候,他已经打算用自己性命换取楚昭逃出天启城了。 毕竟楚昭面对的是北离以一国之力的围杀,他并不认为他们今日能够安然无恙。 然而,楚昭不仅没逃,反而先是一指弹杀无双城的逍遥天境长老。 紧接着又三指重创五大监之首,半步神游的浊清。 这让雨生魔想到了一句话: ——豪情在天,魔威盖世! 不仅是雨生魔震惊,其他人其实也是震惊不已。 虽然早就知道楚昭能弹指杀逍遥,但听说远不如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只是纵然楚昭凶名赫赫、魔威盖世,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准备逃。 因为他们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里是天启城,是北离的国都,若是在以众敌寡的情况下,还是败了,那么堂堂北离王朝又还有何颜面可言,北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既然不能退,那便只有一战了。 一时间,所有剩下的二十来位逍遥天境的高手,各自使出绝学,从四面八方朝楚昭杀来。 尤其是那两位萧家老祖,都是半步神游的高手。 一人用的阴狠毒辣的掌法。 另一人则用的是萧家祖传的裂国剑法,其剑法造诣比之前楚昭杀的那个还要高。 如果……他是说如果,之前是今日这个用裂国剑法的萧家老祖,那日的青龙门之战,他必定会重伤。 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一样了。 “你们都不用出手。” 楚昭大喝一声,飞身迎了上去。 般若金钟笼罩其身,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甚至偶尔还能展开反击。 气劲纵横,天地变色,卷起漫天风雪。 九天雷动,电光闪烁,厚重的乌云仿佛下一刻便要塌下来。 突然,阴暗的苍穹中现出一丝橘红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楚昭的身体在这一刻也仿佛变成了黑洞一般,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吸进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纷纷停下攻击止住了身形。 只有那位持剑的萧家老祖不管不顾,将毕生功力凝于手中宝剑之上。 不退反进,全力一剑劈向楚昭。 面对巅峰半步神游的全力一击,楚昭直接将笼罩于身的般若金钟举了起来。 下一刻,仿佛可以开天裂地的巨剑虚影在巨大的吸力之下不断融解为剑气,而后铺天盖地的剑气竟被金钟吸了进去。 然后,楚昭将虚托的金钟朝他们扔了过来。 那金钟在空中猛然一个剧烈收缩,最后……爆炸! 轰! 这一记爆炸的威力,直接被萧家老祖吃了七八成。 只见他一口老血喷出,随即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巨大的爆炸,让周围无数建筑沦为了废墟。 仅仅是爆炸的余波,便让场中一些实力一般的逍遥天境高手气血动荡不止。 更别说下方的禁卫军、骁龙卫、影宗弟子,肢体四散,死伤无数,那情形宛如修罗地狱一般。 此时此刻,围攻的众人在看向楚昭,已是满脸骇然。 以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比起之前大闹天启城的时候明显强了不少。 最起码青龙门之战时,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下那一招,并且反击重伤半步神游的萧家老祖。 该死! 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年纪? 就算是天才,也该有个限度吧? “你们打完了吗?”楚昭扫了眼众人,淡淡笑道:“那么现在该我了。” “等一下……九皇子,我们可以谈谈。”那位用掌的萧家老祖赶忙喊道。 没办法,楚昭的实力太强了,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如果继续打下去,即便他们最后能赢,也肯定是惨胜无疑。 他们可不止楚昭这个外敌,还有内患,北离也不是完全太平的,他们这些让人也需要震慑对北离有异心的诸侯。 比如:乾东城的百里家。 楚昭凌空而立,沉默片刻后,笑道:“想谈,可以,让萧重景来找我谈。” “楚昭,你放肆!”下方的浊清怒喝一声,紧接着又喊道:“李先生,你就看着这西楚余孽在天启城胡作非为?” 原本看好戏的李长生,完全没想到浊清竟敢把自己拖下水,顿时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浊清猛地后退几步,然后嘴角溢出了鲜血。 这次不是装的,是真伤了。 一个眼神重伤半步神游,当今天下只怕也就李长生能做到了。 正想着呢,一道清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九皇子,够了,天启城并非是你能够胡作非为的地方!” 声音很浑厚,听起来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但又让人感觉其中充满了沧桑之感。 不用想,肯定是谢之则。 “谢之则,你当本殿下是吓大的,有本事你从里面出来啊,不敢出来就别哔哔。” 出话一出,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他人一头雾水。 “师父,谢之则是谁?”百里东君扭头看向旁边的悠闲喝酒的李长生。 与此同时,姬若风也看向他,惊问道:“他还没死?” “你知道这个谢之则?” “听说过一些他的事迹。” 姬若风点了点头,介绍道:“谢之则,北离开国太傅,同时也是北离开国皇帝萧毅的老师,据说他是一个道士,传闻中这位能挥手来雷,抬手落雨,且熟读道藏,闭上眼就能神游万里,睡梦之中能直上九天,和仙人下棋,早已经飞仙了,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北离开国太傅,那他岂不是活了近两百年?”百里东君震惊道。 李长生点头:“不错,如今天启城中,除了为师我,也就谢之则能够稳胜小八了。” 姬若风赞同的点了点头,毕竟是活了近两百年的老怪物,虽未飞升成仙,但说是人间真仙也不为过。 反而楚昭……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强,很显然已经是神游玄境的绝世高手。 只是楚昭到底才十五岁,又岂能于近两百年积累的谢之则相提并论。 百里东君则开口道:“听楚昭的意思,这位谢之则似乎不能离开他所在的地方,那楚昭是不是安然无恙了?” 李长生摇摇头:“小八只是初入神游,如果他们不计代价,还是能耗死小八的,不需要谢之则出面。” 百里东点头,问道:“那师父你会出手救下楚昭吗?” “不会,在他踏出学堂那一刻,他的生死便与我无关了。” 李长生顿了一下,笑道:“除非……小八愿意拜我为师。” “他不会!”一直没有开口的谢宣无比肯定道。 楚昭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宁死不屈,说难听点就是死犟。 用楚昭的话说,自己选择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哪怕最终死在路上也不回头。 姬若风不在乎这个,他在乎的是另一个问题。 “说起来,楚昭才十五岁,他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隐秘?” 李长生看了眼姬若风,叹道:“我也好奇此事。” 原本等着谢之则反应的楚昭,听到几人的对话,微微扭头看了过去。 “因为……” 听到楚昭开口,众人都好奇的看向了他。 不过,只有姬若风急不可耐的问道:“因为什么?” 楚昭没理会他,只是看着李长生笑道:“李长生,你手撕武榜,声称俗世之榜,怎能评谪世仙人,你自称谪仙人,而我……应该算是翻书人!” 第六十一章 昭告天下 “翻书人?难道说这天下的人和事,对他来说是一本书?” 李长生思索着,然后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宣儿,你读书多,你说说,他是什么意思?” 谢宣想了想,回道:“楚兄曾经跟我说过,我们的人生就像一本书,是好是坏都需要我们自己来写,我们每个人都是写书人,待我们回忆往昔时,便算是翻书人了。他从小被追杀流浪四方,去过太多太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和事,或许才会知道如此之多的隐秘吧。” 百里东君赞同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应该是这样。” 姬若风则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仅仅是他见过很多人和事,还因为他手中有暗影楼收集打探消息。” 听到四人的言语,楚昭不禁愣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收回目光望向天下一楼的方向。 “谢之则,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可动手了。” 随着话音落下,百里东君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些热?”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拂而过。 明明是雪天寒风,却完全没有一点寒意,反倒让人感觉到无比灼热,犹如炎炎盛夏时的热浪。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如墨般的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好似陷下去了一般。 在那凹陷之中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将周围的天空渐渐染成了一片绚烂的红色。 “李长生,你不是想收我为徒吗?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在我这一招下,忍住不出手就行。” 楚昭说着,全身气势不断激增。 上头天幕凹陷处,也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犹如山岳般巨大的熔炉,散发着无比灼热的气息,宛如天上悬挂的烈日一般。 磅礴滚荡的热浪,消融了漫天雪花,让整个天启城仿佛一下进入了炎炎夏季。 看着那巨大的熔炉,姬若风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话。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他怔怔地说道:“若是让楚昭这一招释放出来,只怕整个天启城都会毁掉。” 楚昭悬空而立,双手托举着那如山岳般的巨大熔炉,整个人看上去如仙似魔。 “熔炼天地!” 刹那间,如山岳的熔炉从天而降。 令人惊惧恐怖的威压,也随之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所有人顿时感觉呼吸不畅,心跳加快。 仿佛即将迎来末日。 这一招消耗极大,楚昭在半步神游巅峰时,需要消耗全部功力才能发动一次。 即便是现在,他也消耗了一半的功力。 再加上,之前所有人对他的攻击也都被他熔炼进了其中,并熔炼为了最纯正的天地元力。 可以说整个天启城中,除了李长生和谢之则之外,没有人可以接下这一招。 如果这里不是天启城,李长生完全可以不用接招。 只需要遁走,楚昭也就只能干瞪眼。 但这里是天启城,在谢之则不能轻易出来的情况下,李长生接也接,不接也得接。 恐怖而磅礴的纯粹天地元力从天而降。 这一击虽然不至于像姬若风说那样毁掉整个天启城,但大半个天启城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场那么多高手,有的能一剑断江,有的能一拳开山……但面对这浩瀚如天威的一击,所有人都愣住了,其中大半的逍遥天境高手,甚至变得全身僵硬。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犄角反怕狼。 只有无知者才会无惧,而真正明白这一击有多恐怖的人,根本生不起一点抵抗的念头。 这是一招碾压式的攻击,所有的技巧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就好像一个人举起一座山朝你砸下来,除非有开山的本事,要不然就只能等死。 “灭天掌。” 萧家老祖大喝一声,双掌不停挥动。 无数巨大的掌印冲天而起,汇集凝结成了一个巨大手掌,覆盖了近乎大半个天启城,试图挡住那从天而降的熔炉。 虽然叫灭天掌,但别说灭天,就连那从天而降的熔炉都拦不住。 轰! 从天而降的熔炉和那巨大手掌撞在一起。 一息之后,那巨大的手掌便土崩瓦解。 萧家老祖瞬间便萎靡了下去,七窍溢血。 半步神游,不堪一击! 当然了,他这一招还是有点作用的,消除了一小部分的威力,也让被震慑的众人惊醒了过来,同时也给另一个萧家老祖争取了一息时间准备。 “惊龙!” 使用裂国剑法的这位萧家老祖大喝一声,持剑而起,整个人化作了一条数十丈半虚半实的金龙冲天而起,撞向了那压下来的熔炉。 没办法,别人能退,他们不能退! 因为,这里是他们萧家的天启城! 是他们萧氏皇族最后的颜面! 可惜,他的舍命一击,却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只听轰的一声! 随后金龙便发出一声惨烈的龙吟,紧接着寸寸碎裂,萧家老祖也随之飞灰烟灭。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李长生终于动了。 楚昭这一招实在是过于强大了一些,即便他的天凝剑法也不能将其冻结。 熔炉中的至阳之力,正好克制天凝剑法的极寒之气。 虽说他的功力远在楚昭之上,可因为先天克制,楚昭完全可以做到,在他用天凝剑法冻结前的一瞬间,将熔炉中的天地元气彻底引爆。 届时,比起直接砸下来也差不了多少。 李长生叹了口气,笑道:“小八,厉害啊,好在我活的够久,会的够多,要不然还真拿你没办法。” 只见李长生不慌不忙,飞身而起,凌空而滞,白衣飘飘,翩然若仙。 片刻之后,他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对准熔炉中心点……一指点出。 在巨大如山岳的熔炉面前,李长生就仿佛一只蚂蚁,但就是这么一只蝼蚁,随意的一指便破了足以摧城灭国的一招。 轰! 天地震荡,熔炉碎裂开来。 熔炉的天地元力暴动四散开来,即便是楚昭也无法控制住。 但李长生不是楚昭,只见他随手一掌拍在混乱的天地元气上,然后楚昭似乎看到了一道道各种各样的门,出现在天穹之中。 只是一眨眼之后,那些门又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而已。 然而,随着那些门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混乱的天地元气。 “这是万道心门?”楚昭呢喃道。 在这个世界,有四大家族,分别是镇守四境的苏、吕、叶、莫。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苏家的是《天机宝匣》;吕家的是《仙人书卷》;叶家的是《天地同悲》,最神秘的《流光画卷》则应该是在莫家手中。 刚刚出现的门,绝对是在灭绝神功之上,号称天下内功心法本源的万道心门。 还有之前的那一指,应该是吕家《仙人书卷》之中的功法。 再加上李长生原本就会的《天机宝匣》之中的武功。 也就是说,李长生最起码融会贯通了三大绝学,甚至可能四大绝学都会。 妈的,这老家伙才是真的开挂了吧。 这实力……难怪原著作者都说李长生是少年白马之中的战力天花板。 天下第一,当之无愧! 此时,楚昭耗费掉了一半功力,但并没有受伤,再宰掉一些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扫了眼下方的众人,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缓缓落在废墟之上,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眼见楚昭的终极一招被李长生破掉,现在又吐了口血,很难不让人认为他已身受重伤,无再战之力。 所以…… “上,杀了他。” 浊清大喝一声,再次领着三大监朝楚昭袭杀而来。 “住手!” 李长生开口,语气淡然,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违逆。 袭杀楚昭的浊清等人,自然停下了身形。 李长生看向楚昭,笑道:“小八,我这一指如何?” “说是一指破苍穹也不为过。”楚昭朝李长生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厉害,不愧是天下第一!” 李长生得意一笑:“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八,你拜我为师,并不丢人,而且你如果不拜师,我可不会再管他们了哦。” 话音未落,百里东君便喊道:“楚昭,你不要犯糊涂,师父不会害你的。” “你懂个屁!” 楚昭骂了百里东君一句,然后微微仰头看着凌空而立的李长生,淡淡道:“李长生,你是很厉害,但我就是死,也不会拜你为师。 想让我走你安排的路,你还不够格。 西楚,我复定了。 北离,我也灭定了。 即便真仙人来了也不好使,我说的!” “楚昭。” 百里东君大吼道:“你就这么想死吗?西楚已经亡了,西楚遗民虽然过得是有些艰苦,但至少大家都还活着不是吗?为什么你要给大家带来战火?!放下吧,我求求你放下吧,只要你愿意放下,一切都好说!” 楚昭冷笑:“百里东君……” 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温临腆着一张老脸笑道:“小弟,小孩子不懂事,给老哥哥一个面子,别生气,别生气!” 安抚了一下楚昭的情绪,温临又朝百里东君喊道:“东君,别闹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管之事,想看热闹就别开口,不想看热闹就赶紧走。” 有一说一,即便百里东君是他最疼爱的外孙,温临都想一巴掌扇在外孙脸上。 西楚遗民是过得有些艰苦吗? 不,是非常艰苦,可以说与猪狗无异。 更关键的是,西楚可是你爷爷带兵灭掉的。 他这个结拜兄弟能看在他们温家的面子上,放过你和你娘,已经够宽容大度了,还让人家放下仇恨? 脸呢? 用楚昭的话说,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楚昭灭了百里家,你自己能放下仇恨? 可笑。 太可笑了! 唉,也不知道女儿怎么教的儿子。 温临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做了个决定,自己孙子一定要好好教,还有第二个外孙,必须接到身边来亲自教。 百里东君没有走,也没有闭嘴的意思,哀求道:“楚昭,放下吧,只要你愿意放下,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百里东君是好人吗? 虽然他出生高贵,却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普通百姓,甚至愿意为了百姓付出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人,绝对称得上好人! 可惜,自己和百里东君天生就站在了对立面。 如果不是和温家有约定,如果百里东君不是古尘的徒弟,如果不是一不小心抢了百里东君的官配,百里东君现在又岂能活蹦乱跳跟他在这儿废话。 楚昭摇摇头,认真道:“百里东君,世界上有许多事,是放不下的。” “为什么?” “因为……自从我家国被灭的那天,一直有很多人在提醒我,要报仇!” 楚昭说着,转头看向李长生,喝道:“李长生,你的想法我多少能猜到一些,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凭什么?” 李长生沉默,他知道楚昭口中的凭什么是什么意思。 楚昭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李长生,若是天下已定,还有人派人屠杀上万无辜百姓,作为逍遥御风门弟子的姬虎變会怎么做?” 李长生依旧沉默,但他此次却是低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一股森然的杀意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同时无比冰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杀!” “哈哈哈哈……说的好。”楚昭大笑道:“可你是怎么做的呢?” 楚昭字字诛心:“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或许你有很多的理由。 比如:这天下太平来之不易,杀戮只会带来更多的杀戮。 再比如:你不想让天下再次陷入战火,死者已矣,当为生者某太平,只好无奈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保全天下大部分人的安稳。 也许你有很多的理由,但无论你有多少理由,都不可否认,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侠义无双的姬虎變了。 你是李长生,是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但你也只是北离的李先生而已。 所以……少特么给老子讲大道理。 你让我放下,凭什么? 我若放下,谁还会在乎他们? 想要让我放下,可以,杀了我!” 楚昭大吼道:“还有你,谢之则,想保北离太平,可以,你现在出来宰了我,否则……北离乱定了。” 话音未落,谢之则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已是方外人,不理国事,今日之后,还请九皇子来天剑阁一叙。” 与此同时,一僧一道从天下第一楼中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 老和尚忘忧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笑道:“前辈,不去见见关门弟子?” “已逝多年,相见不如不见。”老道士摇摇头,化作缕缕轻烟,消散在了原地。 百品阁这边。 楚昭看向李长生笑道:“看来,谢之则不会管。” 李长生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只要你别太过分,我暂时也不会管你。” 楚昭摇摇头,仰头看了眼天,缓缓说道:“天道无情,人间有义,义之所向,生死相随,既然人间君王无道,我自当代天而行,我名楚昭,西楚的楚,天理昭昭的昭!” 说到最后,声如滚雷,传震四方。 楚昭猛地睁开眼,长啸道:“今日,我西楚九皇子,楚昭,在此昭告天下,西楚复立,想杀朕的,都来吧!” 第六十二章 跌境 楚昭,西楚帝子,现在的西楚皇帝。 哪怕他没有文武百官,没有十万虎贲,也依旧可以凭一己之力,君临天下! 一身气势霸道无双,让在场近二十位北离的逍遥天境高手面面相觑,无人敢开口。 反观楚昭一方,赵安率先跪了下来,行礼大喊道:“老奴拜见陛下!” 随着他这一跪,屋顶之上的暗河众人和温家三人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臣等拜见陛下!” 原本无作使诸葛流云也准备跪下,只是跪到一半,猛地想起自己是天外天之人,又改为了弯腰行礼。 剩下的雨生魔则喃喃自语:“我这是成帝师了?!” 楚昭朝众人摆摆手,轻呼了一声免礼,而后看向聚在一起的北离高手:“不动手吗?” “杀了他!” 萧家老祖怒喝一声,带伤朝楚昭冲了过去。 “住手!”李长生再次喊道。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听。 而他们没有发现的是,楚昭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血色。 他伸手一翻,手中握住了一柄铁剑。 然后,一剑挥出。 一股磅礴的血色光芒瞬间从剑身上绽放。 如日在天,耀人眼目。 朝楚昭奔袭而来的众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他们的双目之中流出了缕缕鲜血。 在这一刻,他们看到光,无比血红的庞然光芒。 那种感觉无法言语来形容,就好像不是眼睛看到的,而是从脑海之中陡然升腾起的血色光芒。 那血色光芒初时只是一条细细的血线,不过霎时间便犹如烈日一般,耀人眼目,炽热无比,仿佛要将整个人都融化。 再然后,就是一阵擂鼓之声在脑海之中响起。 芒斩神魂,音摧五脏! 这一招是楚昭结合心魔引、虚空剑经、天地熔炉经,以及寒天剑法自创的一招,也是他现在能使出来的最强大的一招。 这一招不斩肉身,只斩神魂。 朝楚昭冲去的所有人,除了萧家老祖、影宗宗主易卜,以及齐天尘护着的两位钦天监少监之外,其他人都像是下饺子似的掉落了下去。 死的无声无息! 看到这一幕,没有妄动的浊清四人,以及无双城的三位长老,不禁一阵后怕,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 一招之下,大逍遥重伤,大逍遥之下皆死! 也就是齐天尘保护及时,不然那两位钦天监少监正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无双城三位长老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浊清四人,则飞身而起,扶住重伤咳血的萧家老祖。 楚昭并没有要追击无双城长老的意思,而且他现在也没有能力去追,因为刚刚那一招近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量。 别说追击,就连继续保持凝滞半空也做不到。 他缓缓从半空中落下,淡淡笑道:“浊清,我现在内力已空,半步神游的你未必没有机会杀我,要不你上来试试?” 浊清嘴唇抽动了几下,最后吐出了一个字。 “走!” 若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还真会拼一下。 可是浊清……只能说,还是不要太高看太监的节操了。 虽然历史上确实有令人敬佩的太监,但细数几千年历史,也就高力士、郑和、陈矩、王承恩等几个而已。 浊清,给这些人提鞋都不配。 别说眼下楚昭身边还有雨生魔等,即便只有楚昭一个人,他也不敢冒险一拼。 再看剩下的三大监,比之浊清也好不到哪去,听到他喊走,毫不犹豫地带着萧家老祖赶忙逃离了此地。 与之一起逃跑的,还有刚才受了重伤的易卜。 看着六人逃离的背影,楚昭嗤笑一声,回头看向齐天尘,笑道:“齐师兄,天命在我,不在北离,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跟我去西楚?” “外臣谢过陛下。”齐天尘打了个稽首,叹息道:“愧对楚师弟了!” 自称外臣,也就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至于愧对,楚昭也懂齐天尘的意思,摇头道:“齐师兄是说谶言一事吧,谈不上愧对,毕竟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以理解,不过今日齐师兄可以走,那两位少监正必须留下。” 齐天尘摇头:“楚师弟,你现在已经无力动手了。” 话音未落,李长生开口道:“小八,过了!” 语气冷冽,听得出来,李长生是在警告他。 如果他真要杀两位少监正,他也会出手。 说起来,刚刚李长生喊住手,其实就是叫楚昭住手,而不是让萧家老祖等人住手。 只可惜,他们都没能明白李长生的意思。 楚昭扭头看向李长生,淡淡道:“李老头,我刚才想了想你的打算,你应该是想让我先复国,借我之手让北离朝堂意识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然后待我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再出手把我拿下,最后让萧若风带兵平定复立的西楚,对吧?” 李长生愣了一下,明显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楚昭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哈哈笑道:“不愧是活了多年的老家伙,好算计啊。如此一来,既能把战火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又能增加萧若风的威信助他登上皇位,只要萧若风登基称帝,以他的性格,想来会赦免并善待我西楚子民,天下自此平稳下来,而我似乎也能接受。” “小八,你果然聪明。” 李长生不吝称赞,大笑道:“我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错吧?” 楚昭不再搭理李长生,转头说道:“雨老头,麻烦你拦住齐师兄一时半刻,赵大监,杀了他们!”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然响起,一个老和尚飘然而至,悲天悯人道:“楚施主,如今大局已定,你又何必再造杀孽呢。” 楚昭脸色一变:“忘忧,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向来是讲道理的,是他们先来杀我的,那我现在杀他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忘忧大师点头表示赞同,嘴上却道:“楚施主,你如今虽已乘云化龙,具九五之数,然杀业过重,与你并无益处。” “多谢提点。” 楚昭道了一声谢,紧接着寒声道:“杀了他们!” “小八,你杀性太重,还需磨练。” 李长生叹息一声,陡然出手,朝楚昭弹来一指。 “噗!” 楚昭一口鲜血喷出。 “陛下!” 赵安惊呼,就要伸手去扶楚昭。 “不用管我,杀了他们!”楚昭厉声喝道。 见此,赵安不再多言,飞身朝两人扑了过去。 然而,还没有等他到近前,两人突然痛呼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不仅是他们两人,周围还活着的禁军、骁龙卫、影宗弟子也都倒了下去。 七窍流血,血色泛黑,明显是中了剧毒。 楚昭扭头看向温临,温临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既然投靠了西楚,总该出份力,何况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是来的天启城,风头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出了。” 温家三长老温煦接过话头,浅浅一笑:“扶摇之上,我们毒不死,扶摇之下,我们还是能毒死的。” 听到这话,暗河众人顿时后悔不已。 其中最后悔的,当属暗河大家长慕明策。 该死! 我怎么就没想到动手呢,竟然让温家的人抢了风头! 该死,该死…… 楚昭没心思管暗河的人在想什么,朝温家三老笑了笑,转头看向李长生,冷声道:“李长生,还要动手吗,不动手,我们可走了。” 李长生叹了口气,直接先走了。 然后,齐天尘深深看了眼楚昭,叹息一声,与老和尚忘忧联袂而去。 赵安返回到楚昭身边,担忧道:“陛下,您没事吧?” “没事,跌境了而已。” 没错,楚昭跌境了。 在李长生的一指之下,从神游玄境跌到了大逍遥。 真特么……变态! 当然了,这也跟他最后一剑用完了所有内力有关,要不然李长生也不可能一指便让他跌境。 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啊。 楚昭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竟会和浊清有同样的遭遇。 “伤势如何?”雨生魔关切道。 楚昭摇了摇头:“不严重,与李长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压制了我的境界。不得不说,李长生真是强的变态,竟然能在不伤我的情况下让我跌境。” 听到这话,众人也随之安心下来。 “我估计今生是赢不了他了。”雨生魔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不过你还有机会。” “嗯,我自然会赢他的。”楚昭笑了笑:“走吧,去景玉王府。” “去景玉王府做什么?” 不等楚昭开口,赵安便说道:“陛下,天启城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直接回岳麓城为好。” “先不急,我还得走一趟天下一楼,然后去宰了萧重景。” 话音未落,楚昭的肚子叫了起来,让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道:“打了一下午,有些饿了,先吃饭,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找叶鼎之。” …… …… 观晨街,景玉王府。 不同于第一次来的偷偷摸摸,这次他来的光明正大。 毕竟以他们一行人的实力,除非李长生或谢之则亲至,否则天启城何处去不得。 萧若瑾带着门客,拦在王府大门前,不卑不亢道:“不知楚皇来我景玉王府有何事?” 对于这位未来的明德帝,楚昭可没有什么好感,淡淡道:“来找一个人,带一个人走,或者带两个人走。” “不知道楚皇要找何人?” 楚昭玩味一笑:“怎么,你要拦朕?” “小王不敢。” “看你识趣,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不出意外,过几日我会宰了你爹。” 萧若瑾:“……” 不管怎么说,太安帝都是他爹,而且对他其实还不错,现在楚昭当着他的面说,要杀了他爹,萧若瑾自然是愤怒的。 但同时,他内心之中也是有些高兴的。 他手中的权势并不弱,再加上还有亲弟弟萧若风鼎力相助,完全有机会和其他皇子争夺帝位,虽然相对众皇子来说,他依旧比较弱势的一方,但不管怎么说,其他皇子总比皇帝好对付一些。 亲儿子希望别人杀了自己的亲爹,这种想法放在寻常父子关系中,那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但放在皇家之中,那就比较正常了。 天家无情,可不是说说而已。 “怎么样,要不要聊一聊,我可以助你。” “多谢楚皇好意,不过……楚皇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天启城吧,楚皇自便吧。” 萧若瑾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此时,景玉王府别院之中。 洛青阳坐在院落里的石桌旁,一个人咬着馒头。 师兄弟们都说他是个生性薄凉之人,可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不喜欢说话罢了。 之前叶鼎之跟师妹说故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听着,听得兴起之时,他也会心向往之。 可今日的院落里安安静静的,他的心也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道那位会不会帮忙带师妹走,如果不帮忙,那就只剩六个月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好的机会。”洛青阳低声呢喃道。 “天启城中高手不少,我看得上眼的不多,但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师父,卖女求荣的废物,令人不耻!” 一道鄙夷的声音响起,洛青阳瞬间大惊,猛地一把按住竹剑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行七人缓缓走了进来,除了百里东君之外,全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两个半步神游,四个大逍遥。 见到领头的年轻男子,洛青阳瞬间如临大敌。 “别紧张,我若想杀你,你现在还能活着?”楚昭淡淡笑着,自顾自走到洛青阳身边坐了下来。 “多谢楚少主两次手下留情。”洛青阳躬身行礼感谢道。 “两次?” 楚昭一愣:“哦,你说你师父啊,他就是个废物,杀他我嫌脏了手,但你这个徒弟还不错,以后是能成大才的人,杀了你有些可惜了。” 洛青阳微微有些怒意,毕竟不管怎么说,易卜都是他师父,没人能接受自己的师父这样三番两次的被侮辱,可他面对的人是楚昭,是连天下第一的学堂李先生都不放在眼里,是一招斩杀二十三位逍遥天境高手,凭一己之力压得北离京都天启城抬不起头来的西楚皇帝。 他微微退后半步:“不知楚皇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做什么,你不知道?”楚昭一脸无语。 “他还没醒。” “你们昨日把他打晕了?” “你怎么知道?” 洛青阳一惊,紧接着解释道:“昨日在你传话之前,我们就把他打晕了,所以才没有去,此事怪我,与师妹无关。” 楚昭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洛青阳,笑道:“你喜欢易文君?” 第六十三章 易水河畔 俗话说的好,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洛青阳就是一条绝对的舔狗。 但他却是一条幸运的舔狗,熬死了叶鼎之和萧若瑾之后,终于舔到了自己的女神。 关键,余生不仅有女神相伴,还拥有一座城池,可谓权力美女财富尽在手中,算是舔狗之中的战斗狗了。 当然了,洛青阳现在是不敢承认自己对师妹有心思的,回道:“我把师妹当作亲妹妹,自然是喜欢的。” “哦,亲妹妹啊。”楚昭呵呵一笑,“去把叶鼎之叫出来,我要带他走。” 不等洛青阳有所动作,叶鼎之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其实在楚昭他们一行人踏入院子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摇了摇头,态度坚决道:“我不走!” 百里东君身形晃动,快速掠到叶鼎之身边,一脸担忧地问道:“云哥,你没事吧?” 叶鼎之温柔一笑:“我没事,恭喜你了,拜了李先生为师。” 看着两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楚昭不禁撇了撇嘴,没来由的感觉有些恶心。 不是针对叶鼎之,而是针对百里东君。 可以说,萧若风和百里东君正是相反的两面。 萧若风对不起所有跟随他的兄弟,唯一对得起是他的哥哥萧若瑾。 百里东君则是对得起所有兄弟,但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叶鼎之。 后来,叶鼎之为什么发起魔教东征? 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把易文君抢回去么。 当时的百里东君已经是冠绝天下的存在,从天启城中带走易文君根本不是事儿。 只要把易文君带走,交给叶鼎之,魔教东征也就根本无从谈起了,甚至还有可能帮北离收服天外天也说不定。 然而,百里东君是怎么做的呢? 为了所谓天下大义,带着一众江湖朋友跑去阻止魔教东征,让叶鼎之落得自刎而死的下场。 就百里东君的兄弟情义,简直令人感到心寒。 跟百里东君做普通朋友还行,但做兄弟的话……只能说,谁跟他做兄弟谁倒霉。 楚昭瞥了眼两人,扭头对雨生魔道:“雨老头,你收徒弟的眼光真不怎么样,伱担心他在天启城受到刁难,不远千里杀来天启城,结果呢,人家在美人窝里快乐得很,都不愿意走了,就这样的徒弟,送我,我都不要,我怕被活生生气死。” 雨生魔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叶鼎之便闪身到了近前,一脸羞愧的行礼道:“师父,师兄。” “我可当不起你叶四公子一声师兄。” 楚昭转头看向屋内,冷声道:“易文君,易大王妃,昨日你胆子不是挺大吗,怎么,现在没胆出来见人了?” “师兄,都是我的错,不怪文君。” “废物,一身自在地境修为,竟然被一个不入流的女人打晕了,你还有脸说话?!”楚昭冷哼一声,衣袖一拂,直接将叶鼎之掀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小院中的凉亭之上。 只听轰的一声,凉亭瞬间坍塌。 “楚昭,你干什么?” 百里东君怒喝一声,赶忙朝凉亭掠去,搀扶起嘴角溢血的叶鼎之。 这时,一个少女从屋中跑出来,掠到叶鼎之身边,一脸焦急的问道:“云哥,你没事吧?” “师兄刚刚出手,是在治疗我的伤势,我没事。” 叶鼎之摇摇头,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兄。” “滚过来!”楚昭冷喝道。 叶鼎之带着百里东君和易文君走到近前的瞬间,洛青阳便不动声色的移动了脚步,呈保护姿态的站在了易文君身侧靠前的位置上。 “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哈。”百里东君尴尬的笑道。 楚昭没搭理她,而是上下打量着易文君。 他记得原文中是借叶鼎之这样来描写易文君美貌的——他这十几年去过很多地方,见过王妃公主,也见过江湖侠女,也遇到过诗书绝世的才女,邂逅过名扬天下的花魁,但都不上这一刻见到的这个女子,挂在天上的月亮,怎么就到了人间化成了人形呢? 不可否认,易文君确实很漂亮。 但也就漂亮而已,实在很难理解,她竟然会是后来的天下第一美人?! 最起码在楚昭看来,易文君连身边的雨生魔都比不上,更别说和玥瑶相提并论。 只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在楚昭打量易文君的同时,其他人也在打量她。 “果然是天香国色的美人,我若是年轻二三十年,只怕也会沉溺在温柔乡中不愿意走。”雨生魔说着,揉了揉叶鼎之的脑袋,笑道:“云儿,眼光不错。” “师父,您就别笑话了。” 叶鼎之羞涩一笑,转头看向易文君,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楚昭说道:“易文君,你爹当年派了很多人追杀我,昨日他侥幸逃跑了,但俗话说父债子还,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才好呢?” “师兄……”叶鼎之心中一凛,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师兄明明嘴角带着笑容,他却感到莫名的胆寒,迎着那双看过来的,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额头竟缓缓沁出了细汗。 易文君脸色瞬间苍白,强装镇定道:“楚少主是要杀我吗?”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跟着叶鼎之走。” “我跟云哥走。”易文君毫不犹豫道。 “明智的选择。”楚昭笑了笑:“洛青阳,回去告诉你师父,他女儿替他偿命了,让他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记下了。”洛青阳行礼道:“多谢楚皇!” “有必要特意绕这么个圈子吗?”百里东君小声嘀咕道。 听到这话,温临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之所以特意绕这么一个圈子,那是因为易文君眼下是景玉王的未婚侧妃。 抢人,当然简单,只是如此一来,易文君和叶鼎之免得不会被世人所诟病。 但绕了这么一圈就不同了,所谓以命偿命就是才让易文君摆脱王妃的身份,让她能和叶鼎之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如此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他对这个百里东君外孙真是越来越失望了。 楚昭懒得搭理百里东君,站起身道:“走吧,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呢。” “师兄,等一下。” 叶鼎之喊了一声,转头对易文君道:“我知道师兄是为了我好,但我想知道你是因为想离开天启城,还是想要和我一起走?” “矫情!”楚昭低声骂了一嘴。 易文君神色认真道:“我当然是因为想离开天启。” 叶鼎之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苦涩。 随即又听易文君笑道:“但一想到跟你一起离开,我就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了。” 叶鼎之瞬间双眼一亮。 易文君接着说道:“若是别人带我离开,只要出了天启城,我就会跑,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你体会过的,我很会暗中下手。” 叶鼎之以肉眼可见速度高兴起来,正欲说话,却听楚昭道:“能不能别废话了,耽搁我时间。” “抱歉,师兄,走吧。” 从景玉王府别院出来,楚昭便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扬起手挥了挥,然后在那道目光中越走越远,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天启城内,无数的暗探开始奔走。 京兆尹府、大理寺、青王府、稷下学堂等等,他们派出的暗探都看到了叶鼎之出现,因为他太过于光明正大地被人带着在天启城中奔走,但谁也不敢出手抓他,因为带他走的人是西楚皇帝楚昭。 当然,他们也抓不到。 毕竟除了学堂李先生和那位神秘的谢之则,天启城中没人会是楚昭一行人的对手。 城外六里,易水河畔。 易水河面上漂浮着几艘大船,船头上站满了莺莺燕燕的姑娘,以至于河岸飘香。 河岸边,雷梦杀看了眼船上谈笑开怀的姑娘们,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她们好像是教坊三十二阁的姑娘吧?” 萧若风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们怎么跟楚昭扯上关系了?” “因为月落姑娘。” 听到这话,萧若风和雷梦杀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儒生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 “陈先生。” 两人行礼,之后萧若风问道:“陈先生知道缘由?” 陈儒点点头:“来天启路上,遇见了月落姑娘与古先生,她们都是苦命人,还望九殿下能放她们离去。” 别说他本就没想拦,即便想拦,也得要拦得住才行啊。 船上那十几个逍遥天境可不是摆设。 至于说沿路拦截,只怕这些人离开天启城就会化整为零,根本无从拦截。 萧若风苦笑一声,转移话题道:“不知陈先生来天启是?” “李先生让我来帮个忙,所以我来了。” 萧若风哦了一声,正要开口,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陈先生,你怎么也来天启了。” “山……不对,现在应该叫陛下了。”陈儒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见此,萧若风一惊:“陈先生,你这是?” “去年,我入了岳麓书院,现在算是西楚的人。” 陈儒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对楚昭解释道:“我收到李先生的来信,让我来一趟天启。” 楚昭嗯了一声:“估计李长生是让你来担任学堂祭酒的,他这是要我的墙角啊。” 陈儒一愣:“若真是如此,我只能让李先生失望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要知道,早在六年前,岳麓书院刚刚创办的时候,陈儒就在书院任职了,又岂是李长生可以挖得动的。 楚昭看向萧若风和雷梦杀:“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受师父之命,来给叶鼎之带句话。”萧若风回道。 “李先生说什么?”叶鼎之开口道。 “你今日离开天启之后,往后不要再回来了。” 叶鼎之想都没想,便摇头道:“不可能,我还要报仇。” “叶将军是忠国之人,叶家的案子,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们叶氏一门洗刷冤屈,你……”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楚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你们继续,继续……哈哈……” “楚昭,我很可笑吗?”萧若风气道。 楚昭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笑道:“确实挺好笑的,你居然说叶羽是忠国之人……哈哈,这难道不好笑吗?” “师兄,我父亲从未背叛北离。”叶鼎之语气中饱含怒意,他虽然非常感激楚昭为他做的一切,但他依旧不能容忍楚昭侮辱他父亲。 楚昭淡淡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你们叶家的根底吗?” 叶鼎之下意识摇了摇头。 “叶家,曾是北阙名门,你的爷爷曾支持北阙四皇子继位,可最终败了,于是带着你父亲逃到了北离,北离虽然收留了你爷爷,却并没有重用他,直到后来你爹在军中结识了萧重景,你们叶家的命运才发生改变。说起来,你们三个也是颇有渊源的。” “怎么说?”萧若风问道。 他相信楚昭口中的渊源,绝不会和他跟想的,只是他曾接受叶羽大将军教导,和叶鼎之算是师兄弟那么简单。 “你应该知道,当年你爹可以说是叶羽和百里洛陈扶着他坐上皇位的吧?” 萧若风点点头:“听说过一些,但了解不多。” “你爹和叶羽、百里洛陈是结拜兄弟,算起来你和叶鼎之是同辈,百里东君应该叫你们俩一声叔叔。” 姬若风、叶鼎之、百里东君怔住了,唯有雷梦杀喃喃道:“要这么算的话,那我岂不是也是百里东君的叔叔辈?!” 然后,雷梦杀哈哈笑道:“百里东君,快叫一声雷叔叔。” “滚!” 百里东君没好气的瞪了眼他,郁闷道:“这件事没必要说吧,让我平白无故矮了叶鼎之一辈。” 楚昭没有搭理他,言归正传道:“当年西楚联合北阙南决围攻北离,叶羽领兵挡住了势不可挡的北阙大军,可论武功却却不行,当时他差点就要死了,所幸……” “是师父救了他?”萧若风说道。 “不错,当时李长生留手了,后来我岳父……” “等一下,怎么就岳父了?”百里东君一脸疑惑。 “北阙皇帝玥风城是我岳父,有什么问题?” 萧若风脸色瞬变。 见此,楚昭笑道:“安心啦,北阙那边应该不会参与进来,你们北离最多遭到南决、北蛮和我们西楚三方围攻。” “等等,你不是说你不会联合异族吗?”百里东君一脸气愤道:“你说话不算话!” 楚昭也不恼,淡淡道:“我是不会联合异族,甚至连南决我都没有联合,但北蛮和南决又不傻,他们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百里东君:“……” 第六十四章 无题 “之后的战事暂且不论,后来呢?” 雷梦杀一脸好奇:“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师父为什么会手下留情?” “李长生为何会手下留情?” 楚昭也有些好奇,看向了旁边的无作使,毕竟无作使是当事人之一。 无作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李先生为何手下留情,不过那一战之后,主上与李先生做了一个约定,终生不入天启。” 楚昭嗯了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 “之后,我岳父和四大护法逃了出来,本来已经打算投降北离……据他所说,他当时是真心投降的,但你们应该知道北阙的情况,那是人人习武的国度,萧重景又怎么可能不担心,所以刚刚登基称帝的萧重景下了灭国令,叶羽不得不拔军攻入北阙国土。” 楚昭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们北离朝廷错估了叶羽,以为他对北阙恨之入骨,实际上叶羽对自己的故国并没有什么怨恨,他刻意拖慢了行程,以至于北阙虽然最后还是被灭国了,但北阙的军民却逃走了许多,北阙玥氏皇族也因此得以存活在世上。” 如果情报没有出错的话,叶羽当年被判谋逆之罪,其中有一条罪好像就是他当年刻意拖缓军队行程,所以叶羽死的并不算太冤枉。 “这样的人能称之为忠国?” 楚昭嗤笑一声,看着叶鼎之说道:“虽然因为你爹,我夫人才得以活命,但我依旧认为,他算不上忠国之人。” “难道我爹心念故国也是错?”叶鼎之像是在问楚昭,也像是在问自己。 “没有错,但他的做法错了。” “若伱是叶大将军,你会如何做?”萧若风好奇道。 楚昭想了想,说道:“当年三国围攻北离,如果我是叶羽,我根本不会率兵抵抗北阙,而是选择领兵对付南决或西楚,别说什么皇命不可违,以他当时和你爹的关系,以及他手中的权力和当时的局势,你爷爷和朝堂根本不可能强迫他。” “或许你说的没错,但如果不是叶羽大将军,如果换作是我爷爷抵挡北阙,北阙也不会活下来那么多人不是吗?”百里东君反驳道。 “所以嘛,哪怕他原本就是北阙人,带兵灭了自己的故国,北阙遗民之中依旧有人感激他,但你别忘了,他那时是北离的大将军,他算得上忠心北离吗?” “这……” 百里东君再次哑口无言。 “相比你爷爷百里洛陈对我西楚的狠辣,叶羽可算不上忠心北离,所以萧重景才会拿叶家开刀,而不是你们百里家。” 楚昭呵呵一笑,对叶鼎之道:“当然,虽然在我看来,你爹算不上忠国,不论对北离亦或是对北阙,他都算不上忠心,不过要说他谋逆,那就完全是栽赃陷害了,你爹是一生之中犯得最大的错,就是他太信任萧重景了。” “等一下。” 雷梦杀疑惑道:“陷害叶羽大将军的不是青王吗,怎么我听你的意思,是陛下呢?” “你们不是在查当年叶羽谋逆案吗,你问我?” 雷梦杀转头看向萧若风,却见萧若风低着头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雷梦杀哪里还不明白,惊叹道:“还真是陛下啊!” “萧若风。” 楚昭喊了一声。 萧若风抬头:“楚皇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跟你聊聊。”楚昭摇头笑了笑:“很多人都劝我不要复国,就连我夫人也劝过我,因为一旦我举起复国的大旗,天下势必会陷入战火之中,无数的百姓将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如果我不是西楚的皇子,而是北阙皇子,我说我不会复国,你相信吗?” 萧若风沉默,看了看楚昭,又仔细想了想,最后老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因为他真的一点都看不透眼前这位年轻皇帝。 “或许你不信,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 “为什么?” “这些年被你们北离追杀,我去过很多地方,期间见过权贵的豪门纷争,也见过贫苦的家庭自由安乐,开疆辟土,说到底只是上位者的欲望驱使,而普通老百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安稳的家而已。 北阙遗民经过十五年的努力才有现在的日子,虽说活得比较艰难,但至少都能活着,过得也算比较安稳,可如果发动对北离的战争,那么北阙遗民好不容易才重建起来的家园必将毁于一旦。” 楚昭的声音有些低沉,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不是北阙的皇子,是西楚的皇子。” 如果是在乾东城的时候,萧若风还不懂楚昭的意思。 但现在,他懂! 因为从乾东城回来之后,他特意让学堂的情报组织蝶影和百晓堂调查过西楚遗民在北离的情况。 雷梦杀看了眼萧若风,叹了口气。 叶鼎之则是看了眼楚昭,沉默着没说话。 唯有生来便锦衣玉食的百里公子,一脸不解的问道:“都是亡国皇子,西楚和北阙有什么不一样吗?” “因为北阙遗民生活虽然艰苦,但他们起码有一个家,而西楚遗民……我们北离却没有给他们一个家。”萧若风叹道。 “看来你回天启城之后,特意调查过。”楚昭笑了笑:“你爹不是一个好皇帝,完全不给我们楚人一点活路,是他他逼得我们不得不反抗,你的兄弟也不会出现一个好皇帝……” 话没说完,萧若风打断道:“我兄长还是不错的。” 萧若瑾,抛开萧若风不谈,他在北离皇子之中,堪称一枝独秀。 可这不过是矮子拔将军而已。 楚昭呵了一声,突然道:“以后雷梦杀如果要上战场,让他来抵抗我们西楚吧。” “嗯,多谢!” 雷梦杀:“……” 明明是在说他,为什么他好像局外人。 还有,这两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完全听不懂? “喂,你们两个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雷梦杀问百里东君和叶鼎之。 百里东君摇头,一脸迷糊。 叶鼎之则是若有所思道:“雷兄,你是不是和我师兄关系不错?” “那必须的。” 叶鼎之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根本没有要解答两人疑惑的意思。 “好了,上船吧,你们该动身了。” 叶鼎之嗯了一声,对好兄弟百里东君抱拳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希望我们再见之时,你我都已名扬天下。” 百里东君点头:“愿江湖再见,你我仍是少年。” 一番依依惜别之后。 西楚皇帝楚昭、岳麓书院院监陈儒、南决剑仙雨生魔、化名无名的儒仙古尘、西楚司礼监大监赵安、天外天无作使一行六人,与萧若风、百里东君、雷梦杀三人结伴返回了天启。 一路上,双方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知交好友。 实际上…… 天启城长街之上,萧若风抱拳道:“今日之后,你我之间便是仇敌了。” 他是北离皇子,楚昭是执意要复国的西楚皇帝,哪怕未来他们成为了朋友,也依旧是天生对立的仇敌关系。 楚昭嗯了一声,转头道:“陈先生,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跟萧若风去学堂见李长生?” “我去见见李先生。” 楚昭点点头:“那就三日之后,梵若寺再见。” 双方分别,一行四人回了学堂之后,萧若风径直去了景玉王府。 楚昭一早带人闯入景玉王府,然后带着叶鼎之和景玉王侧妃易文君堂而皇之离开天启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大府邸。 意料之中,各大府邸都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大理寺依然照例进行着搜捕,京兆尹府也派出了人手抓捕,但却连城门都没有出,唯有素来沉稳的景玉王,似乎在王府之中发了一大通雷霆。 当然,大家也能理解。 毕竟只要是男人,应该没谁能忍受自己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原本萧若风来景玉王府是为了安慰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结果却发现自家兄长坐在凉亭中悠闲的喝着茶水,根本没有生气的迹象。 “叶鼎之走了?” 萧若风点头:“嗯,走了。” “叶将军是个好人。”这是句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的话,即便他贵为王爷也免不得受责罚,但萧若瑾却很随意的说了出来。 “嫂嫂她……” 萧若瑾打断道:“她是我的侧妃,谁也改变不了,她迟早会回来的。” “兄长不在意就好。” 萧若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沉声道:“楚昭走了?” 萧若风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缓缓道:“没有,他回城了,瞧他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天剑阁。” “今日楚昭来王府时,说过几日要杀了父皇。”萧若瑾一脸担忧的模样。 萧若风饮了口茶,肯定道:“他杀不了。” “你的意思是……” 萧若风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不,先生暂时不会再出手,但天启城除了先生,还有谢太傅。” “你见过那位?” 萧若风放下茶杯,没有回答,站起身道:“兄长既然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这么急着走?” “我今日要搬回王府,得去瞧瞧。” 在北离西面有座大城,那座城曾属于西楚,是当年西楚的第一军事要塞,易守难攻,城名琅琊。 三年前,琅琊城发生叛乱,萧若风领军平乱,归国之后,陛下赞赏其功,封其为琅琊王,萧若风也就成为了平辈中第一个获封王爵的皇子,可是三年过去,他都没有正式入住自己的王府,自称难盛其名,陛下赞其千寻,也从未催促过,以至于如今人们也都没有正式称他为琅琊王,而依旧称他为九皇子。 九皇子,萧若风。 然,今日之后,北离没有九皇子萧若风,只有琅琊王萧若风! 天剑阁,也就是天下第一楼之外。 楚昭一行五人刚刚赶到,守候天剑阁的剑奴便感觉手中之剑不受控制的震动起来。 不仅是他们,就连雨生魔手中的玄风剑也一样发出了剑鸣之声。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摄人剑气的剑芒从天剑阁三楼直冲楚昭而来。 “陛下小心!” 赵安大喝一声,就要拦下袭来的剑芒。 但那道剑芒却犹如有灵性般绕过了赵安,凌空停滞在楚昭面前,然后光芒散去,露出了它原本真容。 “这是?” 天斩剑,天下第一剑,又被称为天道之剑。 据说是上古铸剑神用首山之铜所铸,传承千年,只有天选之人才有持剑的权力,非天命之人不可得,其威力极其恐怖,能够斩开天地。 楚昭握住剑柄,轻轻一挥,众人仿佛听见了剑的欢鸣。 “天剑有灵,这……不会是传说中主动认主吧?!” 一众剑奴倒吸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天剑阁中也传来了谢之则的声音。 “天斩认主,看来楚皇确实是天命所归之人。” “是否是天命所归,不是凭一把剑就能决定的,而且我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楚昭说着,毫不留恋的将手中的天斩剑扔了回去。 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神情各异,有可惜,有意外,有惊讶,还有像是看傻子一样…… 一时间,天剑阁外针落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古尘和雨生魔率先回过神来,其中雨生魔语气十分复杂道:“那可是天斩剑,你就这么扔了?” 楚昭淡淡道:“我有自己的剑,而我的剑就是天下最好的。” “哈哈哈……” 天剑阁中的谢之则大笑称赞道:“楚皇好气魄,请上楼一叙。” 没有人知道楚昭和北离第一任太傅谈了什么,只知道楚昭出来之后的脸色不太好看。 然后,天启皇宫之中传出了一道圣旨——逍遥天境不得涉足两国战事。 天启城,皇宫之内。 萧重景一身金色龙袍随风而扬,他站在皇宫中最高的映月台上,看着远处月色下的学堂,叹了口气:“国师,你说我此前做的种种,是不是太冲动了?” 白发白须却面如冠玉的国师齐天尘站在他身边,轻轻甩了下手中拂尘,笑道:“陛下所作所为算不得冲动,都是为了北离,只不过陛下的眼光,终究只看见了北离,看的也只是几十年。” 萧重景叹了口气:“那李长生……看的是整个天下,看的是几百年吧。” “如陛下所言,贫道查阅了藏书楼中所有的先代古籍,李先生应当是北离的护国人,无论是培养琅琊王这样的绝世之才,还是将天生良才的百里东君收为弟子,亦或是公然维护西楚帝子,都是他的护国谋划。”齐天尘回道。 “世上当真有人,能活几百年吗?”萧重景喃喃道。 “吾等道门仙家,确实有地仙之流,可活过百年已是不易,能活几百年的,必然付出了常人难以接受的代价,也要接受常人难以承付的责任。” “孤明白了。” 萧重景轻轻咳嗽一声,问道:“那西楚余孽可走了?” 第六十五章 天启事了 咔擦~ 回答萧重景的是一道平地惊雷,之后大地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紧接着一股失重感传来,萧重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齐天尘及时扶住了他。 “该死,他怎敢?!” 萧重景大怒,不用猜也知道是楚昭入宫了。 毕竟能来皇宫大闹,敢来皇宫大闹之人,除了楚昭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 “陛下,小心!” 齐天尘大喝一声,拽着萧重景,嗖的一声窜出了映月台。 随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人脚下的映月台轰然倒塌。 “来人,护驾!”浊清的话音响彻皇宫,同时现身萧重景身边:“国师,您挡住片刻,我带陛下去学堂。” 如今天启城中,能挡住楚昭的就只有学堂李先生了,毕竟天下第一楼中的那位已经传出话,不再理会北离朝堂之事。 言罢,浊清脚下发力,带着萧重景化作一道残影,瞬间便窜出去数十丈。 “萧重景,你好歹也是皇帝,竟然连直面朕的勇气都没有,你萧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何况伱逃得了吗?” 楚昭的话音传来,语气中的不屑和鄙夷,让萧重景大怒不已。 “放下朕。” “陛下……” “你要抗旨?”萧重景厉声喝道。 浊清脚下一顿,看了眼朝这边而来的楚昭和赵安,说了句冒犯陛下了,毫不犹豫带萧重景疯狂逃窜,同时给宫中所有的守卫力量下令。 斩杀西楚余孽! 映月台外,已经有大量皇城禁卫军聚拢过来,拦住了楚昭的去路。 “大胆西楚余孽,竟敢在皇宫大内放肆,还不快束手就擒!” 一个三十来岁的国字脸,一脸忠臣相的北离禁军将领高声怒喝道。 表忠心,也得有命才行,命都没有了,去跟阎王表忠心吗? 也不知道是蠢,还是聪明。 “哼,想在萧重景面前表忠心,朕成全你!” 楚昭冷哼一声,遥遥一指点出。 那禁军将领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则早已警惕心拉满,看到楚昭动手,瞬间做出闪避动作。 然而,一个自在地境怎么可能躲得过。 下一刻,那禁军将领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天地元气,从他的口鼻全身毛孔疯狂涌入体力,不过须臾之间,他便突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瓶颈,瞬间突破到了自在地境巅峰。 眼看就要再次突破极限,成就逍遥天境时,他猛地发现天地元气灌输的速度越来越快,可身体吸收速度却远远跟不上灌输速度。 数息之后,就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全身血管暴涨,身体就像充气似的膨胀起来。 “楚皇,饶……” 命字尚未出口,就听砰的一声,这位“忠心耿耿”的禁军将领被硬生生撑爆,炸得血肉四溅。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这……太凶残了! 在场的禁军无比胆寒,眼神中尽是惊骇与恐惧。 不过到底是禁军,禁军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对陛下忠心,明知道自己这些人面对的是人世间巅峰的力量,他们依旧坚毅的挡在了前方,挡在萧重景的面前,哪怕即便要死,他们也不后退一步。 所以,这个时候除了少部分权贵世家子弟,他们人都不要的命的朝两人冲了过去。 看着蜂拥而至的禁卫军,楚昭杀机大胜盛。 一指引动雷霆,让方圆百丈之内化作一片雷海,将冲上来的禁卫化作了一具具焦炭。 一剑既出万道剑芒彻九霄,将后续冲来的禁军斩得支离破碎。 一拳轰出,让逍遥天境的禁军大统领魂断皇城。 一招天寒,冻毙八百城防军。 楚昭彻底杀疯了,每踏出一步都会带走无数性命,如神如魔! 原本皇宫中的守卫力量,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被楚昭一人屠杀殆尽。 之前那些蜂拥而至围杀楚昭的皇宫守卫,再也压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完全被杀破了胆。 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多生两条腿逃跑,更有甚者直接暴动斩杀了领头的统领,逃出了皇宫。 楚昭本打算屠掉皇宫所有人,但就在他准备动用大招之际,远处皇城外传来惊天碰撞。 很明显,是浊清和留守在皇城外的雨生魔打了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大喊响起。 “国师大人,快去学堂,请李先生。” 这话喊得……怎么那么像大圣爷大闹天宫时,玉皇大帝叫人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呢。 楚昭愣了一下,不再管那些逃跑的人,直接拔地而起,如炮弹一般朝话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皇城之上。 浊清和萧家老祖魔正在跟雨生魔交手,余波震动四方。 齐天尘和古尘处于对峙的状态,并没有动手。 三大监守卫在萧重景身边,防备着城头上身穿黑袍的无作使。 皇城外的大街上,可见萧若风带着学堂夫子和城卫军朝皇宫方向急速赶来。 就在他们赶到皇城下之时,楚昭和赵安也到了皇城城头。 已经渐渐占据上风的浊清和萧家老祖,见到楚昭飞身而来,顿时脸色大变,浊清大喝一声:“护驾!” “护你大爷,跟朕死来。” 楚昭还在百丈之外,但一扬手,一条犹如星光璀璨的激流从天而降。 成千上万的冰雪小剑,直接将整个皇城城头笼罩其中。 浊清一咬牙,果断放弃雨生魔,挡在萧重景面前,双掌纷飞迎上了飞剑激流。 这一刻,浊清将虚怀功催动到了极致,只见那些冰雪飞剑靠近他身前八尺,纷纷失去了莹白光泽掉落了下去。 此时的浊清,如同中流砥柱一般,双手拍出无数掌影,硬生生将雪剑洪流劈散开来。 只是楚昭既然动了手,那就绝不会手下留情。 雪色飞剑激流开路,楚昭持剑紧随其后,如天外飞仙。 剑尖与浊清全力一击虚怀功对上。 轰!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浊清被轰的连退三步,而楚昭竟然倒飞了出去。 这是? 浊清不禁愣了一下,瞬间大喜喊道:“他重伤未愈,所有人一起上杀了他!” 然而,还没有等三大监和在场其他人有所动作,楚昭便已凭空消失,再现身时已经持剑站在了浊清身后。 “啊……” 浊清一声惨叫,那犹如从虚空中斩来的一剑,近乎将他斩成了两半。 虽然楚昭现在被李长生压制在了大逍遥境界,但…… “你区区一个半步神游,也敢对大逍遥的我出手,找死!” 说话的同时,楚昭回身一剑,将浊清一剑劈下城头,撞入了下方的宫殿之中,生死不知。 “这……幸好没出手。” 就在三大监庆幸愣神之际,只见楚昭伸手一晃,将萧重景抓在了手中。 然而,重重摔在了城头上。 萧重景只觉得乾坤倒转,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全身传来的剧痛便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下一刻,眼前一黑,紧接着他便感觉脑袋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啊~” 剧烈的疼痛,让萧重景忍不住惨叫了起来。 “楚昭,你放肆!” 三大监中的掌印监浊心怒喝,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楚昭脚踩帝王首,看都没看浊心一眼,傲然立身皇城城头之上,冷声道:“萧重景,这些年你下令屠杀我西楚子民时,可曾想过今日?” 萧重景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鲜血便从他喉咙里涌了出来。 无比的屈辱,让他强忍住疼痛,咽下口中的血水,满脸狰狞道: “朕只恨当初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杀了你这个小杂种! 你以为朕害死他们的吗? 不,你才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如果你死了,他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当我北离的子民,到时朕自会一视同仁。 因为你,那些罪民才会心存妄念,妄图反抗天下大势。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 你为什么不去死? 小杂种,你该死,该死啊!” 说到最后,萧重景咆哮了起来。 “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但成王败寇,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楚昭笑了,然后抬起脚,一脚踩在了萧重景手指之上,然后渐渐用力…… 一根,两根……十指连心,那种钻心的剧痛让萧重景再次惨叫起来,叫喊声凄厉无比。 “杀了……啊……” 一一碾碎手指,楚昭又一脚踩在了他腿上。 “咔嚓!” 膝盖瞬间变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萧重景再次发出一声声惨叫。 然后,惨叫声戛然而止,人已经晕了过去。 “不太行啊。” 楚昭自言自语,蹲下身子,一手按在了他背上。 不久,萧重景便感觉身上受伤处暖暖的、痒痒的,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呼~” 萧重景长呼一口气,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睁开双眼便看到了楚昭笑吟吟的脸。 “放心,我是一个重承诺的人,我既然答应谢之则不杀你,就不会杀你,但我可没有说不折磨你,所以……咱们来继续吧,这种断骨伤势,我很快就能帮你修复。” 话音落下,楚昭再次动手。萧重景的四肢从指尖开始一点点扭曲。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将萧重景的四肢像是拧毛巾一样,一点点拧碎,直到萧重景张大嘴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又晕了过去,才停下手来。 极致的痛苦,会使人昏迷,会让人发疯等等,这都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 但楚昭的熔炉经可以打破这种自我保护机制,萧重景只能一遍一遍的享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放心,这种小游戏,我可以陪你玩一百遍!” 再次清醒过来的萧重景,只觉得楚昭的笑言冰寒无比,犹如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 “楚昭,够了,够了,不管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萧若风在城头下大喊,他不是没有试过带人上城头救自家父皇,只是他每次冲击都被赵安一人压下去了而已。 楚昭张嘴,话未出口,一道身影落在了他旁边。 “小八,差不多行了,何必折磨一个老人呢?”李长生淡淡道。 萧重景犹如一条老狗一般,趴在地上急忙喊道:“李先生,救朕,杀……” 楚昭脚下用力,让萧重景后面的话变成了惨叫。 “小八,别逼我动手。”李长生冷声道。 楚昭淡淡一笑:“不想让他受折磨,简单,你杀了他啊。” 杀,肯定是不能杀。 他大半生所为就是为了造一个太平盛世,因此哪怕萧重景想杀他,他都没有动手。 因为在李长生看来,杀一个萧重景很简单,可带来的后果却太过严重。 就比如原著之中,萧重景死后发生的八王之乱,也就是幸好有萧若风带着一众兄弟力王狂澜,否则北离都可能灭亡了。 当然,那时的李长生早已放弃一切,化为南宫春水和小姑娘谈恋爱去了。 但此时,他还放不下。 “小八,你想死在天启城,我可以成全你。”李长生寒声道。 “吓唬我?” 楚昭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加重了力度,一边听着萧重景惨叫,一边呵呵笑道:“你觉得我会怕吗?” “殿下,差不多可以了。” 古尘闪身到楚昭身前盯着李长生,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齐天尘紧随其后,看了眼晕死过去的萧重景,叹道:“楚师弟,可否给老道一个面子?” 楚昭沉默片刻:“行吧,给齐师兄一个面子。” 言罢,楚昭一脚将萧重景踢下了城头。 “李长生,要不要动手,不动手,我们可走了。” 李长生冷着一张老脸,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小命,也没有出手。 就这样,众人眼睁睁看着大闹皇宫的楚昭带着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皇城。 今日,北离的颜面,萧氏皇族的颜面,毁于一旦! 楚昭这边离开皇城之后,便打算直接回岳麓城对北离宣战。 但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直到路过千金台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 于是乎,他又从千金台带走了一千多万两银子。 而后,楚昭去了一趟雷府,见了见李寒衣,然后去王府叫上了尹落霞,最后独自一人悄悄去了景玉王府和青王府。 自此,天启事了。 剩下的就是等着陈儒处理好稷下学堂的问题,一同返回岳麓城了。 然而,让楚昭意外的是,他在梵若寺没有等来陈儒,反倒是等来了无作使。 “姑爷,这是陈先生给你的书信。” 无作使说着,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楚昭。 看过书信之后,楚昭点了点头,问道:“你这是要回天外天了?” 无作使摇摇头,突然跪了下来:“姑爷,我想入西楚,从今往后愿为姑爷肝脑涂地,矢志不移!” 楚昭一愣:“是玥卿的意思,还是无相使的意思?” “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望姑爷收留。”无作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将无作使扶起来,楚昭问道:“为什么?” “因为天外天无法替我诸葛家复仇。” 无作使直言不讳道:“国主和二小姐,野心很大,但能力不足,天外天复国的可能微乎其微,更别说覆灭北离。” “诸葛一族是北离灭的?” “是。” 楚昭想了想,说道:“我答应了,走吧!” 要知道,诸葛家除了名闻天下的奇门遁甲之术外,在军事战阵上也堪称天下一绝。 当年如果不是诸葛柳出山帮助北离,北离绝不可能那么轻松灭掉西楚和北阙。 所以哪怕无作使可能有其他目的,楚昭也依然愿意收下他。 无作使脸色一喜,非常自然的改变了称呼,恭声行礼道:“臣,谢陛下!” 第六十六章 拜山门 稷下学堂。 “二师兄,我如今是正式拜师了没错吧?” 百里东君坐在棋盘前收捡着棋子,一边问对面的雷梦杀。 “自然,仪式不都走完了吗?” “那么请问,我师父呢?” 自从送别叶鼎之和易文君之后,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了,他就没有见到过那位天下第一的师父。 按理说,既然拜了师,那么师父自然会每日教他些武功,毕竟当初在乾东城的时候便是如此。 可这位李先生压根儿没有在学堂出现过,关键除了他之外,其他师兄也是各忙各的,也没有见师父来指点。 倒是那位叶卿姑娘,已经搬去了柳月公子的院落,每日在那里练习功法,然后空闲传授他一点。 雷梦杀笑了笑:“师父从来不直接教弟子,都是让弟子自学。” 百里东君一愣:“那我拜这个师父有什么用?” “你以后就知道了。” “好吧。”百里东君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谢宣:“谢公子,你今日又在看什么书?” 在他看来,谢宣完全称得上一个怪人,因为他发现谢宣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整日都像是一尊雕塑似的在看书。 雷梦杀接过话头,带着些许打趣意味感慨道:“以前听说世上有书痴,我本来是不信的,直到当年遇到谢公子,我信了。” 谢宣懒得搭理雷梦杀,也懒得说话,直接拿起书让百里东君和雷梦杀看了一眼。 “胧月剑法。”雷梦杀一怔,一脸意外道:“你在看剑谱?” “二师兄也懂剑?”百里东君问道。 “我出生雷蒙,自小便不能碰刀剑,不过妻子是剑心冢心剑传人,我听说过这套胧月剑法,是一门已经失传的高超剑术。”雷梦杀解释了一嘴,而后看向谢宣有些狐疑道:“只是谢公子,伱只看书,不实练,能学会这剑法吗?” 谢宣翻过一页,淡淡道:“我在心中练。” 雷梦杀一愣:“心中练剑?” “我看书,看一招,心中的自己便用一招,一本书看完,剑法也就学会了。”谢宣说着,又翻过去一页。 “谢公子也是高手?”百里东君好奇道。 谢宣摇头:“没打过架,不知道,我们师门向来是以礼待人,门人几乎不会武功。” 百里东君有点懵。 下意识就把谢宣也归结到了怪人一类,为什么要说也呢,因为他发现天启城的怪人实在太多了,好多事情的逻辑,以他这个正常人的思维根本无法理解。 倒是雷梦杀已经习惯,带着几分调侃问道:“那若是有人讲礼实在讲不通,或者干脆就不讲理,你们怎么办?” 谢宣扫了眼他,理所当然道:“那就揍得他讲理。” 雷梦杀一噎,百里东君则一脸怪异:“不对啊,你们不是不会武功吗?” “我说的是几乎不会,那就说明有人会,我有一个小师叔,他的学问很高,武功和学问一样高,在门中司职打手,谁不讲理,打!谁不听讲理,打!打到对方听,打到对方服气为止!” 谢宣刚好翻完手中的书册,却没有去拿下一本书,而是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我有好几个月没见小师叔了,突然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你小师叔这么厉害?”百里东君惊道。 雷梦杀笑了笑:“百里东君,你还不知道谢宣的师门吧,他的师门叫做山前书院,人称‘山前无路,一步登天’,那可是不弱于我们学堂的地方。” 谢宣叹了口气:“至今为止,我们山前书院讲不通道理,小师叔也打不通道理的,只有两个人。” “谁?”百里东君好奇道。 “一个是你们师父。”谢宣翻了个白眼,紧接着脸色一正:“另一个是楚皇。” “我师父不比楚昭差吧。”虽然雷梦杀也知道自家师父的性子,挺不招人待见的,可谢宣的表现也区别对待了吧。 谢宣听懂了他的意思,摇头道:“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让你们山前书院难堪了吗?” “我师父说不过李先生,小师叔打不过李先生,最后只能约定,帮李先生十六个小忙,以及一个大忙,然后李先生就别来找我们山前书院的麻烦了,虽然我师父说不过李先生,但他并未让我们书院心服,楚皇不一样,他是让我们山前书院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甚至当场便让许多读书人追随他,可惜那时我在天启,未能见到他的风采。”谢宣有些遗憾道。 “你们山前书院投靠了西楚?”雷梦杀一惊。 谢宣摇头:“谈不上投靠,只是有一部分人去岳麓书院教学和读书而已。” 雷梦杀沉默片刻,突然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小师叔来天启了。” “李先生叫他来的?”谢宣一愣,心想看来是李先生叫小师叔来帮那个大忙了。 十六个小忙,算上他此次入天启送书,已经忙完了。 所以他小师叔只能是来完成最后的一个大忙了,不过说起来他小师叔现在都不算是山前书院的人,这个大忙应该落不到小师叔身上才对啊。 雷梦杀嗯了一声,再次问道:“你们山前书院真没有投靠西楚?” “是要去给九皇子报信吗?”谢宣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小师叔和一部分弟子确实在岳麓书院读书任职,但那是他们自己的个人选择,山前书院也确实和岳麓书院有合作,但我们山前书院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山前书院是天下读书人的书院,谈不上投靠任何一方势力。” 雷梦杀点点头:“你小师叔投靠了楚昭对吧?” “是。” “你知道为什么吗?”雷梦杀一脸不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先生是北离人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楚皇的个人魅力吧。” 谢宣笑了笑,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书本,站起来道:“好了,我也要告辞了。” “你要走?”百里东君问道。 谢宣嗯了一声:“这里的书,我也看得差不多了,该离开了。” “去岳麓城?” 谢宣并未否认:“嗯,岳麓城还有很多书,我都没有看过,准确说,有很多书看过却至今依旧没懂,我打算去请教一下楚皇。” “天下还有你看不懂的书?”雷梦杀问道。 “岳麓城有很多书我都看不懂,单单是算学一道,我甚至连岳麓书院六七岁的孩童都不如,你们莫要小看了楚皇,他的强大,不仅仅是武力。” 雷梦杀愣了愣:“你去跟陈先生打声招呼?” “小师叔既然来天启时没见我,现在也未必会见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了,反正小师叔也不会在天启久留,说不定我还没有到岳麓城,他便已经回去了。” 谢宣背起书箱,抱拳笑道:“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 学堂内院,一处阁楼廊道中。 看着背着书箱离开学堂的那道身影,李长生忍不住打趣道:“真不去见见宣儿?” “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跟他有太多交集。”陈儒摇摇头,笑道:“说起来,你们陛下真答应让我接任你的位置?” 学堂和山前书院不一样,学堂是北离皇朝所设,也算是朝中机构,自然有官员监督,而学堂管理者的官职便是祭酒,至今为止,稷下学堂的祭酒都是李长生,虽说学堂之事他可一言决断,但如今学堂要换一个人来担任祭酒,还是得跟朝廷打声招呼。 李长生一愣:“你们陛下?” “自然,我现在是西楚之臣。”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投靠西楚,投靠楚昭? 陈儒明白李长生的意思,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李先生,你说我们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明智。” 陈儒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说我们读书人的追求是什么呢?” “我想的,与你所想,肯定不一样。”李长生笑道。 “自古以来,入仕为官,是每个读书人毕生的追求,所以很多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协助君王统治国家。”陈儒笑了笑,说道:“这些人,可以称为能臣,但能臣并不单指忠臣、正臣,也包括奸臣。” “有的人能力出众,为君主处理国家大事,为黎民百姓造福生计,这样的人可称为治世能臣。” “有的人同样能力出众,却精于算计,结党营私,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经历许多风波,只为权倾朝野,这样的人,称之为乱世之臣。” “还有的人,能力不输前两者,可谓百年难得一遇,他们往往兼具仁义,又懂权谋之计,能灵活地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治理天下,并用自己的力量,延续一个国家的寿命,这样的人称为救世能臣。” “何意?”李长生眉头紧锁,表示自己有些没听懂。 “夫英雄者,当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陈儒昂首挺胸,铿锵有力的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过四句话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隆! 此言一出,李长生顿时愣在当场,如遭雷击!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长生不断重复呢喃着这句话,感觉浑身都在颤抖。 此刻,他终于明白陈儒为何要说什么能臣之分了。 为天地立心,即用心、有心,心怀天地万物。 为生民立命,即为天地万物得以生存,为黎民百姓得以生计。 为往圣继绝学,即延续先贤经典,延续古之文明。 为万世开太平,即创造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纷争的安定社会。 这不仅是一个大任,也是对前三局的一个总结。 先立心,再立命,而后继绝学,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开太平。 而且不是开一世太平,乃万世之太平。 “陈先生好气魄。”李长生惊叹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天下第一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此时,李长生没来由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陈儒摇摇头:“不是我有如此气魄,而是陛下有如此气魄。” “你是说?” “不错,这些都是陛下与我说的,除非天下一统,否则永远不可能有太平,只有打破陈旧的规则,创建新秩序,才能让这个天下进入和平时代,而我们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为天下百姓而读书,这,便是缘由!” 李长生怔了怔,问道:“为什么不能是北离?” “李先生,你应该有很多年没有离开过天启城了吧?” 李长生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天启城很繁华,但天启城的繁华,是北离其他地方的无数平民百姓用生命来换来的,天启城的普通百姓或许过得还算不错,但不代表其他地方的百姓也过得好。” 陈儒叹息一声,随即嗤笑道:“何况,朝堂上的那位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李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至于年轻一辈的皇子之中……呵呵!” 李长生眉头一皱,反驳道:“风七还是很好的。” “风七?” “九皇子,萧若风。” 陈儒哦了一声:“倒是听过他的一些名声,只是比起陛下……他还差得远!” 他是六年前去的岳麓城,可以说岳麓城是他亲眼看着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 看着岳麓城的百姓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步一步到今日的衣食无忧,孤寡老幼皆有所养。 不可否认,岳麓城是不及天启城繁华。 但天启城的繁华是靠权贵压榨寻常百姓而来的,而岳麓城的繁华却是寻常百姓主动建立起来的。 两者一比,高下立判。 更别说,陛下手中还有关于西楚复国后的诸多发展计划。 其他暂且不表,只说在利民一事上,萧若风……给陛下提鞋都不配! 陈儒呵呵一笑,紧接着正色道:“最多一年,一年之后我会辞去祭酒之职。” 李长生笑着点了点头:“一年之后,我肯定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行吧,我先走了,去拜拜你们天启城的门。” 如果不是想着他那位师兄年事已高,他还真不愿意来这天启城当什么劳什子的学堂祭酒。 钦天监。 国师大人正在打坐休息,忽闻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眉毛微微一挑:“谁?” “听闻你前几日让陛下给揍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陈儒轻笑道。 齐天尘睁开眼睛,只见来客中年儒生打扮,神情温和,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好感,有些不确定道:“山前书院陈儒?” 陈儒摇头:“岳麓书院堂长陈儒。” 陛下和岳麓书院,便让齐天尘明白陈儒是投靠西楚了。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问道:“不知陈先生来此是?” “来还旧债,还债之前有些人需要提前见见,打打招呼,书上说这叫拜山门,李先生天下无敌,自然不用管这些,我在山前书院和岳麓书院那种乡下地方还能撑撑场面,到了天启城这种地方,还得弯腰走路啊。” “拜山门?” “国师是同道中人,又是陛下师兄,理当来拜访一下,往后一年还请国师大人多多照拂,走了。”陈儒点足一掠,已从院中消失。 齐天尘微微一笑:“李先生还真是妙人,竟然把岳麓书院的人请来学堂。” 拜完国师这个山门,陈儒又去了一趟大理寺。 他和大理寺卿沈罗汉是老相识了。 当年沈罗汉还是大理寺少卿,追捕一名要犯几千里,追到了一处山前。 山上有座书院,可山前却没有路。 他咬了咬牙,想爬上去,却被人给打了下来,一路打回了几千里之外。 而打他之人,正是陈儒! 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对于陈儒的要求,沈罗汉自然无一应允。 没办法,实在打不过。 与原剧情一样,拜完了大理寺的山门,陈儒去了雕楼小筑,结识了刚来天启城的未来枪仙司空长风。 最后,他还分别去了一趟琅琊王府、青王府,以及景玉王府拜山门。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即将担任学堂祭酒的陈儒先生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收了景玉王妃为学生。 一时间,让景玉王府声势大涨。 第六十七章 被抓 天启城百里外,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在慢悠悠地朝西南方向驶去。 马车中,一个俊秀非凡的年轻人盘腿而坐,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 楚昭无声叹了口气:“没事,不过要恢复巅峰,需不少时日。” 李长生留在他体内的压制力量实在太坚固,如果不是他修炼的天地熔炉经神妙无比,除非李长生亲自出手,否则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大逍遥境。 眼下只能水磨豆腐慢慢磨,据他估计,得要一两年的功夫才行。 “没事就好。”雨生魔松了一口气:“你此番入天启太冲动了。” 楚昭懒得反驳什么,有些疑惑道:“说起来,北离哪来那么多高手?一个天启城就有二十多个逍遥天境,半步神游也有好几个,我就奇了怪了,北离有那么多高手,当年我们西楚,还有你们南决和北阙怎么敢围攻北离的?” 雨生魔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朝廷中人,我怎么知道。” 一旁的赵安苦笑一声解释道:“陛下,我们西楚当年也不弱,您看看天外天就知道,我们当年也有好几位逍遥天境的高手,如果剑仙不死,儒仙不受重伤,现在也是与李长生和谢之则一样的神游玄境了。”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西楚其实不是没有高手,只是死的死,残的残而已。 别的不说,赵安如果不是身受重伤,现在也应该是和浊清一样的半步神游高手。 而南决本身就是只比北离弱一线的皇朝,再加上北阙,起码在高手层面上不会落于下风。 也就是李长生太过逆天,以及北离还有诸葛家相助,否则当年一战,西楚和北阙未必会败。 正想着呢,古尘突然问道:“你入过神游,能感觉到李长生到底有多强吗?” 楚昭想了想,苦笑道:“深不可测,入神游之后,他给我的感觉依旧如山岳一般,无法撼动,也就是他对我没杀心,否则此番出不了天启。” 赵安忍不住一惊:“李长生真那么厉害?” “他的修为,应该已经超脱了神游玄境,而且修炼功法无一不是当世绝顶。” 楚昭说着,发现马车内的几人皆一脸凝重,又笑道:“不过伱们也不用太担心,我修炼的功法比他的更强,给我十年时间,他未必是我对手。”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然后车外传来了无作使的声音。 “陛下,是暗影楼的人。” 楚昭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片刻,一个黑袍年轻男子钻进了马车。 “陛下,岳麓城刚刚传来消息,七日前,娘娘主动对北离发起了战事,如今已攻下两座城池。” “你说谁?”楚昭好似没听清。 “皇后娘娘,召集大军,对北离发起了战事。” 这回听清了,楚昭惊道:“你说玥瑶主动挑起了战火?!” 也不怪他惊讶,岳麓城任何一个人主动发起战争,他都不意外,但玥瑶……她可是一直在劝他不要挑起战争的。 谁能想到,玥瑶竟然会主动挑起战火啊。 黑袍人嗯了一声:“好像是娘娘以为您死在了天启,为了给您报仇。” 楚昭愣了愣,很快就想到了缘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收集到的密卷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整理一下,然后散出去。” “这些是?”一旁的赵安问道。 “我在天启城中找到的密卷。” 楚昭回了一嘴,吩咐道:“除了密卷上记载的那些事之外,就说萧重景欲借杀我之机,除掉镇西侯府独孙,断镇西侯府一脉的香火,但被琅琊王萧若风带领北离八公子所救。 把萧重景如何忘恩负义,心狠手辣,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好好宣扬宣扬。对了,还有当初北离大将军叶羽,如何被诬陷谋反满门被杀的事也编排一下。” 说到这里,楚昭顿了一下:“嗯,就说萧重景当初答应青王萧燮,只要成功构陷叶羽,就让青王继位,但事后却出尔反尔,打算传位琅琊王,琅琊王文武双全,有情有义,是北离下一任皇帝。 还有萧重景手下的两大杀手组织,影宗和骁龙卫是如何暗杀北离朝廷大臣,猎杀西楚北阙遗民,屠戮北离子民,也给好好宣扬宣扬。 接下来暗影楼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做一件事,全力给萧重景这老王八蛋破脏水。” 黑袍人收起密卷,点头道:“属下明白。” 楚昭转头看向赵安:“对了,放出消息后,赵大监你找机会去杀几个北离手握重兵的权贵,双管齐下,到时候整个北离自然会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陛下放心,老奴明白!” 做成是影宗或者骁龙卫动的手,赵安简直不要太熟悉,毕竟这些年没少干。 “去吧。”楚昭摆摆手,又朝驾车的无作使喊道:“加快速度,全速赶回岳麓城。” 七日后。 云林城,西南道上的一座小城。 城外,一个小村落里有几十户农家。 十几年前北离灭西楚和北阙的时候,一些受伤军卒被安置在此地,随着他们的亲眷汇集到此,便在这里安了家,形成了一个村落,名为太平村。 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而且还受过伤,但毕竟是战场上下来的军卒,以至于这个太平村的民风十分彪悍。 也正是因为民风彪悍,他们才能在如今流民四野的环境中相对安然。 可是,安然并不能填饱肚子。 随着南边的战事接连失利,流民不断增加,粮食一天一个价,再加上官府征粮,让本就不富裕的小村子雪上加霜。 作为村里的里长,李二虎头发都愁白了。 “里长,如今家里粮食不多了,要不我们也逃吧,再不逃,都不用等到西楚人打过来,我们就得饿死了。” 一个村名愁眉苦脸的看着李二虎。 李二虎抬头扫了眼村里的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不由摇头叹息:“我家里还有些粮,家里没有粮的去我家里那些回去,我去城里看看情况。” “里长,你家也好几口人,给我们,你家吃什么?” “对啊,你那点存粮也不够大家都过冬啊。” “前天二狗子在草堆里看到流民,想来是有人想打我们庄子的主意,要不我们也逃吧。” “狗日的流民,活腻了,竟敢打我们主意,打死他。” “最近几日流民越来越多,我们才多少人?” “怕什么,大不了都不活了。” “行了,都别说了,我先去城里看看情况。” 见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李二虎连忙高声打断了他们。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身材干瘦,衣衫褴褛的青年,张着一口大黄牙,手舞足蹈的喊道:“有…有……救了!” “嗯?” 众村民寻声望去,不由满脸疑惑。 李二虎紧皱眉头,沉声道:“什么有救了,二狗子,你把舌头捋直了说。” 名叫二狗子的青年气喘吁吁道:“里里长,我刚听许先生说,城里开始放粮了。” “许先生!” 李二虎似乎对这位许先生意见很大,怒斥道:“谁让你跟他说话的,不是让你见他绕道走吗?” “我,我……”二狗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其余村民相互对视,不禁面面相觑。 这位许先生,名为许慕。 是六年前来的村子,刚来村子的时候,除了已经过世的老里长外,其他人都十分不待见他,因为他是北阙人。 老里长也就是李二虎他爹,早年读过两年书,比普通百姓明白些事理,知道许慕是读书人之后,原本是准备弄个村学请许慕教书来着。 只是什么读书识字,正经老百姓谁学这玩意儿啊。 此前村里不是没有读书人,结果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勉强娶个老婆,都因为太穷和离了,那读书人最后也饿死了。 更别说,这个许先生还不是北离人。 所以,一开始就遭到了李二虎带头的年轻人反对。 一来,在他们看来,读书没有用。 再则,北阙人可是他们北离人的仇人,让仇人教育下一代,这不是祸害北离吗? 要不是当年他爹坚持把人留下,李二虎早就把许慕赶出村子了。 六年过去,许慕算是融入了村子,但也只能住在村口,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在城里给人代写书信,与村民交集不多,村里人也不敢跟他多说话,就怕里长李二虎发火。 现在二狗说城里放粮,还说消息是许慕告诉他的,一些对许慕有点好感的村民,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 一个村民壮着胆子道:“里长,我昨日瞧见许先生进了城,想来消息不会有假,要不,咱们进城去看看。” 李二虎没回答,而是问道:“许慕人呢?” “他把消息告诉我,就收拾东西进城了。”二狗回道。 正说着,又一名年轻人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差又来了。” 为什么要说又? 因为自岳麓城挑起战事后,差役已经三番两次下乡征粮了,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连这个冬天也熬不过去。 一时间,众人鸟作兽散,疯狂往家中奔去。 李二虎则一脸凝重的跟着年轻人朝村口跑了过去。 “赵大哥,你们怎么又来了,村里真没粮了。” 为首的官差当即一脚踹了过去,笑骂道:“你少他娘的给老子打马虎眼,你什么人,老子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今日不是来征粮的。” “那你们这是?” “征兵。” “还不如征粮呢。”李二虎苦笑道。 姓赵的官差叹了口气:“没办法,西楚人已经占领了开阳城,他们派了一队人马朝我们云林城而来,朝廷方面是让我们先拖住,等岭南的镇楚军分兵过来,而我们城中的防备力量,你也知道,城主大人眼下只能征兵。” “又败了?”年轻人惊道。 一提起这个,姓赵的官差就怒火不已。 “可不是,他娘的,那些人真是废物!” 想当年,他们北离灭西楚不过用时半年而已,现在竟然让西楚大军半个月连下十二城。 虽然岳麓城的西楚人突然发起战争,打了他们北离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一些城池公然反叛开城投降。 比如:西楚刚刚占领的开阳城,晏家家主就公然反叛,让西楚人毫发无伤的占领了开阳城。 但即便如此,半个月便连下十二城,也着实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他们这些曾经参加过灭楚之战的老卒。 除了废物之外,他实在找到其他词来形容前方抵御西楚的大军。 “听说现在的西楚人有些不一样,他们好像有什么火炮,是攻城利器,我们拖到大军前来吗?”李二虎一脸担忧道。 官差想了想,回道:“据探子回报,朝我们而来的人马不多,只有一千人左右,也没有带火炮,应该问题不大,而且城主大人也有其他拖延的办法。” “什么办法?” “去城里你就知道了,走吧,去叫所有人进城。” 另一边,云林城中。 一个中年人正陪着一个年轻公子哥在城中闲逛,在他们不远处,差役小吏们正在放粮、施粥。 满地流民,没有任何秩序可言,拥挤在施粥放粮的草棚前排队,也看不出个先后。 而且据楚昭的观察,有不少人领完粮食之后,又插入了领粥的队伍。 关键,看着他们穿的破破烂烂,实则身材却颇为魁梧,长得或许称不上白净,但也绝对算不上黝黑,明显就不是逃避战乱的流民庄稼汉。 “看来不管是什么时代,真正能领到救济的,永远只有那么一小撮穷人,而大部分领救济的,都是家里不缺吃喝的有钱人。”楚昭叹息道。 一个身穿宽松长袍的中年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公子,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奴仆,其中甚至还有城主府的人。” 如果城外太平村的人在此,就能认出来说话的中年人赫然便是村里的许慕。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 “城卫军正在到处抓人。” “不是征兵吗?” 许慕摇摇头,又点点头:“是在征兵,但他们也在抓人,在抓西楚人。” 正说着,一队军卒朝这边走了过来。 就在双方插肩而过时,领头校尉突然停下了脚步。 “看几位面生,似乎不是我们云林城之人。” “不错,我们是来此的商贩,没想到遇上云林城戒严,许进不许出,只能留在城中。” “商贩?” 校尉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楚昭身上,哈哈笑道:“看公子的衣着打扮,想来家底十分丰厚。” “略有薄资。” “眼下西楚余孽来犯,不知几位可愿助我等守城?” 楚昭眼神中杀意一闪而过,玩味笑道:“我若不愿呢?” 校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笑道:“这位公子,可听说过破财免灾?” 楚昭双手一摊:“我没钱。” “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校尉冷哼一声,大手一招:“来人,把这二人给我抓起来。” “你凭什么抓我们?”许慕怒吼道。 校尉一笑:“就凭你们是西楚派来的奸细。” “我们不是。” “是与不是,我说了算,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起来带走!” 因为楚昭没有反抗,许慕自然也不好反抗。 于是乎,在天启城搅动风云的西楚新皇,就这样被一队巡街士卒给轻而易举地抓了。 第六十八章 沈希夺 一间牢房,关了七八个人。 一缕微弱的阳光从高墙上的小小气窗透进来,或许是天冷的缘故,牢房中的味道并不大,只有一股霉味带着一点酸臭酸臭的味道。 昏暗中,能看见牢房中的人穿着都不错,应该都是商人之流。 在楚昭和许慕被关进来没多久,来了一个牢头,笑呵呵把五个人叫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 看起来好似大病过一场般,一头黑发少了很多光泽,儒雅的面孔显得颇为苍白,可一双眼睛却很亮,非常有神,虽然带着病色,但却有种坚毅的气质。 “在下楚昭,敢问兄台贵姓?” 中年人抱拳笑了笑:“免贵,姓周,字敏之。” “周兄也是外地商人?” 周敏之摇摇头,苦笑道:“是本地人。” “犯事了?” “没有,只不过不愿被官差勒索而已。” 楚昭点点头,笑道:“原来本地商人也会被勒索啊。” 之后,他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下周敏之的情况。 周敏之,来往于开阳和云林之间的商贩,以贩茶为业,与开阳城晏家颇有交集。 准确说,之前关在牢房中的人,或多或少都与开阳城晏家有过交集。 于是,五日前,开阳城大开城门投降之后,他们这些人便被抓了进来。 也没有对他们进行审问用刑,就这么关着,日常也有吃有喝,就是饭菜差了点,环境差了点。 刚刚放出去的几人,应该是家里去交了钱,具体数额不清楚,不过想也知道被狠刮了一层皮。 “看周兄的样子,家境应该不错,为何不让家人缴纳赎金?” “家中确实薄有家资,但五百两银子,实在拿不出来,反正过几日云林城也会被破,不妨再等等。” “五百两?官府可真够狠的!”许慕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云林城一户中等五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就一两银子左右,五百两足够生活三四十年了。 楚昭的关注点不在此,而是在另一方面。 “听说林城主已有守城之策,周兄如何肯定楚军会攻破云林城?” 昏暗中,周敏之打量楚昭和许慕好一会儿,突然目光一凝,注意到许慕腰间的腰牌后,压低声音道:“楚兄,你们不是北离人。” 语气无比肯定。 楚昭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周兄是如何看出来的?” “北离人不会称西楚大军为楚军,更关键的是我认识西楚暗探的腰牌,看楚兄的样貌气质,想来是西楚贵人。” 楚昭并未否认,点头嗯了一声。 周敏之再次压低了些声音:“楚兄是来找城主府抓的那些西楚百姓吧,他们没关押在此处大牢,关在城门前的军营之中。” 楚昭有些意外,饶有兴致的问道:“周兄不举报我?” 周敏之摇摇头,顺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林源抓西楚百姓,是想以他们的性命威胁拖时间,等待北上的北离大军。” “你一个北离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周敏之沉默,组织了一番语言,诚恳的说道:“我兄长当年犯了事,在岳麓城安了家,我知道一些岳麓城的情况,也是托我兄长的关系,我才能在开阳晏家拿货售卖,我相信兄长,投靠西楚比做北离子民好,楚兄应该不清楚我们云林城的情况吧。” 说到这里,周敏之长叹了口气:“云林城的百姓日子并不好过,除了朝廷的赋税徭役,还有城主税、进城税、年节税等等,除非你在官府有关系,否则普通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我们商人要好一点,但走一趟商也获利不了多少,多数都被城主府收了去。” 楚昭点点头:“家兄是?” “周暮,字安之,在岳麓城主府担任小小一书吏。” 楚昭愣了一下,笑道:“他可不算小。” “楚兄认识?”周敏之语气中满是意外。 他不仅认识,还贼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 早年在北离杀了一个官二代,逃到岳麓城,后来岳麓城被他们占领,便投靠了李君信。 现在是李君信的左膀右臂,主要负责发展西南道上的密探。 “认识。”楚昭笑了笑:“对了,周兄,伱可知云林百姓有多少人愿意投降我西楚?” 云林虽然只是北离的一座小城,但人口也不少,他上哪儿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投靠西楚。 周敏之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恭声道:“具体我也不知,不过城中多数人定然是不愿的,一来城中百姓过得还算不错,再则他们大多数都是当年从参加过灭西……两国之战的兵卒。” 忽然,外面有动静传来。 “叮叮铛铛”的钥匙碰撞声响起,几个狱卒举着火把,引着一个官差走了进来。 楚昭转过头看去,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了另外几间牢房的情况。 他所在的牢房靠走廊西侧靠后,前面的东边牢房大部分都是关着十几个人,越往后越少。 说明他们三人所在的牢房算是待遇比较好的。 见到狱卒们领着官差进来,所有囚犯还是有气无力的趴着,没人爬起来大喊冤枉,显得颇有素质。 那官差脚踩皂靴,不紧不慢地走过长廊,直到里边才开始往左右牢房里扫视几眼。 最后,一行人停在了楚昭他们牢房之前。 只见其人二十岁左右,神情冷峻,眼神锋利,看起来颇为精干,浑身气势不小,仿佛是什么大官,但看衣饰,也只比狱卒稍稍好一些而已。 引路的牢头拿着火把照亮了牢房,恭声说道:“上差,此人便是方才陈校尉抓来的罪民暗探。” 官差目光一扫,瞬间如临大敌,仿佛遇见了吃人的猛兽般,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 “认识我?” 楚昭淡淡笑着,扫了眼官差的打扮,见其腰间挂着一柄斩罪刀,了然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大理寺的人,不在天启城呆着,怎么跑来云林城了?” 此时此刻,官差想要扭头就跑,可他很清楚,自己跑不掉,索性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原大理寺寺正沈希夺,见过楚皇。” “沈希夺,听着有点熟悉。”楚昭砸吧了两下嘴,问道:“怎么被贬官了?” 娘的,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和叶鼎之。 沈希夺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道:“大理寺办案不力,总要有人出来承担罪责。” “来云林做什么?” “追查叶鼎之。” 楚昭哦了一声:“你来晚了,昨日他和雨生魔离开云林,去往南决了。” 对于雨生魔去南决找烟凝霞决斗,他劝过,可惜没劝住。 好在他帮雨生魔治好了暗伤,应该是不至于像原剧情一样死去。 “多谢楚皇告知。” 楚昭淡淡一笑:“你觉得你还能走吗?” 沈希夺苦笑一声,直接抽出了斩罪刀。 然而,刀身尚未全部抽出来,就被闪身而至的楚昭一手按了回去:“我又不准备杀你,你抽刀做什么?” “那楚皇的意思是?” “我看上你了。” 楚昭此时也想起来了,沈希夺,少歌之中的大理寺卿,能力自然不必多说,能做到九卿之位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更关键的是,沈希夺后来是被雷无桀杀的。 也就是说,他也是站在主角团对立面的反派。 为什么说也? 因为楚昭就是站在主角团对立面的反派。 既然大家都是反派,自然应该在一起嘛。 沈希夺可不知道楚昭的想法,只觉得菊花一紧,惊疑不定道:“楚皇好男风?” 楚昭当即呸了一口:“谁特么好男风了,朕只是看上你的才华,以后跟着我。” 闻言,沈希夺长松了口气,“我若是不愿呢?” “听说过水银灌顶脱皮之刑吗?” 楚昭淡淡一笑,不等沈希夺开口,便自顾自的说道:“所谓水银灌顶脱皮之刑,就是先把人深埋在泥土里,使其不得动弹,然后在其头顶上用尖刀割开一个十字型的大口子,灌入大量的水银。 因为水银的比重非常大,如此一来水银就会将皮肉拉扯开来,受刑之人则会因为感觉痛不欲生,身子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头顶‘光溜溜’地爬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听闻此刑者,无不骇然,唯有沈希夺一脸兴奋。 “好,这刑法好,厉害,想不到楚皇还是用刑的高手。”沈希夺大笑,随即又有些遗憾道:“可惜,水银此物,北离似乎没有。” 楚昭:“……”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不愧是未来能掌管世间最恐怖监狱——天狱的大理寺卿。 “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 “如果我不愿意,楚皇会杀了我吧。” 楚昭嗯了一声,笑道:“跟着我,未来不会比你在北离差,而且你在天启的家眷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安全带走,现在给出你的选择吧,是死,还是跟着我?” “我有的选吗?” 沈希夺苦笑一声,放开手中的斩罪刀,行礼道:“臣,沈希夺拜见陛下。” 楚昭看得出来,沈希夺现在不是真心的,但他不在乎,收服沈希夺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半个时辰后。 监牢中原本飘散着的酸臭气息,被浓烈的血腥味压了下去。 除了被挑选出来的三十名犯人,以及两个狱卒之外,其他人都成为了一具具尸体。 沈希夺提着淌血的斩罪刀站在楚昭身后,恭声问道:“陛下,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楚昭想了想,说道:“许慕,你去安排人营救被抓来的西楚百姓,我和沈大人去一趟城主府。” 话音未落,周敏之小心翼翼的行礼问道:“陛下,可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 “额……你看着办吧,如果可以的话,联系下城中愿意投靠我们西楚的百姓。” 城主府。 城主林源一脸忧心忡忡的听着属下的禀报。 情况十分不乐观,西楚的大军最多三日便至,而朝廷派来支援的大军却需要十日才能赶到。 也就是说,他至少需要抵挡西楚的大军七日。 如今,他手下有一千人左右,再加上最近两日的征兵,顶天也就五千人。 按理说,五千对一千,还占据城防之利,应该问题不大。 可林源很清楚,自己手下的军卒是什么货色。 十多年的安生日子,早已磨平了他们的血性。 平日里欺压平民百姓还行,遇上真正的军队,不被吓得尿裤子,临阵逃跑便算好的了。 可以说,正儿八经的军卒,还不如他临时招募的退役老卒。 要不……先跑? 这个念头突然浮现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林源挥手打断属下的汇报,就要去找管家收拾行李,准备让家眷先跑。 却不想,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人,沈大人来了。” “快请,快快有请。” “不用,我已经到了。”沈希夺旁若无人的领着楚昭进了门。 “见过沈大人。” 按理说,林源作为一城城主,品阶是在正六品的大理寺正之上的,更别说沈希夺还被问责贬了官,现在只是大理寺不入流的差役。 可实际上,沈希夺哪怕不入流,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云林城城主可以得罪的,毕竟沈家可是京都天启的豪门世族,而沈希夺还是沈家嫡系。 所以,林源先行一礼,且态度颇为恭谦。 “见过沈大人。” 沈希夺随意拱了拱手:“林城主。” 林源不敢计较他的态度,微微扭头看向楚昭,态度愈发恭谦。 “不知这位大人是?” 楚昭没有回答的意思,淡淡道:“听说林城主在抓西楚百姓,不知林城主为何抓他们?” 林源愣了一下,回道:“听闻西楚罪军十分在乎西楚罪民的性命,所以我便想到用他们的性命,威逼西楚罪军退军。” “若是他们不退呢?” “那便让西楚罪民一同陪葬。” “看来林城主似乎没信心抵御西楚的军队啊。” 林源顿时一惊,再次打量了一番楚昭。 无论从透露出来的气势,还是从衣着打扮来看,这位都远远在沈家公子之上。 难道说…… 想到此,林源赶忙道:“臣必将西楚罪军挡在城门之外,势与云林共存亡。” 楚昭嗯了一声,淡淡道:“林城主,你的选择,让朕颇为佩服,同时也让朕颇为失望。” 朕? 此时此刻,林源就是再傻也明白,楚昭并非自己所猜测那般是北离的皇子,而是西楚的那位新皇帝。 “你是西楚皇帝楚昭?!”林源大惊失色道。 “你用朕子民的性命相要挟,是你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言罢,楚昭一跃而起,傲然立身于半空之中,朗声喊道:“朕,西楚皇帝,楚昭,在此昭告城中百姓,朕给你们三日时间退出云林城,三日之后,未撤离者,一律视为反抗者,无论男女老幼,杀无赦,全城鸡犬不留!” 以内力催发的话音,如滚雷一般响彻四方,犹如山谷回音般,在云林城上空回荡不散。 城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脸色剧变。 虽神情不一,但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两个字。 ——屠城! “陛下,百姓无辜啊!”沈希夺仰头大喊道。 楚昭从半空中落下,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啊,百姓无辜,所以我不是给了他们三日时间吗?若是萧重景,他会像朕一样吗?” 沈希夺哑然…… 第六十九章 安山见闻 三日之后,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快要塌下来一般。 铁马金戈,锋利的戈刃熠熠闪光,血染般的旗帜,迎风飞扬,马蹄狂奔,卷起漫天烟尘。 整支队伍,如同激荡而来的洪流,又像一柄出鞘的剑,带着血杀之气。 这是西楚最强的一支军队,也是楚昭手下的嫡系——血衣军。 千人军队,听起来似乎没有多少人,实际场面相当宏大。 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在城下铺成一条长龙,旌旗招展,黑压压一片,仿若乌云盖顶一般。 为首的千人将翻身下马,行礼道:“末将拜见陛下!” 楚亦,之前留守黄沙镇的西楚皇室族子弟,自当初跟着族人迁移到岳麓城之后,便进入军中历练,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成为了今日的千人将。 楚昭微微颔首,和楚亦闲聊了几句,转而看向城头上的林源,朗声道:“林城主,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现在立刻开城投降,朕可以放过城中的百姓。” 坦白说,云林城中的百姓还是相当有血性的。 这三日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撤出了城,大部分人都准备和他们拼死一搏。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云林的多数百姓都是曾经退役的兵卒及其家眷,曾经荣耀容不得他们不战而降。 林源扫了眼城头上的军卒,还没有等到他开口,一个身穿官袍外套甲胄的文官便大喊道:“西楚余孽,莫用枉费心机,我等与西楚势不两立,誓与云林共存亡。” “势不两立,誓与云林共存亡!” “势不两立,誓与云林共存亡!” “……” 城头上的守城士卒大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楚昭淡淡一笑,看向旁边的楚亦:“传朕旨意,城破之后,全城无论男女老幼,杀无赦,鸡犬不留!” 楚亦怔了一下,惊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屠城?” “没错,屠城!”楚昭沉声道。 “陛下,屠城不祥,而且娘娘有懿旨,不可伤平民百姓,否则军法……”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楚昭淡淡的嗯了一声:“看来在你心目中,皇后比朕的话好使。” 不管是血衣军,还是收编的西胡军,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西楚皇帝,而不是皇后玥瑶。 楚亦额头上瞬间冒起细密的冷汗,直接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 楚昭神色淡然,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跟随怀恩学过政事对吧?” “是。” 楚昭点点头:“此战过后,退出军中,留任地方吧。” “陛下……” “嗯?” “末将……遵旨!” 楚亦站起身,就要传达命令,天空突然变得愈发阴沉,紧接着便见漫天箭雨朝下方倾泻而来。 密集的箭羽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发出了嗖嗖的破空之声,士卒们当即手中举起盾牌,遮挡那如狂风暴雨般的箭雨。 “弓弩,给本官射死他们!” “弓弩手准备,放!” 那穿着甲胄的文官怒吼着,只见城头上一排排士卒微微弯腰将手中的长弓箭弩搭好,然后将箭矢上弦或上膛,最后拉动弓弦,扣动了扳机。 新一轮的箭雨破空而出,带着凛冽的杀意再次来袭,只见楚昭扬起长袖一挥,瞬间卷起射来的箭矢,朝城头上的士卒激射而去。 无数惨叫声响起,中箭的守城士卒跌下城头,浓郁的血腥味在寒冬之中弥漫开来。 见到这一幕,城头上的林源想都没想,直接跃下了城头。 而城下的沈希夺则怒道:“陛下,两国有约,逍遥天境不涉战场,伱……” 楚昭淡漠的打断道:“朕是与谢之则有此约定,但北离违约在先,朕现在出手有什么问题,北离朝廷不服,大可把所有逍遥天境调来前线。” 距离两国开战已经有半个多月,他虽然还没有和大军汇合,但各地军情都经过暗影楼传递到了他手中。 七日前,西楚大军围攻永州城时,北离一方就有逍遥天境的高手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既然北离敢做初一,他就敢做十五。 出手一次,回击一次,这都算是给谢之则面子了。 惹毛了他,直接让温家人动手。 要知道,温壶酒可是有一人毒杀一城的战绩。当然,温家其他人不如温壶酒用毒厉害不假,可几人联手毒杀一城还是没问题的。 楚昭飞身而起,随后天地元气涌动,一道刺目的金光瞬间划破了灰蒙蒙的天空。 一柄仿若开天的金剑剑影式化而出,笼罩了大半个云林城。 “斩!” 犹如实质的剑影带着灭世之威,从天而降! 轰然一声巨响,本就不算雄伟的城门应声坍塌,铺天盖地的剑气激荡四方,摧毁着城中所有的一切。 凌空而立的楚昭,如神如魔,冷声大喝道:“血衣军听令,全城……鸡!犬!不!留!” 楚亦翻身上马,提起插在马鞍中的短铳,开了一枪,跟着大吼。 “兄弟们,陛下有令,全城鸡犬不留,给我杀!” 说完又一挥手中长枪,带头冲锋,朝城中杀了进去。 一千血衣卫,武功最差的都是二流高手,放在江湖之中或许算不得高手,但放在寻常战争之中,那就是虎如羊群。 轰轰轰轰轰—— 砰砰砰砰砰—— 炸弹声、枪声伴随着火焰,阴沉沉的天空之下接连响起绽放。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城中火焰燃烧着,尸首倒伏在地面废墟上,歇斯底里的呼喊声、惨叫声、奔跑声乃至于哭声都混在了一起。 这一场小规模的攻防战,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太惨了。 惨到楚昭都不忍心看。 于是乎,他带着沈希夺等人骑马离开了云林,朝岳麓城而去。 …… 转眼,半月过去。 原本早该回家的楚昭,因为一路走走停停处理收复城池的问题,以至于还在路上。 好在眼下距离岳麓城也不远了,过了安山城就是岳麓。 安山城外,官道上。 一行二十余骑,正在缓缓前行。 眼下正值寒冬,正是一年之中天日最短的时节,要到辰时过中,天色才会大亮。 不过入辰时后,天色便会渐渐放亮,所以原本在官道上连夜缓行的楚昭等人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 靠近安山城时,楚昭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雄伟的城墙,而是在安山城西南,距离城池非常近的地方,一个像是村落一样的存在。 “嗯?” 楚昭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众所周知,城池只是一城……不对,现在应该说一县之地的治所,并不表示该县所有民众都居住在县城之中,治下会有不少有名或者无名的村庄。 可问题是,这些村庄不应该被建设在安山城之外啊。 就比如岳麓城,治下有七八个上万人规模的村子,但这些村落都分布在治下不同的位置,因为只有这样,城中的资源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使得治下之民不至于因为耕地等发生矛盾。 而这一点,应该是西楚任何一个能做县令的人都应该懂的道理,毕竟岳麓城的政学院有教授过,可为何接掌安山县的县令在城外建造了这么一片村落呢? 带着这个疑惑,楚昭吩咐众人再次加快了一些速度,朝那片群落而去。 在远处还瞧不出来,走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村落,分明是难民营。 这里连像样的草屋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瓦片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三角棚——即用竹竿或者树枝之类的东西,撑起一个好似帐篷般的东西,然后用破旧的衣服或者草叶之类盖在上面,制成一个可以稍微能遮挡风雨的简陋住所。 因为棚子实在过于简陋,以至于什么人睡在里面,楚昭一行人走在外面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皆是衣衫褴褛、气色灰败之人。 这些棚子外面,有不少用石头或碎砖堆砌的简陋灶台,上面还架着炊具。 “什么味道?” 一阵有些刺鼻的气味飘来,让楚昭低头嗅了嗅。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草棚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随即,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担心地说道:“娘,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话音落下,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从小棚子里钻了出来,瞧见“屋外”站着楚昭一行人后,着实愣了一下,脸上不禁泛起了几分畏惧。 楚昭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同时还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不得不说,他的卖相非常不错,英俊帅气,在笑的时候,有着不俗的亲和力。 这不,眼前这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望着楚昭困惑地眨了眨眼,便放心下来,自顾自地蹲在灶台前,麻利地塞入了不少的树枝,然后趴在地上朝灶台的缝隙内呼呼地吹了起来。 可惜,她塞入的树枝实在过于多了些,再加上还是受了潮的,以至于灶火并未迅速燃起来,反而滋生出浓烟,呛的小丫头连连咳嗽。 见此,楚昭走上前,一边从灶台内拿出一些柴火,一边对小姑娘说道:“似你这般可不行,你瞧着。” 抽出一些柴火,又用树枝掏出一个进风口,然后只见他学着小姑娘的样子,趴在地上呼呼吹了两下,灶台内的火苗便迅速燃了起来。 发现小姑娘用一脸好厉害的表情看着自己,楚昭不禁哈哈一笑。 在两人身后,沈希夺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昭的举动。 他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楚昭身为西楚堂堂皇子,现在更是西楚的皇帝,居然会为了一个难民小丫头,不惜趴在肮脏的泥土上,帮助对方点燃灶火。 这种事……别说北离的皇帝,就是普通的一个权贵公子哥都不会做的。 “难怪一路走来,原本的北离百姓对西楚没有多大的仇恨,上行下效啊!” 瞅着与小姑娘相互笑得很开心的楚昭,沈希夺不禁有些感慨道。 就在这时,身旁的棚子里传来了妇人惊疑的询问:“心儿,是谁在外面?”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昭,回道:“是一个漂亮哥哥。” 话音落下,棚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名蓬头垢发的妇人从里面探出脑袋,瞧见楚昭身上的穿戴时,眼眸中不禁闪过一阵惊惧之色。 也难怪,毕竟眼下安山城已落入西楚之手,而楚昭的穿戴,一看就知道非凡品,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带着浓浓的上位者气息。 西楚权贵公子,对于他们而来,可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见过这位公子,小妇人这厢有礼了。” 妇人钻出来行了一礼,不动声色的将女儿护在身后,满脸戒备的打量着楚昭一行人,警惕地问道:“不知诸位贵人,有何贵干?” 看对方所行之礼和言谈,明显是一位知书达理之人。 楚昭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拱了拱手道:“这位夫人,我等经过此地,瞧见这片……村落颇为奇异,因此过来瞧一瞧究竟,在下姓楚,不知夫人可否未在下解惑?” 妇人张嘴,却是咳嗽了起来,于是用袖子捂着嘴咳嗽了一阵之后,才抬起头问道:“不知楚公子想问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居于此处?” 妇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持礼道:“民妇本是安山城中的百信,安山城被西楚占领后,新任的城主大人便将我等赶了出来,我等无处可去,只好在此安家。” 楚昭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大喝。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楚昭转头一瞧,只见一个书生打扮,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领着一群汉子朝这边快速奔跑过来。 见此,那名妇人连忙喊道:“夫君,莫要冲动!” 听到妇人的呼喝,那男子脸上的惊怒才退下,带着一群人来到棚子这边,疑惑的打量起了楚昭一行人。 于是,楚昭只好将方才的自我介绍又说了一遍,然后行礼道:“见过兄台。” 中年男人抱拳回礼,只是话尚未出口,一名壮汉便突然大喊道:“大人,他们是西楚军卒。” 此话一出,几十名壮汉瞬间将楚昭一行人围了起来。 随行护卫当即就要抽刀拔剑,却见楚昭摇了摇头,只得将刀剑收回了鞘中。 楚昭面色不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中年男人,说道:“兄台是此地官员?” “曾是安山城令。”中年人点点头,无奈叹息道:“现在只是一介草民,在下姓吕,单名一个挚字,字兴怀。” 所谓城令,其实就是县令。 而听到男人的自我介绍,楚昭不禁愣了一下。 “原来是吕大人,西楚对吕大人是有所赏赐的,为何沦落到了此地?” “确有所赏赐,只是……” 吕挚顿了顿,解释道:“半月前,安山县突然换了一位县令大人,将我等赶了出来。” 第七十章 民心 “赶了出来,为什么?这位新任县令是何人?” 吕挚沉默片刻,突然皱着眉头回道:“公子可是皇族中人?” “是。” “那公子对我们北离人如何看待?” 楚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如今安山已是我西楚的国土,只要安山治下的百姓,不管是北离人还是其他人,都是我西楚的子民。” 吕挚点点头,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叹道:“这位新任的县令是西楚皇族,听说是陛下的族叔,至于赶我们出来,是因为朝廷要迁移西楚人来此。” 对于岳麓城的情况,楚昭一清二楚。 岳麓城早就负担不起接二连三迁移而来的西楚旧民,将一大部分西楚旧人转移到其他地方,是他制定的国策。 偏偏安山距离岳麓最近,朝廷自然而然会往安山城转移大量的百姓。 当然了,除此缘由之外,大概也跟历史遗留的两国仇恨有关。 但不管有多少缘由,这种将全城人都赶出来的一刀切做法,依旧让楚昭怒从心头起。 要知道,安山可是离大本营岳麓城最近的一县,可从他一路走来看到的情况,安山却是所有收复城池中,治理最差的一个县。 楚昭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开口道:“吕兄曾是安山城令,对安山颇为了解,依吕兄看,安山在原本的基础上可以接纳多少人?” “这……”吕挚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吟道:“安山城其实能接纳的百姓不少,只是治下的土地大多在世家大族手中,除非西楚朝廷将他们驱离,只是这几乎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看来这位西楚皇族公子,对于朝政并不了解,明显是边缘人物,能帮我们解决吗? 吕挚心里如此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公子有所不知,朝廷,尤其是西楚这种刚刚建立的朝廷,尤为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说来惭愧,当初我之所以投降西楚,也不全是为治下百姓考虑,主要也是因为城中世家大族先一步投了西楚,我们无力反抗西楚大军。” 楚昭点点头,继续问道:“若是吕兄现在是安山县令,有十万百姓迁移来此,可有信心处理好安山的问题,让大家和谐共处?” 吕挚一愣:“公子有这么大的权力?” “一个县令而已,我还是能做主的。”楚昭淡淡笑道:“吕兄可以和我谈谈你的想法,若我觉得可行,安山县的县令就是吕兄你的。” 吕挚心头一震,态度一下恭敬了不少,回道:“其实西楚朝堂发布发政令,已经很妥善的解决了楚公子提出的问题,只是朝廷政令到了下面,想来楚公子也懂。” 不外乎,因为麻烦施行一刀切,或者阳奉阴违,做表面功夫等等。 简单来说,就是懒政怠政。 要不然就是,一朝得势便猖狂。 见楚昭点头,吕挚继续道:“原本我是想亲自去岳麓城,只是内子病重……其实眼下只要西楚朝廷能做到政令合一,问题就不大了。” 除了这种拍马屁,听起来十分假大空的话之外,吕挚也在耕地、防疫、双方百姓融合等等各方面,细谈了自己不少的想法。 听得楚昭连连点点头,听得沈希夺叹息不已。 至少在他看来,吕挚当一个安山城令屈才了,这分明是一个能在天启城做六部尚书的栋梁之才。 这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这片难民营也变得热闹起来。 楚昭告别吕挚,带着沈希夺和护卫们在难民营中溜达了一圈。 可见难民营中的食物非常紧缺,因为食物的短缺,这片难民营内的住民普遍面黄肌瘦,气色衰败。 楚昭一路紧皱眉头,之后又返回了吕挚一家的住处,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吕兄,方才我转了一圈,发现此处食物非常紧缺,难道朝廷没有对你们发放救济粮?” 吕挚此时正在跟妻儿煮粥,锅中米粒清晰可见,闻言淡淡地嘲讽道:“新任县令本就想将我等赶走,又岂会发放粮食给我等?” 说着,吕挚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情绪:“其实一开始西楚朝廷对普通百姓也有发放救济粮,对百姓也很好,反正从西楚颁布的政令来看,是北离朝廷远远不及的,起码我不后悔,甚至庆幸投降西楚,只是新任县令。” 吕挚顿了一下,叹息一声,嗤笑道:“也不是没有发放救济,只不过领粮的不是寻常百姓而已。” 楚昭正要开口,忽然难民营外围传来一阵打闹声。 听到声音,吕挚脸上浮现起愤恨之色,对含着手指站在灶台前的女儿说道:“心儿,保护好伱娘,爹爹去去就来!” 言罢,他操起一根木棍朝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不用问,楚昭也知道官府的人和难民营的人起了冲突。 连忙跟上吕挚,却见吕挚脚步一顿,皱着眉头说道:“楚公子,你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带我去看便是。”楚昭沉声道。 他的脸色阴沉无比,那气势与方才笑容满面简直判若两人,让吕挚顿感不寒而栗,下意识便顺从了他的话,带着他前往了嘈杂声传来的地方。 正如楚昭所料一般,只见远处数百名穿戴一致的兵卒,正在与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汉子发生冲突。 前者,手持清一色的棍棒,后者五花八门,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充当武器,双方厮打在一起,毁坏了旭东难民的棚屋,场面极其混乱。 从场面上来看,难民一方是占据上风的,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据吕挚说,这里有四五万人,虽然都是普通的百姓,但也有身强力壮之人,区区数百名兵卒,又岂是如此多难民的对手。 “都住手!” 吕挚一阵大吼,混乱的场面渐渐平息下来。 看得出来,他还是颇有威望的。 其中兵卒一方,一个看起来是头头的男人,朝吕挚抱了抱拳:“吕大人。” 吕挚脸色有些冷:“赵大人,官府真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楚县令说了,今年年节之前,所有人必须迁往他处,否则……” 姓赵的官员没有说否则什么,摇头叹息一声,劝说道:“吕大人,您有大好前程,何必与这些泥腿子混在一起呢?” “他们是本官治下的百姓,当初本官投降西楚,便是为了让他们不受战火波及,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本官岂能为了一己之私置他们于不顾。” 吕挚大义凛然的说着,随即冷哼一声,叱咤道:“楚县令与城中世家大族勾结,逼迫平民百姓,置朝廷政令于不顾,本官必将去岳麓状告于他。” “县令老爷乃陛下族叔,陛下又岂会处置他,何况吕大人能活着去到岳麓吗。”一个看起来尖嘴猴腮的兵卒冷笑道,一看就是城中大户人家的狗腿子。 “是吗?我倒是想看看这位族叔是如何的只手遮天。” 楚昭领着一行人走了出来,他的话音并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他。 难民营的人眼中露出了几许疑惑,士卒一方也有不少人一脸意外,不过他们之中还是有认识楚昭的,毕竟早在岳麓城的时候,楚昭也经常在街上晃荡。 于是乎,百余人直接跪了下来:“我等拜见陛下!” “陛……陛下?!” “西楚陛下?!” 一时间,众人大眼瞪小眼,小声议论起来,场面再度嘈杂起来。 楚昭望向近在眼前的那位姓赵的官员,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你回去,告诉朕那位族叔,让他一炷香之内,滚到朕的面前来。” “是,是……” 姓赵的官员想都没想,连滚带爬的跑向安山县城。 “楚公子,你……你是西楚皇帝?” 吕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楚昭,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指着楚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重新介绍一下,楚昭,西楚皇帝。”楚昭笑了笑,随即打趣道:“不过吕大人你是不是应该称呼我为陛下,而不是西楚皇帝?” 本以为楚昭只是西楚皇室中的重要子弟,谁曾想竟是皇帝。 吕挚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蠢,早就听说西楚皇帝楚昭俊美不似凡人,而眼前这位也生得俊美非凡,他怎么就没敢往那位身上去想呢。 吕挚愣了愣,当即跪了下来:“草民吕挚,拜见陛下!” 他这一跪,让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草民拜见陛下!” 而后场面再度嘈杂起来,那些难民纷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恳请楚昭帮助他们,为他们做主。 场面实在过于混乱,好似耳边有千万只鸭子在嗡嗡直叫,让楚昭这个堂堂大逍遥的高手都耳朵发震,只好连忙喊道:“诸位,诸位,都稍安勿躁,既然朕来了,你们的问题,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楚昭这般信誓旦旦地保证,附近的难民才收了声,场面才安静下来。 见此,楚昭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吕挚,话尚未出口,吕挚便一脸讪讪的行礼道:“陛下,草民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陛下恕罪。” 之前交谈之中,吕挚虽然对西楚朝堂颁发政令颇为推崇,可对他这个当甩手掌柜的皇帝,却是颇有几分怨言,再加上刚刚那一指,说他不敬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楚昭又岂会计较点小事,笑道:“无妨,不知者无罪。” 楚昭笑着摆了摆手,看了眼在场的难民,吩咐道:“吕大人,他们信服你,这样,你选一些代表出来,我们就地开会商讨一下。朕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我西楚治下的百姓,不管是西楚人,还是北离人,亦或者北阙人、南决人等等,朕都会一视同仁。” “陛下仁厚。” 很快,吕挚便挑选出来一百多名代表。 众人就地围成一个圈子聊了起来,更多的难民又将他们围起来静静地听着。 在场的几乎都是平民百姓,在乎的也就是住所、土地、赋税等方面的问题,也就是衣食住的问题。 至于行,安山县其实不算小,而且都是平民老百姓,对于他们而言,安山县大概就是世界的全部。 至少,对于在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是如此。 平民老百姓所关心的问题,楚昭这一路走来回答了不少,现在也算是信手拈来。 只不过问题有些多,起码一炷香之内是不可能全部回答完的,以至于安山县令赶来之后,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让他在外面跪着。 日上中天,一场问答会议才草草结束,见到了跪在地上安山县的新任县令。 “臣,楚宣,拜见陛下。” 楚宣,西楚祖地黄沙镇的族人,比起楚昭大不了几岁,不过按照辈分来算,确实是楚昭的叔叔辈,还是唯一在年轻一辈中比他辈分高的。 楚昭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族叔,笑问道:“族叔,你可曾去过学院读书?” 听到楚昭叫他族叔,楚宣怔了一下,低着头恭恭敬敬道:“臣去过。” “那朕问你,县令的职责是什么?” 楚宣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回道:“回陛下,带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很好。”楚昭点点头,吩咐道:“你抬起来仔细瞧瞧四周,看看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楚宣不敢抬头,依旧低着头跪在原地,而且把头埋得更低了。 见此,楚昭怒喝道:“抬头!” “是……”楚宣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起头,依言望向四周。 入眼处,是附近坍塌的草棚,是一干招募的世家大族护卫充当兵卒的惶恐不安的眼神,是远处那群难民愤恨的目光,以及眼前这位陛下那冰冷刺骨,杀气腾腾的眼神。 “朕的族叔,你哪来的胆子,命人将朕的子民驱赶出家园?你比朕都能耐啊!” “微臣……知罪……”楚宣连连磕头。 楚昭淡淡道:“朕记得,你们一支只剩下你和你祖父两人,不过好在他老人家去年去世前,你妻子诞下了子嗣,你们一支也不算绝后,朕会善待你妻儿的。” 听到这话,楚宣整个人都呆滞僵硬了,而后一个劲儿的磕头哀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他们都是北离……” 话没有说完,楚昭便冷冷地吐出一个。 “斩!” 一名血衣卫毫不犹豫挥刀劈下,瞬间鲜血喷涌,人头滚落。 这就杀了? 吕挚和沈希夺一脸不可置信。 这可是皇族子弟啊,说杀就杀了? 要是在北离,皇族子弟就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不可能就这么被宰了吧。 就在两人愣神之际,楚昭开口道:“吕县令,收拾收拾,让今日的各位代表召集一些人,随朕进城。” “臣,遵旨!” 三日后,安山城菜市口。 无数围观百姓聚集于此,有被驱逐的安山城原住民,也有迁移来此的西楚人、北阙人,甚至连西胡人都有。 他们都是被楚昭下令召集来参加公审大会的,审判的对象则是安山城中的世家大族。 当然,这些人并不是全部,城中有一部分世族还是不错的。 对于这部分人,楚昭没有下死手,只是让他们“自愿”献出了家中亿点点土地。 总之,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套路。 午时三刻。 在众人的见证下,楚昭扔出了一块火签令。 一时间,人头滚滚,鲜血横流,血腥味冲天。 楚昭站起身,拍了拍强忍着干呕的吕挚的肩膀:“吕大人,接下来就得劳累你了。” 吕挚重重点头,行礼道:“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嗯,好好干,你放心,朕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有功之臣。”楚昭笑了笑,招呼道:“走了。” “微臣恭送陛下!”吕挚再次行礼,朗声喊道。 随着他一声大喊,在场的百姓也喊起来。 “恭送陛下!” “陛下万岁!” “西楚万年!” “……” 百姓夹道欢送,人人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而且一直跟着楚昭一行人,好似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万人空巷、欢笑相送出城的场景,着实看呆了随行的沈希夺。 要知道,这些百姓之中,可不是只有西楚人,还有他们北离的百姓啊。 注意到沈希夺的异样,楚昭淡淡笑道:“怎么,不理解?” 沈希夺回神,老实的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月余光景,他们怎会……” “背弃故国?” 沈希夺点头,长叹了口气,由衷佩服道:“陛下好手段啊。” 楚昭摇摇头:“你错了。” “哦,不知我哪错了?” “不是我手段高,是你们北离朝廷对平民百姓压榨太狠,北离朝廷眼中有世家大族,也有江湖豪门,却没有最底层的普通老百姓,岂不知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础。” 楚昭不屑一笑,说道:“你当百姓在乎皇帝是谁吗? 不,他们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一日三餐,在乎自己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我西楚大军所过,为何少有抵抗,是因为我们强大吗? 固然有此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北离丢失了民心。” 沈希夺沉默。 楚昭笑了一下,继续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些年我从未在北离境内组织过任何暴乱,可北离为何依然时不时有叛乱发生? 因为很多平民百姓实在过不去下了。 自己的国家压榨的他们活不下去,你要他们拿什么来爱国? 都说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 你得先让他们有家,他们才会爱国。 这,就是民心!” 楚昭正色道:“只有百姓能填饱肚子,物质和精神都丰富起来,家国天下才会转变为国家天下,也就是人人愿意为国而战。” 沈希夺愣了一下,呢喃道:“人人愿意为国而战……这可能吗?” 想到自己记忆中的祖国,楚昭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最后幽幽一叹:“不过,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啊。” 第七十一章 开元 岳麓城,楚府。 时隔多日后,见到妻儿亲友,楚昭脸上的笑意根本藏抑不住。 其他人也是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唯有抱着大皇子楚安的皇后玥瑶,脸色有些冷。 “为什么?” 玥瑶没头没脑的质问,让楚昭不禁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大半个月过去,他下令屠城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岳麓。 以玥瑶的圣母心,不用想也知道接受不了屠城这种事。 楚昭张嘴,话未出口,抱着小侄儿玥康的楚媜便开口道:“陛下,屠城一事,你冲动了。” 看得出来,他姐姐应该是以为他不知道玥瑶质问的缘由,故意这么一说。 “嗯,是我冲动了。” 话是这么说,但楚昭神情淡淡,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这让玥瑶很生气:“百姓是无辜的,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们都跟我说百姓无辜,那我西楚的子民无不无辜?” 楚昭语气中明显带着火气,冷声道:“朕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珍惜,再有云林城一样的情况,朕依旧会下令屠城!” “你……”玥瑶气急,将儿子往旁边的尹落霞怀里一塞,直接气冲冲的走了。 夫妻俩的久别重逢,不欢而散! 看着楚昭丝毫没有动作,楚媜赶忙道:“还不快去劝劝?” 对于玥瑶这个弟媳妇,她非常满意,除了有些过于善良,显得有些妇人之仁外,其他方面一点都挑不出毛病来。 更关键的是,弟媳妇一下就给她们老楚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延续了楚家的香火,单凭这点就不能让弟媳妇受委屈。 “不去。” 劝是不可能去劝的。 不可否认,对于屠城一事,当时的确有些冲动。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会下令屠城。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北离的将士知道,他,西楚皇帝楚昭,不受威胁! 同时也是告诉天下人,不管是谁,只要敢对西楚子民出手,必将遭受十倍百倍的报复。 当然,除此之外,也是为了凝聚西楚民心。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结果是相当不错,从沿途中一些原本是北离人的平民百姓都愿意主动参军就能看出来。 他既然没错,为什么要跟玥瑶认错? 女人不讲理,男人就必须得低头? 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楚媜当然不知道自家弟弟的想法,劝说道:“伱……” 楚昭打断道:“姐,我饿了。” “啊……那先用膳。” 她是很喜欢弟媳妇不假,可相比弟媳妇,还是亲弟弟更重要一些。 不久,饭菜上桌。 除了楚昭姐弟俩之外,还有尹落霞,从天启而来的月落。 大概是夫妻俩刚刚闹了矛盾的缘故,饭桌上的闲聊,都有意避开了有关玥瑶的话题。 而且主要是楚媜跟弟弟聊在岳麓城的见闻,聊在岳麓城见到的新鲜事。 期间,楚昭也询问了一下月落在岳麓城的生活。 总的来说,很不错,自由且充实。 嗯,准确说是非常充实。 天启教坊阁的姑娘已经到了岳麓城,为了帮这些姑娘在岳麓安身立命,月落又干起了老本行,整日忙的昏天黑地。 也就是他今日回到岳麓城,月落才特意抽出时间过来见一见,平日都看不到她的人。 相比月落的忙碌,尹落霞其实也很忙。 因为复国之战开启,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被玥瑶抓了壮丁。 除了帮助玥瑶处理城中事务之外,还要和楚媜一起帮忙照顾两个孩子。 好在,两个孩子都比较好带,尤其是哥哥楚安,完全是一个安静的小美男子。 比如现在,就在尹落霞怀里呼呼大睡。 小儿子玥康明显要调皮一些,在姑姑怀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婴语。 不过等到饭吃完,这个小家伙也睡着了。 等到两人安顿好孩子,再返回来时,楚昭已经失去了踪影。 “月姨,他人呢?” “去城主府了。”月落回道。 “弟妹现在生着气呢,他就不管了?”楚媜愣愣地问道,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成婚生子,但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看来对感情一事还没有开窍啊。 “额……陛下说,让皇后娘娘多想想为什么要屠城,如果想不明白,就去收服的领土看看,还有就是让你们转告皇后娘娘,她管理岳麓城辛苦了。” 楚媜嗯了一声,笑道:“还不算无可救药,否则我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另一边,城主府。 所有人都在忙碌,匆匆忙忙的进进出出。 楚昭进门的时候,赵怀恩正在和属下商议调配粮草补给之事。 都说枪炮一响,黄金万两。 打仗,是一个尤其费钱的事。 而且不论是什么时代,战争的后勤保障问题永远是重中之重。 听到门口有人喊陛下,正在商议的几人都抬起了头,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他们知道楚昭今日回来,但小夫妻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有些事要做,大家都是成年人,懂的都懂! 所以哪怕国事繁忙,有很多事需要楚昭拍板定论,大家也非常有默契的没有去打扰他。 结果,谁都没想到,楚昭竟然直接来了城主府。 “臣等,拜见陛下。” 楚昭摆摆手,笑道:“大家吃了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问吃没吃,在场所有人不禁一愣,唯有赵怀恩点头笑道:“吃过了。” 楚昭嗯了一声:“既然吃过了,那就一起开个会。” 这个会很长,整整持续了七日。 期间,楚昭没有回过家,吃住都在城主府,不过玥瑶来过一次,然后就带着婢女馨儿离开了岳麓城。 直到快过年的时候,主仆二人才从外面回来。 除了她们两人之外,还有天外天的无法、无天,以及从天启城而来的谢宣。 至此,除了无相使之外,天外天四大尊使都入了楚昭麾下。 虽说不同于两位无作使自作主张的投效,无法和无天只是听从玥卿和无相使的命令来帮忙的,但楚昭有信心在战事结束之前,让他们两人完全投效自己。 这墙脚挖的,楚昭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谢宣,说是为了来看书,顺便接手陈儒在书院的位置。 但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不可避免的被楚昭抓壮丁,让他帮暗河组建监察司。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转眼便年关将至。 之前被楚昭派出去帮忙的赵安、古尘、温临等人,也从前线返回了岳麓城。 回到岳麓的第一时间,温临就试探性的问了问,能不能让楚安和他小孙女定个娃娃亲。 嗯,也就是温壶酒的女儿。 小姑娘刚出生不久,看起来丑丑的,不过温壶酒和妻子一个帅气一个漂亮,想来以后也是一个美人。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温珞玉怀孕了,跟着温临一起来了岳麓城,住进了温家。 温临的打算,楚昭多少能猜到一些,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说孩子们还小,以后让他们在一起多接触,未来成不成看孩子们的意愿。 因为这件事,楚昭又想起了苏暮雨和白鹤淮的女儿,毫不犹豫地那个小姑娘也加入了未来儿媳的备选名单之中。 至于古尘和赵安等人,则是找到楚昭谈起了登基大典一事。 毕竟西楚已经复国,哪怕地盘再小也是一个国家,登基大典等一切事宜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于是乎,在过年之前,岳麓城举办了一个简易的登基大典。 至此,也就预示着西楚正式复国。 年号:开元。 取开启新纪元之意。 之后,楚昭以西楚皇帝的身份颁发了生平第一道正式的圣旨。 是一道赐婚圣旨,赐婚古尘和月落。 两个蹉跎大半生的有情人,终于成为合法夫妻结合在了一起。 两人大婚,楚昭是赐婚人,也是证婚人,被灌了许多酒。 迷迷糊糊间,他做了一个美梦,嘿嘿嘿嘿……不可描述地左拥右抱的美梦。 结果,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在他身边,实实在在的有两个大美人。 “这什么情况?” 玥瑶揉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道:“便宜你了。” “我……” 楚昭转头看了眼最里面装睡的尹落霞,一时之间都不该该说什么好。 自己老婆给自己送女人,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楚昭叹息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缘由其实很简单。 一来,她一个人属实承受不来,每次都跟要散架了似的,需要找个人分担火力。 再则,她看出来自己好姐妹对自家夫君有意思,楚昭现在又是皇帝,大监赵安已经开始偷偷摸摸准备选妃事宜,也就是说迟早要选妃入宫,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闺蜜。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只是这些话,玥瑶自然不可能跟楚昭说,直接伸手一推:“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赶紧去处理政事。” “你可真够可以的,我……” 话没说完,玥瑶便颇为烦躁地打断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滚滚滚……” 楚昭:“……” 有一说一,他从未想过纳妃。 虽然玥瑶有时候圣母心泛滥,让人很郁闷,少不得会吵两句嘴,可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上下牙齿都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夫妻之间的拌嘴。 所以,此生一人足以。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男人,谁又能拒绝坐享齐人之福的诱惑呢? 更别说,尹落霞还是未来可称仙子的大美人。 于是乎,开元元年之初,尹落霞封妃入宫,成为了楚昭的第二个女人。 …… 时光匆匆,转眼大半年过去,时间悄然来到西楚开元元年初秋。 在这大半年里,可谓喜事连连。 首先,便是孕事。 玥瑶和尹落霞都怀孕了,除了她们之外,月落也身怀六甲,瞧着像是一个儿子。 还有在温家养胎的温珞玉,刚给百里家生了一个儿子,百里成风便带人来了岳麓,然后在温家的支持下做起了生意,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至于百里洛陈,不知道和萧重景做了什么交易,竟然真就没有和西楚大军对上,带着破风军替换了北方的飞虎军,抵御南下的蛮族。 其次,便是战事。 借助枪炮之利,西楚大军颇有些势不可挡的态势,战事十分顺利。 如今的西楚虽然还没有收复全部领土,但也比他父皇在位时扩大了一倍有余。 关键,西楚国境之内十分安稳,虽然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但在氛围上却是一片欣欣向荣,一个空前的盛世隐隐在望。 当然,除了喜事之外,糟心事也有。 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那位师兄,望城山掌教吕素真。 为了要给小徒弟赵玉真逆天改命,遭到天道反噬,身受重伤。 楚昭去看过,曾经无往而不利的熔炉经第一次收效甚微,只能缓解天道反噬带来的伤势,根本无法治愈。 再来,就是叶鼎之和易文君。 半年前,在南决定居的易文君被易卜以命不久矣的谎言骗回了天启城,然后成为了景玉王侧妃,怀上了未来的赤王——萧羽。 期间,叶鼎之也跟剧情中的一样去了天启城抢亲。 可惜没能成功,反而害的同他一起去天启城的雨生魔受了重伤。 不知道叶鼎之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叶鼎之没有把去天启城抢人一事告知他。 等到楚昭得到天启城密探传来消息的时候,雨生魔已经死了,救无可救! 因为这件事,楚昭揍了叶鼎之一顿,并扬言不再管叶鼎之的事。 最后,也不知道算是喜事,还是糟心事。 就是小姨子玥卿,喜欢上了百里东君。 与原剧情的中玥瑶一样,她竟然甘愿放下仇恨,跟着百里东君浪荡江湖。 关键,百里东君还不喜欢她,妥妥的变成了一条女舔狗。 这着实让楚昭大吃了一惊,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只能感慨百里东君主角光环实在太强大。 因为玥卿的选择,天外天现在成了三方分庭抗礼的局面。 一方是以无相使为首,一心想借西楚之势,收复北阙国土。 一方是紫雨寂和莫棋宣为首,主张迎小公子玥康回天外天。 也就是,让玥瑶带着儿子暂回天外天支持教中事务,等待宗主玥风城出关。 最后一方,则是以两大魂官飞离和飞盏为首,他们只想留在天外天,不掺和中原之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飞离和飞盏最近在联系叶鼎之,明显是想把叶鼎之拉入天外天。 两兄弟拉叶鼎之入伙是打什么算盘,楚昭懒得过问。 准确说,天外天的所有事,他都不会去管。 一来,他的身份颇为尴尬,虽然是天外天的姑爷,可他也是西楚的皇帝,掺和到天外天的事务之中,难免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再来,西楚初复,国事一大堆,他忙都忙不过来,也没时间去管天外天的事。 倒是玥瑶有心想回去处理一下问题,只是身怀六甲,实在不方便,只好暂时搁置。 这日,楚昭难得有个休息的时间。 正好两个小家伙在家里有些待不住,于是他被两个怀孕的老婆指使去遛娃了。 一岁出头的小崽子,走起路来歪歪扭扭,时不时就会绊倒,但楚昭不着急,任凭他们在地上爬,实在爬不起来,再拉一把。 不过他不急,总有人急。 比如:匆匆而来的赵安。 见到两位皇子摔倒在地上,赶忙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非常想指责一下楚昭的带娃方式,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找我什么事?” “陛下,刚刚传来的消息,叶鼎之入天外天了。” 楚昭淡淡的嗯了一声:“天外天的事,我们西楚不插手,以后不用再关注天外天,还有叶鼎之,我不想再听见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雨生魔的死,终究是他心中难解的结。 赵安点点头,嗯了一声:“陛下,还有一个消息,七日前大军攻破柴桑城,北离八公子中的顾剑门和雷梦杀被擒,李将军请旨,继续北上收复整个润州。” 楚昭一怔,想了想道:“传旨李君信,让他按兵不动,等我去柴桑城之后再说。” 赵安心头一惊:“陛下,您要去前线?” “不错,我打算分兵两路……” 话没说完,赵安便打断道:“陛下,三思啊!” 楚昭摇头乐道:“我岂止三思,我是思大半个月了。” 赵安张嘴还准备劝说,却是被楚昭抢先一步:“大监,你不用说了,朕意已决!” 第七十二章 兵分三路 开元元年,秋。 润州,柴桑城。 曾经西南道最富庶的城池,在经历过一场战火之后,变得千疮百孔,空气中似乎都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城主府,时隔一年,雷梦杀再次见到了楚昭。 一年前,双方还是相处和谐的朋友,但谁能想到如今他却成为了阶下囚。 可以说他现在还能活着,都多亏了女儿李寒衣,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楚昭给雷梦杀倒了杯酒,打趣道:“大名鼎鼎的话痨雷门俊杰,怎么今日变哑巴了,搞得我还有些不习惯。” 雷梦杀一震,赶忙道:“我已经被驱逐出雷门,和雷门没关系。” “怕我因为你迁怒雷门?” 楚昭自顾自的摇头笑道:“当年我逃难江南的时候,和你们雷门门主有过交集,交情还不错,雷门当年驱逐你,是因为门规,但雷门仍然会支持伱,因为家族气节,所以他们派了人营救你,而且除了雷家堡之外,还有剑心冢。” “他们被你抓了?” “没有,被劝回去了,毕竟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对你怎么样。” 雷梦杀苦笑一声,突然问道:“西楚的火炮和火枪可是雷门中人参与造出来的?” 不怪他会如此想,毕竟论玩火药,全天下没有任何人和势力是雷门的对手。 楚昭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你想让雷门帮北离研发火炮和火枪?” “不错。” “雷门的火药之术,在江湖上确实大名鼎鼎,但跟我们西楚比起来,你们雷门的火药之术还差了一点,天下不是只有你们雷门会玩火药。”楚昭淡淡说道。 这其实都是谦虚的说法,如果不谦虚的说,雷门给他提鞋都不配。 毕竟他上辈子可是搞军工的,更别说他脑海中还莫名其妙多了一部分枪炮、锻造等知识,就跟刻进脑子里的一样,想忘都忘不掉。 雷门最牛皮的大杀器麒麟火牙,也就跟西楚研发出来的二代火炮差不多,这还是科院工匠自行研制出来的,都没用楚昭掺和其中。 而如今西楚的火炮,已经发展到第四代,甩了雷门何止十八条街。 当然,这只是从威力上来说,论总体精密程度的话,麒麟火牙还是要高级得多的。 只是战场之上还要讲究性价比,麒麟火牙精密归精密,但性价比太低了。 雷梦杀一脸恍然,叹气道:“也是,你们西楚的火炮,比我们雷门的麒麟火牙都厉害,如果他们参与了其中,门中也不可能把麒麟火牙视为镇族之宝。” 说话间,一队兵卒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的是北离八公子之一的顾剑门,女的则是晏琉璃。 楚昭对顾剑门没什么兴趣,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晏琉璃笑道:“顾夫人,现在还认为晏家是我门下的走狗吗?” “陛下说笑了。”晏琉璃苦笑不已。 当初,她之所以选择嫁入顾家,除了对顾洛离有情之外,其实也是想借顾家之势掌控晏家。 只是谁也没想到,冒出来一个楚昭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其实她当时便看出来,楚昭有意让她掌管晏家,可她却做了错误的选择。 想想自己最初的想法……门下走狗? 实在太可笑了! “当初,我其实是想让你掌管晏家的,可惜你做了错误的选择。”楚昭叹息一声,一脸玩味的笑道:“现在后悔吗?” 后悔,肯定是后悔的。 她都快后悔死了。 如果她当初选择的是另一条路,现在就不是空有名头的顾夫人,更不会沦为阶下囚,茫然的不知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更关键的是,她听说西楚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 以她的能力……或许能入朝为官也说不定。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晏琉璃一脸悲意:“陛下要如何处置我等?” “你,回晏家去吧,毕竟是别云的妹妹,虽然他嘴上说不认你,但内心还很关心你的,西南道晏家以后由你接掌,你二哥有其他重任在身,至于顾家。” 楚昭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顾剑门:“听说你们顾家是反抗的主力?” 顾剑门冷哼一声:“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看着顾剑门一脸悍不畏死的模样,楚昭笑了:“好,传朕旨意,诛杀顾家满门,鸡犬不留!” “陛下……” 楚昭一个眼神扫过去,看着晏琉璃微微笑道:“怎么,你想陪顾家人一起死?” 晏琉璃不说话了。 雷梦杀则站了起来,躬身道:“楚……楚皇,能否饶老三一次?” “你在我这里的面子,已经换了你一命,现在没有面子了。” “我还以为你是看在小寒衣的面子上才饶我一命,没想到我还有面子啊。”雷梦杀愣了愣,笑道:“那现在能否看在小寒衣的面子上,饶顾老三一次?小寒衣和顾老三关系挺好的。” 楚昭一怔,想了想,说道:“可以,顾剑门你可以带走,但顾府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幼,必须死!” “楚昭……” 顾剑门刚吼出两个字,就被雷梦杀冷声打断道:“顾老三,你给老子闭嘴!” 顾剑门不说话了,只是死死地盯着楚昭。 “楚皇,顾家……” “雷梦杀,我是挺喜欢李寒衣那个小丫头不假,但她的面子只够你救下顾剑门一人,你不用再多说了,否则我连顾剑门一起宰了。” 楚昭打断了雷梦杀的话,然后朝旁边的护卫吩咐道:“去把四品以上的将官叫来开会。” 不久,以李君信为首的十几名大将匆匆而来。 其中有西楚人,有胡人,有南决人,甚至连北离人都有。 一番客套之后,楚昭开口道:“惠西君愿不愿意降?” “愿意是愿意,但他有两个条件。”李君信回道。 楚昭嗯了一声:“说说看。” “他不知从哪儿得知陛下的疗伤手段,想让您出手救治他,另一个则是他想掌控西南道,让朝廷封他为王。” 前者还好说,后者……这是想名正言顺的当土皇帝啊。 楚昭冷笑一声:“我西楚只有皇帝,没有王爷,更不会有土皇帝,既然他不愿意,那就打!” 众人顿时一喜,其中一个壮汉站出来道:“陛下,给末将半年时间,我龙武军必定收复西南道,末将可立军令状。” 现如今,西楚总体上有三支大军,分别是血衣军、龙武军,以及神武军。 血衣军,自不必说,是楚昭嫡系中的嫡系,现有五万人,是三军之中人数最少的,战力却是最强的。 龙武军,大部分都是收编的西胡人,大约八万左右。 至于神武军,则是当初派出去的那些人带回来的手下组建而成的大军。 人数和龙武军差不多,人员十分杂乱,可以说什么人都有,不过战力却不弱,在同等人数之下,都能把北离的精锐大军飞虎军揍屁滚尿流。 眼下开口的是一个西胡人,原名乌史那,本是西胡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后来投靠西楚之后,给自己改了一个十分接地气的中原名字——赵富贵。 他是西胡大军中的二号人物,手下大概有三万人左右。 楚昭扭头看过去,摇摇头:“你不行,你要跟我一起走。” 在场出身于血衣卫的将领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其中作为三军总帅的李君信开口问道:“陛下是要御驾亲征?” 楚昭嗯了一声:“我打算分兵,你们都跟我过来。” 来到地图之前,楚昭开始叙述自己的安排。 他想要收复西楚一开始的国土,也就是琅琊城以西的所有领土,而北离如果要大规模派兵与他们西楚开战,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条,是从江南走水路过来。 一条,是由北方的乾东城而入。 这条路是因为当年西楚和北阙的覆灭,让北离大军可以从西楚北方长驱直入。 至于最后一条,则是从琅琊城进入西楚。 不过说是三条路,其实北离只有两条路可走,因为南决想吞并江南和岭南,现在正和北离大军在两地打的如火如荼,水路入西楚算是堵死了。 所以,楚昭打算分兵三路。 一路由李君信带领北上,一路由他亲自率领东进,把北离进入西楚的路堵住,届时原本属于西楚的国土就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 如此一来,原本就在西楚的北离军队,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而且还能减少许多伤亡,毕竟没有大规模军队支援,留在西楚境内的北离军队的士气自然会不断减弱。 说起来,还得感谢北蛮和南决,要不是南决和北蛮拖住了北离大部分军卒,楚昭还真不敢这么做。 对于楚昭的计划,众人没有反对意见,于是他最后说道:“血衣军调一万人,由李毅担任大将,龙武军调四万人,以乌史那为将,随我东进夺取琅琊城。” “陛下,我叫赵富贵。”乌史那闷闷道。 这名字……还没有我死啦好听呢。 楚昭在心中吐槽了一嘴,笑道:“好好好,赵富贵,就赵富贵和李毅一起随朕东进,剩下的血衣军和龙武军则归君信你调遣北上。” 李君信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神武军的统军将领便开口道:“陛下,我们神武军呢?” 此人名叫李方仪,也是血衣卫出身。 说起来,血衣卫之中,姓李的尤其是多,然后就是姓赵的,五百血衣卫几乎被这两大姓给占完了。 李方仪是当年被派遣出去的血衣卫,他跑去了南决,混得相当不错,开始是当山贼打家劫舍,后来被南决朝廷招募,成了南决一方将领,最后带回来近一万人。 楚昭转头看向他,笑道:“神武军作为最后一路大军,按原计划一步一步推进,收复西楚境内的城池,同时负责随时支援另外两路大军。” 李方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见众人摇头,楚昭就要继续,可话没出口,却听后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有问题。”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雷梦杀不知何时混到他们之中,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杀意凛然。 这让向来大大咧咧,胆子也不小的雷梦杀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楚昭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什么问题?” 雷梦杀定了定神,回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只有五万人,就算你有火炮之利,也不可能一路东进到琅琊,更别说打下琅琊城好吧。” 没错,他是只有五万人,但血衣军是精锐中精锐,不说以一当十,却能当个四五六。 也就是说,他看似只有五万人,实际却有十万大军左右。 更何况,打仗就一定是减少人数吗? “你不信?”楚昭淡淡笑道。 雷梦杀摇头:“不信。” “那你就跟我看看,我是怎么东进打下琅琊的。” 楚昭自信一笑,随即朝众人摆手道:“好了,散会!” 翌日,西楚大军正式分兵三路。 雷梦杀实在好奇楚昭怎么东进打下琅琊城,便跟着一起离开了柴桑城。 当然,就算他不跟着,楚昭也会强行带上他。 …… …… 一个月之后。 云阳城外,楚昭和雷梦杀现身于一处北离官府征粮点。 云阳城,是西楚大军东进路上的一座大城,距离楚昭率领的大军有些远,远到城中依旧歌舞升平,丝毫没有受到一点战火的影响。 此时天色才微微亮,征粮点的百姓却已经排起了长队,个个面如土色,骨瘦如柴,手里拖着一袋粮食,等着官府派人来称完收走。 “雷梦杀,你看到了什么?”楚昭突然问道。 他们是三日前来的云阳,今日一早天都没亮,他就被楚昭叫来了此处。 他现在整个人都懵的,完全不知道楚昭叫自己来征粮点做什么。 雷梦杀愣愣道:“这里是秋收之后的征粮点。” 楚昭嗯了一声,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雷梦杀反问。 见此,楚昭叹了口气:“那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官府的收粮队伍才姗姗来迟。 收粮小吏挥舞着鞭子,在队列前方不断喝骂。 百姓将袋子中的粮食倒入官斛中开始称量,官斛有刻度,粮食到了哪个刻度,就说明有多少斤。 其中一个收粮小吏看见了他们,虽然不认识,但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不简单,遂一路小跑过来,满脸谄媚的笑道:“敢问两位公子是?” 楚昭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问道:“秋粮不是征过了吗,你们怎么还在征粮?” 言罢,他又扔出了五两银子。 “小人谢公子赏!” 收到银子的小吏,瞬间乐的眉开眼笑,躬身回道:“回公子,朝廷的秋粮是征过了,但我们云阳的城税尚未收。” 城税,也就是缴纳给地方城主的赋税,因为大多数城主都会收取,所以北离上下都将其默认成了官税。 至于城税的多少,视地方的情况和城主的良心而定。 当然,也有城主不收城税,只不过这种城主非常少而已。 楚昭淡淡的哦了一声,朝小吏摆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收粮小吏躬身行礼,退回队伍继续收粮。 这边,楚昭再次开口道:“雷梦杀,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给小吏银子,不过你应该不是问这个,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直说啊?”雷梦杀一脸无语道。 楚昭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那便再等等看。” 第七十三章 雷梦杀的见闻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啊?” 雷梦杀弱弱的问道:“还有,你问我看到了什么,你又看到了什么呢?” 楚昭笑了笑:“这样的场景你应该见过很多吧?” 雷梦杀不明所以,但还是嗯了一声:“以前在江南的时候经常见,不过江南的百姓可没有这么穷,后来入天启进了学堂就见的少了。” 在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为自己家乡的富庶感到自豪。 “难怪。” 楚昭失笑,正色道:“伱问我看到了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看到了城中歌舞升平,普通老百姓却吃不饱饭,我看到了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嶙峋,我看到了北离朝廷对普通老百姓的压榨。” 雷梦杀怔了怔,嘴硬道:“每个地方都是如此,相比而言,北离的赋税已经是天下最少的了。” 确实,从楚昭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北离朝廷征收的赋税的确是天下最低的。 十五税一,偶尔年景好的时候,还会二十税一。 但是,架不住北离地方的苛捐杂税繁多。 比如:城税、夏天的冰税、冬日的炭税等等。 年景好的时候,平民百姓还能混个半温饱,若年景不好,饿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尤其在北离西北地区,明明西边和北方是相对而言最贫瘠的地方,可偏偏这两地的百姓苛捐杂税却是最多,最重的。 曾经看电视剧的时候,只看到江湖的喝酒吃肉,主角们的一掷千金,可真进到这个世界,才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剧中那么光鲜亮丽,有太多太多的平民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以至于很多时候,楚昭会有一种割裂感。 现在对雷梦杀也是一样,雷梦杀原本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好似一下就被割裂了开来。 北离八公子,也就谢宣担得上公子之称。 不是因为谢宣投靠了他,而是谢宣把普通百姓的苦难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里。 只是谢宣选择通过教育学生,让学生进入朝堂来改变北离结症,这条路……在楚昭看来,不能说错,却也算不得正确,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至于其他七人,从小生活过富庶权贵之家,又哪会真正看到普通百姓的不易,设身处地的去为百姓着想呢。 就像李长生对萧重景做的恶事视而不见一样,他们大概对这些事也习以为常了吧。 偶尔行走江湖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对受欺压的百姓伸一下援手,但绝对不会想他们出手之后,那些受欺压的百姓会不会被加倍报复。 这可不是楚昭故意丑化他们,他是亲眼见过这种事发生,就发生在北离八公子之中的君玉身上。 说到底,李长生的徒弟其实都是江湖人,也只是江湖人而已。 不管是李长生,还是他的徒弟,有谁能够称得上大侠? 或许曾经的李长生算得上,但现在的他……不够格! 至于雷梦杀,勉强称得上吧,毕竟后来为家国战死在了南决战场之上。 这也是楚昭为何愿意高看他一眼的缘故。 或许有人就要说了,萧若风不也为国领兵出征了吗? 但别忘了,萧若风本就是北离皇子,他为国出征不过是他作为一个皇子的责任和义务而已。 只说萧若风置跟随他们的朋友将士于不顾,拱手将皇位让给萧若瑾,他就配不上“侠”之一字。 庙堂与江湖处在同一个世界,却是割裂开来的两个世界。 想到此,楚昭无声叹了口气:“今日之后,你去我们西楚收复的城池看看,或许就能明白了。” 雷梦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静静看着不远处收粮点。 这时,一名身穿残破衣裙的妇人,满脸凄苦的抱着孩子送上一袋粮。 收粮小吏二话不说,将粮袋中的粮食倒入官斛中,定睛一瞧,高声念道:“计四十八斤,缺两斤。” 念完,大手一挥:“去前面登记你的户籍,限三日之内补上,否则依律法办。” 妇人原本木然的脸色顿时生动起来,悲愤,痛苦,委屈等等,瞬间涌上心头。 只见她一下扑倒在地,失声哭诉道:“官爷,这不可能啊,民妇来之前称量过不下十次,绝不会错的,一定是五十斤,您再称称,再看看啊!” “呵~” 收粮小吏冷笑一声,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当即将官斛中的粮食倒出来,朝妇人冷笑道:“官府收粮,从来都是公平公正,你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说完这话,又将倒出来的粮食,一粒不少的重新倒进官斛中,使劲扒拉两下后,小吏冷笑连连道:“看来刚才本官还看错了。” 而后,他再次高声喊道:“计四十五斤,缺粮五斤。” 闻言,妇人如遭雷击,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原本那沧桑布满沟壑的脸颊,划出了两道泪痕。 随即一把抱住小吏的小腿,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官爷,一定是错了,错了啊!” 她怀中的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妇人也委屈哭着:“民妇在家中称量时,确确实实是五十斤,袋子也没有破,不可能少的,不会有错的。” 妇人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反复念叨不会错。 收粮小吏一脸不耐烦的踢开她,怒道:“你说错了,我给你称了两遍,哪错了?赶紧滚,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言罢,小吏一甩手中的鞭子,发出一道炸响。 妇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跪在地上念叨着。 收粮小吏火气,脸色猛地一沉,手中鞭子就要朝妇人背上抽去。 可他刚刚举起手,便被人抓住了。 “大胆!” 收粮小吏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下意识呵斥一声,就要转身教训对方,却见是刚才那两位贵气公子中的一位,脸上瞬间露出谄媚的笑容。 “公子,您也看见了,是这刁妇不知好歹,意图蒙骗过关。” 楚昭嗯了一声,淡淡笑道:“她也不容易,给我个面子,算了如何?” “这……”小吏一脸为难,其实就是看楚昭好说话,出手又大方,想再坑一点银子。 楚昭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笑道:“我这位朋友脾气可没我这么好,而且他是九皇子萧若风的师兄,杀了你也就杀了,回去告诉你们城主,今年云阳的城税免了,就说是灼墨公子的意思。” 收粮小吏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灼墨公子雷梦杀?” 雷梦杀没有回答的意思,将小吏往地上一扔,怒喝道:“滚,告诉你们城主,本公子会去找他的。” “是是是……” 收粮小吏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往云阳城的方向跑去。 见此,看到这一幕的百姓齐齐高吼,然后跪倒一大片,朝雷梦杀表示感谢。 这让雷梦杀畅快的笑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萦绕上了心头。 楚昭没搭理感谢百姓和傻笑雷梦杀,微微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妇人,只见她直接爬到官斛旁边,迅速地将粮食重新装回了粮袋中。 然后,一个劲儿的朝楚昭磕头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楚昭摆摆手:“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略懂医术,走吧,去你家看看。” 听到这话,雷梦杀傻愣愣道:“她家有病人?” “你仔细看看交粮的队伍,就她一个妇人,家中不是男人病重来不了,就是……” 楚昭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雷梦杀却是浑身一震,就是已经没有男人了。 妇人又是一番感谢,赶忙爬起来,带着楚昭朝家中而去。 这是一个破败的家,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收拾的颇为干净整洁。 随意扫一眼,就能将整个家尽收眼底,自然一眼便看见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也就是遇见他好心,否则躺在床上的男人死定了,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一点药味。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钱就医,床上的男人只能等死。 一盏茶的功夫后。 “谢谢神仙大人,谢谢神仙大人……” 夫妻俩跪在地上磕头不停,恭敬不已。 没错,在夫妻俩看来,楚昭就是神仙。 毕竟只有神仙才能让一个快死的人,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变得生龙活虎,如寻常一般。 而且,也只有神仙才会长得如此好看。 楚昭摇头失笑:“我可不是神仙,我是西楚皇帝。” 西楚皇帝? 夫妻俩心头猛地一惊,再抬起头时,屋中已然没有了楚昭和雷梦杀的身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过桌上的一些碎银却告诉他们,这并非是梦! …… …… 艳阳高照,云卷云舒。 仿佛四海九州的云气都在向西南这片天空聚集,看起来犹如万马奔腾。 经历过战火之后的西楚大地,恢复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道上商旅往来不断,田间农夫劳作忙碌,村落间鸡犬相闻,嬉闹的孩童奔跑追逐,在无忧无虑的年纪挥洒着自己的天真和烂漫,到处都透着朝气蓬勃的气息。 肥马轻衣行于陌上,少年得意正是好时光,可惜马背上的少年却是一脸苦闷。 此时,已是开元二年的秋天。 在这一年里,雷梦杀去过许多地方,见到了与北离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战火中复立的西楚,看起来远没有北离繁华,但西楚上到官吏,下到平民百姓,几乎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几乎所有人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几乎每个人脸上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哪怕是监牢里的人,也不例外。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监牢里的事,因为他前不久被关押进了大牢。 至于为什么会被抓进大牢,缘由很简单。 一个月前,他在城里遇见一群人追击一个江湖人,正好那人还与他相熟,以轻功和妙手空空闻名江湖。 于是,雷梦杀悍然出手相助。 然后,他就被从岳麓城追来的苏暮雨给抓了。 念在他不知缘由,关押了七日,罚没他身上所有的银子,以作他拦截监察司人员期间损毁百姓财物的赔偿。 是真·赔偿。 他亲眼看到,监察司的人把银子送到那些受损的小摊贩手中。 当然,他身上的钱财是不够的,所以被责令与监察司的人一起将人逮捕归案。 追击了七八天,终于在昨日将人抓到,他才得以脱身。 长时间的奔波,让他现在又累又饿,只想好好吃一顿,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 黄昏时分。 官道的边的村落,缕缕炊烟悠悠飘起,三三两两的幼童在村间奔跑打闹,路边田间还有农夫……嗯,军卒怎会在田里割稻? 骑马而来的雷梦杀愣愣出神,正巧田间忙碌的军卒也发现了他,当即拦下盘问道:“看你的打扮,你是江湖中人?” “是。” “叫什么?” “雷……稷下学堂雷梦杀。” “稷下学堂?” 盘问的兵卒一愣,猛地大喊道:“快来啊,有北离奸细!” 此话一出,田间劳作的所有人呼啦朝雷梦杀围了过来。 “误会,误会,我虽是北离人,但我不是奸细,这是我的路引。”雷梦杀赶忙翻身下马,掏出路引给附近的兵卒。 一番查验过后,领头的校尉才点点头,继续盘问道:“前方正在打仗,你来此做什么?” “路过,歇歇脚。” 校尉嗯了一声,将路引还给雷梦杀,肃然说道:“别在我们西楚闹事,否则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将你逮捕归案。” 这点,雷梦杀已经深有体会了,毕竟他才帮着监察司的人逮捕了一个熟人。 “知道,我肯定不惹事,就是时辰已晚,过来借宿一宿,明日一早我便离开。” “嗯,你去吧。” 校尉挥挥手,又带着兵卒下到田间忙碌起来。 雷梦杀带着疑惑牵马朝村子而去,他刚刚进村子便引来一条看门护院的黄狗犬吠起来。 正好此时,一位老农从田间走了过来喝住大黄狗,抬头看向雷梦杀歉意的笑了笑,然后问道:“方才听公子说,要在村里借宿,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老朽这里。” “多谢老丈。” 就这样,雷梦杀顺利借住了下来。 不过,为了表示感谢,他除了帮忙收割稻谷之外,还在附近打了两只野兔。 夜间,灯火摇曳。 饭桌上,一个三十来岁汉子给雷梦杀倒了杯浑酒,笑道:“今日多谢公子了,寒舍简陋,只有自家酿的酒水,公子莫要介意。” 雷梦杀摇摇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畅快笑道:“好酒!” 坦白说,这是他喝过的最劣质的酒水,可这酒给他的感觉却比天启城中的美酒好喝无数倍,哪怕百里东君酿造的酒水都远远不及。 “公子喜欢就好,再来一碗?” “多谢!” 就过三巡菜过五味,雷梦杀放下碗筷笑问道:“王兄,此前那些兵卒是?” 汉子喝了不少,脸色有些涨红:“你说他们啊,他们是驻扎在河源的大军,特意来帮我们秋收的。” “大军为何来帮你们收粮?” “听说近来有大雨,陛下怕我们抢收不及,便让各城的官吏和附近驻扎的大军帮我们抢收粮食。” “楚……陛下眼下在河源?” 中年人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听一旁的老爹猛地咳嗽一声,瞬间酒醒,看雷梦杀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公子,我酒力不济,今日就喝到这吧,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言罢,中年汉子便急匆匆下了酒桌。 虽然是朝内屋而去,但很显然是准备偷摸去通风报信。 演的太刻意了! 雷梦杀哭笑不得:“老丈,我真不是奸细,我虽然是北离人,但我与楚昭……也就是西楚皇帝是朋友。” “嗯,老汉相信,雷公子,喝酒,喝酒!”王老汉一脸真诚的笑着,给雷梦杀倒上了酒。 雷梦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村子的人都是北离人吧。 此地被楚昭率领的大军收复,也不过半年而已,这就心向西楚了? “老丈为什么啊,你们可都是北离人。”雷梦杀一脸不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问之意。 王老汉愣了愣,回道:“以前我们饭都吃不饱,陛下来了,杀了那些欺压我们的大户,分给了我们救命的粮食,还给我们分了田地,让我们过上了安生日子,老汉我就认他是我们的皇帝。” 公审,打土豪,分田地,抢大户发粮…… 这一套,雷梦杀现在不要太熟,因为他在这一年之中实在见过太多了。 “老汉没读过什么书,道理定然不如公子懂得多,老汉就问公子一个问题,北离的皇帝会担心老百姓受灾,派军卒给我们抢收粮食吗?” 这一问直接把雷梦杀给干沉默了。 “老汉年轻时曾去过不少地方,甚至在军中混迹过,参加过当年那场灭楚之战,知道北离军队什么样,但公子可知西楚大军是什么样?” 老人端起酒碗喝了口酒,充满敬意道:“自他们来之后,没有抢过我们任何东西,更没有滥杀过任何一个平民百姓,哪怕我们是北离人。就连他们来帮我们干活收粮,也没有吃过我们送的东西,说军纪不允许,说他们是百姓的军队,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这就是西楚的军队。” “公子说我们是北离人,不错,我曾经是北离人,但现在……” 老人顿了一下,掷地有声道:“我是西楚人!” 雷梦杀怔怔出神,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驳。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只见中年汉子带着兵卒冲进来,指着雷梦杀怒斥道:“该死的狗奸细,还想从老子嘴里打听陛下的行踪,当老子是傻子么。” 校尉大手一挥:“把他抓起来。” 就这样,雷梦杀又被抓了…… 第七十四章 琅琊之战 西楚开元二年,冬。 自去年秋天与雷梦杀分别之后,楚昭便率领大军一路东进,在今年夏天之时便收复了琅琊城。 在西楚战场上的接连失利,甚至丢失进可攻退可守的琅琊,让萧重景发了狠。 在今年秋天,不惜放弃南决和北蛮战事中的优势,以主动割地求和的方式与两国停战,举北离全国之力,号称挥兵百万,一心对付西楚。 当然,只是号称而已,实际肯定没有百万的,一开始只有三四万人左右。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各地大军西进,此时琅琊城外已聚集数十万大军。 而且,大部分都是精锐。 自打入冬之后,北离就在不断攻城,用人命消耗西楚大军中的武器弹药,效果相当显著。 十一月二十三日,大概下午未时左右,北离镇西军陈兵共计三十万于琅琊城东、南、北三郊,来势汹汹。 见此,东、南、北三处的守城大将连忙将此敌情报至城主府,禀报西楚皇帝楚昭。 在听闻此事之后,楚昭不禁有些纳闷。 毕竟,在一般情况下,攻城都会是在白昼,准确说是上午进行,因为这样一来,攻城一方能有更好的选择,待攻城到午间,如果战况不错的话,那么接着攻城,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让攻城一方扩大战果。反之,若是战况不佳,则在中午收兵回营造饭,让士卒们好好歇息一个下午,养精蓄锐,待明日再继续攻城。 如此,才是合理的安排。 若是选择下午攻城,那么就算攻城一方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可待天色昏暗下来之后,攻城一方就会失去继续扩大战果的余地,毕竟总不能挑灯夜战吧? 夜战,除非是有备算无备,否则由于视线上的限制,效果是非常糟糕的,远不及白日,而眼下时辰已过未时,距离黄昏只剩一两个时辰,北离大军却来势汹汹准备攻城,这让楚昭感觉颇为诧异。 “北离的镇西军似乎是狗急跳墙了啊。”楚昭呢喃着,转头看向玥瑶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没错,玥瑶来了琅琊,不仅是她,还有楚媜、尹落霞和孩子们也在琅琊城。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去年生了四个孩子,都是一个双胎,一个龙凤胎,现在楚昭已有五子一女,儿女双全。 “你是不是忘了,你让李毅将军带着三万大军绕道去了镇西军后方?” 听到这话,楚昭恍然,嘴角扬起了几分笑意,他几乎可以断定,镇西军如此迫切攻城,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听说了后方截断他们粮草的血衣军。 “你要去城楼?”玥瑶看见楚昭的举动,开口问道。 楚昭嗯了一声,正色道:“此战是一场恶战,我作为西楚的皇帝,必须出面激励我军将士的士气。还有,我也要防备下北离不讲规矩,派逍遥天境的高手上场。” 玥瑶来琅琊之后,便帮助楚昭处理政事,自然了解不少城中的情况。 眼下,他们西楚最大优势的火炮和火枪弹药基本已经消耗一空,岳麓城送来武器弹药还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能靠常规冷兵器作战。 六七万人,还没有精锐的血衣军,对阵北离最精锐的三十万镇西军,可谓西楚自开战以来,最严峻的一场战事。 自然是恶战中的恶战。 玥瑶点点头,站起身道:“那我也去。” 楚昭并没有反对,玥瑶亲涉了几次战场,已经是自在地境的高手,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因为不惜以皇后身份亲自下场的缘故,她和尹落霞在军中的威望也不低,能起到鼓励士卒的作用。 夫妻二人出了城主府,直奔东城楼,毕竟从城外北离镇西军的兵力分布来看,东城仍然是今日这场攻城战的主战场。 当两人步上东城楼的时候,城外东郊的北离人正在排兵布阵,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决定那些北离士卒的死亡顺序。 “陛下!” “皇后娘娘!” “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 当楚昭和玥瑶来到城门楼的时候,西楚征东军的副帅之一的乌史那正在和将官们交代各自的任务,这些人都是第一线直接指挥士卒的将领,因此乌史那有必要与他们达成指挥思想上的一致。 “陛下,皇后娘娘!”随着两人出现,注意到他们的众将领当即行礼道。 楚昭摆摆手:“伱们继续,朕就是随意看看。” “陛下,其实该说的,末将已经反复强调过,诸将亦牢记了,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再叮嘱几句而已。” 楚昭嗯了一声,就准备离去。 “陛下,等一等。”乌史那叫住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陛下,要不,这场仗还是您来指挥?” “为何?” “为何……”乌史那苦笑道:“此战事关重大,末将担心若有万一……末将难辞其咎。” 这一路打来,大部分都是楚昭在指挥,各种奇袭战术让全军上下佩服不已,但这不能说明乌史那的指挥能力就差,其战场敏锐性和大兵团指挥能力,其实比楚昭这个半吊子要高得多。 楚昭摇摇头:“乌史那……” “陛下,我叫赵富贵。” 尽管楚昭每次都叫他乌史那,可他依旧没有放弃纠正楚昭对自己的称呼。 看他那一脸委屈的模样,楚昭赶忙保证道:“嗯,是朕的错,以后朕绝不会再叫你乌史那。” “陛下,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乌史那愈发委屈了。 这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战前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楚昭也忍不住笑了笑,最后正色道:“赵富贵,朕让你指挥战事,是因为朕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倘若你不自信,那就相信朕……去吧,好好指挥,让朕确信,朕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赵富贵闻言动容不已,然后让众将各自回归了岗位。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 “咚咚——咚咚——咚咚——” 城外,东郊的北离军中响起一阵震天的鼓声,赵富贵当即朝楚昭行了一礼,随即猛然转身,大步迈向城垛,高举手臂。 “全军——准备迎敌!” 正如楚昭所预测一样,今日的北离大军进攻琅琊城的势头,比以往几次来得更为迅猛。 在那代表进攻的鼓声和号角声中,漫山遍野的北离军卒手持长戈刀剑,似潮水般涌向琅琊城。 城头之上,赵富贵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北离军,暗暗算计着对方距城墙的距离。 “传令长弓手,引导射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名传令官跑向四方,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道:“副帅有令,长弓手引导射击……副帅有令,长弓手引导射击!” “引导射击是什么意思?” 一些加入西楚征东军的原北离士卒不明所以,纷纷问起了旁边的老卒。 “引导漫射。” “漫射又是什么意思?” 所谓漫射,就是出于战术需要,就是让所有弓箭兵不追求出箭比杀敌,以抛射的方式射出漫天箭矢。 这种集团漫射,西楚大军很少用到,因为一场仗下来,所消耗的箭矢往往以十万为单位,对于拥有火炮的西楚来说,太得不偿失了。 只是很多军卒根本不懂漫射的原理,就知道漫射这个词语,所以只能装作很懂样子,没好气地回道:“漫射是什么,你自己不会看啊,反正我们都是弓箭兵。” 说话间,北离士卒也逐渐靠近城墙,进入了征东军弓弩手们的射程范围。 “放箭!” “放箭!” “放箭!” 负责各段城墙的将领们,纷纷下达了命令。 城墙上躲在墙体后面的弓箭手们,纷纷放开了弓弦,或者扣动了手弩扳机。 漫天箭雨,宛如遮蔽了天上的太阳,让天地为之一暗。 弓箭手和弓弩手,一远一近,一上一下的配合,构筑起一片十分强劲的火力网。 一时间,城外的北离大军伤亡急剧增加,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倒地身亡。 然而,一旦有人倒下,附近的军卒便迅速接替位置,继续往前冲锋。 这股前赴后继的疯狂势头,让城墙上的征东军卒们心中暗惊。 毕竟,之前所有战事都未遇到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更关键的是,人太多了,视线范围内仿佛尽是北离军卒,那人潮简直接天连地,犹如蝗虫过境一般。 这种海量的人海攻势,让不少人头皮发麻。 “轰——” “轰轰——” 炮火声响起,瞬间让心惊的征东军士卒安心下来。 炮火配合弓箭,还有火枪协助,组成的密集火力网,收割走了无数北离军卒的性命,但面对三十万如潮水般涌来城墙的大军,这点火力,依旧不够看。 城外,城墙脚下,冒着箭雨、炮弹冲至此地的北离军卒,开始安放火药包,或者搭梯子架在了城墙之上。 “该死,雷家堡的人真是该死!” 不少城头上守城的将领都在喝骂,因为雷家堡的人,让北离有了火药包,虽然威力算不得大,但如果数量过多,还是能炸开城墙的。 一旦城墙被炸开,地利优势将荡然无存。 城下炸药包不断炸响,还有那密集如蚁群般,沿着梯子,架着人体,争先恐后地攀爬城墙。 此时若是从城外放眼望向琅琊城,可见整片城墙上,人头涌动,仿佛每一寸城墙上,都有北离军卒的身影。 十分壮观! 然而,对于城墙上的西楚征东军士卒们来说,这却是莫大的压力。 尤其是弓箭手和火枪兵,他们机械的重复着装填箭矢弹药,以及瞄准射击的动作,却丝毫不能阻挡城下的北离军卒们攀爬上城头的大势。 “弓弩手退后,退后……他娘的,老子让你退后!” 见一名弓弩手仍然站在原地,企图装上弩箭将一名已经爬上城墙的北离人射杀,一名校尉冲过去一把将其拽了回来,同时挥出手中长刀,砍下了那名扑来的北离军卒的脑袋。 “兄弟们,该我们了,上!” “杀!” “宰了他们!” 原本躲在弓箭手和火枪兵之后的士卒,纷纷抽出刀剑,朝爬上城头的北离军卒冲杀了过去。 厮杀声,炮火声,不绝于耳,一波接着一波的灌入楚昭耳中。 坦白说,他是有些担心的,只是现在身处战场上,不管再怎么担忧,楚昭脸上也没有没有表露出丝毫,毕竟作为主帅,且是西楚的皇帝,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对这些兵将们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因此,哪怕北离军卒攻上城头,楚昭也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旁边的赵富贵反倒是有些担忧,当然不是担忧此战会输,也不是担忧楚昭的安全,而是担忧提剑与北离军卒拼杀的皇后娘娘玥瑶。 “陛下,此战凶险,要不还是让皇后娘娘退下去吧?” 楚昭摆摆手,面色自若而又郑重其事的朗声道:“西楚将士听着,朕就在这里,朕一家亲眷也在此,皇后甚至亲入战场,与尔等共患难,都给朕杀!” 且不说远方南北两端城墙上的军卒眼下如何,反正城东一片,听到楚昭说出这番话后,他明显感觉到将士们的眼神与气势变得不一样了,一个个脸泛红光,神情激昂。 人,就是这么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哪怕是同一句话,一名普通士卒说出来,与楚昭这位西楚皇帝说出来,效果犹如天壤之别。 有时候,上位者的一句激励,往往能让许多人不顾一切地豁出性命。 比如:眼下的赵富贵。 若非他此刻肩负着统帅全局的重担,他都恨不得带着一支兵突破重围,将对方统领北离大军的琅琊王的脑袋带来,献于陛下座前。 也不怪他有这种斩首想法,毕竟此刻的两军战况属实有些不利,由于北离士卒的数量实在太多,以至于他们征东军的士卒已经逐渐压制不住。 这直接导致战线被压后,使得整片城墙成为了两军厮杀的主战场。 对于守城一方来说,这是相当不利的局面。 因为一旦被攻上城墙,由于受到城墙上狭隘地形限制,只能换上近身搏战的军卒,这就使得他们无法再依靠远程打击的兵种对城下的敌军造成伤亡。 这意味着城下的敌军会源源不断的强攻上城,杀之不尽,再加上下方的火药包在不断轰击城墙,那么作为防御手段的城墙,作用将荡然无存。 更要命的是,一旦城墙失守,就意味着一座城池沦陷了一半。 纵观古今,很少出现城墙失守后,仍凭借城中巷战将敌人击退的。 反正他赵富贵是从未听说过。 一般情况下,城墙被攻陷,就等同于宣告这座城池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攻城一方士气大涨,越战越勇,而守城一方士气大跌,战意全无。 眼下琅琊城的情况就在朝失守的态势发展,一旦三十万大军入城,他们西楚征东军能挡得住吗? 赵富贵越想越急,越想心里越没底,不由得回头瞄了眼楚昭,却发现楚昭不知从哪儿取来一壶酒和一只酒杯,正慢条斯理的自斟自饮着。 这一幕看得赵富贵目瞪口呆,也看得城楼附近兵将们目瞪口呆,心想咱们陛下也未免太镇定了吧?如此险峻的局面下,居然还有心情喝酒,简直没把那些北离人放在眼里嘛!不过这好像也正常,毕竟陛下可是大闹天启城,在北离无数高手围攻下从容而走的大高手,如果……陛下能出手就好了。 想到此,赵富贵开口道:“陛下,北离一方会派出逍遥天境的高手吗?” 众所周知,他们陛下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一直遵守着两国间的约定。 也就是,逍遥天境不上战场,最多指挥作战。 在云林城的出手,也是因为北离动用了一次逍遥天境的高手。 “会的!”楚昭自信一笑,然后自顾自的喝了杯酒:“所有,朕才会喝酒。” “这跟喝酒有什么关系吗?”赵富贵表示自己有点懵。 “因为……喝过酒,好杀人!” 第七十五章 楚昭出手 楚昭一杯接着一杯,在他身边的人都闻到了一股淡淡药味。 很显然,这是药酒。 这是他和古尘通过药人之术研制出来的酒,可以临时增强体力,提高功力,能够让人不知疲倦,但又不至于像药人之术一样,令人完全丧失心智。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到底效力如何,还有待验证。 因为这药酒才刚刚弄出不久,他现在算是第一只小白鼠。 此时的琅琊城头,已经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仿佛城墙中寄宿着一头肉眼不可见的凶兽,张开獠牙不停的吞噬着活生生的人命。 城墙上的士卒们虽然占尽地势,但北离军卒实在太多,攻势也十分猛烈,登上城头的北离军越来越多。 征东军将士虽然拼死反抗,却仍旧抵不过对方人多,同样也有很多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城头之上。 “呼呼呼……” 作为征东军中难得的一名悍卒,臧承启的呼吸已经变得非常急促。 这也难怪,毕竟他已经在前线坚守了整整半个时辰,杀死、砍翻的北离军卒,少说也有四五十个。 相比北离今日攻城的三十万大军,四五十个听起来实在少的可怜,但这个数字,绝对是足以向人炫耀的。 毕竟很多退伍的老卒,他们或许一辈子的杀敌人数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臧承启这一场仗杀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毕竟他不是江湖高手,只是一个普通士卒,也就仗着体力好,力气大而已。 此刻的他,只感觉左手的铁盾沉如山岳,右手的横刀也重逾千钧,怎么也举不起来。 然而,那些北离军卒却好似没有穷尽一般,依旧源源不断的从城墙下方爬上来。 这不,又有一名北离军卒从臧承启正前方攀爬上来。 这一刻,他脑海中只闪过两个念头,用盾牌将其推下城墙,或者挥刀砍下对方的脑袋。 可惜,意念传达给了双臂,但双臂却如灌了铅似的,一阵酸麻无力,怎么也抬不起来。 “糟了!” 就在他暗呼不妙时,对方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臧承启瞬间反应过来,想要举起盾牌挡在身前,却依旧使不上力。 那名北离士卒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挥刀便砍,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一时间,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有遭遇挨打的痛苦,也有与战友的欢笑…… 他是一个中原人,至于是西楚人,还是北离人,亦或者是南决人…… 臧承启不知道,因为被抓到西胡的奴隶父母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而且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 他其实是被西胡人养大的奴隶,奴隶的日子自然谈不上好,不过也谈不上坏,毕竟大部分西胡人还是很不错的。 就像叶鼎之和易文君说的一样,北蛮人其实没有中原人想象那么坏,大部分人还是很善良的。 起码在没有遇到天灾,日子还过得去的时候,他们不会烧杀抢掠中原大地。 西胡的情况,和北蛮也差不多。 三年前,楚昭率兵攻打西胡,他被解救了出来。 很多像他一样的中原奴隶,都成为了西楚的普通百姓,他其实也可以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是在西胡的时候,就是奴隶兵,除了与人厮杀,什么都不懂,所以最后选择了留在军队,不过从西胡部落的奴隶兵,变成了西楚的正规军,待遇直线上升。 田地、俸禄都有,除此之外,平时打仗还有赏赐……不说顿顿喝酒吃肉,但三五天沾个荤腥却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孤身一人,再加上不喜欢分到土地的地方,所以将田地变卖给了军中好友换取钱财,准备以后去岳麓城定居,去过陛下说的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简单幸福的生活。 可惜,现在一切都无法实现了。 活了二十年,连女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早知道前两年就该跟着那些家伙去青楼逛一逛了。 臧承启从不后悔加入西楚大军,更不后悔成为西楚人,因为成为西楚人后,是他过得最幸福的三年。 他只后悔临死还是一个童子鸡! 就在臧承启坦然面对的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剑光闪过,一柄利剑仿若从天而降般,削飞了那名北离士卒的脑袋,那脸上还带着笑容与狠戾之色的人头从他眼前抛飞出去,滚烫的鲜血喷溅的他满脸都是。 “没事吧?” 嗯?女人的声音…… 臧承启抬起头来,望向那名救下他的女子,只见对方二十来岁左右,一身白衣染血,却依旧如仙子一般,面容看上去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多谢!”见对方伸出手来,他拉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脸色不由得有些泛红,只是被喷了一脸的血,完全看不出来。 这时,那女子指了指城墙内侧,说道:“换防了,你下去吧!” 臧承启下意识望向四周,才发现方才一同浴血奋战的同袍们,皆被一些身上无血迹的士卒给替换了下去。 他心中顿时恍然。 轮换上战场,是为了让军卒有时间歇息,而且如此交替反复,除了让大家都能维持最起码的体力作战之外,也能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这是他们陛下弄出来的一种作战方式,只不过以前用到的时候不多,只有在极其严峻的局势下才会用到,和北离打了两年多的仗,他也只见过一次。 “姑娘,小心些,今日攻城的北离军卒和我们往常遇见的不一样。”臧承启害羞的低着头小声告诫道。 女子闻言点点头,笑着称赞道:“一个人堵住一丈的缺口,厉害!” 臧承启嘿嘿一笑,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却不想牵动受伤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奔下城去。 下城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了方才浴血奋战的同袍们纷纷离开了城墙,而他们的岗位,则由新登城墙的同袍接替。 也看见之前救了他的那名女子接替了他的位置,在那里如砍瓜切菜般,砍杀着攀爬上来的敌方军卒。 寒风之中,鲜血喷洒,大氅飘扬,大氅上绣着的那个染红的“赌”字格外显眼。 在下了城墙之后,臧承启找到了自己在军中的朋友,发现他们都很幸运活着,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他咧嘴放心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便感觉全身酸痛不已,仿佛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啪地一声,背面朝天倒了下去。 这一幕吓得休息的几人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他冲了过去。 “没事没事,看把你们吓得,我歇会儿就好。”臧承启气喘吁吁的挥了挥手,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小启,你受伤了?”一个中年汉子注意到手臂上的伤,连忙喊道:“医护兵,这里有人受伤!” 话音刚落,便有医护兵拿着东西跑了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势,便将药膏和纱布递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包扎,去救其他人去了。 “古先生和温家人弄出来的药膏,听说效果好得很,涂抹上之后,很快就能止血,我们都没机会用上,倒是让你小子先用上了。”中年汉子一边打趣道,一边帮他处理伤势。 臧承启跟着笑了笑,问道:“阿叔,你知不知道军中有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她穿着长袍上有一个赌字。” “赌字,肯定是贵妃娘娘,怎么,你遇见她了?” “原来是贵妃娘娘啊。”臧承启呢喃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刚刚差点死了,就是贵妃娘娘救的我。” 此话一出,一名同龄的军卒笑道:“刚刚我差点也死了,是皇后娘娘救了我。” 之前就听说过,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亲自上过战场,他们也不是不信,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多少有些怀疑,现在……只能说我是西楚人,我骄傲! 臧承启笑道:“你们都不知道,我都以为我死定了,我当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还没成婚生子呢,结果贵妃娘娘就跟仙女下凡似的,一剑就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中年汉子愣了一下:“你小子临死就想这个?” 臧承启嗯了一声,“如果这场仗我能活下来,阿叔,你帮我找个婆娘行不行?” “合着你小子是想女人了啊。” 中年汉子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在附近休息的军卒,听到几人的对话也哈哈大笑起来。 平心而论,这件事好笑吗? 好笑,但不至于让大家笑的如此开怀。 归根结底,他们笑的其实并不是臧承启,他们那是劫后余生的笑容,高兴自己坚持到了换防,活着走下了城头。 正是这份从九死一生的险峻战场中活下来的喜悦,让他们开怀大笑。当然,也有士卒笑着笑着,流下了同样代表着喜悦的泪水。 这些人太需要一个宣泄心中复杂情绪的契机了。 不过笑过一阵之后,萦绕在他们之间的喜悦便逐渐淡化了,因为他们很清楚,等他们歇息一阵之后,他们还得上城头,去接替此时在城头上浴血奋战的袍泽。 想到这件事,他们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逐渐地,所有人都沉默寡言起来,丝毫没有方才活着走下城墙时的雀跃。 这时,一群军卒和妇人拉着车桶走了过来,里面放着热气腾腾的饭食。 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这让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士卒,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有酒?” 一名领过食物的士卒,突然惊呼出声,瞬间让周围嘈杂起来。 当兵的嘛,都喜欢喝两口,不过西楚的军纪相当严,平时不管你喝多少,但只要有战事,绝对不允许沾一滴酒。 “陛下说了,今日特殊,少许饮酒,可以让你等心情平复下来,并且少许醉意也能使你们更容易发挥潜力,不过仅限于今日,还有……不得借酒生事,军规军纪你们都知道,但凡有一人敢借酒闹事,定斩不饶……陛下的原话我忘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领头发放食物和酒的校尉高声喊道。 臧承启接过酒水和食物,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突然发现旁边有一个年轻军卒拿着酒水和食物发呆,一看就知道是新兵,他温声道:“这种时候,哪怕你没有胃口吃不下去,也要强行咽下去,因为你不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 臧承启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然后又郑重道:“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杀敌,杀死敌人,我们才有可能活下来,知道么,新兵蛋子!” “俺不是新兵蛋子!”年轻军卒梗着脖子反驳道。 是不是,他这个从小就在西胡奴隶军营中打混的人能看不出来? 臧承启不再搭理对方,继续吃东西喝酒。 而对方也如臧承启所猜测的一样,只是一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因为方才的砍杀,他看到吃的东西一阵犯恶心,根本没有胃口,但是听了臧承启的话,他还是勉强自己强行将发放的食物和酒水咽进了肚子。 一切,都是为了能在这场仗中活下来。 吃饱喝足后,大家都默默地歇息着,并没有人再嬉笑打闹浪费力气,因为他们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将再次踏足城头,与那些北离军卒厮杀。 此时,城墙之外。 两道人影猛然跃起,一前一后两道凛然的剑气直冲奋战的尹落霞和玥瑶而去。 见此,楚昭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只让萧燮派出了一名逍遥天境的高手。 没错,楚昭之所以敢确定北离会让逍遥天境出手,正是因为他和萧燮有交易。 他不能毁约,但并不代表他不能让对方毁约。 说起来,他一路横推占领琅琊城,除了占有武器、战术、人和等等之利外,也多亏萧燮。 当然,萧燮也不亏,在他的出谋划策和帮扶之下,曾经一无所有的青王,如今手下大军十多万,完全有机会争夺北离皇位。 眼下多出来一位逍遥天境的高手,楚昭并不担心,毕竟玥瑶和尹落霞身边都有人看护,于是他只是扫了一眼,便放下酒杯,朝旁边的亲卫吩咐道:“打信号枪。” 砰! 带着尾焰的红色信号弹,在天空中轰然炸响。 琅琊城中的城墙之下,一道道身影当即跃上了城头。 这些人全是逍遥天境的高手,有暗河的,有暗影楼的,有温家的,还有血衣卫中人…… 整整三十人,都是楚昭为了应对这场战争临时抽调过来的人。 无作使……不对,现在应该说西楚副军师诸葛流风开口道:“陛下,北离的逍遥天境高手动手了?” 楚昭嗯了一声,沉声道:“北离毁约再先,咱们也不必遵守了,都给朕杀!” 言罢,楚昭率先飞身下城楼。 其他人也进跟其后跃下城头,冲杀进了北离大军的洪流之中。 唯有温壶酒没有动,拎着酒壶,似乎陷入了沉思…… 北离的两个逍遥天境突然出手,要说其中没有鬼,他肯定是不信的。 要知道,北离的逍遥天境被楚昭杀了一批,虽然依旧还有不少,但北离朝廷能调动的却不多,愿意跟随镇西军而来的就更少了,恐怕还不够楚昭热身。 作为镇西军的统帅,萧若风派逍遥天境的高手出手。 而且以萧若风的严谨,不可能没有查过带来的逍遥天境高手。 按理说,那些人不可能与楚昭有勾结才对。 等等! 如果北离的大人物……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北离败的不冤啊! 想到此,温壶酒笑了笑,然后喝了口酒,才悠然地飞身跃下了城头。 整整三十位逍遥天境的高手,最弱都是扶摇境,对于寻常的士卒而言,他们无异于人形炮弹,一出手便会带走一大片。 其中,楚昭更是犹如投入战场的核弹。 剑若游龙,剑光璀璨,剑气庞然,剑气纵横之间,无数北离军卒鲜血喷涌,残肢断臂横飞。 杀人,并不难。 一剑破万甲有些夸张,但他每一剑下去,都能带走上百条性命。 他仿佛洪流之中的中流砥柱一般,一人一剑硬生生杀出了一大片空缺地带。 楚昭浑身染血,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令人望而生畏,胆寒不已。 一时间,原本如潮水般涌向琅琊城的士卒,不是掉头就跑,就是转变方向,从其他另外战场突进。 这让原本有序突进的阵容混乱起来,不少人没死在楚昭剑下,反而死在了突进队伍的踩踏之中…… 与此同时,在琅琊城正东面的那片高坡之上,在那迎风猎猎的镇西军军旗之下,有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静静地旁观着这场攻城战,看着楚昭在他们的大军之中肆虐。 当年西楚国都洛桑城头,西楚儒剑双仙,一剑一歌对阵百里家破风军的壮观场景,很多人都没有见到过,被引为生平一大憾事。 尤其对于剑客而言,更是遗憾中的遗憾。 今日,楚昭一人一剑挡住大军洪流,其震撼人心的程度,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算是弥补了他们的遗憾,可他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首的几位大将军面色凝重,其中萧若风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为什么,为什么西楚的逍遥天境会出手,为什么楚昭会出手?” “殿下,咱们有大军三十万,楚昭便是再强,他也是人,是人就累的时候,咱们三十万大军,耗也能耗死他。” 萧若风猛地转头,看向开口的将军,大怒道:“是你们派出的逍遥天境高手对不对,否则以我对楚昭的了解,他不会公然毁约带队亲上战场,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殿下,您这可冤枉末将了,末将岂能调动逍遥天境的高手。” 萧若风冷哼一声:“陈将军,你别以为本帅不知道你们的勾当,此战过后,本帅定会禀报父皇,二哥永远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姓陈的将军露出一副无比委屈地模样:“殿下,您可冤枉死了末将了,末将对陛下和朝廷的中心,天地可鉴!” 萧若风懒得与其多言,打马朝下方冲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暂退 山坡下,北离镇西军大营。 坐镇大营中的萧若风强压着怒火问道:“查清楚了吗?” “殿下,是无双城李长老和学堂赵长老先动手。” 回话之人是一位穿戴甲胄的年轻将领,他的长相不能说俊秀,只能说英武俊朗,而且相较于中原人,他的身材可谓非常的魁梧,整体上给人一种十分凶悍的感觉。 他叫叶啸鹰,未来的北离大将军。 听到是这两位,萧若风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 正如温壶酒所猜测的一样,随军而来的逍遥天境高手,他都做过背景调查。 全都是不可能投靠西楚之人,那么能让他们罔顾军令,在战场上出手的,只能是他们北离的高层人物。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青王,当然他也只想到了萧燮。 毕竟根据百晓堂的情报,萧燮与楚昭应该是有勾结的,只是没有实质的证据而已。 但眼下出手的这两位,与青王没有任何交集,应该不可能投靠他才对。 “两位长老为何出手?” “无双城李长老是为了报仇,他已经偷上过战场好几次,想趁乱杀了西楚皇后和贵妃,至于学堂赵长老……”叶啸鹰停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最近和陈将军有过接触,应该是青王殿下的人。” 能让叶啸鹰这么说,那就是青王无疑了。 “最近几年,我那位二哥变化不小,可他与楚昭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萧若风十分失望地长叹了口气,继续问道:“战事如何?” 叶啸鹰想了想,回道:“后方战事有些不利,西楚血衣军强的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眼下琅琊城之战我方优势明显,未必不能耗死楚昭,只要楚昭一死,琅琊城不攻自破。” “楚昭又不傻,以他实力,完全可以从容退去。”萧若风摇了摇头,叹道:“啸鹰,你觉得西楚的守城军卒如何?” “是我们遇见过的最强劲的一支军队,整体战力不在我们之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 叶啸鹰是跟着萧若风在一年前参战的,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打过南决的军队。 一路无败绩,连战十场,十场全胜,要不然以萧若风的年纪,也不可能成为镇西军的主帅。 从之前和南决军队战斗来看,南决大军和西楚大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而且叶啸鹰说的我们,不是指整个镇西军,只是单指琅琊军。 琅琊军,萧若风组建的嫡系部队,绝对是镇西军中最强的一支军队。 其战力,可与大名鼎鼎破风军相提并论,军中士卒凶悍程度甚至还在破风军之上,也是今日进攻琅琊城东面的绝对主力军。 但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在今年秋天的第一场战斗中,却被龙武军给打懵了,还是接连交手好几次之后,渐渐适应了龙武军的战场节奏,才打得堪堪有来有回。 说是对面的西楚大军不在他们之下,其实都是抬高了自己,真要算上西楚的火炮、火枪,对方的战力绝对在他们琅琊军之上。 萧若风点点头:“不错,他们的整体战力不在我们之下,可你知道雷师兄给我传来的消息怎么说?” “怎么说?” “西楚有三支大军,我们对面的龙武军,只是西楚战力最弱的一支军队。” 叶啸鹰愣了愣,问道:“大帅不看好我们与西楚之战?” 大帅,也就琅琊军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他,其他人都是称呼他为九殿下,可见镇西军全军并未完全服从他。 全军未能上下一心,单单是收复琅琊城,萧若风其实都已经颇为悲观了,更别说和西楚三军开战。 对于叶啸鹰的问题,萧若风无声叹了口气,反问道:“你看好吗?” “这……” 老实说,叶啸鹰也不看好。 北离现在是能调集百万大军不假,可北离还要抽出一部分军队提防南决和北蛮,实际能投入西楚战场的五六十万而已。 单单是他们后方隶属于西楚征西军的三万血衣军,就压着支援他们的十万大军打。 更别说西楚还有近二十万的征北军,以及收复原西楚城池的神武军。 如今西楚到底有多少兵力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怎么也有四五十万左右。 在人数上,可谓和他们北离不分上下。 再看西楚军队的战力,明显在他们北离军队之上。 运用于战场上的战术和战法,也要优于他们。 说起来也是怪了,据百晓堂传来的情报消息,西楚三军的将领明明没有学过兵法,但指挥能力却一个比一个厉害,初上战场就表现出了一代名将水准,明显是身经百战的,可问题是他们也就偷偷摸摸和西胡打过几次而已,到底是从哪儿锻炼出来的呢? 叶啸鹰着实想不通! 不过,现在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西楚还有火炮、火枪之利,两国之战根本没法打。 也就是西楚要保证坚实稳定的后方,一直在缓慢推进,否则现在琅琊城以西之地只怕已经全都成为了西楚的国土。 再过几年……甚至只需要过一两年,都不是再次覆灭西楚的问题,而是北离会不会被西楚灭国的问题。 萧若风苦笑一声:“看来你也不看好。” 叶啸鹰沉默片刻,建议道:“大帅,要不鸣金收兵吧。” 萧若风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今日必须打下去。” 不可否认,西楚派出的逍遥天境高手,是对今日的攻城有一定影响,但还不至于到左右战局的地步。 毕竟,不是所有逍遥天境的高手都是楚昭。 更关键的是,他必须用这场战拖垮楚昭,起码不能让楚昭短时间内恢复过来,否则他们想要收复琅琊城只会更难。 要知道,西楚是有后援的,而他们镇西军,因为后路被三万血衣军切断,已经没有后援。 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有。 叶啸鹰不是不知道这些,可再打下去,他们琅琊军就要被楚昭一人一剑给杀残,杀破胆了。 虽说士卒死了,可以再招募,但被打散的军心,却不是那么容易重聚的。 叶啸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哪怕再忧心,他也得继续指挥战斗。 琅琊城这边,对于西楚而言,局面依旧十分严峻。 还是那句话,逍遥天境的高手,虽然能影响战局,但并不能左右战局,除非全是像楚昭一样,以大逍遥巅峰发挥出半步神游的实力才行。 不过,此时的气势,却绝非之前可比。 城头上指挥作战的赵富贵心中再无迷茫与不安,虎目睁圆,大声喝道:“将战鼓擂地再响些,务必让城墙上的士卒们听到,我们虽然处于劣势,但在气势上……务必要压制敌军。” 其实不必如此,因为城头上的士卒,都看到了他们陛下一人一剑杀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让所有人心头为之一震,士气空前高涨。 擂鼓的士卒也同样受到了楚昭的鼓舞,听到赵富贵的命令后,深吸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将战鼓擂得犹如轰雷一般,震耳欲聋。 哪怕双臂酸麻,亦咬牙坚持。 “咚咚咚——” “咚咚咚——” 十几二十架战鼓,声音传向四方,一时间竟然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脱颖而出,那厚重的声响,传入军卒们耳中,仿佛像是敲响在了他们心底,让他们的精神再次一震。 每一个人都跟发了狂似的,对于城外射来的箭矢都不再躲避,冒着箭雨堵在了城墙外侧,将企图攻上城的北离军卒,死死地压制在了外沿。 等到臧承启他们这些先退下的士卒第二次踏上城墙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放眼望去,城墙上遍布尸体,简直没有让他们能够立足的空间。 之前轮换他们同袍,却依旧不知疲倦的一边杀敌,一边将同伴的尸体往城内运送,等待这场战事结束之后,焚烧尸体将骨灰带回去。 至于那些死在城头上的北离士卒的尸体,则被他们当作擂木滚石使用,一具具地丢到城外,企图将爬上城墙的北离士卒砸下去。 不要说什么不人道,这就是古代战场上的残酷。 “他们比我们之前更惨烈啊!” 臧承启感慨不已,当然也有些意外。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他们一开始面对的北离士卒才是体力充沛,斗志高昂的,然而轮换他们的士卒的伤亡情况,却比他们要多得多。 “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轮到我们了,可不能让他们给看笑话。” “杀!” “宰了这些北里的狗崽子!” …… …… 黄昏已过,夜幕降临,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时至此刻,防守东城墙的士卒,已经各自轮换了两回,粗略计算这场攻防战的时长,估摸着有两个时辰左右。 平心而论,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长,在攻城战中非常常见,但其惨烈程度,绝对是近百年来最为惨烈的一次。 楚昭不是一开战就上战场的,但他也打了一个多时辰,哪怕期间也有休息,此时此刻也力竭了。 满身染血的赵富贵,如释重负的下到城下,来到楚昭身边,非常兴奋的喊道:“陛下,北离大军退了。” 楚昭强打起精神嗯了一声,累的连话都不想说,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赵富贵上了城头。 见到他的士卒纷纷侧目行礼,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城外的北离大军正在徐徐撤退。 回到城楼,楚昭休息一阵之后,才开口说道:“不要大意,北离或许只是暂时撤退休整,他们还是有可能去而复返的,我们要做好夜战的准备。” “夜战?” 聚集而来的将领闻言皆是一愣,要知道各国之间几乎不会在夜里正儿八经的打仗,除非是偷袭敌军,毕竟夜间作战的效率实在太低,低到敌我双方都无法接受。 想了想,赵富贵开口问道:“陛下,难道是血衣军那边截断了北离镇西军的后路?” 不得不说,不愧是能当副帅的男人,脑子就是要比其他人转的快。 楚昭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不错,朕也是这样想,如此才能解释萧若风如此急迫,不惜压上全军来攻城,因为他也知道,如果不尽快攻下琅琊城,那么这场仗他们北离必输,绝无胜利的可能,此战会是他们北离和我们西楚战事的转折点。” 众将点头,其中赵富贵开口问道:“陛下,北离新败,士气必跌,不如趁此机会,于今晚偷袭北离营地?” 闻言,楚昭沉吟不语。 坦白说,这条建议让他颇为心动,而且成功率还不低。 但是,仔细想了想,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并无骑兵,而北离那边的骑兵却不少,而且他们沿途还有暗哨,单靠我们步卒前往偷袭,胜算不大。再者,就算我们侥幸偷袭成功,我们派出去的士卒,在他们的追杀下也多半回不来,最多和北离一换一,但我们的士卒可比北离人金贵得多,不值得如此。” 赵富贵点点头,想了想,又建议道:“要不让温大人带领温家人去下毒?” 温大人,也就是温壶酒,现在主管西楚医学卫生部门,算是临时抽调来帮忙的。 楚昭摇摇头,也没有说原因,只是说道:“乌……赵富贵,叫士卒们切莫松懈,提防北离大军去而复返,如果他们真是退兵,立即清点阵亡损失,朕要知道确切的损失。” “遵命!” 赵富贵行礼带人下去了。 大概是这场仗龙武军太过刚硬,让北离大军损失不少,急需稳定军心,以至于萧若风虽然心急于攻下琅琊城,竟然也真选择了退兵,没有去而复返。 见此,赵富贵便命三处守城的大将,传令校尉一级的将士统计各自麾下的伤亡人数,随后将人数汇总,递交给了楚昭。 开元二年冬,十一月二十三日,三十万北离大军围攻琅琊城,七万龙武军死守城池,使北离镇西军久攻不下,镇西军无奈暂退。 此战,琅琊城东、北、南三面城墙,共战死高达九万左右的北离士卒,而西楚征东军一方,则战亡一万六千三百九十三人。 其中约七成敌我损失,皆发生在正东面的城墙。 以至于,整个东面城墙,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整片城墙。 “一万六千三百九十三人……战死了这么多?” 城主府中,当楚昭拿到赵富贵递来的伤亡报告之后,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胸闷了好一阵。 要知道,他们只有七万人,而这一战使得他们一口气折损了近三分之一。 整整一万六千三百九十三条性命,绝对他们西楚所有战事中,阵亡最多的一次。 当然,他们以前没有遇见过三十万大军同时进攻的情况,而且这一次北离军卒也是他们遇见过的最凶悍的军队,此前遇见的北离军,远没有今日的大军那么悍不畏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楚昭心底还是很不是滋味。 同桌的玥瑶看出了楚昭心底的不是滋味,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心疼,温柔地劝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你事先有安排,以身犯险全力出手,咱们死的人更多。” 听闻此言,尹落霞也附和说道:“是啊,如果没有你,或许琅琊城今日已经被破了,你已经做了你力所能及的,龙武军出现的伤亡,过不再你。” 顺着两人的话,赵富贵也劝说了几句。 毕竟在没有足够火力支援的情况,如果不是楚昭提前做出安排,调来了众多逍遥天境影响战局,更是一人一剑杀到对方胆寒,他们七万龙武军面对三十万大军攻城,只怕此时已经全军覆没,琅琊城易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即便如此,近两万人战死,依旧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呼……” 楚昭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问道:“军中士气如何?” “总体还不错,就是城西的士卒……有些士气低落。” “嗯,朕去看看。” 第七十七章 改国号,立新军 硝烟的气味飘散,血的味道充盈口鼻之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辈子都难以习惯。 到处都是搬运尸体的士卒,血流在地上,化为半粘稠的黑红液体,浸染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楚昭看着从眼前而过的搬尸队伍,沉声道:“清理战场时,将牺牲的士卒遗体都焚烧了吧,虽然很抱歉,哪怕眼下是寒冬,我们恐怕也无法在尸体腐烂前,将那些牺牲的将士遗体运送回去,让他们的家人见最后一面,我们只能将他们骨灰带回去。” “陛下仁厚。”赵富贵闻言低头颔首道。 在他看来……准确说不仅是他,只要听到这话的人,都认为楚昭能将那些牺牲将士的骨灰带回去,这已经是莫大的仁厚了,想当初他们的父兄远征战死沙场,何曾见到过骸骨? 别说骸骨,就连骨灰都不可能有,顶多就是派人来通知一声,你们家的谁谁谁战死了。 甚至于,有时候连最起码的报丧也没有,还得士卒的家人自己托人托关系去问。 “对了,让人去问一下萧若风,他们北离的军卒要不要处理,我可以让他派一支千人队伍来收敛他们的尸体,如果他不敢派人来,便……取几桶提炼出来的火油烧了吧。” 此战,北离一方战死九万多人,这么多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绝对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疫病,不能让太多的腐尸将这边给污染了。 琅琊城,西城墙之下。 在这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之中,西城墙是伤亡最少的,但死的北离人却是最多的。 因为防守西城的,全是曾经的北离人。 “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将一具面容尚且年轻的士卒尸体小心放上焚尸火堆上,指挥焚烧尸体校尉魏天逸暗自叹了口气。 他坐在尸体堆旁边,目光颇为呆滞地望着那火堆上燃烧的尸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半年前,他还是惠西君麾下的一个将领,作为一名北离将领与西楚大军作战。 然而谁能想到,惠西君竟抛弃了他们,让他们一整队人马陷入了绝境,最终成为了西楚的俘虏。 魏天逸很敬重那位西楚皇帝,因为后者虽然是西楚的皇帝,明知道西楚人在北离遭受许多惨痛的情况下,却依旧给了他们优厚的待遇,哪怕他们是俘虏,待遇依然和西楚军卒一样,甚至对于不愿继续留在军中的士卒也放任离去了,还发放了一两银子的归家费。 这是在北离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还有他对北离的百姓也很好,不仅将世家大族的土地分给普通百姓,还减免了赋税,甚至还让军卒帮着普通老百姓耕种秋收等等。 这让他第一次对爱民如子四个字有了切身的体会,可以说,北离人在西楚的统治下,比原先在北离的时候还要好,好得太多太多。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继续作为一名军卒,一名归顺于西楚的征东军军卒,与自己曾经的故国北离交战。 一开始,因为处于对那位西楚陛下的感激,认为他是一个值得报效的君王,魏天逸并没有考虑太多,但此时此刻,当身边这些熟悉的同胞因为战争而出现大规模伤亡的时候,他便不由得迷茫了起来。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 是为了西楚,还是为了那位西楚的陛下? 明明都是北离人,却要为敌国西楚而战? 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说到底无非是他对西楚没有归属感。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今天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关键死的都是曾经的北离人。 这让他们对楚昭如何看待他们这些北离降军的态度产生了疑虑。 哪怕西城头有一具西楚士卒的尸体,都不会让魏天逸有这种负面的想法。 可事实上,这里死的都是北离人,全是北离人,别说西楚士卒的尸体,哪怕是胡人士卒的尸体都没有。 也就幸亏楚昭的一系列做法,让他不论在民间还是军中都颇有威望,倘若换作其他人,恐怕这些曾经投降他北离军卒,今日不说重回北离的怀抱,起码也会闹出哗变表达明显的不满。 “呼……” 魏天逸吐出一口浊气,摇摇头将胡思乱想抛出脑后,战气生准备继续指挥搬运尸体焚烧。 可就在这时,身旁却跑来两名军卒:“魏校尉,陛下有令,让我们集结。” 魏天逸愣了一下,下意识将手按在刀柄之上,沉声问道:“北离大军去而复返了?” “没有。” “那陛下叫我们集结做什么?” “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名偏将正好路过,开口道:“问那么多什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到一行人来到集结的地方,隐约能看见那位帅气的犹如仙人下凡的年轻陛下,以及两位漂亮的也如仙女似的娘娘,正随意坐在一群普通士卒中说着什么,时而引起一阵哄笑,时而引得一片喝彩之声……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会是西楚最尊贵的三个人。 很难想象,西楚最尊贵的三人,竟然能和他们这些丘八打成一片。 看了好一会儿,因为相隔太远的缘故,实在有些听不清,魏天逸低声开口道:“陛下和娘娘们在说什么?” 他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旁边的士卒。 旁边的士卒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魏天逸便没好气道:“那你笑个屁,闪开,让我过去。” 等到他突破层层阻碍,挤进内圈的时候,场中已经安静下来,那位陛下也站起来,一双看起来非常柔和的目光扫过众人,然后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都无比意外的话。 “朕知道,在场诸位之中,有很多人都很迷茫,迷茫于我们为了什么而战,那些牺牲的人又为了什么而牺牲,毕竟你们曾经都是北离人,西楚对于你们而言是敌国,是你们要消灭的存在。” 听到这句话,在场很多军卒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没错,他们确实在纠结这一点。 因为在这场西楚与北离的攻防战之中,他们只看见了他们北离人的尸体,却没能瞧见哪怕一个西楚士卒,所以下意识就会产生,这位西楚的皇帝是不是在利用我们这些北离降卒的念头。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士卒都默默注视着那位恍若仙人一般的西楚皇帝陛下。 只听楚昭郑重说道:“没错,你们都是为了西楚而战,为了西楚人而战,但是让朕不理解的是,为何你们要抱怨?难道你们不是我西楚人的一份子,不是我西楚的子民吗?为了身后的家国而战,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一连三问,把在场听到楚昭言语的士卒都给问懵了,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了一个念头。 ——我们也是西楚子民吗? 看得出来楚昭是来开解他们这些北离降卒的,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楚昭会反问他们,并且是用一种质问的语气反问他们。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北离降卒听到这严厉的质问后,非但没有生气的情绪,反而有种莫名的慌乱,好像他们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一般。 “朕记得,当初招募你们的时候,跟你们说过,想离开军队,且愿意留在西楚国境之内,就是我西楚的子民,而愿意留在军中的,则是我西楚百姓的子弟兵,是我西楚的守护神,朕会对你们一视同仁,朕就想问你们一句,朕有没有做到?” 楚昭的话音不高,却是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也让他们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羞愧之意。 有没有做到? 当然做到了。 虽说他们是降卒,可在待遇方面,是和所有人都一样的,甚至在战死伤亡的补贴上,还比西楚人和西胡人高一些。 “当然,在西楚国境之内,肯定是有西楚人、北离人的区分,甚至南决人、西胡人、北阙人的区分都有,对此,朕很抱歉!” 说着,楚昭深深鞠了一躬,继续道:“朕没有改变所有人人心的本事,强行让曾经的西楚遗民完全接纳你们,但朕和朝堂的官员一直在努力化解多年来的恩怨和仇视。 曾经的西楚是怎样的,朕不知道,但朕手中西楚,不论是北离人,亦或者是南决人、胡人等等,只要愿意为了我西楚出力,愿意与我西楚同甘共苦的子民,朕皆称之为……楚人,从今日起,西楚正式更名楚,楚国,尔等皆是楚人!” 在场众将士闻言无不动容,毕竟这是他们首次听到楚昭如此郑重的阐述这件事。 更关键的是,陛下竟然因为他们改了国号,这简直前所未有啊! 环视了一眼在场的兵将,楚昭缓了缓语气,正色说道:“朕不会感谢你们,因为在朕看来,你们都是我楚国的一份子,为国分忧是理所应当的。” 楚昭停顿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朕为你们感到自豪,你们会作为一名楚人,得到应有的待遇和尊重,或许青史不会记载诸位,但朕会记得,我楚国国民会记得,楚国开元二年冬,与北离镇西军死战不退、英勇作战的士卒,是来自于我楚国琅琊,出身于琅琊军!后人不会称你们为归降我楚国的北离人,只会尊称你们为,为国捐躯的琅琊郡楚人,诸位对此可还满意?” “陛下万岁!” “楚国万年!” 一名士卒振臂高呼,带动周围士卒纷纷振臂呐喊起来。 魏天逸看了眼自己下意识举起的右手,自嘲地笑了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 是啊,他们陛下从未将他们视作过北离降卒,是真心把他们当成西楚……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楚国的子民,那么为了自己的家国而战,哪怕牺牲再多,又有什么呢? 想到此,他心中再无怨念,紧握拳头随众人振臂挥舞起来。 等了一会儿,楚昭挥挥手示意诸兵将收声,大家也知道陛下还有话要说,遂陆陆续续收了声。 就在这时,离楚昭最近的一个小兵,突然问道:“陛下,您刚刚说琅琊军,是给我们北离降卒的番号吗?” 楚昭愣了一下,赞赏的看了眼开口的小兵,点了点头,朗声道:“不错,琅琊军,你们的番号。或许你们就要问了,为何朕此前不给你们番号? 因为你们之前并没有打出自己的威风,但今日一战之后,你们让朕看到你们的厉害,所以朕赐你们琅琊军番号,为我楚国第四支拥有独立番号的大军,琅琊军!” “琅琊军,琅琊军……” 一时间,琅琊军三个字响彻四方。 楚昭再次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朕当初收编你们的时候,其实就想过让你们独立一军,所以才没有将你们打散入龙武军。 当然,不可否认,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龙武军的习俗与我们中原不一样,你们可能不适应,而且他们作为我们楚国的一员,所以朕也得尊重他们的习俗……” 话没有说完,又一名寻常士卒打断道:“那为什么不把俺们编入血衣军呢?” “至于为什么不把你们编入血衣军,除了让你们自成一军外,当然是你们之中大部分人的实力不够资格加入血衣军,血衣军可是我们楚国最精锐的部队,不是谁都有资格加入的,不过朕相信你们琅琊军,总有一天你们绝不在血衣军之下。” “陛下放心,我们琅琊军绝不负陛下所望。” “我们迟早干翻血衣军。” “……” 就在几位军中将领鼓舞士气的时候,一名寻常士卒怯生生道:“陛下,咱们这次还有犒赏吗?” 也就是楚昭听力好,否则都听不见他说什么。 他愣了一下,笑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开口询问的士卒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家里没什么缺的,陛下您给俺们分了田地,之前打仗又赏赐了牛羊和银子,我也不知道要什么赏赐。” “陛下,俺知道,他还缺个婆娘。” 此话一出,问赏赐的士卒当即涨红了脸,其他人则哄堂大笑起来。 楚昭也笑了:“缺婆娘的自己找,朕可不负责,你们要是有本事,娶再多的婆娘,朕也不会管,还会给你们一份庆贺婚娶的贺礼,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军纪是不能触碰的底线,谁要敢强抢民女,朕不管他有多大的功劳,定斩不饶!” 别看他一脸微笑,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任何人敢不当回事。 因为,在场军卒都见过血淋淋的案例。 就在前不久,龙武军中的一位大将,因醉酒侮辱了一名寻常女子,便被楚昭亲自斩首示众了。 不仅把那位仅次于赵富贵的大将军杀了,还杖责了统帅赵富贵三十军棍。 当然,这只是他们见到的,听说的类似情况更多。 据传闻,在最近两年期间,起码上千个违反军纪的家伙被杀。 不管功劳多大都不能免,一些可杀可不杀的情况,也全都是杀! 可以说,他们军中的严明军纪,是硬生生杀出来的。 最后,楚昭再次扫过眼前的士卒,高声道:“朕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但军纪是底线,任何人不得触碰,只要你们能遵守军纪,朕也绝不会让你们受委屈,以后谁要再敢叫你们北离降卒,不管对方什么身份,都给朕大耳刮子抽他,朕给你们做主。” 此话一出,再次引动了气氛,在场所有士卒都高声大喊起来。 “陛下万岁!” “楚国万年!” 听到北离降卒……不对,是琅琊军的欢呼,让前来禀报消息的赵富贵不禁愣了愣,有些没想到此前有些低迷的士气,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高涨。 然后,他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就连曾经的北离军卒都心向他们西楚,众志成城,虽北离仍有二十万之众,但也必败无疑! 因为,他们的增援部队和补给弹药到了。 第七十八章 雷梦杀:我相信若风 支援部队携带补给弹药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皆是心头一喜,因为此番来支援的大军有近八万人,加上携带的武器弹药,足以将对面的北离大军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唯有楚昭,表示怀疑。 他很清楚,哪怕神武军速度再快,也也应该还有五六日左右,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赶来。 仔细一问才知道,赵富贵所谓的支援和补给,只是一小部分,最多能打一场遭遇战,颇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 所以眼下怎么在这五六日之内,抵抗住北离还剩二十万大军左右大军的猛攻才是重中之重。 次日,即冬月二十四日,北离大军再次聚集在琅琊城东、南、北三面城墙,对琅琊城发起了进攻。 不得不说,或许昨日还瞧不出来,但是在今日,西楚征东军和北离镇西军两支军队的士气,却出现了显著的差距。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琅琊城的西城墙。 昨日,西城墙那边是由镇西军中的杂牌军攻打的,而且差点就攻破了西城墙。 于是,萧若风受过昨日的教训,今日把自己嫡系琅琊军安排到了西面充当主力,意图攻陷西城墙。 两支琅琊军撞上,原本萧若风以为会很轻松攻破西城墙,却不想昨日在杂牌军手中都没有讨到好的西楚军卒,今日竟然压制了他的嫡系部队。 难道说,他的嫡系部队琅琊军还不如镇西军中杂牌军? 还是说,他的琅琊军昨日被楚昭一人一剑杀的军心涣散了? 萧若风想不明白。 更重要的是,不仅西城墙一面受挫,其他两面也在受挫。 西楚征东军还是如昨日那般士气高昂,甚至隐隐有着比昨日还要奋不顾死的凶悍势头,反观镇西军这边,却犹如被拔去爪牙的野兽,再也没有了昨日的疯狂,好似病怏怏的,萎靡不振。 这就导致,今日三面城墙的西楚军卒,都还没有用上乱换的第二部队,就挡住了北离大军的攻势,硬生生的将那些北离军卒堵在了城下。 可能意识到势不可为,今日的北离大军只攻打了大半个时辰,便鸣金收兵了。 之后萧若风没有再派军攻城,只派出了一支小队收殓战死士卒的尸体。 北离一方需要调整士气,西楚这边则需要等待大部队的到来,于是双方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和平。 很显然,双方都在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与此同时,琅琊城百里外的李家村。 村口,一片田地旁。 一个长相颇为刻薄的中年妇女,拦住了几名身穿制服的差役,其中有两名监察司的官员,以及一位身穿军服的军人。 看军服制式,是一位屯骑校尉的属官司马。 她用手指着官员们身后的田地,很是不满地大声质问道:“你们凭啥又给他们家分地,而且还分那么多? 他们家加上她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一共也就六口人,耕得完这么多地吗? 我们家人比他们家多多了,而且都是比他们家还要穷苦的农民,结果分的地跟他们家之前分的一样也就算算了,你们今天居然还给他们家分地? 不行,你们必须把分给他们家的地,划一半给我们家,不然我就县衙门口闹,让大家看看你们西楚官府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北离百姓的。” 在她手指的方向,是刚刚又分到了四十亩地的一家人四口,一位老妇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以及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听到长相刻薄的中年妇女那尖锐到快要把天捅破的声音后,周边忙碌的百姓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往这边跑了过来。 其中,一大部分站在了中年妇女的身后,剩下一小部分则一副事不关己吃瓜看戏的模样。 见此,那原本因再次分到田地面带欢笑的一家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还有那襁褓中的小孩子也大哭起来。 畏畏缩缩的老妇人眼神中闪过一抹委屈和恨意,赶忙跟官差说道:“官爷,这田地俺们不要行不行?” 官差看着老妇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慰道:“大娘,您放心,你们李家村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田地是朝廷分给你们的,谁也抢不走!” 李家村,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家族式村落,外姓人自然会受到欺负,但那是曾经,如今在他们西楚治下,绝不容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要不然他们今日来分田地就不会叫上监察司的人。 官府的差役上前两步,冷着脸对中年妇人道:“要不是朝廷和县令大人再三强调,要我们善待百姓,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抓进大牢。 你们村是什么情况,你们家又是什么情况,还有你个泼妇是什么样的人,老子走访这么久,能不知道?还穷苦农民,你他娘的能不能要点脸? 能给你们分地,那是因为朝廷政策,要换作老子,一亩地也不会分给你们家! 最后,我再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给她们又分四十亩。 这是因为他们家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军人,在战场上立了功,这属于官府优待,是对他们功劳的奖赏。 如果你也想要,让你那四个每天只知道在县里偷鸡摸狗,瞎混日子的儿子也去参军上战场啊!” 原本看着冷脸的差役上前,中年妇人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但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再加上后方有一群李家族人,她又安心下来,立马梗着脖子反驳起来。 “我呸,我凭什么要让我四个儿子去参军? 她儿子去参军,是因为她儿子本身就不值钱,甚至连我家的狗都不如。 我四个儿子,还要继承我家家业呢,我还要靠他们给我们老李家传宗接代呢,我傻了才让他们去当兵送死!” 此话一出,几乎是一瞬间。 在场所有差役官员,都把目光看向了中年妇女。 尤其是那名军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刁妇,你方才说什么?” 军中司马走到妇人面前,眼神冰冷的凝视着她,语气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咕咚——” 中年妇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才那名官府差役,顶多只是把她吓了一跳,而现在她则是真的害怕了,眼神里的尖酸刻薄,全都变成了恐惧。 明明今日天气很好,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她却感觉到刺骨的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手脚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什么……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中年妇人近乎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跑,跑得了吗?” 一个监察司的人冷笑一声,就要追过去。 见此,一群人瞬间拦住他的去路,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冷笑道:“想在我们李家村动手,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吗?” “果然如周遭百姓传闻一样,你们李家村还真是地痞恶霸聚堆啊。”另一位监察司的官员走了出来,寒声道:“今日不仅那个女人要被抓,你们也要被抓,都给本官走一趟吧。” “看来你们是真当我们好欺……” 话没说完,就被监察司的官员打断了:“你们要阻拦我们办案?告诉你们,你们的罪证我们都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现在若是还敢阻拦,杀无赦!” “就凭你们几个?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监察司的官员一刀划破了对方的喉咙。 “杀!” 虽然只有两人,但他们既然能入监察司,自然是江湖中的高手,又岂是一群地痞流氓般的农家汉子能抵抗的。 好似眨眼之间,地上便留下了数具尸体。 “住手!” 一声大喝,犹如在耳边炸响,只听声音便知道是高手。 于是,两人顿时戒备起来。 只见不远处,一位年轻俊朗的年轻公子,一掌轻拍马鞍,飞身而起,瞬间掠至眼前。 年轻公子怒斥道:“你等为何屠杀百姓?” “你又是何人,我们联合办案,为何要与你禀报?”监察司的官员反问道。 此时,年轻公子才注意到,在场除了监察司的人,还有官府的差役,以及军中的司马。 三方联合办案,这种情况……不用问也知道是一桩罪证确凿的案子。 年轻公子有些尴尬,抱拳道:“误会,误会,在下雷梦杀,还以为……” “你就是雷梦杀?”监察司的官员打断道,并且上下打量起了他。 没错,来人正是雷梦杀。 之前被军卒抓走之后,押送到了神武军中,幸运的遇见李方仪才被放出来,之后跟着神武军参加……不对,准确说看着神武军打了两场仗,偶然得知楚昭和萧若风正琅琊城对峙,于是便马不停蹄朝琅琊城而来。 “你认识我?” 监察司官员摇头:“不认识,但你的大名在我们监察司可是如雷贯耳,以后管闲事最好打听清楚,我们西楚和你们北离可不一样,我们绝不会欺压良民!” 言罢,两位监察司的官员也不管一脸尴尬的雷梦杀,直接带着官府差役朝村子里走了过去。 不久之后,几人便带着好几十个被捆缚双手的村民走了出来。 “你们都给本官听着,许家两个儿子都是我西楚军人,陛下说了,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军人流血又流泪,所以你们谁敢对许家孤儿寡母动手,本官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监察司的官员一挥手中长刀,指着地上躺着的尸体,肃然道:“以后我们会定期回访,若是发现许家人受了欺负,他们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时间,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内心惊惧的同时,也有些羡慕和高兴。 羡慕许家的孤儿寡母,高兴李家村中的村霸被一网打尽。 这时一个老农指着一个捆绑队伍中的汉子,弱弱道:“官爷,他们家抢了俺家三亩地,俺能要回来不?” “当然能要回来,受过欺负的,自行去监察司报案。”监察司的官员说着,转头看向许家四人:“你们如果受欺负,就来监察司,我们会给你们做主。”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许家三个女人跪地磕头,流下了高兴的泪水。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但你们也不能借势欺人,若是你们借势欺人,我们一样会秉公办理。” 监察司的官员躬身扶起老妇人,一番警告之后,转头看向军中司马,笑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先带人回去了处理。” “劳烦!”军中司马抱拳感谢,然后领着两个官府差役招呼着许家妇人和村里老老少少进了村,只剩下雷梦杀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雷梦杀也没有进去看的意思,反正无外乎就是宣传参军光荣,给军人之家颁发匾额,宣讲朝廷新政之类的,他去年一年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于是,他骑上马直接朝琅琊城方向奔去。 傍晚时分,阔别一年多后,他再次见到了楚昭。 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楚昭特意张罗了一桌美酒佳肴。 除了楚昭和雷梦杀之外,还有随大军而来的楚媜,以及原本就在琅琊城的玥瑶、尹落霞,以及五位皇子和小公主,算是一场欢迎宴,也算是一场小家宴,所以饭桌上的话题有些琐碎。 雷梦杀谈起了近一年的见闻,楚媜则说些岳麓城结交的朋友,关心自己侄儿侄女的情况,玥瑶和尹落霞则因为楚昭的授意,明里暗里打听姑姐有没有意中人…… 总得来说,气氛还是颇为和谐欢快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雷梦杀给楚昭倒了杯酒,突然问道:“能不再打了吗?” 楚昭愣了一下,笑道:“不是我想打,是萧若风要打,我只能舍命陪君子。” 眼下,支援的大部队已经到了,他现在毫无压力,就等着萧若风整顿好军队,进行最后决战。 “我会劝他停手的。” “只怕他未必会听你的。” 楚昭摇头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听说你当年拜入学堂时,说你志在天下?” “嗯?” 雷梦杀一愣,有些疑惑楚昭为什么会知道,不过他并未深究,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笑道:“曾经不懂事,年轻气盛,以为天下就是供我们征伐的地方,现在我只想守护这天下。” 楚昭点点头,问道:“那你是打算守护百姓的天下,还是北离朝廷的天下?” 楚昭的意思,雷梦杀明白。 其实就是在问他,是加入西楚,还是继续当一个北离人。 雷梦杀沉默了许久,长叹了口气,回道:“我知道,北离远远不如西楚,可我终究是北离人,努力让北离朝西楚的政策看齐。” 不得不说,雷梦杀还是太天真了。 要知道,他在楚国颁发的一系列政令和改革,都是基于楚国是完全重建国家的基础上。 也就是说,楚国就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他来作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按照他的想法来。 如果……他是说如果他是北离的皇帝,是绝对不敢这么干的。 至少,短时间内不敢。 因为一旦做出打土豪分田地这类事,就是在与整个世族阶层为敌。 换句话说,就是在与北离的整个天下为敌。 毕竟北离天下,其实就是掌握在世族手中,而北离萧氏皇族只不过最大的世族而已。 一旦萧氏皇族想动全天下世族手里的蛋糕,将其分发给平民百姓,那么萧氏皇族只会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遭到所有世族的围攻,烟消云散! 对于雷梦杀的选择,楚昭是敬佩的,但依旧想再劝劝。 “不再想想?” 雷梦杀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很久了。” “你想改变北离,是不可能的,单单说你的身份就不可能,北离终究是人家姓萧的天下,不是你姓雷的天下,除非你自己坐上皇位,才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 之所以说一丝丝的可能,是因为坐上皇位只是起点而已。 雷梦杀点了点头:“你说的,我想过,我也知道我自己能力有限,不过……我相信若风!” “哈哈哈……萧若风……哈哈……” 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楚昭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真不是他看不起萧若风。 虽说萧若风能力不错,是北离皇子之中最出众的一个,但也就不错而已。 接受封建传统教育的他,根本不可能完全打破旧制度,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更关键是,一个心在江湖,甘愿把皇位拱手让人的皇子,他连皇位都坐不上好吧。 指望他改变北离,还不如指望萧若瑾…… 第七十九章 降维打击 “抱歉,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你说萧若风……不行!” 楚昭收敛起笑容,正色道:“雷梦杀,天下什么的,是很沉重的,李长生应该是希望你们能够纵情江湖,肆意而活,就像你们大师兄君玉一样。” 雷梦杀一愣:“你知道我们那位神秘的大师兄?” “见过。” 见楚昭没有多谈的意思,雷梦杀也没有追问,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其实你说的话,师父也跟我说过,但师父还告诉我不负自己所望。” “所以你是铁了心了。” “嗯。” 短短一个字,反而表明了他有多坚决。 楚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叹道:“雷梦杀,你知道北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北离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就是西楚吗? 不过雷梦杀很清楚,以楚昭的尿性,肯定不会是这个如此明显的答案。 于是乎,他像狗腿子似的给楚昭满上酒,讨好的笑道:“还请楚皇指教。” “是土地兼并。” 听闻此言,雷梦杀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细数我们所知道的历朝历代,抛开一些外部因素不谈,其皇朝崩溃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土地的分配不均,皇家、豪门贵戚、富户地主以一成的人口,占据了九成的土地,土地兼并太过严重,导致国家税收收不上来,只能无休止的压榨平民百姓,所以百姓为了活下去,只能揭竿而起,一个真正的皇朝,永远是由内部崩坏,从而走向灭亡的。” 玥瑶若有所思:“所以你才将我们楚国的国土收归国有进行统一分配,百姓只有使用权没有买卖权?” 楚昭点了点头,继续对雷梦杀道:“现在北离已经进入了一个王朝的中期,土地兼并已经颇为严重,你借用我们楚国的模式改变北离,如此势必会与全天下的权贵世族,甚至是北离皇族为敌,你想过吗?” “没想过,但我心已决,你不用劝我了。” 楚昭叹了口气,一脸认真道:“雷梦杀,你会死的!” 雷梦杀点点头,十分洒脱的笑道:“人都会死,不是吗?” 楚昭愣了愣,也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我敬你!” 雷梦杀端起酒杯,打趣道:“你堂堂皇帝竟然主动敬我酒,我是不是应该是荣幸之至?” 楚昭呵呵一笑,一饮而尽后,摆手道:“你既心意已决,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回去告诉萧若风,朕只收复西楚旧土,两国之间也不是没有和谈的可能。当然,如果北离不愿意谈,朕也随时奉陪。” “外臣多谢陛下!”雷梦杀放下酒杯,行了一个大礼,而后对在座的三个女人抱拳笑道:“两位弟妹、楚姑娘,有缘再见!” 就这样,雷梦杀走了。 走得十分洒脱! 楚媜看了眼他的离去背影,笑道:“九弟,你刚才是不是吓他的?” 楚昭摇头:“不,他是真的会死!” 想要解决北离的问题,就得动世族手中的蛋糕,而动他们的蛋糕,必然会被围攻。 别说区区一个雷梦杀,就是北离皇帝,在没有掌控绝对兵权的情况下,也必定会死! 楚媜愣了愣,笑道:“听说你挺喜欢他那个女儿的,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三姐,你这么关心雷梦杀,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楚昭心头一惊:“这可不行,雷梦杀可是有老婆孩子的。” 楚媜闻言,当即没好气道:“去去去,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雷梦杀人还不错,像他这样为国为民的人,如果死了,也未免太可惜了。” 玥瑶和尹落霞赞同的点了点头,其中玥瑶还开口道:“确实挺可惜的,不过三姐你放心吧,你这个弟弟到最后肯定会救他的。” 哪知楚昭摇头坚定道:“不,我不会救他。” “为什么?”玥瑶有些错愕。 “因为立场不同,因为他忠心的是北离。” 雷梦杀经过一年多的走访,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懂内政的雷梦杀了。 楚昭也不知道雷梦杀现在有多大的本事,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北离愿意放任雷梦杀改革,势必能提高国力。 避之蜜糖,我之砒霜。 这种人,不出手杀掉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怎么还可能出手救他。 玥瑶和尹落霞一脸恍然。 楚媜则没想太多,换了一个话题道:“对了,我离开岳麓城的时候,天启城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楚筠生产之后,身子不太好。” 嗯,没错,他二姐生子了,生的正是少年歌行中的男主角——萧楚河。 不等楚昭开口,楚媜又连忙补充道:“我知道你很忙,我可不是让你去天启城,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让辛院长去一趟天启。” 所谓辛院长,就是药王辛百草,现在是楚国医学院的院长。 “三姐,你不是和二姐关系不好吗,怎么这么关心她?”玥瑶打趣道,虽说的她和尹落霞的年纪都比楚媜要大一些,可没办法,谁让她们嫁给楚昭了呢,只能跟着楚昭喊姐姐。 楚媜笑了笑:“是关系不好,但总归是亲姐妹。” 楚昭嗯了一声:“我下旨,让人护送辛院长去一趟,吃饭吧。” 另一边,北离大军帅营。 萧若风十分忧愁。 刚刚他和镇西军的将领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从镇西军大部分将领的态度来看,他们是想退兵攻打身后的血衣军,全军撤回大后方休养。 这其实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已经和琅琊城中的西楚大军打了两场,而且两场皆败。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眼下已经两战两败,那第三次能赢吗? 平心而论,冬月二十三日那一仗,其实大部分将领是相当满意的,如果不是楚昭大发神威将一大部分军卒杀破了胆,那一战他们已经攻破了琅琊城。 别看那一仗他们损失了九万兵卒,但也成功让对方付出了极大的伤亡,近一比六的伤亡比例,看上去有些夸张,但在他们看来并非不能接受。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即冬月二十四日的一仗,他们北离大军竟然出现了后继无力的现象,反观琅琊城的西楚军士卒,给他们的感觉却是士气如虹,比前一日恶战时还要悍勇。 这简直匪夷所思! 敌我士气在短短两日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全军上下对攻下琅琊城已经相当不看好了。 更关键的是,军中所剩的物资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不后撤突破后方围困他们的血衣军,等到弹尽粮绝时,他们镇西军将不战而败。 这仗根本没法儿打。 当然,这是大部分将领的看法,而萧若风等的就是弹尽粮绝的绝境。 因为他现在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提升军卒士气,只能让全军上下陷入绝境的地步,然后做最后一搏。 毕竟人在陷入绝境时,谁也不知道自己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所以他才一直没有下令再攻城。 只是如果最后也没能攻下城池,以楚昭展现出来的狠辣,二十万大军还有人能活命吗? 要知道,这可是二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在这二十万大军背后,还有无数的家庭。 所以萧若风其实也很纠结,到底是后撤打破后方血衣军的包围,全军退回大后方休整,待来年再攻打琅琊城,还是做最后一博。 就在他纠结之时,两道身影走进了帅帐。 一人是未来北离大将军叶啸鹰。 另一人则是从琅琊城过来的雷梦杀。 一年多没见,如今再次相逢,萧若风和雷梦杀都很高兴。 一番久别重逢的欢愉之后,雷梦杀说起了正事。 “殿下,我刚刚从琅琊城过来,楚昭说他只要西楚旧土,可以和我们北离和谈。” 萧若风很确定,所谓的西楚旧土绝不是十五年前的西楚疆域。 毕竟眼下西楚占领的地盘已经超过十五年前的西楚,那么很显然楚昭是要琅琊城以西之地。 这……就连他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北离朝堂和他父皇。 “你在西楚待了这么久,你是什么看法?”萧若风问道。 “和谈吧。” 雷梦杀将自己这一年多的见闻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殿下,这些年北离朝堂对百姓压迫太过了,他们的心已经偏向西楚,就在我来琅琊城,我亲眼见到我们北离的百姓列队欢迎西楚神武军进城……” 听到这话,叶啸鹰当即打断道:“你没搞错吧?” 他们北离的百姓列队欢迎西楚大军? 这简直匪夷所思好吧。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雷梦杀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叶啸鹰张了张嘴,话还没有出口,就听萧若风幽幽叹道:“楚昭搞出来那套打土豪分田地的法子,确实让我北离整个西境,甚至西南、西北两地民心尽失。” 根据百晓堂传来的消息,百姓列队欢迎西楚大军其实都不算什么,甚至有百姓主动帮西楚大军带路,自发对北离官兵发起冲击,只为了让西楚尽早接管城池。 可以说北离西北、西南、正西三面,现在还处于他们北离统治的百姓,无数人都在翘首以盼西楚大军的到来。 见萧若风神色变幻不停,雷梦杀再次劝说道:“殿下,和谈吧。” 萧若风沉默,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楚昭真的只要西楚旧土?” “他是这么说的。” 萧若风嗯了一声,“和谈可以,但最后一仗还是要打。” 雷梦杀一愣:“必须打?” “嗯,必须打!” “会败的,今日我入城时,发现西楚的支援大军已经到了琅琊城。” 闻言,叶啸鹰赶忙问道:“他们有多少支援大军?” “据我所知,神武军抽调了五万大军支援,而且最重要的不是大军,是他们的火炮弹药也已经到了。” 他们北离是攻城一方,也就表示需要聚集大军,以火炮的威力,一炮下去就是几十甚至上百人。 这不是在打仗,是让他们北离士卒送命。 可以预见,如果两边真打起来,绝对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楚火炮的厉害,也没有比他更了解西楚对待抵抗者有多狠辣。 “我知道会败,但此战也必须打,如果此战不打,朝廷不会和北离和谈,死的人只会更多。”萧若风苦笑不已,心里一直默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时间悄然来到腊月初八,镇西军已经接近绝境。 这一天清晨,萧若风亲自擂响了进攻的鼓声。 近乎陷入绝境的二十万镇西军,在士气上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如果说冬月二十三日的那一仗只有萧若风的嫡系琅琊军悍不畏死,那么今日就是全军皆不畏死。 可以说,在冬月里的那场大战中,镇西军有现在的士气,琅琊城必然守不住。 因为城东和城南或许不一定会破,城西一定会破!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轰轰轰轰轰—— 声浪伴随着火焰,在天空之下相继绽放开来。 北离士卒的身体被推开,鲜血飙射在空中,火焰的气息燎过他们的面庞,有残破的尸体砸在了士兵的脸上,战鼓还在震响,有人反应过来,在呐喊中冲向前方,也有人在突然的变化里愣住了神。 一轮几十枚火炮炮弹齐射爆炸,聚成一条不规则的曲线,划过了先头部队的军阵。 然后,就是沙哑的呼喊声与战马的嘶鸣。 爆炸的那一刻,在近处固然声势浩荡,但随着火焰气浪的冲击,质地脆硬的弹片朝四面八方喷开,仅仅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里,火炮的故事已经走完,火焰在近处的碎尸上燃烧,稍远一点的人被气浪冲飞出去,然后是破片影响的范围。 周围还在前行的北离士卒身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有的是因为沾上了飞洒的鲜血,有的则是因为破片镶嵌进或贯穿了他们身体各处。 痛楚并不会在中弹的第一时间升起来,由于爆炸发生的太快,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士卒是在片刻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 有人从地上坐起来,火焰燎烧着残破的躯体,破片破坏了他的手脚腰腹,他茫然地拍打着身上的焦黑,周边尽是破碎的尸块,内脏肠子流了一地,无数人发出了凄烈的惨叫! 对于这些还在前进途中的士卒而言,这些事不过是前后眨眼间的变化,他们距离前方的城墙大约还有两百丈,在火炮袭击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感觉,就……很诡异! 战鼓还在响,北离士卒还在向前冲。 看到这一幕的楚国炮兵部队都笑了起来,这么悍不畏死的北离军,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今天打炮可以打爽了。 轰轰轰轰轰—— 一轮接着一轮的火炮洗地,在冲来的二十万北离大军中轰然炸裂开来,在庞大的军阵掀起了巨大的混乱,身在军阵中的北离士卒并没有足以俯瞰战场的广阔视野,但对于军中身经百战的将领们来说,哪怕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败了,前方混乱带来的未知恐惧已经如潮水般横扫了整个战场。 火炮的声响,盖过了鼓声,萧若风放弃了擂鼓鼓舞士气,他飞身立于高处,在他的视野之中,先是黄色的火焰,然后是焦色的黑尸,紧接着就是红色的鲜血…… 仿佛天地之间都变成了一片血色,无数士卒在奔逃后退,数不清混乱在军阵中发生。 这一刻,他仿佛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他知道自己一方会败,却没想到会败的如此之快,败的如此之惨烈。 “大帅,下令收兵吧,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雷梦杀匆匆而来,站在下方焦急的大喊着。 拥有火炮的西楚对他们而言……嗯,用楚昭的话说,那就是降维打击。 每一颗炮弹的爆炸,都相当于一位逍遥天境高手的全力一击,这是军中士卒可以抵抗的吗? 更关键的是,西楚不仅有长距离,攻守城池的大炮,还有短距离,小规模作战的小钢炮。 此时如果不退,等到全线溃败,西楚大军吹起反攻的号角,那么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场毫不留情的血腥屠杀。 萧若风从高处落下,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传令,收兵!” 开元二年,腊月初八。 今日是个艳阳天,琅琊城上空云卷云舒。 楚国征东军依靠火炮之利,再次击退北离大军的全线进攻。 因战争升起的烟尘与火焰,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第八十章 琅琊事了 楚昭需要的是击退北离大军吗? 不! 他要的是完全击溃这支镇西军,让北离从此不敢再提镇西二字。 “给朕吹响反攻的号角。” “咚咚咚——” “呜—呜——” 琅琊城头,战鼓声响,浑厚悠扬的号角声传遍四方。 此时,三面城墙的大门已经大开。 西城墙之下,琅琊军主将卫征骑在战马上,朗声道:“本将听说北离也有一支琅琊军,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 “杀!” “杀!” “对,杀,杀到北离不敢再用琅琊番号,杀到天下唯我楚国琅琊军,都随本将冲!” 一时间,楚国琅琊军士卒如泄闸洪流般冲向战场,冲毁着所遇见的一切。 与此同时,东城墙之下和北城墙之下的两军将士也朝战场上冲杀而去。 虽然萧若风已经下达了退兵的命令,但传达到前线需要一定时间,于是还没有他的军令到前线,两军已经在城外全面交锋,展开了野战。 空气中都是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大地之上的火焰还在燃烧,无数尸首倒伏在地面上,惨叫声、炮火声、厮杀声混杂在了一起。 战马在奔跑中跌倒,马上骑兵滚落地面,上千斤重的战马将其身体砸断,骨骼断裂挤压血肉,鲜血冲击爆开皮膜,后方的同伴也相继摔落。 楚国一方,士气高昂,如同洪流一般推平着一切。 反观北离一方,混乱不已,只有少部分部队艰难地反抗着。 叶啸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他是被火炮最后一轮发射引起的气浪冲击摔倒的,重重摔在地上,让他晕厥了一阵,醒过来时,嗡嗡嗡的无数声响在他脑海里转。 腿骨折断的战马在一旁嘶鸣挣扎,远处有战马和士卒被炸的焦黑的景象,残余的火焰在地面上燃烧着,负伤的战马、负伤的士卒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 他扭头望向战场的一端,英勇的北离士卒依旧在冲击西楚的阵地,随后犹如撞上礁石的海浪,接二连三的倒下,但更多的士卒如同飞散的浪花,朝着不同的方向混乱奔去。 此时此刻,叶啸鹰脑子里甚至没有闪过具体的反应,就连“完了”这样的认知也没有。 作为随萧若风出征的将领,他已经经历过不少次战争,品尝过胜利的喜悦,也在最近吃下过战败苦果,当然也有在一片同伴尸体重爬起来的经历,但在这一刻那种真实又显得虚幻的无力感,他这一生都不曾体会过。 整整二十万大军,竟然被几轮火炮打的溃不成军,被西楚士卒按在地上摩擦,他们北离能抵抗住西楚的进攻吗? 他不知道。 后方的萧若风也不知道。 此时战场的烟雾与火焰,以及充血的视野已经让他看不清两军阵地上的状况,他无力的低垂着脑袋,嘴里重复不停说着对不起…… 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北离天启城,歌舞升平,车如流水,马如拢,街道如棋盘,商铺连绵,牌幡布条随风飘荡,丝毫没有受到战火的一点影响,反而因为腊八节到处都充斥着欢快的气息。 天启繁华,誉为天下第一城。 虽然最近两年北离战事不断,现在都还在和西楚打仗,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一大批豪族富商逃来天启城,让天启城愈发繁华热闹起来,好像随处可见一掷千金的富商权贵。 天色欲晚,天启三十二乐坊,灯火通明,歌姬乐师声声不绝于耳。 平日此处就是文人墨客、才子佳人、豪侠富商的聚集之地,如今又是欢庆的节日,更是热闹非凡。 百花楼。 楼名艳俗,却是天启城中最有名的青楼。 如今正值寒冬,楼阁之中却遍地是鲜艳的花卉,雅乐奏起,花香四溢,穿着轻纱、身材曼妙的女子们举着轻扇,在楼内翩翩而过。 在百花楼之中,有一座暖阁,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在暖阁中有一座四周垂直白纱的高台,高台之下摆着几张桌子,此时已经坐满了人,除了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之外,其他人两旁都有佩刀带剑的侍从,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但没人敢小瞧角落里的四位年轻公子,因为他们是北离八公子之中的四人。 这会儿风秋雨还没有来,众人都在闲聊着。 一个身穿华贵锦衣的公子哥扭头看向角落里的顾剑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顾剑门,听说你们顾家被西楚灭了,你现在还有钱喝花酒吗,要不要本公子借你一点?” 顾剑门一眼扫过去,眼神中杀意凛然。 见此,一旁的洛轩赶忙开口道:“小侯爷,你过分了。” 那位小侯爷被顾剑门的眼神吓了一跳,也担心顾剑门突然暴起伤人,于是听到洛轩的话之后,便冷哼了一声,没敢再开口挑衅。 柳月给顾剑门倒了杯酒,劝说道:“喝杯酒,消消气,顾家的家业迟早会夺回来的,你又何必与他置气呢。” “唉~” 一旁的墨晓黑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琅琊城的战事如何了?” 顾剑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带出无比肯定与恨意的语气说道:“西楚绝不是我北离的对手,若风一定会赢,楚昭必死无疑!” “若风亲自指挥,赢肯定是能赢,只是我担心……万一楚昭不讲道义,亲自出手偷袭若风,镇西军中谁能挡得住他?” “楚昭不至于这么卑鄙吧?”洛轩反驳道。 墨晓黑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要是师父在若风身边就好了。” 柳月嗯了一声,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赞同洛轩的说法,楚昭不会那么卑鄙,从当初他大闹天启城时的做派就能看出来。” 说着,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笑道:“战事有朝堂上的大人物们关心,西楚闹不了多久,好了,风姑娘来了,我们还是听琴吧。” 在座三人都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高台,只见一道曼妙的倩影出现在白纱之后,拨动琴弦调试了一下,然后悠扬的琴声传了出来。 国手风秋雨,虽然出生青楼,但一手古琴抚得极为动人,几年前就被号称风雅绝世的洛轩称为“以区区十五女子之手,抚北离百年绝世之音”,可见其在琴之一道上的造诣。 当然,相较于她的琴音,她的容貌更是人们讨论的话题。 据说,她比百花楼里的头牌花魁都不逊色,可惜这位风姑娘从来只是卖艺不卖身,至今未有人能够一亲芳泽。 还有说,她是前朝公主,被迫寄于青楼屋檐之下,其实身份高贵,有绝世高手暗中保护。 事实上,风秋雨还真是公主,不过是南决的前朝公主,真名风凌绝。 除此之外,顾剑门和风秋雨之间的事,也是被天启百姓津津乐道的。 一曲罢了,就在顾剑门站起身准备找风秋雨叙叙旧的时候,一个护卫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世子爷,侯爷让您即刻回府!” 话音未落,又有人冲了进来。 “公子,老爷让您即刻回府。” 接二连三的人冲进暖阁,言语都一样,都是家中长辈让他们即刻回府。 这情况……再傻也知道天启城中发生了大事。 柳月四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道:“回学堂。” 学堂有自己的情报组织——蝶影。 如果只说对天启城的消息掌控,他们甚至在百晓堂之上,自然清楚天启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就是,太安帝死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一封密信传至宫中,是萧若风从琅琊城传来的密信。 其实信上也没有写什么,就一句话。 ——儿臣将于腊月初八与西楚决一死战,望父皇保重龙体,不孝子若风敬上! 对于琅琊城的战事,朝廷一直宣传的是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实际朝中重臣都知道,局势很严峻。 原本萧重景被楚昭一通折磨之后身体就不好,今年入冬之后又感染了一场风寒,导致身体雪上加霜,本来就快不行了。 看到萧若风传来的密信说,要和西楚决一死战,他当即瞪大眼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代帝王,死不瞑目,死的相当具有戏剧性! …… …… 琅琊城,双方的战争还在继续。 哪怕入夜之后,楚国征东军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期间雷梦杀去过一趟琅琊城,可楚昭见都没有见他,依旧让大军追击屠杀溃败的北离镇西军。 在绝对碾压的情况下,对付溃逃的军队,需要的是乘勇追穷寇的果断。 只有斩草除根,才能避免对方死灰复燃,所以别说雷梦杀,就是玥瑶她们来劝,他也不会停手。 五日之后。 夕阳西下,黑烟已经停止了弥漫,在五日的时间以来,战斗的声音第一次停了下来。 琅琊城以东方圆百里之内,被战火焚成焦炭的林地营房映照在这片夕阳的光芒里,显出一股奇特的安静氛围。 一阵阵寒风轻轻地吹过,带着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凛冽刺骨的寒意。 琅琊城的战事,此时已经完全停止。 一拨又一拨投降的俘虏被楚国军卒押送至琅琊城外几处呈三角形凹陷的区域中,楚国大军的火枪火炮守住朝外的口子,防止战俘逃跑。 原本更大区域的战场上,北离大军的旗帜倾倒,辎重混乱,尸体在交战的锋线上最为密集,惨烈的景象朝着琅琊城东面蔓延而去。 遭受火炮肆虐之处,火已经熄灭,留下的是触目惊心的焦尸与爆炸、焚烧过后的土壤,火药味已经消散了,不少尸体插在长枪之上……负伤未死的北离士卒在寒风中呻吟,在部分被驱赶着看押起来的北离士卒脸上,甚至能够看到流下的眼泪。 月冷清辉,繁星满天。 天地之间,一片宁静。 琅琊城之外战场之上,到处都是炮弹炸成黑土,血腥味仍在萦绕。 两军的主帅进行了一次会晤,楚昭什么人都没有带,就他自己一个人,萧若风则带着雷梦杀和叶啸鹰。 “你赢了。” 这是萧若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语气中充满了不甘、悔恨、苦涩…… 楚昭并没有多高兴,只是淡淡道:“我们之间的武器装备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赢了很正常,要是输了才奇怪。” “你卑鄙,如果不是你之前亲自出手,我们当时就把琅琊城攻下来了。”叶啸鹰怒道。 楚昭微微扭头:“你是?” “叶啸鹰。” “原来你就是叶啸鹰啊。” 楚昭仔细打量了他一阵,而后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那天如果不是我带着三十位逍遥天境的高手出手,你们或许已经打下琅琊城,但你说我卑鄙,我是不赞同的。 战场之上,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 何况是你们先撕毁约定的,我出手有什么问题吗? 后来,你们不也派出了逍遥天境的高手? 如果我真一点规矩都不讲,就不是亲上战场,而是派温家的人给你们大军下毒。” 叶啸鹰气急:“你……” “啸鹰,输了就是输了,不管什么理由,我们都输了,以后赢回来就是了。”萧若风开口道。 “看看,这才是一军主帅该有心态。”楚昭笑了笑,转头看向萧若风:“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父皇去世了。” 楚昭一愣:“嗯,我知道,所以呢?” “我要退军回北离了。” 楚昭明白了,点头道:“我跟雷梦杀说过,我没有要进攻你们北离的意思。当然,仅限于我,至于我儿子以后会不会,我不做保证,所以你们后方的血衣军我已经召回了。” 萧若风一怔,苦笑道:“多谢!” “不客气。”楚昭淡淡道:“说起来,你要俘虏吗?” “什么条件?” 萧若风可不信楚昭会白白把俘虏送还给自己。 “现在我们抓到了大概三万人左右,三千万两银子。” 萧若风还没开口,叶啸鹰就忍不住了。 “一千两一个,你怎么不去抢?” 要知道,北离境内一个成年壮汉也不过二十来两银子,一千两,足够买四五十个人了。 楚昭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五千万两。” “我答应了,之后我会让人给你送来。”萧若风赶忙开口,要是再让叶啸鹰插嘴,他相信楚昭绝对会喊出一亿两。 楚昭点点头:“那没什么事,我走了!” “等一下。” 萧若风叫住他,问道:“你要不要岭南之地?” “什么意思?” “我们联手南下,我收回江南,岭南归你。” 眼下江南和岭南之地,已经被萧重景割让给了南决。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这个世界的地图上来看,岭南正好处于江南的外围,又偏偏能与岳麓城连成一线。 如果……他是说如果把岭南收入囊中,便完全将北离江南之地与南决完全隔绝开来,南决想大规模北上,就必须得先过他们楚国这一关。 很显然,萧若风是打着让他们楚国充当防线的如意算盘。 楚昭没好气道:“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好。” 萧若风却是笑了:“所以,要联手吗?” “虽然我知道你没安好心,但我也确实拒绝不了这个诱惑,说吧,什么时候南下。” 没办法,对于他们楚国而言,岭南之地实在太重要了。 占据岭南之后,楚国便可插足整个中原大地,是南下南决,北上北离的重要跳板。 而且作为毗邻江南富庶之地的岭南,占有绝对的地理位置优势,完全可以成为楚国的经济中心。 萧若风知道楚昭能看穿自己的谋划,但他也笃定楚昭不会放弃岭南之地,所以早就考虑过一切。 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一年,一年之后南下!” 楚昭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直到楚昭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叶啸鹰才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帅,以西楚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又有岳麓城作为跳板,他完全可以自行出兵拿下岭南之地,为何会答应与我们合作?” “因为西楚需要一个与南决开战的借口。” “除此之外,也因为他重诺,他说过只要西楚旧土,那么他就一定不会入侵北离,如果不是殿下主动邀请,他不会对岭南动手。”雷梦杀补充道。 叶啸鹰愣了愣,“既如此,咱们为何还要联合他,这不是拱手把岭南送给西楚吗?” 他们虽然打不过西楚,但打南决还是手拿把掐的。 为什么北离朝堂愿意把江南和岭南割让给南决以求和平,说白了就是他们有十足地信心将两地收回来。 “因为他重诺。” “什么意思?”叶啸鹰表示没听懂。 “因为他重诺,不用担心他对我们出手,那么把岭南给他,一可保我们不受南决侵扰,二能借南决之手阻碍西楚的发展势头。” 萧若风看了眼琅琊城头,悠悠说道:“毕竟,南决可不会任由西楚把他们吃进嘴里的肉抢走,而且南决想要北上,也必须得先过岭南这一关。” 除他说的这些之外,其实还有一点。 岭南,是温家的族地。 也就是说,温家迟早是要回岭南。 以温家在岭南的声望,哪怕楚昭不明面上入主岭南,也会能借温家之手,成为实际的掌控着。 所以,给不给都一样。 给了他,反而还能让西楚充当他们北离南边的防线。 “这……一箭双雕,大帅好计谋。” “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梦杀的提议。” 萧若风摇头笑了笑:“走吧,我们还得尽快赶回天启。” 至此,琅琊之战落幕。 第八十一章 八王之乱 三日之后。 萧若风带着残损的五万镇西军急匆匆往天启而去。 楚昭也没有在琅琊久留,留下琅琊军和一部分血衣军驻守琅琊城之后,便带着大军北上收复西楚旧土。 这次他没有再参与任何战斗指挥,只是带着家眷在后方收拢民心。 当然,他也时刻关注着北离的情况。 萧重景的突然离世,直接导致北离陷入了一场空前的内斗之中。 其实早在入冬的时候,萧重景感染风寒重病之时,北离就有内乱的趋势。 当时各皇子就已经开始频繁地密会,连萧重景为数不多的兄弟,分封在各地的藩王们也在蠢蠢欲动。 说起来,李毅率领的三万血衣军之所以能切断萧若风的补给,说白了就是北离后方的大人物们根本没想过救援萧若风。 要不然血衣军实力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完全截断萧若风的补给一个月之久。 时间悄然来到开元三年。 春节刚刚过去,楚媜和楚昭再次接到了天启城中的来信。 主要有四件事。 第一件事,南宫春水,也就是李长生带着百里东君等人回了一趟天启,收了雷梦杀的女儿李寒衣为徒。 李寒衣正式拜入雪月城门下,成为了百里东君的二师妹,雪月城这个名字也正式出现在全天下人眼中。 其次就是叶鼎之借着天启之乱,再次带走了景玉王侧妃易文君。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叶鼎之并没有借助天外天之力,所以叶鼎之也没有回天外天,而是和易文君隐居在了寒水寺之外。 不知道叶鼎之怎么跟忘忧和尚“勾搭”在了一起,但楚昭还是给叶鼎之和易文君去了一封信,让他们小心别再被骗,同时也邀请了他们来楚国定居。 至于叶鼎之来不来,楚昭不关心。 对于叶鼎之这半个师弟,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叶鼎之,雨生魔也不会死在天启。 再来便是,北离八位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其中一方以青王萧燮为首,另一方则是萧若瑾和萧若风哥俩。 最后,也是楚昭和楚媜最关心的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的姐姐楚筠,情况十分不容乐观。 反正按照落雪传来的消息,她和师父辛百草也没有没什么好办法。 落雪,也就是楚昭他们在开阳城遇见的那位小姑娘,早年被楚昭送去药王谷治病,顺势拜了辛百草为师,是辛百草的开山大弟子。 因为落雪传来的消息,春节尚未过完,楚媜和楚昭姐弟二人便急匆匆往天启城赶去。 一叶扁舟,飘荡于江面之上。 “两位公子,这年头还出来玩啊?”撑船的老舟子看着眼前的两位年轻公子问道。 一位身穿白衣,腰间配剑,另一个一袭青衫,看起来十分单薄,大冬天的也不怕冷。 两人的衣着质地都十分高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富贵公子哥,就是长相十分普通,普通到看过之后根本记不住。 那一袭青衫盘坐于船头,专心修炼着,并没有开口。 倒是立身于青衫年轻人身边的白衣公子,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老舟子叹了口气:“皇城中的陛下骤然离世,好多地方都有人造反,就连天启城里,据说现在天天都在杀人。” “天启中那么危险啊?” “可不是。”老舟子再次叹了口气:“听公子的意思,你们是要去天启吧,听老朽一句劝,如今天启城中乱得很,还是莫要去为好。” “多谢老丈,不过我们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而且我弟弟厉害着呢。”说到最后,白衣公子一脸骄傲模样。 很显然,两人就是从楚国而来的楚昭和楚媜。 看起来普通,并非是姐弟二人戴了面具,而是从离火那里习得了千像功。 说起来,离火现在算是楚媜的师父,现在是楚国的情报头子,掌管楚国官方暗探百骑司。 老舟子看了眼船头打坐的楚昭,暗自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对于他们这些寻常人来说,肯定是高手无疑。 可到底还是太年轻,再高能高到哪去呢? 那天启城中,可是连逍遥天境的高手都会死。 只是交浅言深实在不合适,老舟子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楚媜觉得有些无聊,主动挑起了话题。 “老丈,你可知道楚国?” 老舟子愣了一下:“公子是说西楚吧?” 楚媜嗯了一声:“对,就是西楚。” 老舟子迎来送往,而且此地距离楚国和北离的边境不远,自然听说过不少楚国之事。 “听说西楚那个皇帝楚昭对百姓很好,好些人都说他是圣君,附近不少人都偷偷跑去了西楚,村子都荒废了。”老舟子一脸惋惜的说道。 楚媜闻言,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脸上那骄傲的笑容怎么也藏抑不住,同时也有些疑惑。 “那老丈你为何没去西楚?” 老舟子想都没想便回道:“因为老朽是北离人!” 瞬间,楚媜就失去了和老舟子继续闲聊的兴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千里之外,天启城中。 以青王萧燮为首的六位皇子,对皇宫发起了冲击。 一时间,火光漫天,杀声响彻四方。 其实自打萧重景骤然去世之后,便有不少穿着黑衣的杀手走进了天启。 从腊月初八这一天起,天启城中的天空便一直被血光笼罩着,无数朝廷重臣,因为党争而被杀手刺死。 天启城中,人人自危。 琅琊王萧若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之后,为了抵抗这些不明杀手的入侵,第一件时间建立了天启城那个内卫司。 因为杀手来自江湖,所以内卫司四位统领也来自江湖,分别是剑心冢心剑传人李心月,百晓堂堂主萧若风,唐门三十年内第一人唐怜月,以及自称无门无派枪法却冠绝天启的少年司空长风,也就是后来的天启四守护。 在他们的合力之下,很快便扫清了杀手们给天启城带来的恐怖。 与此同时,萧若风还以个人的名义给北方的镇西侯百里洛陈去了一封信。 然后,这位北离的一品军侯便带着一部分破风军从北方撤回了北离,亲自带着两万破风军巡游北离。 就这样,原本各地蠢蠢欲动的藩王安静了。 四方的安静,让以萧燮为首的六位皇子发现他们已经无法再等来其他大军入天启,也发现如果再不对萧若风出手,北离天下势必会落入萧若风手。 于是,萧燮在王府中大骂了一顿楚昭废物,竟然没能杀死萧若风,反而让他带兵回到天启之后,联合众皇子对皇宫发起了冲击。 开元三年,正月十五。 一年一度的元宵节。 一路匆匆而来的楚昭姐弟二人,虽然还没有到天启城,今日却也没有着急赶路,准备就地过完节日再说。 虽说北离现在很乱,但小镇中的节日气氛还算不错,两人逛了大半天,给姐姐和小外甥买不少东西,然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点了一些小菜坐了下来。 隔壁桌的大汉瞧着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泛红,正在唾沫飞扬的说着话:“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晚上,天启城中打得可热闹了。” 此地距离天启城还有些距离,消息传到这里,也需要四五日的功夫,很多人都不知道此事,听到这话的众人齐齐摇头。 “正月十一那天晚上,六位皇子结盟在天启城中发起兵变,据说一直杀到了平清殿之前,准备推举青王当皇帝。” “青王?我们北离最厉害的皇子不是琅琊王吗,听说只等他攻下琅琊城回京,陛下就会传位于他,可惜……” 搭话之人没敢继续说下去,可惜萧若风没有攻下琅琊城,可惜萧重景也死的太过突然了。 “那青王赢了没?” “嘿嘿,我这可是刚从驿站听来的消息,后面的故事你们想听,我这酒钱……”大汉朝同桌之人挑了挑眉。 几人也不惯着他,起身便准备走。 这时,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众人顿时抬头,只见一个白衣公子咬了一口饼子,然后把剑放在了桌上。 “好好说,说仔细了。” 正月十一之夜,后来被称为——平清殿之变。 六位皇子孤注一掷的合力一击,的确给琅琊王和景玉王一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最终依然靠着雷梦杀和叶啸鹰率领的镇西军残部,以及天气四守护杀到了平清殿前。 在那一夜,平清殿外留下了许多传说。 比如:剑心冢心剑传人李心月,一身白衣若仙,一剑破百甲,打开入殿之路。 比如:雷门雷梦杀百米之外,一拳轰出,隔着数十人一拳轰碎四皇子头颅。 再比如:一个持枪的少年,以一杆长枪,拦住了敌方近十位高手。 还比如:一个手持长棍的长发男子,一人一棍坐守天启城西方,拦住了十八位试图破城而入的一等一高手。 据说,一棍既出,棍影无边际,无穷尽,无限无终。 自此,两方之间一场夺嫡之战落下帷幕。 这场夺嫡之战,后来也被称为——八王之乱。 在萧若风一方控制住局面之后,一直未露面的北离四大监也现身了。 在大监浊清举着手中的龙封卷轴,就要宣布皇位的最终归属的时候,却被萧若风抢先一步,从浊清手里抢过了卷轴,打开看了一眼后,便将其撕得粉碎,随后口传先帝遗诏,声音响彻天地。 “传位,三王子萧若瑾!” 撕毁先帝遗诏,转而口传圣旨,这是大大的不敬。 可是没有人敢表示不满,因为想表示不满的人当时脖子上都架着刀剑。 当时唯一有资格的是捧出龙封卷轴的四位大监,但他们也没有说话,默许了萧若风的行为。 当然,最令人震惊的不是萧若风的行为,而是那个卷轴上的名字,理应写着萧若风,也就是琅琊王本人才合乎情理。 毕竟景玉王虽然是琅琊王兄长,但无论是才能还是武学,都远远不及琅琊王,更别说先帝去世前还表示过要将皇位传于琅琊王。 于是,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保管另一封龙封卷轴的钦天监。 然而,国师齐天尘也依旧一言不发,也等于默认了这个结果。 “传位,三王子萧若瑾。” 这句话琅琊王喊了三遍,然后四大监跪了下来,其他几位还活着的皇子看到此情此景,也丢下了手中兵器跪了下来,随后皇宫内所有的侍从将士全都跪了下来,三呼万岁。 于是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十二,三皇子萧若瑾登基,琅琊王萧若风官拜大柱国,称北离大都护,统帅北离三军。 当晚护萧若瑾入城的众多高手中,只有雷梦杀接受了官职,同样位列八柱国之一,其他人则回归暗处,不拜官职,不入军伍,称天启四守护,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为代号保护皇城。 听完故事,楚媜跟着自家弟弟上了楼,她有些吃惊地说道:“九弟,竟然真跟你说的一样,萧若风居然把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让给了萧若瑾?!” “萧若风这个人看似忧国忧民,实则根本没有多少责任心,要不然他不会把皇位让给萧若瑾,他一生唯一对得起的就只有他同胞哥哥萧若瑾。” 楚昭嗤笑一声,紧接着又带着些许怒意道:“说起来,萧燮也是真够废物的!” 要知道,单单是萧燮手中的大军就有十万人左右,再加上其他皇子手中的力量,以及他们楚国的暗影楼、江湖上的杀手组织等等。 总体实力,绝对碾压萧若风一方的。 反正,他是不知道怎么输。 对于楚昭的一些谋划,楚媜也知道。 她家弟弟扶持萧燮上位,目的就是为了兵不血刃拿下西楚旧土,减少战火对百姓的伤害,可谁能想到萧燮竟然在占优的情况下,竟然输了。 确实是够废物! 楚媜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问道:“如今萧燮没有登上皇位,那北离是不是要继续和我们开战?” 楚昭沉吟道:“打肯定是要打的,不过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大战。” “短时间?” 楚昭嗯了一声,脱口而出道:“差不多一年左右吧,不过到那个时候我们也差不多收复了全部国土,北离没有胜算,除非……” 现在的发展,跟原本剧情中可不一样。 在原本剧情之中,在发生八王之乱前,北离没有经历过两年多战乱,而现如今的北离却有点日薄西山的态势,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组织起大规模战争。 这也是为什么萧若风与他商议南下的时候,要将时间定在一年之后的原因。 “除非什么?”楚媜追问道。 “除非,李长生出手!” 楚媜闻言,一下变得担忧起来。 见此,楚昭笑了笑:“好了,姐,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李长生出手,我们也未必会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第八十二章 萧凌尘 天启城。 距离八王之乱已经过去好几日,萧若瑾已经登上了皇位,北离年号已更名明德。 谁也没有想到近百年来这座天启城第一次经历的战火,居然太安帝的几个儿子挑起来的。 青王府之中,萧燮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 作为失败者一方,他并没有被萧若瑾处死,只是把他圈禁在了王府之中。 事实上,除了当场被雷梦杀一拳轰杀的四皇子之外,他们发动几个皇子都没有死。 或许是为了彰显仁德,也或许是登基大典太忙,暂时没有时间来处理他们几个。 但无论是何种缘由,都不重要了,他们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萧燮,你还真是让朕失望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萧燮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倒是随身伺候在旁的应弦吓了一跳。 “谁?” 她抬头看去,只见楚昭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 “楚皇?!” 楚昭没有理会应弦,自顾自走到萧燮身边坐了下来。 萧燮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苦笑道:“本王败了。” 为什么会败? 经过天启城密探的禀报,楚昭了解到不少。 简单来说,就是萧燮一方太过自负。 如果他们选择的不是亲自领军,让萧若风一方擒贼先擒王,而是让大军和江湖高手耗死萧若风,八王之乱的胜利一方就是他们。 可惜眼下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败了,就是败了! “所以呢,需要朕帮你做什么?” “我知道你是想借我之手削弱北离的实力,但我不怪你,如果不是你,本王连争这个皇位的资格都没有,可惜谁也想不到萧若风那个蠢货竟然会把皇位拱手让给萧若瑾那个阴狠自私的家伙。”萧燮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笑道:“你知道吗,在我们众兄弟之中,萧若瑾是最像萧重景的,他们都一样的无情无义、多疑狠辣,萧若风最后一定会后悔的。” 楚昭有些意外,意外萧燮竟然能看透萧若瑾的本质,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听你这意思,是要放弃了?” “一次就够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北离的皇子。” 他们北离经不起再一次的内乱了。 楚昭愣了愣,笑道:“你变聪明了不少。” “还得多谢你派人来指点本王。”萧燮笑了笑:“能求你帮个忙吗?” “说。” “能不能把应弦和我母妃带走?” 应弦是曾经萧重景派来他身边的暗探,但哪怕是暗探,也是他身边最为亲近之人,而他母妃更不必说。 不等楚昭开口,应弦便一脸坚决道:“殿下,我不会离开您的。” 对此,楚昭看了眼应弦,随后玩味地笑道:“你让我把她和你娘带走,你呢?” “我若跟你走,只怕你就走不出这天启城了。” “怎么,是李长生在天启,还是说谢之则会出手?” 萧燮一愣,突然笑了起来:“倒是忘了,天启城中没能人拦得住你,不过还是算了,我若跟你走,我怕我会忍不住再起争夺皇位的心思。” 楚昭点点头,站起身对应弦使了个眼色,说道:“三日之后,城外三十里梵若寺,我相信你有办法躲过你们北离的监视和暗哨。” 言罢,楚昭瞬间消失在王府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来无影去无踪,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萧燮感慨了一嘴,又喝了口酒,温柔地说道:“应弦,收拾收拾,以后母妃便拜托……” 你字尚未出口,他便感觉后脖颈一痛,眼前一花晕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在梵若寺之中了。 之所以愿意带着萧燮一起走,并没有任何谋划,只是因为最近两年多的合作很愉快。 从青王府中出来,楚昭又去了一趟千金台。 最近两年,屠大爷还是暗中帮了他们不少,理当感谢一番。 于是乎,第二天他才带着楚媜进了皇宫。 “什么人?” 一声阴柔的轻喝响起。 与此同时,一道阴狠掌风也朝姐弟二人袭杀了过来。 “浊清,好久不见。” 浊清硬生生止住身形,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人,面露凝重道:“这是……千像功,你们是什么人?” “说起来,萧重景那老东西都已经死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去皇陵呆着么,怎么还在皇宫之中?” 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还有这放肆称呼…… 浊清顿时脸色大变:“是你,你又来皇宫做什么?” “来见一个人,带一个人走,正好遇见你了,帮忙带个路?”楚昭笑道。 浊清沉默片刻,问道:“你要见谁,带谁走?” “朕要带走萧燮的母妃,见一见你们北离的皇后。” “青王果然与你有勾结。” “相较于勾结,我还是更喜欢合作二字。”楚昭笑了笑:“更关键的是,我们合作的颇为愉快,所以告诉萧若风和萧若瑾,萧燮母子二人朕保了。” 浊清点点头,问道:“楚皇陛下,皇后娘娘是你们西楚的那位二公主吧?” 虽然是问话,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楚昭也就没有否认,笑道:“看来你查到不少东西。” “确实查到一点,只是没想到二公主殿下竟然放下了仇恨,也是挺有意思的。” 浊清笑了起来,而原本一直面带微笑的楚昭,却是脸色一冷:“行了,别废话,赶紧带路!” 浊清反倒笑得越发开心:“楚皇陛下,请!” 就这样,在大监浊清的带领下,两人大摇大摆的进入了皇后的寝宫。 时隔两年半,楚昭再次见到了这个姐姐。 相较于楚筠满脸的笑容,楚昭和楚媜的脸色却颇为难看。 因为楚筠气色太差,比起两年多前也瘦弱不少。 楚昭梳理了一下楚筠的身体,然后开了一张方子,说道:“二姐,如果在天启过得不开心,就跟我去楚国,如今楚国已经大不一样了。” 从他探查的情况来看,楚筠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因此辛百草和落雪那丫头才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楚筠之所以会如此,其实是心病。 至于是什么心病,无外乎与萧若瑾和亲人家眷们有关。 “我其实一直挺好的。” 看着楚筠瘦肉苍白的样子,楚媜的火气一下就上头了:“挺好的?你现在这样,也能叫挺好的?是不是萧若瑾那王八蛋欺负你了?老娘这就去找他算账?” “三公主,你当我们北离是你随意可欺的吗?”一旁的浊清淡淡说道。 楚昭一眼扫过去:“死太监,你还没走呢?” “要走了,如果不是厨皇陛下突然现身,老奴此时也该在去皇陵的路上了。”浊清不卑不亢地说道。 “那你还不走?”楚昭微微一笑,突然想起少年歌行中,浊清对萧楚河出过手,又补充道:“对了,萧楚河可是朕的外甥,浊清,你敢对他出手,朕会宰了你的。” 他堂堂半步神游的高手,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娃娃出手? 更何况,这个小娃娃还是他们北离现在的皇子。 楚昭这话,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浊清冷哼一声,拱了拱手便气呼呼的走了。 与此同时,在殿中和萧若风等人商议国事的萧若瑾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有两个外男进入了他的后宫,还闯入了他皇后的宫殿。 于是乎,浊清走没多久,萧若瑾便带着一干人等来了。 “楚昭?” 众人一脸懵逼。 楚昭则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原本在跟楚筠闲聊的楚媜噌的一下站起来,怒道:“萧若瑾,你敢对本公主姐姐不好,你信不信本公主揍你?” 萧若瑾脸色微微一变,一股威严的气势陡然迸发出来。 “你是?” “本公主乃楚国公主。” 论气势,楚媜一个公主的气势,比起萧若瑾这个皇帝的气势还足。 萧若瑾张嘴,话还没有出口,就听雷梦杀一脸疑惑道:“你们这是?” “她是朕的皇姐。” 楚昭回道,紧接着朝萧若瑾露出一个看起来无比纯真的笑容:“萧若瑾,恭喜你了,说起来,朕还得叫你一声二姐夫呢。” 萧若瑾一怔,神色无比复杂:“楚皇说笑了,不知楚皇来朕后宫所谓何事?” “看看我姐姐和外甥。” “就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就是受萧燮所托,将他母妃带走,所以……萧若瑾你会给朕这个面子吧?” 萧若瑾苦笑:“朕若是不给,只怕朕今日走不出这宫殿吧。” 楚昭摇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朕的姐夫,朕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外人对你出手,最多偷偷将萧燮他娘带走而已。” 萧若风接过话头:“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皇兄。”萧若风喊了一声。 萧若瑾点点头:“朕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没事你们便走吧,对了,把朕外甥送来。” “你……” 萧若瑾气急,恼怒道:“楚昭,这是朕的后宫,朕才是真正的主人。” 楚昭翻了个白眼:“朕又不是不知道,不用那么大声。” “你……去把楚河带来。”萧若瑾朝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然后走到楚筠旁边坐了下来,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不走,随行而来的萧若风和雷梦杀自然也没有走。 “皇嫂。” “臣见过皇后娘娘。” 楚筠笑着招呼道:“你们忙碌一天还没有用膳吧,我去安排。” “劳烦皇嫂了。” 楚昭无语:“知道劳烦,你还留下,脸皮也够厚的,不知道我二姐身体不好?” 一听这话,萧若瑾当即就急了:“皇后,你……” “陛下,臣妾无恙,九弟已经给臣妾调理过了。” 萧若瑾站起身,朝楚昭行了个大礼,真诚感激道:“多谢!” 看得出来,萧若瑾并非刻意如此,也就是说他是真的爱着楚筠。 都说他最爱的人是易文君,实则不然。 最起码在眼下这个时间段,没有人能超越楚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之所以千方百计的娶易文君,其实是为了易文君身后的影宗而已。 当然,要说喜欢,肯定也是有的。 只是这个喜欢有多少,恐怕只有萧若瑾自己才知道。 楚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她是我二姐,亲的,用得着你谢。” “九弟。” 楚昭叹了口气:“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这是姐大不中留啊。” “哈哈,朕的皇后不向着朕,难道向着你这个弟弟。”萧若瑾高兴地笑了起来,下意识就要去抱自己的妻子。 “陛下,这么多人呢。” 一听这话,萧若瑾也不禁老脸一红,引得在场几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很难想象,他们实际上是敌对的关系。 “皇嫂,我将楚河抱来了。” 随着这句话响起,一个少年郎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走了进来。 然后,少年郎呆愣在了原地。 他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就好像跟天上的明月一样。 一身素衣,清雅淡然,看得出来未施粉黛,可就只靠着这毫无修饰的美,却将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给压了下去。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比如眼前的皇嫂,还有那位已经逃离天启城的皇嫂,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可跟眼前的女子一比,竟然显得是那么的黯然失色。 见少年一脸猪哥像,在场几人又笑了起来,唯有楚昭一脸不快:“小子,你想死?” 此话一出,萧若风几人笑得愈发开心起来。 “凌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见礼。”萧若瑾开口笑道。 萧凌尘,也就是后来的兰月侯回过神来,一路小跑到楚媜身前,舔着脸笑道:“见过这位姐姐,不知姐姐高姓大名。” 楚昭一把抱过孩子,然后一脚踹了过去,将萧凌尘踹了一个大屁墩儿,冷声道:“小子,你还真是找揍啊,朕的皇姐也是你能觊觎的?” 萧凌尘拍了拍屁股,爬起来不卑不亢道:“楚皇,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今日就是打死我,也不能阻拦我追求这位姐……姑娘。” “毛都没长齐的……” 话没说完,萧凌尘便脱口而出地打断道:“我长齐了。” 瞬间,哄堂大笑。 “滚!” “好咧。” 萧凌尘咧嘴一笑,小跑到萧若风身边,把雷梦杀挤开坐了下来,然后痴痴地望着正对面的楚媜。 萧若风拉了拉身旁的弟弟,低声道:“小弟,注意一点,真惹恼了楚昭,他要揍你,我们可不会管。” 当然,也没法管,谁让他们打不过呢。 “九哥,那位姑娘叫什么?”萧凌尘问道,头都没回。 “不知道。” “楚媜,西楚三公主。” 前者是萧若风,后者是雷梦杀。 “楚媜,好名字。” 楚昭强压着心头火气:“哪里好?” 萧凌尘微微扭头,满脸认真道:“哪里都好,她就是我今生命定之人,我非她不娶。” 楚昭一把将孩子递给身边的姐姐,闪身拎着萧凌尘出了宫殿。 然后,殿外便响起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第八十三章 叶鼎之来信 “这……不会有事吧?” 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楚筠有些担心。 “没事的,弟弟他有分寸。” 抱着外甥的楚媜,一边将怀里的小孩子举高高,一边笑道:“来,叫小姨。” “小姨。” 才一岁多的萧楚河也不怕生,脆生生的喊了一嘴,让楚媜笑得愈发开心。 “跟弟弟家孩子一样漂亮,而且比那楚安那个闷葫芦和玥康那调皮蛋可爱多了。” “玥康?” “好像是弟弟答应了他岳父,让一个孩子随母姓。” 楚筠恍然地哦了一声:“我记得你说过他们是一对双胎吧,我有给他们礼物,正好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回去。” 楚媜摇头笑道:“可不是一对,是三对,九弟现在已经有六个孩子,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两对双胞胎,一对龙凤胎。” “啊?!全是双胎?!” 楚筠惊呼,高兴地笑道:“九弟这……好福气,好福气啊!” 萧若风接过话头:“说起来,咱们家的几个孩子与你们西楚皇子公主差不多大,有没有可能亲上加亲?” 进门的楚昭听到这句话,当即就怒了。 “萧若风,你是在找死!” 萧家人还真是狗胆包天,不仅觊觎他亲姐姐,连他小闺女都觊觎上了,难道是他现在脾气太好了? 萧若风浑身一颤,满脸歉意的笑着,不敢说话。 楚昭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追究,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大袖一挥,一件件礼物便摆在了一旁地面上,堆得跟小山似的,简直神乎奇技。 在场除了楚媜之外,所有人一脸震惊,亦或者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袖里乾坤?!” “这不是话本里的故事吗,世上真有袖里乾坤?” “两年多不见,楚皇还真是愈发高深莫测了。” 楚筠没有说话,只是震惊的望着自家弟弟,眼眸之中满是骄傲。 楚昭懒得解释,也没法解释系统空间的存在,直接摸出一块玉佩,挂在了小家伙的脖子上。 可见玉佩镂空雕着一个不算难看,但也算不得好看的“楚”字。 看得出来,那是一块极品的玉石,只看光泽质地就知道千金难求。 但这不重要,毕竟他们萧家乃北离皇族,什么样的极品玉石没见过。 重要的是,在楚昭拿出来的那一瞬间,萧若风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剑意,让他这个逍遥天境的高手都感觉到了一股危险地气息。 于是乎,他赶忙给自家哥哥使了个眼色,萧若瑾瞬间了然,没有跟楚昭客气,直接抱拳笑道:“朕代楚河谢过楚皇。” “我送给我外甥,用得着你谢?” 楚昭白了眼他,转头与二姐道:“姐,去年收复青州之时,我与他们聊过,老爷子和叔伯们其实并没有太过责怪你,你若有闲可以带楚河回去看看。” 青州胡家,也就是楚筠的娘家,对楚国有着绝对的忠诚,尤其是胡贵妃,对他那位父皇更是爱的深沉。 得知楚筠竟然爱上萧若瑾,给萧若瑾生了个儿子之后,竟然选择了自尽。 据说临死时候一直呢喃着:陛下,我对不起你…… 之后,青州胡家便与楚筠断绝了关系。 可以说,楚筠的身子急转直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胡贵妃的死,以及青州胡家的断亲。 楚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他们……还好吗?” “最近两年老爷子身子骨不太好,不过我去过一趟之后,他们现在都挺好的。” 为何最近两年身子骨不太好,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她母妃的死。 楚筠无比愧疚地嗯了一声,强忍着流泪的冲动:“那就好,那就好。” 楚昭张嘴想宽慰两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把矛头指向萧若瑾。 “萧若瑾,我姐如果回楚国青州,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明明是一副笑呵呵的温和模样,却是令萧若瑾心头一颤,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说介意,楚昭会出手揍自己一顿,赶忙回话道:“说来,也是我亏欠了你姐,她确实该回娘家看看,朕岂会介意。” “既如此,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就这次吧,二姐,你随我一同回去。” “我……”楚筠顿了顿,最后长叹了口气:“现在楚河还小,不方便远行,下次吧。” 说什么萧楚河还小,不过是借口而已。 实际上,她只是在逃避而已。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的死亡,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外公一家。 楚昭知道,但也没有多劝。 没办法,青州胡家对楚筠的感观实在不怎么样,即便经过他劝说之后,也依旧没有改善多少,最多也就能让楚筠进门而已。 之后的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两家的孩子展开,气氛明显欢快了起来。 闲聊了一阵之后,楚昭站了起来,一脸肃然的警告道:“萧若瑾,我姐为了你不惜与家里断绝关系,你若是敢负他,朕会亲临天启宰了你!” 萧若瑾脸色一正,起身说道:“你放心,朕此生绝不会负你姐。” “最好如此。” 楚昭轻哼一声,犹如变脸似的,扭头看二姐时,瞬间换上笑脸:“二姐,照顾好自己,还有我给小外甥的玉佩,谁都不要给。” 楚筠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弟弟这是要走,赶忙站了起来。 “你这是要走?” “我也想多留一段日子,但我若久留,估计某些人就该睡不着觉了。” 楚昭笑呵呵的瞥了眼萧若瑾,随即收敛起脸上笑容,正色道:“而且,楚国还有许多事要忙,实在不敢久留。” “嗯,国事重要,你等我一会儿,我给弟妹和侄儿侄女带些礼物。” 说着,不等楚昭开口,便拉上楚媜带走了殿中所有伺候的人。 很显然,这是想给他们空间商谈国事。 萧若瑾张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楚昭便抢先一步道:“朕此番前来,只为看望二姐和外甥,不谈国事。何况,你我都清楚,我们之间其实没有谈话的必要。” “可你之前不是说……” 楚昭直接打断了雷梦杀的话:“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当萧若风决定放手一搏的时候,我楚国和北离之间就没有了和谈的可能。” “皇兄,此事怪我。” 萧若瑾摇摇头:“即便能和谈,他开出的条件,我们北离也不可能答应,最后还是会打,除非咱们二哥登基。” 楚昭淡淡一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萧燮此时应该离城了吧,朕实在想不到他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可否请楚皇解惑?” “你想不到,是因为他现在本就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那你为何要带他走呢?” “因为之前的合作,我与他也算有几分交情,反正答应他救他母妃,索性便将他一起带走算了,当然,你大可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萧燮这个人。” 萧若瑾点点头。“朕会下通缉令。” “虚伪,若是朕,就把落败的皇子直接杀了。” 萧若瑾摇头,仰头喝了口酒:“你错了,朕从未想过杀他们,最多也就将他们圈禁起来,绝不会卑鄙的暗中除掉任何一位兄弟。” 楚昭呵呵一笑,没说话。 “你不信?” “你说呢?” 萧若瑾轻哼一声:“朕会证明给你看的。”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关朕屁事,好好待朕二姐就行,她从未背叛过你,即便她母妃以死相逼,也从未背叛你,莫要辜负她。” “皇后是怎样的人,朕知道,不用你提醒!” 楚昭冷笑:“萧若瑾,好好打理你的北离吧,莫要以后被朕的儿子灭了。” “楚河绝不会弱于你的儿子。” 这是跟朕玩心眼呢,只是萧楚河……又一个萧若风啊,就是不知道那位白王会不会是下一个萧若瑾。 楚昭深深地看了眼他,没有再说话,闭目养神等着楚媜她们回来。 一个时辰之后。 大大小小的礼盒堆了一大堆,比起楚昭和楚媜两人给的只多不少。 楚昭也没跟姐姐客气,大手一挥,将所有礼盒收进系统空间,带着楚媜和萧燮他娘离开了皇宫。 之后,被折磨了一个多时辰,浑身酸痛不已的萧凌尘,近乎是爬进的宫殿中,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说话都十分艰难,但神色却无比认真道:“皇兄,我要去西楚。” 萧若风赶忙扶起他,叹道:“小弟,楚昭是不可能把他姐姐嫁与你的,放弃吧!” “我不,我就是死也不会放弃。” 萧若风叹气。 萧若瑾则嗯了一声。 “你去吧,不过朕有个条件。” 萧凌尘瞬间大喜:“皇兄,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我也答应你。” “若娶不到那位西楚公主,你就不要回来了。” 萧若瑾如此说道,心里想的却是,你欺负朕,朕和朕的弟弟就“欺负”你姐姐,还有你女儿,朕将来也会让儿子去“欺负”。 萧凌尘闻言不禁一愣:“嗯?不是让我当密探吗?” 萧若瑾懒得搭理他,直接去找给楚昭等人送行的皇后去了。 …… …… 半年之后,岳麓城。 暮春时节,楚昭正在凉亭牵着小女儿学走路。 三个女人一人推着一辆婴儿车,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她们身边,跟着两个已经走得十分稳健的小崽子,以及萧凌尘这个想拱白菜的猪。 是的,萧凌尘已经来了楚国,整日跟在楚媜身后,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一开始的时候,楚媜还会动手揍他,现在已经颇为习惯他跟着了。 更关键的是,偶尔还有下意识地让萧凌尘帮忙的举动。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以至于楚昭现在看到萧凌尘就烦,当即吐出一个字。 “滚!” “好咧,陛下。” 萧凌尘咧嘴一笑,滚到楚媜身后,而且因为害怕挨揍,还一手一个抱起了楚安和玥康。 玥瑶推着婴儿车走到了楚昭身边,笑道:“你别对人家那么凶,凌尘还是不错的。” 楚昭瞪了眼萧凌尘,才问道:“你们不是出门逛街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逛累了。” 玥瑶说着,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楚昭。 “这什么?” “叶鼎之让人送来的信。” 楚昭一愣,一边拿出已经拆开信封中的信件,一边问道:“叶鼎之给我写信做什么?” “请你去喝满月酒。” 与此同时,雪月城。 茶花漫天。 百里东君躺在苍山山腰的一张竹床上,正美滋滋的睡着午觉。 睡梦之中,他一剑斩开天门,随后拾阶而上,来到天门之外。 天门之中,万千仙女持剑迎风而舞,似乎在迎接着他的到来。 百里东君的目光在仙女们中间一个个扫过,却始终没能看到一张自己期望的面孔。 “么得意思。”百里东君挥挥手,从天门之外一跃而下,然后从竹床滚了下来。 于是,梦醒了。 百里东君睁开眼睛,发现上面有一只白鸽在盘旋,只是他午睡方醒,也懒得动弹,所以就这么呆呆地望着。 然后,鸽子一泡屎拉了下来。 百里东君身子一侧,那泡屎掉落在了他的旁边。 “好险,好险!” 正当百里东君庆幸之际,一个东西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是一个小竹管,顿时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翻身坐了起来。 掂了掂手中的竹管,随后轻轻一捏,将其捏碎,里面果然藏着一封书信。 百里东君打开来,信上的字龙飞凤舞,能看出来写此信的人在那一刻心情一定很好。 “吾友东君……” 百里东君看了一个开口,直接就往下看最后面的落款。 “嗯,竟然是叶鼎之!” 百里东君急忙一抖信纸,快速地将信上的内容扫过。 “厉害了,厉害了,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叶安世,这名字不错,不错,就是差了点霸气。” “姑苏城外,寒水寺,走起走起!” “咦,他是怎么知道雪月城地址的?” “哦,原来是这个叫忘忧的老头告诉他的,不过忘忧这老头儿是谁,怎么会知道雪月城?” 如今,雪月城颇有名气,但天下人也只是知道有雪月城这么个地方,很少人知道雪月城的地址。 就在百里东君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忘忧是我一个朋友,怎么?叶鼎之现在在他那儿?” 伴随着这话响起,白衣翩翩的南宫春水从山下走了上来。 “说是上次我们分别之后,他就在寒水寺外结庐而居,那庙里的忘忧老和尚怕他练功走火入魔,所以一直在旁看着他。之前,他担心被人发现,也就一直没与我联系,但最近听说我厉害的不行,还在一个叫雪月城的地方,便给我写了信,他的孩子快满月了,想邀我去喝满月酒。”百里东君说着,将信折好收了起来。 自从百里东君入雪月城之后,每隔两三个月便会负剑出行,去各国游离,然后在城中住一段日子,继续外出游历,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也因此,把雪月城的名头传扬了出去。 南宫春水闻言,顿时露出玩味的笑容:“人家都有孩子了啊。” 百里东君捂住耳朵:“师父,你是不是被我母亲贿赂了,要来当她的说客,你也要催婚?” 就在几日前,他母亲带着弟弟来了一趟雪月城。 “你母亲说,你若再不成婚,她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不听,不听。”百里东君捂着耳朵一个劲儿地摇头:“母亲想抱孙子,那我就当叶安世的义父好了,如此我也算有孩子了,母亲她抱孙子的愿望也就可以实现了。” 看着一副孩子气的百里东君,南宫春水忍不住笑了笑:“玥卿那孩子还是不错的,你母亲也很满意。” “我只要我的仙女姐姐。” 南宫春水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何时动身?”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百里东君急切道。 “不急,今日百晓堂的使者会来。” “什么使者?” “今年百晓堂重开武榜,百晓堂会派使者来宣榜,你觉得你的名字会在哪里?” 第八十四章 武榜论名 江湖风波定,金榜论武名。 茶花漫天之中,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骑着一匹黑色的马缓缓行来。 他右手持着缰绳,左手捧着一个卷轴,其斗笠之上,写着一个“百”字。 这么多年了,江湖上有很多人都不知道雪月城究竟在哪里,可对于这个斗笠人的到来,雪月城中没有人觉得意外,因为这个人来自于百晓堂。 百晓堂,天下百晓。 百晓堂的人知道他们雪月城在这里很正常,没有人觉得奇怪。 半山腰上,百里东君看着那个骑马入城的百晓堂弟子,开口回道:“师父,我哪儿知道我的在哪,说不定我连百晓堂的武榜都进不了呢。” 南宫春水屈指一弹:“你这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师父我呢?” 百里东君揉了揉脑门,笑道:“师父,我这不是谦虚嘛,我觉得良玉榜前三吧。” 南宫春水一笑:“嗯,与我估计的差不多。” “师父,你说我这入了百晓堂的良玉榜,算不算是名扬天下?”百里东君语气有些欢喜,也有些担忧。 “还记着和你那位仙女姐姐的约定呢?” 南宫春水笑了笑:“良玉榜嘛,不过是一个鼓励小孩子的游戏罢了,真正的江湖高手,并不放在眼里。” “那要如何做?”百里东君有些无奈:“这可真是令人头疼啊。” “天下有名,自然要冠绝天下,良玉榜就算了,冠绝榜才稍微够看,入冠绝榜吧,虽然也是可笑的武榜。” 百里东君挠挠头:“冠绝榜,那就冠绝榜吧,没有问题,最多也就一两年而已。” 南宫春水眉毛一挑:“一两年,你才二十一二岁,这就想入冠绝榜,口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我离开乾东城去天启城的时候,我都没敢想过我能今天的本事,所以我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世上之事,本就只怕不敢想,何况师父你口气比天还大,我这当徒弟的不过想与山比肩,没什么问题吧?”百里东君傲然道。 “可以可以,不愧是我徒弟,志气还是有点。” 百里东摇头:“这可不是之气,我说的敢想不是说之气,而是在讲一件自己必定会做到的事情。” 南宫春水点点头,忽然问道:“你这两三年如此勤奋,武功剑法突飞猛进,还是因为当年和那女子的一句承诺吗?” “名扬天下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就算我的酒赢了雕楼小筑,却依然很多人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所以我就在想,或许成为天下第一,成为当年你还是李先生的样子,才是她说的名扬天下。” 百里东君笑了笑,随即一脸认真的说道:“很多时候,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那句承诺,只是觉得天下第一,好像就在那里等着我,不是我去寻它,而是它在等我。” 都说他口气大,这徒弟的口气不比他还大? 李长生一怔:“你认真的?” 百里东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当然是吹牛的。” “唉,一提及那个女子,你就喜欢打岔。”南宫春水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以前这般豪气的言语,你只有在酒后才能说得出来,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女子或许已经嫁人了。” “她说过会等我名扬天下的。”百里东君自信笑道。 感情之事,又岂是一句承诺能保证的。 何况,人家只说来见你,又没有说要嫁给你。 玥卿那姑娘不比连面都没有见到的姑娘的好? 真是个傻子,我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傻徒弟呢。 南宫春水暗自摇了摇头,“下去接榜吧。” 百里东君点点头,从半山腰上掠了下去。 此时的雪月城中,可谓全城皆动,倾巢而出。 虽然雪月城中都是一些隐居的江湖高手,但这些高手也都有自己的后代子嗣,他们从未入过江湖,但对那江湖却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每次当百晓堂使者到来的时候,他们都很兴奋,只是百晓堂的武榜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开启了,所以今日的雪月城格外的热闹。 “你们说今年武榜重启,我们雪月城会不会有人入榜?” “说啥呢,我们雪月城是出世之城,怎么可能有人入榜。” “不一定哦,那位南宫先生不是收了三位弟子吗。” “确实,听说现在在外面,我们雪月城的名头可不小,我们那位百里小公子和小长风肯定能入榜,说不定小寒衣都能入榜呢,而且瞧眼下这架势,我们雪月城可能会入世,届时,以我们的本事,都入了武榜又如何?” “那以我们城主的本事,拿一个冠绝榜二甲不是问题吧?” “那必须的啊。” 在他们后方,一个魁梧的年轻男子,扛着一柄重刀,听到前方传来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他身旁,一身红衣的绝美女子也轻轻一笑:“他们还真够看得起我的。” “姐,以你的实力入冠绝榜二甲不是很正常嘛。” 红衣女子摇摇头:“那你也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据我所知,西楚就有好几位比我厉害的高手。” “我倒是听说过他们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挺厉害的,不过我认为这只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罢了。” “你啊,真该出去走走看看。”洛水摇了摇头,笑道:“说起来,你应该很羡慕百里东君吧,百里东君现在已经颇有名气,可你走出雪月城,便无人所知。” 洛河摸了摸刀柄,沉声道:“祖训。” “老祖宗都死百年了,还真能管我们上天入地?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走出去。” “不了,没啥意思。”洛河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自己知道,我不比百里东君差就行了。” “你从小就不会说谎。” 洛河脸色一红:“我的确想走出去看一看,和百里东君一样,看看外面的天地广阔。” “那就跟着我,我也要出去。”洛水笑道:“出去看那比百里东君看过的还要广阔的天地。” “嗯?” “越过山海之际,去那比海外仙山还要远的地方!” 就在姐弟二人说话之际,南宫春水来到了洛水身旁,挑眉笑道:“谈妥了?” 洛河一怔,皱眉道:“原来姐姐和姐夫是在给我下套。” “哈哈哈……我们要远行,缺一个车夫。”南宫春水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作为补偿,我传你一套刀法,不用爆衣的那种哦。” 洛河:“……” 此时,百晓堂的弟子勒住了马缰,停下了身形。 百里东君站在他不远处,摸了摸腰间的酒壶,拿起来仰头喝了一口。 在他身后,众多的雪月城年轻人静静地等待着百晓堂弟子宣布今年的武榜名单。 登天阁之上,也有不少人伸出脑袋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百里东君这小子,最近两年在江湖可是很威风啊。” “哼,威风又怎样,前两年还不是被我们打得站都站不起来。” “现在呢?” “我老了,还想多活几年。” 守阁之人的都是高手,但只是相较于整个江湖而言。 实际上,质量真不怎样。 从来后司空千落都能在高层当守阁之人就能看出来。 如今的百里东君已经是逍遥天境的高手,能打得过他的守阁之人也就顶层的一两个而已。 下方,百晓堂来使打开那封卷轴。 满城皆静,只有鸟语在空。 南宫春水三人也不说话,穿过人群走到了百里东君身边,等待百晓堂的弟子宣布武榜名单。 “良玉榜第八甲,温家温小小。” “良玉榜第七甲,望城山赵玉真。” “赵玉真?”百里东君一愣,小声说道:“我记得他就是王兄弟的小师弟吧。” 洛水笑道:“不错,他是望城山百年以来的第一天才,也是良玉榜开榜以来,最年轻的入榜者。” 赵玉真出生于望城山下的村落,据说他出生时便有一道霞光照进屋内,当日便被六位天师带入青城山上抚养,三岁被掌教吕素真收为关门弟子,六岁时习得大龙象力,十一岁时开始研习无量剑法,成为望城山百年来唯一一个兼修道法剑术第一人,也是望城山近百来天赋最好者。 南宫春水摇头:“他可算不得第一天才。” “嗯?”洛水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因为小八是望城山弟子。” 洛水一惊:“西楚那位年轻皇帝还是望城山弟子?” “说起来,楚昭入冠绝榜应该没问题吧?”百里东君叹道。 南宫春水点点头,又摇摇头:“入肯定是能入的,但他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武榜之上。” “为何?” “因为他是皇帝。” 百晓堂的武榜,只论江湖,不涉朝堂。 “良玉榜第六甲,南决胧月阁,摘月君。” “良玉榜第五甲,雪月城,司空长风。” “良玉榜第四甲,唐门,唐怜月。” “良玉榜第三甲,南决风火楼笑天子。” “良玉榜第二甲,江湖剑客,叶鼎之。” “良玉榜首甲,雪月城,百里东君!” 人还是那些人,但排名出现一些变化,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不再是并列第一,而是给出了准确的排名。 还有百里东君的身份,也由原本的稷下学堂学子变成了雪月城弟子。 听到雪月城百里东君荣登良玉榜首甲,在场众人皆高兴起来,议论纷纷。 一时间,场面有些嘈杂。 百里东君嘀咕道:“这榜单有些不对吧。” “哪里不对?”洛河问道。 “西楚呢,西楚怎么可能连一个入榜的人都没有?” 百里东君可不信高手众多的西楚,教不出入武榜的年轻人。 难道说……不可能,姬若风不可能在百晓堂武榜上刻意打压西楚。 对于百里东君的疑惑,雪月城城主洛水给出了解释:“西楚的年轻高手,几乎全都被征召入了朝廷,他们自然入不了百晓堂的榜单。” 如今的西楚几乎没有所谓的江湖世家,只有一些小门小派还能称之为江湖中人,可这些小门小派又怎么可能教出入榜的年轻俊杰呢。 可以说,现在的西楚近乎没有江湖中人生存的空间。 百里东君恍然:“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西楚的年轻高手可不少。” “怎么,在西楚同辈人之中吃过亏?”南宫春水幽幽笑道。 “单打独斗没吃过亏,但被围攻过,差点没能回来。”百里东君闷闷道。 就在去年年尾,他去岳麓城看望父母和弟弟,因为插手百骑司和监察司抓捕北离暗探,遭到了同辈中人围攻。 要不是他娘温珞玉来得快,温家的面子也足够大,他估计小命不保。 闻言,洛水笑道:“遭遇围攻输了不丢人,你初入武榜就是首甲,也算是江湖中的一段佳话了,加油,争取早日入冠绝榜。” 百里东君嗯了一声:“师娘,我尽力,只是……” “只是?” 百里东君回道:“只是江湖有美酒,却无良辰美人,算不得佳话。” 很显然,这是想起那位仙女姐姐了。 洛水和南宫春水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洛河按了下刀柄,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百里东君,良玉榜首甲,还真是威风嘞。” 洛水撩了撩鬓发,笑道:“给我们赶车,也可以很威风的。” 俗话说,宰相们前三品官。 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给天下第一的李长生赶车的。 李长生的车夫,别说区区良玉榜,就是冠绝榜的高手都得给面子。 洛河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我也不爱出风头,等他哪天当了天下第一,我直接将他打趴下就可以了。” 洛水当即竖起一根大拇指:“不愧是我弟弟,这方法还真是一劳永逸。” 南宫春水拿过百里东君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笑道:“一入良玉榜就是首甲,不错。” 他很少夸人,无论是现在的南宫春水,还是曾经是李长生的时候。 百里东君望向他:“师父,我现在算是天下有名了吧?” 南宫春水将酒壶递了过去,笑道:“我之前是逗你的,这两三年,江湖上比你有名的不多,从你带着七盏星夜酒登上雕楼小筑的那天,江湖上就在传你的名字。” 再加上去年北离八王之乱,他这个学堂李先生的关门弟子,镇西侯百里洛陈之孙,却没有出现在那场必不可少他的那场夺嫡之战中,更是让大家津津乐道。 可以说,百里东君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 “师父,那你说她会来吗?” “应该回来吧。” 百里东君当即笑了起来:“嗯,那我等几日再动身。” “你又要去哪儿?”洛河好奇道。 “去姑苏城,喝满月酒。” 洛河哦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听百晓堂来使宣读冠绝榜。 就在他们聊天之际,冠绝榜已经宣读到了第二甲。 前面的第四甲和第三甲,有新人上榜自然便有老人被挤下榜,而将那些挤下榜的人,全都是李长生的徒弟。 “冠绝榜第二甲,楚国云袖楼无名,北离天下第一楼谢之则。” 然后,百晓堂来使便收起卷轴离去了。 毕竟谁都知道,冠绝榜首甲是李长生,百晓堂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公布过冠绝榜首甲之人的名字了。 洛河转头看着姐姐和姐夫,疑惑道:“这楚国云袖楼无名是谁,怎么以前从未听过?” 洛水和南宫春水也是一脸迷糊,于是三人都看向了百里东君,毕竟他年前才去过西楚。 “云袖楼是岳麓城的青楼,至于那位无名……是我另一个师父。” “原来是他啊。”南宫春水恍然道:“看来他突破境界入神游了。” “谁啊?”洛河问道。 “西楚儒仙,古尘!” 与此同时,岳麓城。 人群之中,楚昭抱着小女儿,与同样抱着孩子的古尘打趣道:“恭喜恭喜,按照百晓堂的榜单来看,您现在是天下第二了。” “虚名,虚名而已。” 古尘畅快大笑,看起来年轻了至少十好几岁,曾经的满头白发在最近两三年渐渐变成了黑色。 “您这不得请客大吃一顿?” “你堂堂皇帝,怎么整天想着占我便宜。” 古尘一脸无奈,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道:“其实想让我请客很简单,只要你把小月亮给我当儿媳妇,我天天好酒好菜招待你。” “滚!” 楚昭喝骂一声,抱着闺女扭头就走。 同行看热闹的玥瑶等人朝古尘歉意地笑了笑,赶忙跟了上去。 “你啊,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玥瑶忍俊不禁道。 “我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你惦记人家的女儿就行,别人惦记你女儿就不行,你说你是不是?” 想想温壶酒和苏昌河,好像还真是。 楚昭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百里东君也榜上有名,你要不要去见他?” 玥瑶想了想,回道:“我们不是要去姑苏喝满月酒么,叶鼎之也应该邀请了百里东君吧。” “这谁知道呢,不过雪月城也正好在我们南下的途中,只是要绕一点路而已。” 玥瑶嗯了一声:“那先去雪月城看看,我听说雪月城风景很好,就算没有见到百里东君,也可以顺便游玩一下。” 第八十五章 君瑶相见 雪月城,原名大长和。 后来来了几个绝世之人,眷念此处风景独美而留了下来,这几人武道冠绝天下,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这里便成了他们的城,他们将其改名——雪月。 正所谓: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下关风吹满城,四季如春,仿佛任何时候皆是人间好时节。 这日午间,一行三辆马车穿过城门缓缓地驶进了下关城。 这座城与寻常城池并无不同,街边都是叫卖的小贩,路边有大大小小的酒铺,有捧着茶花的姑娘踏着轻盈的步伐从马车边跑过,还有身上搭着一块白毛巾的小二过来打招呼:“客官,你们可是新入城?不妨先来小店喝一杯酒,歇息歇息。” “听说这雪月城乃世外之城,但看起来似乎和寻常城池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招呼的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过了前方登天阁,入了上关才是真正的雪月城,登天阁外,仍是凡城,跨过登天阁,方可见雪月。” “多谢!”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馨儿,去上关城,其他人留下。” 驾车的绿衣侍女扔出一块碎银给小二,轻轻一挥马鞭,将面前飞来的一朵茶花打得粉碎,随后盈盈一笑,驾车朝上关城而去。 此时,苍山山腰之上。 一桌八人正在饮宴,既是为了庆祝司空长风归来,也是为欢迎雷梦杀和李心月。 饭桌上,南宫春水正准备举杯喝酒,却突然站了起来,望向了下方。 见此,在座几人也连忙站了起来,望向了下方。 只见漫天茶花之中,两匹神骏非凡的白马拉着一辆精致的马车,穿过城门正朝上方缓缓而来。 看到那记忆中的马车,百里东君瞬间身子一颤,仿佛一道闪电穿过身体,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拔地而起,朝那辆马车掠去。 就这情况,在场几人哪里还不知道是百里东君心心念念的仙女姐姐来了。 南宫春水拎上一壶酒,笑道:“要不要去看看?” “那必须得去,我倒要看看百里东君口中的仙女姐姐到底有多漂亮。”雷梦杀哈哈大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直接抱着女儿李寒衣跟了上去。 然后,李心月、洛水洛河姐弟,以及南宫春水和司空长风师徒,自然也纵身跟了上去。 见到他们一行人,上关城中的居民都下意识的走到一边,把路让了开来。 他们不知道马车中的人是谁,他们只是自然而然的觉得,此时应该让开。 因为百里东君一直紧紧盯着那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他们与百里东君相处好几年,都很喜欢这个颇有些玩世不恭,总是拿着酒壶没事喝几口,偶尔醉醺醺的少年,可眼下却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眼神里流露出这样的光芒,仿佛星火燎原,吞噬众生,眼神中充斥着说不出的兴奋与喜悦。 马车缓缓停下,停在了上关城的长街之上。 在马车的前方,只有百里东君一人站着。 就连随行而来的南宫春水等人,都退到了一旁。 手持马鞭的馨儿从马车上跳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一身白衣,腰悬不染尘,面目俊朗。 有一说一,比起一开始见到的那个稚嫩少年,如今当真算得上是风流二字了。 难怪二小姐会喜欢上他。 就是表情有点呆。 馨儿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此时此刻,百里东君就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手该往何处,眼睛该看向何处,空有一身风流面貌,却紧张的心跳加速,仿佛随时都可能跳出来。 嗯,看起来还有些傻。 馨儿在心里给百里东君又多加了一个评价,然后将马车的白色幕帘掀起了一角,只见一位一身白衣无暇的女子从马车中缓缓走了出来。 风华绝代! 见到女子的那一瞬,所有人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所有人都呆愣住了,无论男女。 唯有南宫春水脸上露出了几分思索之色,然后是恍然之色。 女子轻笑着,仿佛让满城风光都暗淡无光,失去了颜色。 她一步步走上前,站在百里东君面前一步,停下了身形。 百里东君定了定神,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此时,距离他们在乾东城凤凰树下的初见,已经过去四五年。 但他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不过好在依旧如初见,而且比起当年,还要更美了。 “好……好久不见。”百里东君有些结巴的打招呼。 玥瑶一笑:“嗯,是有些久了。” 百里东君咽了口口水:“你比当年更美了……” 这是在调戏她吗? 玥卿眉头皱了下眉头:“你也比当年更像一个浪荡公子哥了。” 百里东君一怔,笑道:“我入了良玉榜首甲,现在算不算名扬天下?” “算,所以我今天来了,来履行当年的承诺。” “嗯。”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馨儿暗自摇了摇头,而后扭头看向一旁的酒楼,只见二楼窗边一颗小脑袋正好奇的看着下方,让她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这一声笑,让众人出现了错误的认知,于是人群中口哨声四起,同在人群中的雷梦杀此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你可惜什么?!”李心月一把揪住了雷梦杀的耳朵。 雷梦杀赶忙开口解释道:“夫人,误会,误会啊,我是替百里东君可惜。” 场中,百里东君有些脸红。 现在见面了,然后呢? 似乎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名扬天下,那个神仙一样的姐姐会来找他。 雪月城一众弟子面面相觑,洛水看了一眼旁边的南宫春水,却发现他面色凝重,有些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此时南宫春水已经回想起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缓缓说道:“很多年前,我在北阙见到过一名女子,堪称绝世之姿,也有绝世之才,彼时百晓堂还有秋水榜评定天下美人,那女子便位列秋水榜第一。在她死后,百晓堂便撤了秋水榜,并称‘天下容颜,因此流落三分’。一个女子能占天下三分容颜,那是何等夸赞,这个女子,就是北阙国当时的皇后,而你现在看到的那姑娘,与她长得至少有八分相似。” 洛水一愣:“你是说,她是北阙帝女?” 南宫春水嗯了一声:“北阙已经亡国多年,但他们全族逃窜到了极北之地,从来没有放弃过复国,北阙帝女这个时候来找东君,怕不是那么简单啊!” 说着,南宫春水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北阙有两位公主,其中一个嫁给了小八,现在又来一个找东君,恐怕是为了联合西楚复国,如今天下本就因西楚复立战乱未歇,再来一个北阙……看来,是时候去找小八终结这场祸乱了。” 洛水微微皱眉,低声道:“那我们要先留下来吗?这个时候离开雪月城,是不是不太好?” “先看看吧。” 此时,看好戏的雪月城弟子已经零零散散的走了。 场中的两人,也已经打破了沉默。 百里东君虽然没有设想过两人再见面的情景,但绝不是傻乎乎的看着她,所以他主动说起了这两年的经历,最后柔声说道:“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当年我忘记问了。” “玥瑶。” 百里东君嗯了一声,忽然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姐姐。” “然后呢?” “期间我遇到别的美貌女子,也有美貌女子倾心于我,但我始终只有一个想法,他们虽然美,却不及姐姐万分之一。” 玥瑶忽然如同打了个冷颤一般,用手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百里东君,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很……油腻,对,就是油腻。” “嗯?”百里东君一脸迷惑不解。 “没什么,现在见也见了,你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玥瑶不打算和百里东君继续废话。 她可知道自家男人就在旁边酒楼上,那狗男人爱吃醋得很,虽说放心她跟百里东君见面,可要再继续聊下去,估计明天起不了床。 “你要走?” 百里东君整个人都傻了。 “不然呢?”玥瑶反问,转身就走。 百里东君一个闪身拦住,并且伸出手去抓玥瑶。 一旁的馨儿伸手欲拦,却是被百里东君轻轻一挥袖打了回去。 跌落到一旁的馨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百里东君已经不是四五年前的那个傻小子,而是良玉榜首甲的高手。 就在馨儿出手的同一时间,一道剑气从旁边酒楼中激射而出,朝百里东君袭杀而去。 “东君小心!” 南宫春水一声大喊,但还是晚了一步。 百里东君被那道剑气劈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什么人,竟敢在我雪月城放肆!”洛水怒喝道。 陡然的变故,让在场雪月城弟子惊怒交加,纷纷抽出了手中刀剑,朝剑气袭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抱着孩子站在酒楼窗前,清冷高贵,优雅无双,仿佛不带有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如同降临凡尘的仙人,美到不可方物。 没错,就是美!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原来男子也可以用美来形容。 美之一字,并非女子独有。 坦白说,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子,比如:百里东君、南宫先生、司空长风等等,都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但与窗前那男子一比,远远不及啊。 于是乎…… “哇,好俊俏的公子。” “那孩子也好可爱呀!” “……” 除了惊叹,自然也有怒喝。 “竟敢对我们雪月城的人出手,你找死!” “敢挑衅我雪月城,小子,你胆子不小啊。” “……” 当然,还有高兴的人。 “漂亮叔叔。” 一道小身影大喊着,纵身跃上了酒楼。 楚昭笑着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道魁梧的身影凌空举刀便朝他劈砍而来。 “滚!” 楚昭轻轻一挥衣袖,好似铺天盖地的气劲从天而降,将其打了下去,并将下方不少雪月城弟子压的跪了下去。 “都住手!” 南宫春水一声大喝,抬头看向楚昭:“小八,好久不见。” 楚昭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现在是该叫你南宫春水,还是该叫你李长生呢?”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叫我师父或者老师。” 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楚昭撇撇嘴:“那就叫南宫春水吧,怎么,是要给你徒弟出头吗?” “小八,你打不过我的。”南宫春水自信笑道。 楚昭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简单运气疗了下伤的百里东君站了起来,气呼呼道:“楚昭,你干什么?” 楚昭抱着女儿飞身落到玥瑶身旁,淡淡道:“你对我夫人和馨儿出手,我揍你有什么问题?” “夫人?” 百里东君愣愣的看着眼前仿佛天生一对的男女,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玥瑶身上。 “姐姐,你是他夫人?” 玥瑶笑着嗯了一声:“我们两年前便成婚了,如今孩子都有四个了。” 此话一出,犹如天降滚雷劈在百里东君身上,让他直接呆愣在当场。 痛! 非常痛! 痛到无法呼吸! 此刻,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楚昭扭头看着玥瑶,一脸不快道:“说是见一面就走,结果呢,你跟他废话半天,幸好他发现你来了,主动下了山,要不然你自己上去,是不是还要跟他一起吃顿饭喝点小酒才回来?” 玥瑶懒得搭理这个爱吃醋的狗男人,朝小月亮拍了拍手,笑道:“给大娘抱抱好不好?” 才六七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只能扭动小身子,挥舞小胖手蹬着小短腿,一脸乐呵呵的求抱抱。 将小丫头接过来,玥瑶才对自家男人没好气道:“赶紧的,处理完去吃饭。” 楚昭点点头,转头看向南宫春水,打趣道:“南宫春水,你这是换了一个头啊。” 南宫春水一愣,笑道:“怎么样,我现在的相貌不错吧?” “还行吧。”楚昭点点头,淡淡地笑道:“现在怎么说,要不要打一场?如果不打,我就陪老婆孩子吃饭了。” 南宫春水看了眼玥瑶怀里的孩子,摇头笑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楚昭也懒得废话,牵起玥瑶的手,飘然飞上酒楼。 两人皆是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的俊男靓女,携手飞上酒楼的身影,犹如神仙眷侣飞升成仙。 看到这一幕,百里东君仿佛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般,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第八十六章 叶鼎之:师兄,对不起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无论是南宫春水一方几人,除了一个李寒衣还懵懵懂懂之外,其他人都是坚定的北离派,楚昭一行人自然与他们没什么可说的。 匆匆吃了一顿午饭,南宫春水没有要打一场的意思,楚昭一行便坐上马车离开了雪月城。 下关城外。 看着百里东君如同望妻石一般,呆呆的望着离去的马车,雷梦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别看了,他们一家十口感情好得很,夫妻二人更是如胶似漆,你没机会的。” 一旁的洛河接过话头:“有一说一,人家夫妻二人那相貌,站在一起就是神仙眷侣,你……不可否认,你很优秀,但比那位西楚皇帝,真差几分意思,要是我,我也选楚昭!” 司空长风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一下好兄弟,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他也赞同洛河的看法,只好闭嘴不言。 倒是洛水对弟弟十分不客气,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姐,你踹我干嘛,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洛水没好气道:“你不知道实话才是最伤人的?” 百里东君:“……” 李寒衣不懂自己师兄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伤心,但她暂时还没有心情安慰师兄,拉了拉李心月的衣摆,笑道:“娘,漂亮叔叔家的小弟弟都好可爱呀,你也给我生一个小弟弟玩吧。” 白白嫩嫩的小孩子本来就可爱,何况他们还继承了楚昭、玥瑶、尹落霞的良好基因,再加上都是双胞胎,容貌相似也是一个加分项,简直可爱到无敌了。 “闺女,我和你娘努力哈。” 李心月俏脸一红,瞪了眼身旁笑嘻嘻口无遮拦的男人,牵起女儿的手说道:“弟弟可不是给你玩的,今日你漂亮叔叔又传给你一套剑法,娘带你去练剑。” 南宫春水拍了拍百里东君,笑道:“走吧,去喝酒。” 苍山之上,一间草庐,草庐之外,有一张石桌,石桌之旁摆放着不少的酒坛。 都说借酒浇愁,可百里东君一杯接着一杯,也浇不灭他心头的难受。 这种难受与身体受伤带来的难受还不一样,受伤带来的难受,熬一熬就过去了。 眼下这种难受,却好像一天,一月,一年,十年百年,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未必熬得过去。 更奇怪的是,他只要想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就会愈发难受。 看到自己心爱的徒儿这样借酒浇愁,南宫春水叹了口气,开口劝慰道:“东君,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让她过得开心幸福,如果你觉得喜欢谁,谁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那不是喜欢,只是男人的占有欲而已,而你也看见了,你喜欢的那位姑娘过得很幸福,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 百里东君喝一大口酒,醉眼朦胧,但那双眼眸却清澈见底,如溪涧幽泉,静静流淌着伤感与遗憾,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玥瑶在酒楼中哄孩子的微笑面容,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师父,我真的好难受,我知道她过得很好,但我还是接受不了,我其实恨不得天下都知道我喜欢她,然后希望她只喜欢我。” “师父都懂。”南宫春水不由得想起那位曾经秋水榜上的第一美人,叹了口气说道:“东君,你要知道,一位好姑娘不喜欢你,一定是你还不够好,等到你哪天觉得自己够好了,那姑娘兴许也嫁人了,你也别太伤心,只是缘分错了,不是你喜欢错了人。” “不是兴许,是她已经嫁人了,连孩子都有。”百里东君泪流满面,就像是一个委屈无比孩子,拉着南宫春水的衣袖说道:“师父,你说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东君,你要记住,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人了,以后就别纠缠人家,把你心里的那份喜欢藏好,都放在酒里,每次喝酒的时候,念着她把未来日子过得更好,别总想着什么她日子过不好,回心转意来找你,那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才是真心的爱一个姑娘。”南宫春水认真道。 百里东君听进去了,喝酒慢了许多,却也没停。 苦酒尚有回甘,苦情却是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世间痴情男子,大多喜欢喝那断肠酒,真正持刀割断肠的人,永远是那不在酒碗边上的心上人。 只是明知心上人伤人,却又忍不住会去想,会去念…… 南宫春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陪着百里东君喝着酒。 世间男女情事,终究在旁观者嘴中仿若吃饭喝水般轻巧。 可动情者,如落滔滔江水,终难自救。 最后,百里东君醉了,脑袋耷拉在酒桌之上,嘴里碎碎念念。 苍山之下,雪月城头,一袭红衣,如空谷幽兰,又如带刺的玫瑰。 “东君,怎么样?” “醉倒了。” “唉,希望他能缓过来吧。”洛水叹了口气,“我们真的要走吗,要不要再等等?” 南宫春水摇头:“为了看一眼东君喜欢的那女子,我们已经推迟了出行的日子,现在也该走了,先去天启一趟,解决完西楚之事,我就带你云游天下,出海访仙。” 说着,南宫春水微微一扭头,大喊一声:“洛河!” 魁梧的年轻男子赶着马车从城里跑了出来:“姐夫,一切都准备好了。” 南宫春水看向身旁那一袭红衣,洛水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也大喊道:“今吾洛水传雪月城城主之位于百里东君,城中弟子长老皆需听其号令,不得有违,违者终身不得再入雪月城!” 雪月城中,一片鸦雀无声。 洛家主管雪月城几百年,怎会在这一刻说换就换? 更何况,雪月城中长老几十人,不乏德高望重、武功高绝之辈,为何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半个外人当城主,那些长老能服气吗? 就在众人困惑之际,登天阁上的窗户一层层打开。 “雪月城弟子谨遵城主之命!” 声音此起彼伏,连接不断,就连最上层几阁的长老也都毫不犹豫的回道。 全城其他年轻弟子自然都跪了下来,高声呼道:“谨遵城主之命。” “真不等他醒来再走吗?”洛水问道。 “不必了,人生在世,聚少离多,总是要学会适应的,最后一面,没有那个必要。”南宫春水笑了笑,携手洛水一步从城头上落下,说道:“洛河,走吧!” “真就这样走了?”洛水看了眼南宫春水:“毕竟师徒一场,你这样可有些绝情了,好歹也留些话给他啊。”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那就留些话吧。” 于是乎,雪月城头留下了四个字。 凭心而动! …… …… 姑苏城,草庐。 三辆马车缓缓停下,楚昭一行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说来也是巧,刚好遇上叶鼎之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大篮子的鸡蛋,一副寻常农户打扮。 看到楚昭一行,叶鼎之加快脚步走到面前,喊了一声:“师兄。” 楚昭并未应答,只是看着眼前的草庐道:“你这也太简陋了。” 叶鼎之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让师兄见笑了。” 楚昭摇摇头,缓缓说道:“早年我被北离追杀流窜天下的时候,你这样的居住条件都已经是极不错的了,只是人家易文君可是堂堂大小姐,虽说人家愿意跟着你吃苦,可这不是你就能让人家吃苦的理由,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长久不了,你自己多想想吧。” 要说叶鼎之没本事也就算了,明明有本事,还让人家堂堂大小姐住破草庐,属实有些过分了。 “物质基础?”叶鼎之没听懂。 “就是你得有钱,没听说过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楚昭眼睛一瞪:“怎么,你还打算在这待一辈子?” “我……觉得挺好的。” “你倒是习惯,人家大小姐能习惯?还有你儿子,以后要读书吧,这个地方有学堂?你总不能让你儿子跟你一样当个农户吧?” 一连三问,直接把叶鼎之给问懵了。 “叶师弟和弟妹都是博学之人,人家又不是不会教孩子,要你管那么多?!”玥瑶没好气的打了下楚昭。 叶鼎之回神,行礼道:“见过师嫂。” “叶师弟。” 一番介绍过后,楚昭正待开口,却发现有人在拉扯自己裤脚,低头一看是自家儿子。 “怎么了?” “爹爹,我饿了。” 此时已经是午后,他们一路匆匆而来,午饭都没有吃,别说少食多餐的小家伙饿了,就是大人也有些腹中饥饿。 叶鼎之一拍脑门:“瞧我,师兄,快屋里请。” 言罢,一把抱起喊饿的楚安,将众人迎进了屋中。 包着头巾的易文君抱着孩子从里屋走出来,瞧着有些衣衫不整,明显是刚刚在奶孩子。 大概是因为没吃饱的缘故,未来的无心小和尚正在哭闹。 他这一哭,一下就带动楚昭的儿女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全是小孩子的哭声。 楚昭赶忙把怀里哭闹的小丫头塞给空着手的姐姐,领着两个孩子跟着叶鼎之去了厨房。 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楚昭一行人去了临近的寒水寺。 叶鼎之小两口留在了家里,收拾楚昭带来的礼物。 看着价值千金的礼品,叶鼎之突然道:“文君,你说我们跟着师兄去西楚怎么样?” “你怎么想?” “我……之前师兄跟我聊过,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 易文君摇头,一脸柔情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觉得是吃苦,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快乐。” 叶鼎之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想去?” 易文君嗯了一声:“云哥,我们就过这样平淡的日子好吗?” 在她看来,如果他们去西楚,就意味着叶鼎之要入朝堂,而朝堂却是个风波诡谲的地方,比江湖都要凶险万分。 “好。” 叶鼎之点头,揽过易文君,笑道:“不过,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了,有师兄给的这些东西,足够我们搬到城里去过富足日子。” 另一边,寒水寺。 天下三大寺,嵩山少林、洛阳白马、南海云林虽然声名鼎赫,但论天下禅道第一大宗,还得是寒水寺的忘忧大师。 据说,忘忧大师一人便修习佛家六通,其中又以他心通最为不凡,来寒水寺参拜的香客,只需注视忘忧大师一眼,无需言语,便往往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最后大都哭晕过去,醒来之后便大彻大悟,忘却凡尘琐事。 楚昭来寒水寺,一方面是带妻儿逛一逛,另一方面也是想找忘忧叙叙旧。 可惜,忘忧老和尚在闭关,没能见到。 好在寒水寺的风景不错,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翌日,正午。 坐在禅堂里的忘忧老和尚,一连打了坐九日,终于在今日睁开了眼睛。 他推开门步入庭院中,轻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此时一个小沙弥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乐呵呵地说道:“师父,叶大哥今日摆酒,我们赶紧过去。” “不是还有四日吗?”忘忧可是清楚记得叶鼎之摆满月酒的日子。 小和尚嗯了一声,解释道:“是还有四日,但昨日来了客人,好像急着走,叶大哥便提前了。对了,那位施主一家还来过寺里,只是你在入定,便没有打扰,还有那施主一家都长得好漂亮,比叶大哥和文君姐姐都要漂亮。” 忘忧笑了笑:“既如此,那便走吧。” 距离不算远,也就半盏茶的功夫。 师徒二人便来到了草庐,正好赶上众人在准备午饭。 鸡鸭鱼血流了一地,看得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一个劲儿的念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午饭很丰盛,是今日一早楚昭特意让人去城中采购的,满满当当地摆满一整桌。 小和尚坐在忘忧身边,看着满桌的肉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筷,低声问道:“师父,我们吃什么啊?” “他是故意的,今日师父准许你破戒,他手艺不错,你有口福了。”忘忧老和尚看了眼楚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酒肉不忌。 楚昭倒了杯酒,递给小和尚无禅,笑道:“要不要尝尝?” 无禅小和尚看了眼师父,发现师父并未有阻止的意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多谢楚施主,我还小,不能喝酒。” “嗯,酒这玩意儿,的确要少喝,不过肉可以多吃一点,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不喝酒吃肉的和尚不是好和尚,更成不了一代宗师,不信你看你师父就知道。” 小无禅看了眼师父,正巧看见师父端起酒杯,遂问道:“师父,楚施主说的是真的吗?” 忘忧和尚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笑道:“你听他胡说,你现在修心不够,不能喝酒吃肉,除非你能到师父一样的境界。” “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吃不了肉,喝不了酒?” 小无禅一脸悲痛,突然想到师父说今日可以破戒,赶忙伸出了筷子:“机会难得,今日可得多吃点。” 此情此景,顿时引来一阵欢笑。 午饭,在欢快的氛围中结束。 忘忧和尚带着无禅回了寒水寺,而且离去之前,还对楚昭一家发出了邀请。 楚昭自然没有拒绝,所以第二日又去了一趟寒水寺。 然后,便告别叶鼎之一家三口,准备离开。 草庐外,叶鼎之正携妻儿给楚昭一行送行。 “师兄,真不多留几日?” “不留了,楚国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楚昭摇摇头:“倒是你,真不跟我去楚国?” 叶鼎之嗯了一声,眼泛泪花道:“师兄,对不起!” 楚昭明白叶鼎之所谓的对不起是何意,摇头笑道:“没什么对不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如此,雨老头也是如此,但他之死,我不会原谅你。” 叶鼎之沉默。 “不过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叶鼎之顿时一喜:“谢谢师兄。” 楚昭摆摆手:“尽快找个时间,搬去城里吧,这里实在有些不像样。” “嗯,我和文君商量过了,等东君来了之后,我们就搬走。” “最后再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又被骗了,走了!” 正要上马车,却听旁边与易文君辞行的尹落霞说道:“易姑娘,若是有闲,欢迎你们来岳麓城玩,我们家的小月亮好像很喜欢你们家安世。” 楚昭当场便急了:“喜欢什么喜欢,我们家小月亮才不会喜欢那没毛小子,走了,赶紧走!” “你啊……” 宠爱女儿的,不是没见过,但像她男人这般独宠女儿的,只怕是天下独一份了。 玥瑶一脸无奈地笑了笑:“那叶师弟、易姑娘,我们便告辞了,你们留步,留步……” 第八十八章 祸乱天下? 姑苏,小巷小桥多,人家尽枕河,顺着水流,当小舟一波三摇地划入水祥深处,姑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纤姿弱态风韵,伴着吴侬软语,和着咿呀的江南小调,悄然显露。 这里是一个需要慢步悠行的温柔乡! 在姑苏城游玩了好几日,楚昭他们真正踏上回程之路。 开元三年,深秋。 转眼过去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西楚旧土已近乎尽复,唯有洛桑城,也就是乾东城以北九城还在北离……准确说,是在百里洛陈的控制之中。 没错,百里洛陈违约了,回到了镇西侯封地乾东,率军抵挡他们楚国的大军。 于是乎,楚昭再次从岳麓出发,率军踏上了北上之路。 不得不说,破风军不愧是当年覆灭西楚的主力军,其战力绝对是北离第一,给楚国大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也仅仅是麻烦而已。 楚昭领军二十万,再加上已经发展到三十万人的征东军,根本不是十来万破风军可以抵挡的,楚国大军很快便推平了一切。 在入冬这天,除了乾东城之外,其余九城皆破,五十万大军围困乾东城。 在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极大。 山河沦陷,改朝换代,在某一个节点上,这些巨大的历史事件彻底地改变人们的一辈子,决定一整个国家未来的走向,在历史的书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无论是怎样的一笔,都无法真正地打断人们经历,再巨大的悲伤也无法改变人的生理需求,再巨大的屈辱也无法令人忘记吃喝。 只是大军围困,这座已经和平安稳了整整十八年的乾东城,就连吃喝拉撒也充满了惊惧与恐慌,曾经的欢声笑语已全然被打破。 开元三年,小雪。 虽然只是刚入冬不久,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乾东城已经下过好几场雪。 冷风呜咽之中,雪花飘落,天似穹庐,大雪漫漫,笼盖四野八方。 冬日的傍晚本就来得早,最后一抹天光就要在群山间浸没时,沧古的西楚战歌在乾东城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一簇簇火光撑了起了小小的橘色空间,好似在与苍天对抗一般。 看着四面八方燃起的点点星火,乾东城头守城的一位士卒匆匆而去,剩余之人则纷纷怒骂开来。 “狗入的,又来?!” “每天都来,他们演不累,爷爷都看累了。” “西楚的狗杂种,有种你们攻城啊,看爷爷砍死你们。” “没屁眼的东西,只知道耍阴谋诡计。” “操……” 怒骂之声接连不绝,守城将士不断问候着以楚昭为首的军卒祖宗十八代。 然而,楚军却不为所动,唱完战歌便撤回大营,完全没有一点攻城的意思。 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从天空中降下的夜晚,乾东城外楚军大营中发生了一起小小的火灾。 火灾的原因,是百里洛陈派人偷袭,准备烧毁大军粮草,但只是刚点燃火就被抓了。 夜色已深,简陋的营帐里还透着些冬日的寒意,说起这事,李君信看了眼上方闭目养神的年轻人,目光陡然变得嗜血而威严。 “陛下,看来百里洛陈是要誓死反抗。” 大军围困乾东已有好几日,一直没有攻城,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乾东城山穷水尽,主动开城门投降。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减少他们一方的伤亡,毕竟如今乾东城内不只有百里洛陈的五万破风军,还有北离的众多高手。 除了早早就来支援乾东,由百里东君带领的雪月城高手之外,最近又来了北离朝堂派出的影宗、学堂、钦天监、天启九大监,也就是北离上任四大监和现任五大监等等众多高手,以及江湖中的唐门、无双城、雷门……可以说,凡是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门派世家,都派人来了乾东城。 而且这些人,还都是江湖中的成名高手。 再加上,旅行结婚回来的李长生又带来了一批人,这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们这些人带来的伤亡,绝对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楚昭才一直按兵不动,等着百里洛陈想通开城投降,也是在等着他们楚国的高手到来。 “再等等。” 李君信啊了一声:“还等啊。” “等!” 没办法,在这种近乎修真的武侠世界,少量的高手或许不能改变一场大规模战役的局势,但成百上千位武林高手,却是可以改变的,甚至让一个国家灭国的。 转眼七日过去,今日难得有一个好天气。 风雪停歇,冬日高悬。 已经被大雪覆盖的楚军大营中,声威阵阵,到处都充斥着肃杀而又癫狂的气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楚昭一声令下。 “全军开拔,攻城!” 乾东城外,楚国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如洪水猛兽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淹没整个乾东城。 乾东城头,不见兵卒,全是武道高手。 城头之下,李长生一人一剑,面对数万大军傲然而立。 “小八,出来一见!” 声如滚雷,传震四方。 一道身影飘然掠过大军方阵,楚昭手持一柄寻常铁剑,落在了李长生面前。 “李长生,你要阻朕?” 对于楚昭而言,现在的李长生还是南宫春水的模样,但此时此刻的李长生却不是雪月城中的南宫春水,而是北离的李长生。 大概是许久没有被人叫过这个名字,李长生愣了一下,紧接着点了点头,说道:“没办法,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祸乱天下了。” “祸乱天下……哈哈哈……” 楚昭狂放的大笑起来,“李长生,你说朕祸乱天下?朕问你,你去楚国看过吗,你见过楚国的百姓是什么样吗?你去问问如今楚国境内的北离百姓,朕祸乱天下了没有?” 李长生哑然。 他其实去过楚国,但他听说过楚国的一些情况。 不得不说,单单从民间听说的一些消息来看,就可以知道楚国治下的百姓过得很不错。 可惜,楚国是楚国,北离是北离。 因为西楚复立,导致南决和北蛮入侵,朝廷不得不征兵,不得不提高赋税,致使北离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所以他站了出来。 “怎么,你没话说了?” 楚昭嗤笑一声:“说到底,你所谓的天下,也只不过是北离的天下而已。” 说着,楚昭手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本册子。 他直接将手册子扔给李长生,高声怒喝道:“太和九年,太安帝萧重景组建骁龙卫,联合影宗等朝堂机构,搜捕九岁西楚少年。 短短几年时间死伤无数,满门诛绝。 除此之外,短短数年之中,骁龙卫还屠杀了十余万西楚遗民。 当时,你怎么不阻止萧重景? 哦,朕忘了,你是北离人,在你们北离人看来,我们西楚遗民是罪民,都该死! 但朕就想问,萧重景屠杀你们北离子民,设计陷害你们北离忠臣名将之时,你为何不管? 现在居然有脸跑来跟朕说,朕祸乱天下? 李长生,你还真他娘的不要脸。 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话音通过浑厚的内力,传出去几里之外,乾东城内外众人皆闻。 片刻之后,楚军阵营之中,喊声震彻天地。 “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 “……” 李长生沉默着丢掉手中的册子,并未说什么,依旧手持长剑立身于大军之前。 不进,亦不退! 很显然,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楚昭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城头的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你不是在天启城中问我为何不放下吗?朕,今日便让你看看,朕为何放不下,让你看看人间炼狱的……洛桑!” 言罢,楚昭飞身凌空。 以手中之剑作笔,以天为幕,以云为墨,随着他寥寥数笔,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整个乾东城,被一副人间炼狱所覆盖。 只见,一座焚烧四起的城池凭空而现。 白骨盈野,尸骸遍地。 烈火焚焦尸,血流若长河。 生者若行尸走肉,死者皆孤魂野鬼。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所有人都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血肉烧焦的味道。 大地上流淌着鲜血,白骨如山,残尸若海。 一具具残缺的尸体,随着鲜血浮浮沉沉! 画面中那个,有披着残破甲胄,被万箭穿身的西楚将士。 有满身血污,被割掉头颅的西楚儒生。 有衣衫破烂,被凌辱致死的西楚女子。 有懵懂无知,却被长矛贯穿的幼小孩童…… 看着天幕中闪过的一幕幕,观者无不动容。 这简直……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百里东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在那一幕幕之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看到了他的爷爷,看到了他的父亲。 不仅是他,乾东城中所有看到着一幕幕的人,诸如雷梦杀、萧若风、叶啸鹰、唐门唐怜月、雷门三杰等等,都仿佛彻底失去了声音。 甚至就连见惯了身死的李长生,也微微叹了口气,低下了头颅! 两国之争必有胜败,北离比西楚更适合一统天下,他只能选择其一。 无悔,但有愧! 倒不是对那些死在战火之中的军民有愧,而是有愧于后来被北离屠杀的那些西楚遗民。 楚昭手持长剑看着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人间炼狱景象,朝下方的乾东城众人说道:“如果我没有西楚皇子这个身份,以我实力天赋,天下何处不逍遥?只是……没办法啊,既然得到了这个身份,我总得做点什么,不然朕对不起这百万惨死的亡魂!” 话音未落,一道苍老的身影从乾东城中冲天而起。 “此事无关乾东城军民,九皇子殿下要复仇,老夫接下便是,可否绕过城中军民?” 看着跃上城头的百里洛陈,楚昭一脸淡漠地回道:“百里洛陈,朕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珍惜,现在……已经晚了!” 言罢,楚昭随手挥出一剑。 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冲百里洛陈而去。 就在这时,李长生出手了。 抬手一指,便击散了那道带着必杀之意的剑气。 李长生缓缓升空,立于城头上方,叹道:“小八,往事已逝,你又何必执着呢?” “不知往事,何谈未来?若往事可忘却,那如今之事,何不是明日之往事?世间事皆往事,朕可能全都不理、不闻、不问?” 李长生一怔,由衷地赞赏道:“好机锋,难怪连忘忧那个小和尚当年也辩不过你。” 说着,李长生又呢喃道:“雨生魔武功不错,但才学……中人之姿而已,难道是吕素真?” “吕师兄没教过我念经,也没教过我大道,只是当年我离开望城山时,吕师兄与我说过三个字——顺己心。” 楚昭顿了一下,望着李长生,目光凛然:“己心不顺,何顺他人?已心不度,何度他人?李长生,你既已逍遥人间,就不该来掺和人间之事。” 李长生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可你想顺己心、度己心,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 楚昭摇头:“但每个人,都要给自己做出的事,一个答案。”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求个究竟。”李长生目光陡然一变:“执念太强,会烧死自己。” “你劝服不了我,我也全服不了你,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楚昭淡淡一笑,转而看向天幕。 此时,天幕上惨烈的画面定格住了,就像是下方的乾东城倒映在天幕之上,只不过那天幕上的景象无比惨烈而已。 “百里洛陈,当年你不愿放过西楚普通百姓,今日朕便携带洛桑军民。”楚昭举起手中之剑,怒吼道:“携西楚旧人向你乾东城复仇,全军听令,城破之后,纵兵三日!” 话音落,楚昭一剑挥下。 天幕上那座惨烈的洛桑城,随之坠下,宛如天降陨石一般,呼啸着朝乾东城而去。 “天凝!” 李长生大喝一声,抬剑指向那从天而降的洛桑城。 空气之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霜,将那座遮天蔽日的城池冻结在了半空之中…… 第八十七章 再战李长生 一剑凝空,剑托洛桑,其绝世风姿,看呆了下方众人。 李长生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剑意,那是一种超脱世俗,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气势。 “师父,我们等你一剑碎城开天!” 百里东君站在城头上大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李长生力量的信任与期待,坚信李长生能够一剑碎掉那宛如实质的洛桑城。 李长生扭头,自信一笑,手腕轻轻一抖,就要剑碎城池以开天幕。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并未发生。 那座洛桑城并没有破碎,反而逐渐碾碎寒气凝结的冰霜,无数细碎的冰块从天上掉落下来。 天降冰雹,打得下方齐整的大军出现了些许混乱。 与此同时,李长生手中长剑的剑鞘猛地崩裂开来,露出了剑鞘之中的剑身。 “这怎么可能?” 李长生有些意外,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后,他足尖轻点,身形腾空而起,犹如蛟龙出海直冲云霄,持剑撞上了那庞然巨大的城池。 此时此刻,他在众人眼中,化身为了天地间最耀眼的星辰。 轰! 洛桑破碎,天地为之一清。 噗! 楚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一下萎靡下去。 李长生落回与之齐平的半空之中,随手丢掉剑身已经消失的剑柄,淡淡笑道:“小八,你是打不过我的,投降跟我走吧,你的用武之地不在凡俗天下,在另外一片天地。” 楚昭一把抹掉嘴角的血渍,呵呵一笑:“李长生,你确实很强,但我也不是泥捏的,想要让我跟你走,除非我死,否则……”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场中突发变故。 原本清明的天空,再次暗淡下来,天空之中无数黑气弥漫。 众人仿佛在那黑气之中看到一张张扭曲的面容,正死死地盯着李长生,以及下方的乾东城,然后张开大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这是?” “什么情况?” “楚昭还会幻术?” “不像是幻术……” 下方,众人议论纷纷。 上方,李长生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天上聚集的黑气,楚昭则是一脸懵逼。 李长生定了定神,收回目光看向楚昭,神色无比复杂,语气更是复杂无比:“你竟有英灵护身?这……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英灵? 灵魂吗? 这尼玛不是武侠世界么,怎么一下变仙侠了? 系统,系统……别装死,解释一下,这什么情况? 就在楚昭暗暗呼唤系统的时候,上空的数之不尽的面孔化作无穷的黑气涌入了他的体内,李长生留在他体内的压制力量轰然四散。 无比轻松的舒爽之感,让楚昭发出了一声长啸。 在这一刻,乾坤震荡,天地失色! 随着黑气不断涌入,楚昭的气势也开始无限拔高。 瞬间破除李长生的压制力量,成就半步神游,然后神游……大神游……大神游巅峰,达到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狂风突起,吹得下方军阵东倒西歪,让乾东城都仿佛摇摇欲坠。 上空的黑气还在朝楚昭涌来,只是没有再进入他的身体,而是围绕在了他周围,原本的黑色气体开始逐渐泛红,最后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在那一片血色之中,有无数的面孔在楚昭身周张大了嘴发出着无声的怒吼,他们没有力量,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凶恶的一面来震慑敌人,来守护他们的……王! 黑气停止涌入,但并未消散,依旧凝结于苍穹之上。 这一刻,楚昭感觉周身有无数的将士在朝他跪拜,有无数的百姓和士卒在上空看着他,浑身上下暖暖的。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跟在母胎中一样吧。 李长生面色凝重,抬头看了一眼笼罩上空的黑气,苦笑道:“我还以为只是谣传,想不到世上竟然真有这种事。” “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楚昭问道。 李长生点点头:“听我师父说过一些,他也是在古籍上看见的,传说身具天命的上古人皇,便有英灵护身,也是他裹挟英灵开辟了上方仙庭。” 楚昭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些所谓的天上仙人,到底是人,还是灵魂?” “有人,亦有灵魂。” 楚昭点点头:“还打吗?” 李长生行事,平常为人宽和,可一旦下定决心,却是雷厉风行。 他直接用行动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见李长生右手一招,黑气上方轰隆声响,九天雷动! 随后,一道数十丈粗,接连天地的紫色雷霆穿过黑气,从天而降。 这是楚昭曾经用过的,两百年前道家第一高手,道君的九天引雷术。 但李长生的目标不是楚昭,而是他自己。 狂暴的雷霆降下,此刻却温润如水,安静的流淌在李长生手中。 楚昭看得微微发寒,雷霆之力本是世上最狂暴的力量,而李长生竟然能将他们驯服的如水一般柔顺。 这种掌控力,就算是道君自己也做不到吧。 不愧是一个时代的气运之子。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李长生! 不过,既然要战,那便战! 就像楚昭说的,对方是李长生,北离的李长生,而他是楚国的皇帝。 这一战无关善恶,只有立场。 作为一国皇帝,容不得他有半点后退。 何况眼下有英灵护身,他感觉自己空前强大,即便面对李长生也未必会败,甚至可能赢。 更别说,他还有底牌没有动用。 眼下的英灵护身,可是一场意外之喜。 此时,李长生对准楚昭做出了一个弯弓射箭的姿势。 然后那数十丈的粗,不知其长的紫色雷霆被他凝聚成了一支……雷霆箭矢。 随后,一箭射出! 嗖…… 雷霆之箭几乎刚刚离弦,便到了楚昭面前。 速度之快,近乎于光。 犹如苍穹天箭,仙帝雷罚! 楚昭在这一箭射出前,就已经做出了躲闪动作。 毕竟,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杀意,已经浓郁到近乎实质! 他躲开了,也没有躲开。 因为这玩意跟带了导航似的,又折返了回来。 楚昭瞬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熔炼天地。” 一硕大无比金红色的四足圆鼎式化而出,挡在那道雷霆箭矢之前,形成了对峙之势。 “给朕熔!” 楚昭暴喝出声,四足圆鼎猛地将雷霆箭矢笼罩,然后开始不断缩小。 他能感觉到雷霆之力在鼎中消融,只是还不来高兴,下一秒…… 轰! 雷霆之箭在鼎中炸裂开来,圆鼎破碎,无穷无尽的滚滚天雷,瞬间将楚昭淹没。 “啊~” 楚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他仿佛还听到了无数的惨叫在他心头响起。 楚昭很肯定,这不是他的错觉,而是雷霆之力在对他身上的英灵进行剿杀,让他们也发出了惨叫。 只是他此时也顾得想太多,同样动用了雷法。 雷法嘛,他也会! 不过他并没有和滚滚天雷硬碰硬,而是选择让自己融入其中,以雷化雷。 终于,趁着雷霆开始削弱的一瞬间,楚昭全力爆发。 轰…… 下一瞬,他全身雷光四射的被炸飞出去。 身体周围的血色之气明显暗淡了许多,那血色之气上,电光闪烁四溅,忽明忽暗。 还没有等他稳住身形,天上黑气再次涌来,同时还有一道流光几乎瞬息之间便来到他面前,对着他的眉心一指点出…… 此时,楚昭身体有些麻痹,内力也有些散乱。 面对这必杀一击,他也顾不得再隐藏实力,引导出了一丝中丹田的剑气。 他能感觉到,这道剑气与这个世界的力量根本不在同一档次。 尤其是他在神游玄境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可惜,能引导出来的剑气不多,否则李长生也可杀。 这两三年他一直在研究这股剑气,是专门为李长生准备的底牌。 在他原本的打算之中,如果李长生出手,就以剑气消融掉体内剩余不多的压制力量,重返神游玄境,然后引导出所能控制的极限剑气,给予李长生重创。 再然后,上古尘,收拾残局。 毕竟古尘如今也是神游玄境,收拾一个残局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全身经脉会尽毁,哪怕天地熔炉经也无法修复,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结果谁能想到,出现了英灵这个变故。 现在他自然不必这么做,只需要引导出一丝挡下李长生这避无可避的一指就行。 那一丝剑气从中丹田游离而上,自上丹田飞射而出。 面对超脱这个世间力量的一丝剑气,李长生目光一凝,瞬间收回手指,在背后撑起了一个身高十丈的帝王法相。 天子垂首! 在君有云世界中,天门圣宗大宗主南宫云火的绝学,后被南宫夕儿继承! 天子垂首的消耗极大,威力更是不凡。 能以自身的气,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场,近乎于领域雏形,可镇压其法相笼罩范围之内的一切不臣。 李长生显然无法做到这一步,将楚昭完全镇压,不过却足以抵消掉那一丝剑气。 轰! 一声音爆巨响之后。 那一丝剑气消散无影,李长生也被掀飞了出去,身后的帝王法相碎裂消失。 两人傲立于半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闭眼调息着体内散乱的真气内力。 过了好一阵,楚昭睁开双眸,紧了紧握着的铁剑的手。 李长生则是伸出右,轻呼一声。 “剑来!”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一道银色光芒自城头掠出。 刹那间,乾东城变得寒气刺骨,整座乾东城似乎都变成了北极冰原一般。 下一瞬,一柄充满无尽寒意,犹如玄冰打磨而成的剑落入了他的手中。 剑身寒光凛冽,如秋水半清澈,呈半透明状。 君念剑! 此剑由万年玄冰所制,昆仑山神主,苏家老祖苏锁莫用了十年世间,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最后送给了苏白衣,苏白衣取名为:君念! 此剑最大的优点就是,它是最适合与天凝剑法搭配的剑,没有之一。 李长生轻轻摩挲着剑身,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坚定。 楚昭这边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多出来一个持剑的楚昭,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这招是虚空剑经里的身化万千,类似于火影忍者之中的多重影分身之术。 以如今楚昭大神游巅峰的实力,每一个身外化身都能发挥出神游初期的实力。 看着密密麻麻的楚昭近乎布满整个天空,李长生皱了皱眉:“小八,你这是打算耗死我啊。” 楚昭确实是如此打算。 有天上的黑气补充,在黑气耗尽之前,就相当于永动机。 反观李长生,哪怕实力再怎么强,也有内力耗尽的时候。 消耗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楚昭懒得与李长生废话,直接带领成百上千个身外化身朝李长生冲杀了过去。 嗖嗖嗖……瞬息之间,成千上万道身影蜂拥而至。 李长生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双手一推,密密麻麻地门挡在他身前。 万道心门! 轰轰轰……一道道心门,接连被轰击爆碎的同时,李长生也手持君念剑挥出无数剑气。 剑气所过,万物为之冻结,就连神游初境的身外化身也不例外。 只见半空中突然出现无数的冰雕,无数个楚昭被凝于空中。 下一瞬,砰砰砰…… 所有的楚昭应声炸裂,粉身碎骨。 “该死,谁特么说李长生只是大神游巅峰? 狗屁的大神游,谁家大神游巅峰可以一招秒掉神游玄境? 莫衣如果遇上李长生这老家伙,能撑两招都是李长生手下留情了。 李长生这货的实力,绝对已经在神游之上。 就算是真仙下凡遇上他,只怕都得抖三抖!” 正当楚昭如此想着的时候,李长生开口道:“小八,你虽然能以英灵补充自身,但你或许不知道吧,那些英灵入了你之身,就代表他们将一切奉献给了你,此战之后,他们将灰飞烟灭。” 围攻的分身瞬间停滞,楚昭皱眉问道:“李长生,你什么意思?” 见此,李长生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沉声道:“我的意思就是,天上那些英灵还能超度,可若他们入你之身,便再无超度的可能。” 坦白说,楚昭觉得李长生是在骗自己。 但是,万一呢? “系统,你别给老子装死,李长生说的是不是真的?” 楚昭在心里默默问系统。 【英灵的出现,与系统无关,系统无法判定。】 楚昭:“……” 【不过,经系统判定,李长生所言为真。】 “该死!” 楚昭暗骂一声,收回了空中的身外化身,沉声问道:“怎么阻止他们涌入我体内?” “小八,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他们灰飞烟灭。” 李长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不禁松了口大气。 毕竟再这么耗下去,他今日必死无疑。 他一个人的力量,可扛不住那么多英灵加持…… 第八十九章 惊天一剑 “别特么废话,怎么阻止?”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又有些许英灵涌入了体内,楚昭有些急了。 李长生倒是十分淡定:“不知道,你这种情况我也只听说过,没有真正遇见过,只是感觉他们入了你身体之后,会烟消云散。” “李长生,你耍我?!” “小八,你现在是他们的王。”李长生抬头看了眼天上犹如乌云汇集的黑气,建议道:“要不你试试命令他们?” “最好有效果,否则朕今日必杀你。” 单凭他自己的力量,大概杀不了李长生,但他可以将李长生拖入绝境,让其他人动手杀了李长生。 楚昭冷哼一声,抬头望向天上黑气,朗声道:“朕,楚昭,以西楚皇帝之名,命令尔等不得再极限祭献自己,违令者剥夺西楚子民身份。” 此话一出,天上黑气翻涌,仿佛有无数人在朝他跪拜。 而且,朝他涌来的黑气也陡然一停,折返回了庞然黑气之中。 见此,楚昭和李长生同时舒了口气。 随后,身着白衣,手持君念剑的李长生化作一道流光,拖曳着白色光芒,朝楚昭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楚昭也化身一道红色光芒,迎上了李长生。 没有人能看清两人之间的动作,只能瞧见一白一红两道光芒在半空之中来回碰撞。 剑气纵横,剑意冲九霄。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都引得天地震颤,仿佛空间都塌陷下去了一般。 “楚昭……他竟然这么强?”百里东君咂舌不已。 李长生很强。 非常强! 强到令人难望其影。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谁能想到楚昭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竟然能跟天下第一的李长生打得有来有回。 如果再让楚昭成长下去…… 萧若风不敢想象,无比忧虑的叹了口气:“确实难以想象。” “你们说,他们谁会赢?”雷梦杀开口问道。 听到这句话的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谁能赢? 这还需要问,当然是天下第一的学堂李先生。 不可否认,楚昭确实非常厉害,可若是天下第一的名头,那么容易被夺走,这么多年也不会被李长生独占鳌头,压得天下武人抬不起头。 雷梦杀也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抬头继续观望天上缠斗在一起的,一红一白两道光影。 楚国大军这边。 骑在马上的李君信也问出了与雷梦杀相似的问题。 “古先生,陛下能赢吗?” 两人的打斗惊天动地,速度近乎于光。 在场之人,也就只有古尘这位神游玄境能够看清一些。 从他所见的情况来看,不能说压着打,但李长生无疑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不容乐观啊。” 古尘叹了口气,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李将军你也不用太担心,李长生即便能赢,也是惨胜,他不会成为我们攻破乾东城的阻碍。” 李君信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天上便传来了楚昭声音。 “逍遥天境之下,所有人后撤三十里!” 众人抬头,只见楚昭和李长生分别傲立于半空之中,看起来似乎都没有受伤,只是衣衫稍显凌乱了一些。 楚昭没有开口,等待着大军后撤,同时闭目调息。 李长生也没有说话,以及动手的意思,同样闭目调息着。 许久之后,楚昭率先睁开了双眼,一甩手中铁剑:“李长生,热身结束,该动真格了吧?” 就这程度,还只是热身? 下方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尽兴,尽兴,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打得如此尽兴了。” 李长生哈哈大笑,笑声畅快无比。 只见他伸出左手,瞬间一道碧玉色的光芒自城头掠出,百里东君腰间的酒葫芦嗖的一声落在了他手里。 李长生取酒壶喝酒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 最后,他将手中空荡荡的酒葫芦扔回城头,傲然大笑道:“小八,二十年之后,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你还不行!” “二十年?”楚昭冷哼一声:“李长生,话不要说太满,行不行,打不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楚昭再次化作一道红色虹光朝李长生激射而去。 一红一白两道虹光,再次缠斗在一起。 再次发生的碰撞,从声势来说,远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但其中的凶险,绝对远在此前之上。 瞬息之间杀招频出,让空间都扭曲了起来。 看得下方高手全身发寒,其中浊清更是一阵后怕与庆幸。 后怕,是因为他曾对楚昭和李长生都展露过杀机。 庆幸,自然是庆幸两人都没有对他认真。 这二人出手之间,动辄毁天灭地,冻结虚空,已非人间手段! 半步神游,那算什么东西? 在这二人眼中,抬手可杀! “难怪他们从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浊清叹息一声,紧接着又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咆哮起来。 “该死,该死,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怪物!” “最好你们两个怪物,同归于尽才好,你们这样的家伙就不应该留在人间!” “去死,去死,都去死……” 上方的打斗还在持续,丝毫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时间悄然流逝,视线尽头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算算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天凝!” “天寒!” 上空同时响起暴喝,两股由寒气凝结的冰霜激流猛地碰撞在一起,让整个大地都颤抖了起来。 两股极致寒气碰撞在一起,然后溢散开来,瞬间便将乾东城头冻结成冰。 也就是李长生及时后撤退回城头,阻止寒气扩散,否则只怕大半个乾东城都会被冻结,逍遥天境之下瞬死。 此时此刻,楚昭嘴角溢血,身上的甲胄已经碎裂不堪,浑身细小伤口无数,伤口中溢出的鲜血将甲胄之下的明黄色龙袍染红了一大片。 至于李长生……稍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同样伤痕累累,白衣染血! 楚昭与李长生对视一眼,各自忌惮。 刚刚的最后一招,如果不是李长生要保护乾东城,他就被李长生一招天凝直接带走了。 可以说,这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遇到生死危机。 而李长生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也受伤颇重。 可以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然也忌惮不已,不知道楚昭还有什么手段。 楚昭立于半空之中,随手抹掉嘴角的血渍,而后微微低头俯视城头上的李长生,笑道:“怪不得四大家中一向以苏家为首,这天凝一出果然无解啊。” 李长生笑了笑:“你的天寒也不错,不在天凝剑法之下,我不过占有年纪优势而已,你再多练几年,我还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说来你的剑法到底是跟谁学的,我为何从未听闻过?” 有一说一,两种剑法所激发的寒气,在质量上绝对是旗鼓相当的。 也就是说,剑法品阶在伯仲之间。 只是他对天凝剑法领悟更深,境界也比楚昭要强,所以才能获胜。 “从一处千年前的遗迹中学来的。” “原来如此,难怪我未曾听闻过。”李长生点点头,笑道:“小八,还打吗?” “打,自然是要打的,我还有一剑。” 楚昭淡淡笑着,气势再次疯狂攀升,甚至比之前巅峰时更盛,可见他最后一剑绝对比之前更强。 李长生心中警铃大作,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楚昭。 面对空前认真的李长生,楚昭陡然出手,全力刺出一剑。 这一剑不是针对李长生或者乾东城,而是直直刺向……苍穹! 万丈剑芒,冲天而起! 天空之中,顿时出现了巨大的黑洞,让黑气之上的阳光洒落了下来。 刺出这一剑的楚昭,气势一泻千里,几乎瞬间便跌入谷底。 李长生看了眼楚昭,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万丈剑芒刺出的巨大黑洞中,猛地拔地而起。 凌空而立的李长生立于苍穹之下,周身环绕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完完全全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可洞穿世间万物的本质。 很难想象,他竟然在那黑洞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李长生脸上的凝重之色,前所未有! 楚昭张开,话还没有说出来,鲜血便如泉涌般从他口中涌了出来,接连呕出好几口血才停下。 楚昭也不在意,再次提升气势,惨笑着说道:“李长生,我这一剑上可开天,下可摧城,你准备接剑吧。” 如果说李长生是融于天地间,那么此时此刻的楚昭便超脱于天地。 他缓缓举起手中之剑,大喝道:“惊天!” 惊天一招,是他聚集全部力量,刺出的最强一剑。 其中蕴含的无尽杀伐之力,如果李长生接不住,那么整个乾东城将成为一个历史。 黑洞之中,一点寒芒显露。 单单就这一点寒芒,就让北离所有人,包括李长生在内都不禁抖了抖。 李长生浑身真气涌动,君念剑剑尖微垂,仿佛蓄势待发的猛虎,剑身之上流转着淡淡寒光,与那黑洞中洒落下来的金色光芒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为之色变,风停云止,万物静默。 李长生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如江河奔涌,汇聚于剑尖之上。 他闭目凝神,心念一动,剑意随之而起,如龙腾九天,势不可挡。 君念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剑鸣,那时剑与主人心意相通的证明。 “天凝!” 传说中,连天地都能冻结的至强之剑。 面对从天而降,犹如天柱倒塌般的血色巨剑,李长生手中的君念剑连根牙签都不如。 但就是犹如牙签一般的剑,却撑住了仿佛天地倾倒的恐怖一剑……片刻。 没有,只有片刻,那如山岳一般的巨剑便再度坠落下来。 哇…… 噗…… 李长生和楚昭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事实证明,在单纯的力量上,就算是李长生一百多年的功力,也比不上他这么多年熔炼天地积蓄起来的,在百万英灵加持下的一剑。 楚昭笑了笑,猛地一发狠,咬牙劈下举起的长剑。 黑洞之中的血色巨剑,也随之猛然坠下,如流星陨地。 与此同时,李长生身形暴起,如离弦之箭,直冲云霄,速度之快,近乎于光,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 君念剑随着他的动作而舞动,剑光如龙,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剑芒,咆哮着划破长空,将周围的空气都切割的支离破碎,带起一阵阵猛烈罡风。 就在这一剑即将达到巅峰之际,李长生猛地一瞪眼,眼中精光爆射,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他的气势瞬间达到人生巅峰,体内所有的真气也全部汇聚于剑尖之上,形成了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犹如烈日当空,照耀四方。 “斩!” 随着李长生一声怒喝,君念剑终于斩出了他生平最强一剑。 剑光如匹练般划破长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冲血色巨剑而去。 沿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发出轰鸣声,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剑气轨迹。 这一剑,不仅震动了天地,也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只觉一股磅礴浩瀚的剑意扑面而来,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不,心中充满了敬畏与震颤。 这一剑,已经超越了凡人的极限,达到了武学的巅峰之境。 从天而降的那柄血色巨剑,也在这一剑的威势下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给我……破!” 李长生再次怒喝,持剑撞上了血色巨剑。 轰…… 剑与剑相撞,爆发出山呼海啸的轰鸣。 天地颤抖,光芒四射,耀眼夺目。 剑与剑碰撞之处,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将周围的空气都压缩的扭曲变形。 那爆发出来的强烈光芒,让除了楚昭和古尘之外的所有人,出现了短暂失明。 剑气四散,犁出无数沟壑,近乎摧毁了小半个乾东城。 城中百姓,守城的破风军将士死伤无数。 就连城头之上的武林高手,也有不少人因挡不住四散的剑气,留下了自己的性命。 等众人恢复过来时,已然尘埃落定,天地间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唯有余阳斑驳,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映衬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第九十章 昔年恩怨今日了,百里洛陈死 大地之上,沟壑之间。 剑气余韵缭绕,与四周微弱的气流交织成一幅幅动人心魄的画面,让人能够清清楚楚听到剑鸣与风吟,感受到那股超脱凡尘的力量。 “师尊这一剑,简直就是武学巅峰。”百里东君感慨不已,眼神中闪烁着对武道巅峰的无限渴望:“剑意流传,如江河奔腾,却又能再关键的时刻戛然而止,这份收放自如,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君玉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同样的光芒:“是啊,师尊的剑,已经超越了剑本身,成为了一种意境,一种精神的象征,剑随心动,意到剑至,这不仅仅时对剑法的追求,更是对自我,对天地的理解和感悟。” “大师兄,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有一天也能像师父一样,一剑出鞘,风云变色?”百里东君转头问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时对未来的憧憬。 君玉闻言,哈哈大笑:“这是必然的,因为我们是师尊的弟子,你更是师尊最看好的弟子,师尊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在武学道路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大师兄,我会超越师父,成为另一座巅峰。” 百里东君立身城头,神色自信且坚定。 见识了两人这一战,他对武学的理解与领悟已经上了一个新台阶。 真正的剑道,不在于剑锋的锐利,而在于剑意的深远与广阔。 只有心怀天地,方能一剑破玩法,直指本心。 上方,光影交错之中,李长生傲立于半空之中,显得十分孤高深邃。 “小八,你败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另外的天地。” “李长生,你想带走我,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北离么。”楚昭嗤笑道,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痛苦之色,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在也无法支撑自己停滞半空,从天下掉了下来。 李长生缓缓落下,摇头叹道:“我不否认,确实是为了北离,但也是为了天下,在放任你继续闹下去,北离、南决、北蛮,甚至你西楚的百姓都会被战火波及。” 用出最后一招惊天,楚昭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此时的他不但筋脉破碎,同时还被天凝剑意如题,半个身子都被冻结。 如果不是天地熔炉经带来的强大生命力,一般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现在的他近乎已经陷入了绝境,只能以剑撑着地面,勉强站立。 “李长生,你以为你吃定我了?” “你现在已无再战之力,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不杀你。” 李长生今日对楚昭是动了杀心的。 一方面,方才一战打出了真火。 可以说,自他出道以来,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别看他,看着比楚昭好很多,好似只受了一些外伤,实际上内伤相当严重,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担心有英灵护身的楚昭会是下一个传说中的人皇,开辟仙庭垂钓人间气运。 除此之外,就是他看得出来楚昭也动了杀心。 而且,杀意极盛。 他倒是不怕死,只怕自己的徒弟亲友被楚昭报复。 所以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楚昭去四极之地,要么今日结束其性命。 楚昭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接连吐出好几口带着细碎冰块的血水,瞬间感觉好受许多。 楚昭缓缓挺直腰背,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李长生,轻笑道:“李长生,你能活下来再说吧。” 听到这话,李长生顿时眉头紧促,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威胁。 紧接着,他猛地抬头看向了天上。 夕阳很美,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 就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色光芒,如同从无尽深渊中猛然窜出的暗夜幽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上射下来。 这道黑光速度之快,超越了李长生所能捕捉的极限,连时空都仿佛为之凝固了一般。 它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瞬间笼罩了仰头望天的李长生。 李长生第一时间做出躲避动作,奈何那黑光太快了,以至于他没能完全躲开。 噗! 黑光穿透胸膛,李长生才看清那是一道以剑气式化出来剑。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李长生缓缓倒了下去。 “我赢了!” 楚昭脸上带着笑意,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一张满脸担忧,倾国倾城的容颜,但那一双婉转温柔的眼眸中却又充满了喜色。 “你醒了,没事吧?” 看着一脸担忧的玥瑶,楚昭有些意外,他的声音干涩无比,语气也十分虚弱。 “你怎么来了?” 玥瑶赶忙将汤药端过来,一边扶起楚昭喂药,一边说道:“先喝药,喝完药再说。” 一碗药下肚,润过嗓子之后,声音明显清朗了许多。 “我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我疗一下伤。” 楚昭说着,盘腿坐了起来,而后直接闭上了眼睛运功疗伤。 这一战,他伤的很重。 尤其最后对李长生的那一剑,更是让他伤上加伤,现在整个下丹田都破碎了。 若非天地熔炉经实在神奇,有自主修复功能,不说必死无疑,也绝不可能现在醒过来。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已是深夜,玥瑶趴在床边睡着了。 将妻子抱上床躺下,楚昭出门询问了一下情况,然后叫来了军中的将领。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攻下乾东城?” 谁都听得出来,楚昭语气中的怒火。 是的,楚昭很生气。 虽说他们只有五万人攻城,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完全碾压守城的破风军,三日时间完全能够平推掉乾东城。 结果,他们竟然按兵不动?! 众将沉默不言,其中李毅一把将李君信推了出来。 李君信回头瞪了眼他,摸出一封信放到案桌上,回道:“陛下,您昏迷后的第二天,李长生……” “等一下。”楚昭打断道:“你说李长生没死?” “没有。” 楚昭顿时火气上头:“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他比我先昏迷过去,你们为何没有杀了他?” “这……”李君信有些为难。 “说!” 楚昭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当时古先生出手拦住了我等,还有北离一方的高手救援,我们也没有办法。”李君信弱弱的解释道。 楚昭一愣,倒不是因为古尘出手阻拦,而是因为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请宿主注意,你的主线任务是成为天下第一。】 系统突然发声,显然是跟他提到让李君信等人杀李长生有关。 于是,楚昭在心里问道:“这跟我让他们杀李长生有什么关系?” 【李长生就是天下第一,宿主只有打败他,才能完成主线任务。】 “李长生是天下第一?” 楚昭表示自己有点懵。 李长生怎么能是天下第一呢? 苏白衣、苏锁莫等等,这些老家伙不比李长生厉害? 【在这个世界,李长生就是战力天花板。】 “那我现在不就已经完成主线任务了吗,我已经打赢李长生了。”楚昭愈发不解。 他比李长生后倒下,也就表示三天前一战赢了李长生。 【宿主,你打赢的是南宫春水,并非李长生,请宿主继续加油哦!】 “靠,南宫春水不就是李长生吗?” 系统沉默。 楚昭人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点理解了系统的意思。 简单来说,现在的南宫春水并非巅峰时期的李长生,只有打赢巅峰的李长生才算完成系统主线任务。 说起来,这次动用了全部的实力,居然依旧打不过李长生……也真是够丢人的! 南宫春水就已经是神游之上的实力,那么巅峰时期的李长生又该有多强呢? “该死!” 楚昭骂了一声,开口说道:“算了,没杀就没杀吧,不过李长生来我们军营做什么?” “一是来与古先生辞行,二来是替百里洛陈给您送信,正巧皇后娘娘当时也在,同意了百里洛陈的提议,我们便没有攻城。”李君信回道。 楚昭没有任何表示,直接抽出信件看了起来。 大致意思,就是让楚昭放过城中的普通百姓,他百里洛陈将在七日后亲自率军与楚国大军进行野外决战,无论输赢都会把命赔给他。 “你们也同意百里洛陈的提议?” “陛下,屠城总归有伤天和。”李君信回道,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其实也同意,否则玥瑶即便是皇后,也不能阻止他们执行楚昭的屠城命令。 “行吧,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便挑选五万人出来。”楚昭换算了一下日子,最后说道:“本月十八,在乾东城外与破风军进行野战,朕亲自领兵!” 转眼四日过去。 楚国,开元三年,冬月十八。 大雪的蔓延之中,两军厮杀引起的大大小小动静震颤四方。 楚昭率领的五万大军,与百里洛陈率领的三万破风军一碰面,便进入了白热化的战斗。 因为楚国这边挑选出来的五万大军,全部都是西楚旧民,他们对覆灭西楚的百里洛陈和破风军有着绝对恨意。 这股恨意,让他们像发了疯似的,毫不留情对破风军展开了屠杀。 再加上改良的药人之术加持,以及军事装备的碾压,乾东城外大大小小的战场都一面倒的态势。 可就是这样一面倒的局势,破风军的每一个士卒都依旧悍不畏死。 乾东城,正门之外。 一道人影如同一条血色的巨龙,直接凿穿了破风军的军阵。 他手中的那柄铁剑,快若闪电,无坚不摧。 什么重盾、战车、军阵……在他面前没有一合之敌,全都一剑摧毁。 楚昭一路横冲直撞,百里洛陈身边的亲军、暗卫,则舍生忘死的扑上来,然后再几个呼吸之间被他杀光。 终于,楚昭一人一剑杀到了百里洛陈身前。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滴鲜血从楚昭身上落下,由于伤势未复,无法动用全部的实力,内力损耗有些严重,没有办法用内力挡住一路而来喷溅的鲜血,以至于全身被鲜血染红。 此时此刻的楚昭,宛如一个人间修罗,唯有他手中那柄铁剑,依旧滴血不沾,清亮如溪! “百里洛陈,在这战场上,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楚昭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在浑身血色的映衬下,那笑容显得无比邪魅。 百里洛陈身边的暗卫高手飞扑上来,不过楚昭并没有出手,他们被随后赶来的李君信、玥瑶等人缠住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老夫纵横沙场数十载,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只不过陛下如今重伤在身,想要杀我报仇可没有那么容易。” 百里洛陈拔刀在手,自有一股凛然之势。 “爷爷!” 百里东君一声大喊,一招逼退阻拦他的年轻小将楚云安,也就是落雪的哥哥,抽身来到了百里洛陈旁边。 楚昭没有理会百里东君,目光死死盯着百里洛陈,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百里洛陈,你违约了。” 百里洛陈点点头,认真道:“城中百姓是无辜的。” “那我西楚的百姓无不无辜?” 百里洛陈哑然。 “楚昭,我爷爷已经老了,他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百里东君大吼道。 “那当初你爷爷为何不愿放过我父皇、我母后、我哥哥、我大姐?” 百里东君上前一步,却是被百里洛陈一把拉了回去,对其摇了摇头,然后对楚昭说道:“楚皇,真不能放过乾东城百姓?” “不能!” 话音未落,一身染血的玥瑶来到他旁边,说道:“百里侯爷,我夫君不会对乾东城百姓出手,你安心去吧。” “玥瑶姐姐,你也要杀我爷爷?”百里东君痛苦不已的问道。 “我与你爷爷无冤无仇,但我夫君与你爷爷之间不死不休,恩怨总要有个了结。”玥瑶淡淡说道:“百里东君,你应该跟珞玉姐姐多学学,不该来的。” 这珞玉姐姐叫的……让百里东君顿时酸涩无比。 楚昭懒得搭理在战场上还儿女情长的百里东君,淡漠的说道:“百里洛陈,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出手吧!” “杀!” 百里洛陈一声暴喝,身体居然陡然拔高了一头,接着当头一刀立劈而下。 在这一瞬间,他的实力居然进入了……大逍遥?! 舍身决和养刀术,都不算什么太高深功法,但架不住有人一练就是几十年。 百里东君看到这一幕,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从他记事开始,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爷爷抽出过那把号称屠杀了数十万的浮屠刀。 最多也就是,带着刀鞘抽他老爹的屁股。 这一刀劈下,舍生求死! 是真正的共死之刀,舍我之命,换你一死! 好在,百里洛陈的武学天赋实在算不得高。 以自在巅峰实力,养刀数十年,舍弃毕生修为的一刀,也不过大逍遥罢了。 楚昭重伤未愈,兼之今日消耗有些太大,现在能发挥出的实力,也就大逍遥左右。 不过,他的大逍遥又岂是一般大逍遥可比。 早在三年前,他就能以大逍遥的实力对抗半步神游,现在接下这一刀,顺便宰了百里洛陈完全不在话下。 抬手一剑,就在刀剑即将相交之际,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是离火。 这陡然的变故,让楚昭和百里洛陈皆是一愣。 楚昭及时收住了手,但百里洛陈却无法停下,一刀劈在了离火身上。 “侯爷,救命……之恩……今…日……还你!” 离火躺在地上,血水就像不要钱似的,从身上、口中不断涌出:“陛下,对不…起……臣……有负……” 楚昭摇摇头,打断道:“我会照顾好你妻儿的。” “多……谢……陛。” 话音戛然而止,离火气绝身亡! 百里洛陈看了眼离火,叹了口气:“东君,今日是我与西楚的恩怨,昔年恩怨今日了,你切不可记恨。” 言罢,百里洛陈提刀朝楚昭劈了过去。 楚昭抬手挥剑。 刷! 一道清亮的雪线闪过。 百里洛陈的头颅瞬间高高飞起,在半空中不断翻滚着,最后落了下来。 然后,便被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提了起来。 楚昭提着百里洛陈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淡淡说道:“百里洛陈,能死在战场之上,你也可以瞑目了,至少比你结拜兄弟叶羽强不是吗?” 言罢,楚昭将头颅抛给了愣在原地的百里东君。 第九十一章 七年之后 “爷爷……” 百里东君抱着血淋淋的头颅,双目刺红,泪流满面。 他将手中不染尘高高举起,对着楚昭怒吼道:“楚昭,我要杀了你!” 刷! 刹那间,一声唳叫响起。 百里东君一剑刺出,一头式化而出的火凤猛地朝楚昭扑来。 愤怒之下的百里东君使出了生平最强一剑,杀意浓烈到了极致。 人就是这样,只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会知道疼。 面对这必杀的一剑,玥瑶下意识就要去挡,却被楚昭一把拉了回去。 “让我看看你这么长时间,究竟练出了什么东西吧?”楚昭淡淡说道,同时一剑挥去。 西楚剑歌,他也会的,而且只是西楚剑歌中的问道于天。 吼! 一条式化而出的金龙腾越九天,撞上那飞扑而来的火凤。 唳! 随着火凤发出一声惨叫,式化的身体碎裂开来,而那条金龙却去势不减,撞上了百里东君。 噗…… 百里东君血染长衫,仰头栽倒在地。 “不杀了他吗?” “终归是古先生的弟子,看在古先生的面子上,我们不杀他,也不救他,随缘吧。” 迷迷糊糊间,百里东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应该是一老一少两人。 不久之后,又有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小九……小九……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先生交代啊,呜呜呜……” 百里东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一样。 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你要再继续晃下去,原本没死也被你晃死了,滚!” 百里东君只感觉身体一轻,似乎真飞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第一个说话的好像是雷梦杀的声音。 这个混蛋,还是那么不靠谱,竟然差点晃死了自己。 第二个则是姬若风,说起来他倒是一向让放心,就是太理智,也太无情了一些。 三日之后,楚国帝后携手入城。 楚昭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复国任务,主线任务完成进度50%,请宿主再接再厉。】 看来是时候闭关练功了。 正当楚昭如此想着的时候,一颗小石子朝他和玥瑶飞了过来。 可惜扔石子的人有些小,还没有砸到两人,便后继无力,落在了地上。 是一个小孩子扔来的石子,其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都说斩草除根,不过楚昭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一个孩子的地步,拦下准备抓人的亲卫,带着玥瑶朝曾经的镇西侯而去。 镇西侯府,还是原来的镇西侯府,除了匾额换成了“百里府”之外,这场战争对它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百里成风和温珞玉已经从岳麓城赶回,如今成为了这座府邸的新主人。 见到楚昭的时候,百里成风眼神中闪过一抹恨意,但很快变成了悲痛。 楚昭没有搭理他,他今日来此不是找百里成风的,而是来找暂居于此的萧若风和萧若瑾。 没错,萧若瑾从天启城来了,而且早在开战之前就来了。 三人在百里家书房聊了整整一上午,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没过多久,北离和楚国联军三十万,对南决发起了战争。 很难想象,前脚还打生打死的两国,后脚却联合在了一起。 然后,萧若风和萧若瑾就走了。 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乾东城的一部分百姓。 楚昭也没有久留,恢复洛桑旧名,任命温珞玉为本地县令,安排好些许事宜之后,便带着玥瑶返回了岳麓,并将岳麓城定为了国都。 这一决定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毕竟自古以来,一国京都都是在国土中心地带,而岳麓城却是相当于楚国的边境。 只不过楚昭力排众议,一句“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开元四年,岭南归楚。 温家除了温壶酒一家之外,重归岭南祖地。 曾经的江湖三大世家之一,已经改换门庭成为了楚国的侯爵权贵之家。 之后一年,楚昭像是不要命的处理国事,推出了一系列的新政。 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平均算下来一天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如此强度的工作时间,让无数官员敬佩不已,也叫苦不已。 毕竟,皇帝都在加班,他们又怎么好意思不加班呢? 这种超强度的加班持续到了开元六年春,喊出君王死社稷的楚国皇帝,竟然任命皇后玥瑶监国,丢下朝政,去了天外天冰原中的山谷闭关。 与初见时不一样,初春的山谷云雾缭绕,轻纱般的雾气在山谷间缓缓流动,如同仙子遗落人间的绸缎,既遮掩了山谷的些许真容,又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仙气。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萨洛霞斑驳陆离的光影,为恍若仙境的山谷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使得谷中每一片绿叶,每一颗露珠都闪耀着生命的光泽。 山谷两侧,峭壁如削,壁立千仞,石壁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灌木与藤蔓,它们扎根于石缝之中,展现着生命的顽强与不屈。 在满谷绿意之中,偶尔还能见到几朵野花探出头来,或红或白,或黄或紫,点缀在绿色之中,如同繁星点点,增加了几分雅致的韵味。 山谷之中的寒潭,有涓涓细流流出,流水在鹅卵石之间跳跃嬉戏,最后隐于地下暗流。 抬头望向山谷的尽头,只见一座巍峨的雪山矗立云端。 山顶终年积雪不化,银装素裹,宛如一位圣洁的女神,静静地守护着这片仙境。 楚昭在山谷中闭关整整五年,期间没有出去过,不过玥瑶、尹落霞和楚媜会带着儿女来看他。 谷中的果子和寒潭中的雪鱼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让三个女人的实力一路高歌猛进。 玥瑶和尹落霞从金刚凡境迈入了半步神游,楚媜也踏入了逍遥天境的九霄境,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高手了。 除了三人之外,七个孩子也被楚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没错,他又有了一个孩子,是尹落霞生的,就是可惜是个儿子。 开元十一年,春。 大地回暖,冰雪消融。 楚昭从山谷中走了出来,谷外的冰原依旧未化,只是相比往年明显不再那么冰寒刺骨,也不再那么死寂如绝地,已经出现了一些生命的迹象。 冰原之外,天外天之下,玥瑶、尹落霞和七个孩子已经等候多时。 刚一见面,几个孩子就朝他跑了过来,围绕在身边唧唧咋咋的叫着爹爹。 楚昭一把抱起亲亲小闺女,看着两个容颜未改的妻子,带着些许歉疚的温柔笑道:“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你知道就好。”玥瑶冷着一张脸,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抑不住。 尹落霞则直接笑道:“我倒是不幸苦,辛苦的是玥瑶。” 这是实话,让她帮忙处理一些家事还行,但国事……只能说,太过想当然和理想化,不帮倒忙就算是帮忙了。 所以,她很少参与国事之中,平日里只负责照看几个孩子,整日带着除了老大和老二之外的五个孩子疯玩。 要不是有古尘、赵安等一众老前辈管束教导,五个孩子只怕会疯的不像样。 最起码他家闺女楚南月,就跟尹落霞学了个十成十,小小年纪就学会喝酒赌钱,披上了绣着“赌”字的长袍。 据说,在岳麓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送外号小赌王。 去年更是与她外公老赌王尹顺水,以及吃喝嫖三大邪徒偷偷跑去了天启城千金台大赌了一番,赢回来三千万两银子,豪气地包下了哥哥弟弟的开销。 楚昭刮了下闺女的小琼鼻,大手一挥,大笑道:“走,我们回家。” …… …… 半个月之后,岳麓城皇宫。 楚昭扶墙而出,迎面撞上了带着孙子孙女遛弯的老丈人,曾经的赌王尹顺水。 自从楚国立国之后,尹顺水就被尹落霞叫来了岳麓城,如今已经很少在江湖上混迹,大多时候都在岳麓城中带孙子孙女们玩。 翁婿相见,还是这样一种场面,要说不尴尬肯定是假的,好在楚昭脸皮够厚,当即挺直腰板,打了声招呼。 “岳父大人。” 尹顺水笑着嗯了一声,笑道:“贤婿啊,我那里还有些虎鞭之类的玩意儿,等会我让人送去厨房给你炖了。” “岳父大人,我……” 话没说完,就被尹顺水给打断了,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道:“我懂,我都懂,女人二十五,如狼又似虎,何况你应付的还是两条虎狼,我带他们去吃早饭,你自己忙去吧。” 说完,丢给楚昭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招呼着孙子孙女欢笑着跑远了,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他在带孩子,还是孩子们在带他。 见此,楚昭摇了摇头,朝议政殿走去。 虽说他已经有整整五年没有处理国事,但这五年的发展情况,玥瑶都有给他介绍。 总体而言,是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之中。 今日主要商议的事情,是南决乞求联军北上的问题。 因为他的出现,天下大势改变了许多,但也有许多没有改变。 比如:叶鼎之率领魔教,也就是天外天东征,还是发生了。 尽管有他提醒,易文君还是被骗了,而且还是被骗了两次。 五年前,也就是楚昭入山谷闭关之后没多久,易家就以易卜重病为由,将易文君骗回了天启城。 然后被扣押、下药,给萧若瑾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赤王萧羽。 不过易文君生了孩子没多久,便借助他们楚国在天启城的力量逃了出来。 去年年初,易文君再次被骗,缘由是萧羽病重。 这次,叶鼎之没来求助楚国,反而入主了天外天。 和原剧情一样,他的另一位岳父玥风城终究还是走火入魔死了。 但与原剧情不一样的是,玥风城临死之际,将宗主之位传给了百里东君,然后百里东君又把位置让给了叶鼎之。 在这件事中值得一提的是,玥卿。 在原剧情中,玥卿是喜欢叶鼎之的。 可因为楚昭的出现,她似乎代替了剧情中的玥瑶,而且她还比玥瑶更惨。 不仅没有得到百里东君的爱,还被走火入魔的亲爹玥风城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叶鼎之接手天外天之后,一统天外天三十六宗,发起了魔教东征。 因为魔教东征,南决和北蛮再次开启对北离的战争。 南决派出了两路大军,一路从海上北上,另一路就是从岭南北上。 然后,南决大军就被驻守岭南的楚国军队揍了个哭爹喊娘。 于是乎,南决遣派使臣来商议联军攻打北离。 楚昭是一个守诚信的人,北离这几年不仅没有招惹过他们楚国,反而积极展开商贸,让他们赚了不少钱,两国现在正处于密月期。 再加上他二姐是北离皇后,还有萧凌尘又娶了楚媜,他自然不会答应联军。 是的,终究还是萧凌尘这个混蛋得手了,在三年前娶了他姐姐楚媜。 准确说,应该算是入赘。 毕竟两人成婚之后,萧凌尘把老娘接来岳麓城扔给他那个做生意的二哥,也就是萧燮之后,便带着楚媜和孩子游玩天下去了,完全没有回归北离天启的意思。 据说,眼下正在西域九龙寺祈福。 打发走了南决派来的遣使,楚昭又和官员们商议了一番国事,直到夜幕降临之际,才带着两个被他抓壮丁大儿子和二儿子返回后宫用饭。 饭桌上,玥瑶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说道:“玥卿现在还昏迷着,我想去一趟雪月城看看。” “你又不会医术,而且辛百草都治不好,你去也没用。”楚昭摇头笑了笑:“行了,你也别太担心,抽时间,我去雪月城看看。” 百里东君不喜欢玥卿,但玥卿却是因他重伤,成了一个活死人,所以百里东君托关系请了天下名医去雪月城,其中自然包括药王辛百草。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玥瑶展颜一笑:“说起来,二姐的身体也不太好,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楚昭嗯了一声:“去看看吧。” “那要不要顺便去看看叶鼎之,帮帮他忙?” 在这几年之中,玥瑶和尹落霞带着孩子们去看过叶鼎之一家三口,叶鼎之一家也来过岳麓城,关系颇为不错。 楚昭一怔:“你不会是在套路我,最终目的就是想让我去帮叶鼎之吧?” 玥瑶笑了一下,没有否认,叹道:“说起来,叶鼎之和文君也是命苦,你作为他的师兄,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你还是天外天的大小姐呢,你怎么没想过让楚国帮天外天?” “我先是楚国皇后,然后才是天外天的大小姐,得以楚国的子民为先,眼下与北离开战,对我们来说,弊大于利。”玥瑶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让你去帮叶鼎之,不就是帮天外天吗。” 楚昭沉默片刻,问道:“叶鼎之现在在哪儿?” 玥瑶转头看向尹落霞。 “姑苏。” 楚昭嗯了一声:“先去雪月城看看玥卿,然后顺道去姑苏。” 然而,楚昭并不知道,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叶鼎之已经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 第九十二章 落幕 开元十一年,暮春。 距离叶鼎之去世已经有两三个月,楚昭一行才从岳麓城出发。 倒不是他不去帮忙,而是在他决定帮忙的第二天,叶鼎之身亡的消息便传到了岳麓城。 据说:是北离各大门派派出的七人完成了这场狙杀,但叶鼎之究竟是如何被杀死的,却仍旧是一个谜题。 有人说,是天山派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王人孙,靠着和叶鼎之的旧日情谊,骗取了他的信任,然后趁其不备一刀斩杀了他。 但王人孙自叶鼎之死后,再也没有回过天山派,自此下落不明。 也有人说,是雪月城三弟子司空长风一枪破去魔教孤虚鬼阵,大弟子百里东君半掌胜了叶鼎之,然后雪月城二弟子李寒衣出了必杀一剑,杀了叶鼎之。 因此,雪月城声势一时两无,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它的地位已经胜过了曾经的江湖第一城无双城。 只是所有的一切江湖传闻,都加了据说二字,就像叶鼎之的尸首最终也不知去了哪里,但叶鼎之的死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江湖。 之后,江湖各大门派开始了对魔教的反扑,北面的战役已经结束,北蛮的军队选择了退兵,他们带着雄心和虎狼之师而来,可却连北离的国门也没有踏入一步。 在他们带着重兵转头离去的同时,也记住了两个人。 一个是雷梦杀。 这位北离的大将军告诉了他们,在勇猛之外,军阵的运用是多么重要。 另一人,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只是把北蛮的第一高手一次次的打趴下。 他叫君玉,学堂大师兄! 至于南面与南决的战争,萧若风依旧保持着自己对阵南决的不败神话,用极快的速度击败了南决大军,如今已然班师回朝了。 在这场风波之中,江湖格局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曾经的江湖第一势力无双城,在阻挡魔教的战争中溃不成军,唯有大弟子宋燕回斩杀多名魔教长老,为无双城挽回了一点颜面。 当然,这些都与楚昭无关。 在得知叶鼎之身亡之后,他并没有急着赶来姑苏,先去了一趟雪月城,然后又去了一趟望城山,才带着妻儿来祭拜叶鼎之。 寒水寺。 忘忧和尚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佛号,叹道:“楚施主,你来晚了。” 楚昭无悲无喜,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决定来救他的第二天,便听闻了他死讯,便没有直接来此。” “你可要带走无心?” 楚昭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笑道:“于无心处安汝心,是以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诸般烦恼,安度一生。老和尚,你这名字取得有水平啊。” 忘忧也笑了笑:“正所谓无心则明,无心则不偏,无心则不私,我希望他可以无心,因为只有无心……才能自在!” 楚昭点点头,问道:“他拜你为师了?” “百里施主将他带来时,我收了他做弟子,前些年是我没能降住叶鼎之的心魔,其实自易姑娘生下那位皇子回来后,我便察觉到他有入魔之状,只是见他与妻子生活和睦,便以为没什么大问题,可没想到,这竟是天外天布下的阴谋,最后若我能及时阻止,也不至于如此。” “大概这就是叶鼎之的命数吧。”楚昭摇头叹息一声:“走吧,带我去看看无心小和尚。” “楚施主,请!” 两人从禅房中走出来,只见楚南月一副大姐大的派头,盯着那颗光秃秃的脑袋,笑嘻嘻道:“叶安世,你怎么变成一个小光头了?” 说话间,还伸手摸了摸那颗光头。 叶安世大抵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低着头没说话。 楚昭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是你师伯。” 叶安世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犹如谪仙下凡的男人,喊了一声师伯,然后说道:“我听爹爹说过你,你是楚国皇帝,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吗? 如今也差不多了吧。 去过天启城之后,就该去找李长生完成主线任务了。 楚昭心里如此想着,嘴上轻声说道:“怪不怪我来晚了?” 叶安世摇头,没有说话。 “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爹。” 叶安世嗯了一声,就要带着楚昭一行人下山。 然而,刚出庙门便遇见了一个人,天山派王人孙。 “是他,师伯,就是他杀了我爹!”叶安世拉着楚昭大吼道,话音中充满了无限的恨意。 楚昭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想让我帮你报仇?” “是。” “王人孙算不得你的杀父仇人,真正杀死你父亲的是北离皇帝萧若瑾,是你……算了,反正你记住,是萧若瑾害死的你父亲。” 原本楚昭还想加上易文君、百里东君、洛青阳等人的,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拉着叶安世认真说道:“你爹应该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不过我个人是支持有仇报仇的,只是我向来认为,自己的仇自己报,所以我不会帮你报仇,最多教你武功,走吧,去看你父亲。” 叶安世乖巧的点点头,然后看向王人孙,目光中充满了恨意:“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王人孙怅然一笑:“好,我等你来杀我。” 山下,草庐边。 一座小小的坟茔已经长出不少杂草,其间还点缀着些许白花。 看着墓碑上刻着的——亡夫叶鼎之之墓,妻易文君,友百里东君、洛青阳立。 楚昭觉得很讽刺,也有一丝丝后悔。 虽说叶鼎之与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们共同的老师雨生魔还因叶鼎之而已,但不管怎么说,叶鼎之都叫他一声师兄。 如果……他是说如果能早一点出关,如果他当初得知叶鼎之入主天外天之后,让玥瑶全力阻止,或许就能改变叶鼎之的结局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楚昭叹了口气,与叶安世一起收拾了一番坟茔,祭拜完之后,他开口道:“我要去天启城,你去不去?” 叶安世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家师伯为什么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 就在他愣神之际,忘忧和尚叹了口气:“楚施主,无心已是出家人。” “出家也可以还俗不是吗?” 楚昭淡淡一笑,再次问叶安世:“你是跟我去楚国,还是留在寒水寺当和尚?” 这次叶安世听懂了,沉默片刻后回道:“师伯,我现在叫无心。” “行吧,无心,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便回山去吧,以后我会来传授你武功的。” 忘忧闻言,赶忙朝一旁的无禅吩咐道:“无禅,快,带你小师弟回山。” 曾经的小和尚无禅如今已长成少年,看了眼楚昭之后,直接背起无心就往山上跑,搞得好像他要抢人一样。 楚昭一脸无语:“老和尚,我们就告辞了,以后那小和尚就劳烦你多照顾。” “阿弥陀佛,楚施主慢走!” 辞别忘忧,楚昭带着妻儿直奔天启城。 半个月之后。 天启城,皇宫。 一声声惨叫,从皇帝萧若瑾嘴里发出。 大殿之外,新任五大监焦急的来回踱步,却不敢推门进去。 实在没有办法的五大监,只好匆匆去后宫把楚筠请了过来。 楚筠的身体近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即便有楚昭的熔炉经帮忙治疗,也没有多大作用。 毕竟熔炉经只能治疗伤势,却治不了心病。 因为楚筠的劝阻,萧若瑾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受伤不轻,没有两三个月肯定是下不了床的。 再次回到楚筠的住处,殿内多了一个人。 是得到消息,匆匆而来的易文君。 对于易文君,楚昭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感,态度自然算不得好。 “我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宣妃娘娘?” 易文君并没有在意语气中的讽刺,直接问道:“大师兄,安世还好吗?” “好不好,你自己不会去看?” “我……”易文君欲言又止。 楚昭一屁股坐到玥瑶身边,淡淡说道:“他在寒水寺,如果你真的想他,那就自己去看。” “师兄,你能带我和羽儿离开皇宫吗?”易文君很清楚,眼下能带着她和儿子逃离皇宫这个牢笼的,只有楚昭一行人。 楚昭嗤笑一声:“逃出去,然后又被骗回来?” “不会了,绝对不会,我发誓!”易文君赶忙说道。 叶鼎之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了易文君。 不可否认,易文君肯定是爱叶鼎之的,但她最爱的人,永远是她自己。 只是感情这种事……只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概给叶鼎之千百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易文君吧。 楚昭叹了口气:“看在叶鼎之的面子上,我可以带你离开皇宫,但我只能送你去寒水寺,以后我不会管你。” 就这样,易文君再次逃离了皇宫。 皇城中,一座早就荒废的小庙。 带着红色恶鬼面具的男子拿出了手中的长棍,在一尊小小的弥勒佛头上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男子往后退了三步,笑嘻嘻的弥勒佛便转过了身,露出了一个大坑。 男子收起长棍,从坑中跳了下去,然后那弥勒佛又笑嘻嘻转身,将那大坑给堵上了。 小庙的地下,别有一番天地,其空间差不多有二十座小庙那么大,摆满了无数高高的铁架子,架子上放满了典籍,以及四方传来的消息卷轴。 此处,便是百晓堂的总堂所在。 姬若风走进尽头的房间,刚刚坐下,内侧一个小房间内便走出来一个小童,穿着华贵,面目俊秀,望着姬若风笑道:“师父,你来啦!” “你舅舅一家来了天启城,你在皇宫,跑来这里做什么?” 很显然,这个小童就是萧楚河。 “我舅舅来了?”萧楚河愣了愣:“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我那位舅舅呢,师父,你见过他吗?听说他长得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见过,只论相貌的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萧楚河点点头,继续问道:“他是楚国的皇帝,来我们天启城做什么?” “看望你娘。”姬若风笑道:“对了,他把你父皇揍了一顿,伤的挺重的。” “我父皇又挨揍了?” 为什么要说又? 因为百里东君之前来天启城的时候,把萧若瑾给揍了一顿。 姬若风嗯了一声:“不过你父皇也是活该,他真不是个好东西。” 此话一出,萧楚河当即捂着耳朵,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听不听,皇叔说让我不要听师父你的这些话。” “你皇叔倒是不错,可惜了。”姬若风摇头叹息一声,笑道:“你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还能见你舅舅一面,他们要准备启程离开天启了。” “嗯,那师父,我见过那位舅舅再来看您。”萧楚河说着,跑出了地下密室。 可惜,等他回到皇宫的时候,楚昭一行人已经走了。 再临寒水寺,这次遇到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洛青阳,一个是百里东君。 洛青阳如今已是慕凉城的城主,他是来见易文君的。 至于百里东君,则是来见楚昭和玥瑶的。 见到见到楚昭的第一面,百里东君便发出了灵魂质问:“楚昭,你为什么不早点出关?如果你早点出关,云哥就不会死了!” 面对百里东君大声质问,楚昭只是淡淡一笑:“百里东君,你要这么问,那我就想问了,叶鼎之为何发起魔教东征?” “因为阿嫂被困天启。” “不错,是因为易文君被困天启皇宫,那你为什么不将易文君带出天启呢?如果你将她带回叶鼎之身边,叶鼎之还会发起魔教东征,还会落得自杀身亡的结局吗?” “我……” 楚昭打断道:“你别说什么没有能力将她带出天启皇宫,以你们雪月城的力量,再加上姬若风、雷梦杀等人里应外合,即便是天启皇宫也不可能拦住你们,可你却没有这么做,眼睁睁看着叶鼎之入魔,发起魔教东征,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百里东君愣住了。 楚昭实在不想搭理他,连山都没有上,直接带着妻儿与百里东君错身而过。 走出去很远很远,身后才传来百里东君的喊声。 “楚昭,你愿意带阿嫂出皇宫,我们之间的恩怨今日了结了。” 所谓的恩怨,也就是百里洛陈的死。 楚昭知道,但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岳麓城之后,陪着妻儿待了一年,他出了一趟远门。 这一走就是两年,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他是带着重伤回来的,并且宣告了李长生败于他之手。 自此,一代人的恩怨情仇落下帷幕,但江湖上的恩怨情仇还在继续…… 第1章 黄金棺材引动四方 北离,明德二十年,秋。 寒水寺忘忧大师坐化,以此为引,震动整个江湖的黄金棺材事件拉开序幕。 十多年过去,如今的寒水寺外俨然已经汇集成了一片集市。 小贩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只是近来,持刀佩剑的江湖客明显多了许多。 这些人凶神恶煞,腰间兵刃锋利,看起来极为吓人,但小贩们不怕。 在他们看来,这些江湖客都是冤大头……不对,都是极好的客人,出手阔绰。 当然,出手也可能很重,不过到底是佛门清净地,终究没有闹出过人命。 寒水寺外,一间酒楼,有些破旧,只卖素食,但生意却是极好。 店里的酒水独树一帜,酒液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色,入喉软绵,夹杂着浓郁却不刺激的麦芽香气,只是少了一些泡沫。 这让喝酒的一位年轻公子觉得有些可惜,比起他们楚国的啤酒,终究少了些许风味。 这年轻公子身穿一袭青衣,披着一个绣着赌字的大氅,模样俊美的比女子还好看,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杯接着一杯。 这个位置上没什么人,因为天气太冷,窗户老旧,有风吹过,便吱呀作响,实在算不得风雅,倒不如其他位置,红泥小火炉,热腾腾的暖和一些。 酒楼中江湖客也有,但很少,多半在下面围着寒水寺周围转悠,生怕错过了什么,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 只是收到消息,寒水寺忘忧大师坐化,出现了一口黄金棺材,可棺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 有人说,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也有人说,是无敌天下的绝世武功。 只有那窗边的年轻公子知道,里面装着一个好看的小和尚。 小和尚的武功确实非同寻常,反正比自己厉害,不过比起他的哥哥弟弟们还差了些,更别说与他父亲相比,只怕连根头发丝都不如。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些,没能见忘忧老和尚最后一面。” 年轻公子叹息一声,端起酒杯刚准备往地上倒,突然想起忘忧是个和尚,这杯酒恐怕是不会喝的,倒了太过浪费,还不如进入自己口中。 坦白说,他觉得和尚实在太惨了些,错过了许许多多的人间美味。当然,寒水寺中的小光头不算,那就是个什么都不忌口的酒肉和尚。 想到那个小光头,年轻公子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就在这时,一个小二匆匆跑了上来。 “公子,打听清楚了,负责运送黄金棺材的是雪月城大弟子唐莲。” “唐莲吗?”青衣公子沉吟道:“听说他是雪月城如今最出色的弟子,我只怕打不过。” “公子,您来抢无心,老爷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父皇……我爹若是知道,我还不得被他打断腿。” 小二翻了个白眼,心想既然知道,那你还来,不过咱们陛下肯定舍不得打你,但对无心那个小光头,可就说不好了,这不得揍得好几个月下不来床? “小二,上酒。”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声呼唤传了过来。 楼梯口,一人携带风刀雪剑,天地寒意,席卷而来,好似让周围的气温都下降了三分。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有些吃酒的江湖客,瞬间面露警惕,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家伙。 又来一个,这一次寒水寺之行,高手可真够多的。 只见那人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等到酒菜,没有其余的动作,众人便把目光收了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交谈声小了许多,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公子,此人便是雪月城唐莲,公子我去招待客人了。”小二低声说了一句,朝唐莲小跑过去。 青衣公子的目光也跟随小二看了过去,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唐莲! 蜀中唐门弟子,唐怜月的爱徒,酒仙百里东君放养的徒弟,薛岳成首席大弟子,自在地境修为,也算一代青年才俊了,要不要也抢回去给好姐妹当男人呢? 就在他打量唐莲的时候,唐莲也在看他。 这人太特别了,一身青衫,不佩坠饰,头挽木簪,清净平和,与这酒楼的格调,格格不入。 更关键的是,这人未免长得太好看了,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若是从男装换成女装,必然能上百晓堂秋水榜。 唐莲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因为这么好看的人,身边却无人靠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此人不好惹! 反正他不信寒水寺外那么多江湖客,看不出那一袭青衫是女扮男装。 也是为了黄金棺材而来的吗? 唐莲暗暗思索着。 这一次接到师父嘱托,运送一口棺材,本以为是一件简单的任务,却没想到,寒水寺的形势,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那口棺材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思索间,一道香风袭来,眼前闪过一个大大的“赌”字,对面已经坐下了一个人。 “你就是负责押送黄金棺材的唐莲?” 就这个身法,其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唐莲心头一惊,嘴上却镇定道:“不错,不知姑娘有何赐教?” “咦,你竟然能看出来我是女扮男装?” 唐莲点点头,没说话。 “我叫楚南月,是来帮你押送黄金棺材的。” 没错,女扮男装之人,就是楚国公主,楚昭的女儿楚南月。 唐莲一怔:“原来是赌王当面,在下失敬。” 楚南月,近几年江湖中声名鹊起的赌徒。 自三年前,在天启城千金台连赌十日无一败绩后,便被江湖人公认为新一代赌王。 知道她是楚国公主的人不多,但知道她是赌王的人却不少。 楚南月摆摆手:“些许薄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知赌王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也是来抢黄金棺材的,只是你们雪月城出面押送,得给你们雪月城玥长老一点面子,所以我只好帮你押送到地方之后,再抢!” “赌王知道棺材里的是什么东西?” 楚南月点点头,一脸玩味的笑问道:“你说棺材是用来装什么的?” 唐莲想了想,问道:“你是说棺材里的是一个死人?” “不是死人,是我男人!” …… 望城山。 “哈哈哈,道爷我成了!” 一阵张狂的笑声响彻山顶,惊起百鸟扑簌簌。 刹那间,风起云涌,阳光淡去,云层滚荡,有惊雷闪电在其中闪过。 雷霆呼啸,仿佛要扼杀那笑声一般。 突然间,一道紫色雷霆,跨越九霄苍穹,以万钧之势直击而下,震颤山巅。 松树下,小童飞旋手掐道家指诀,正在修行大龙象力,听到这动静,手上一抖,便知道今日修炼不成了。 清静无为的心绪已经远去,他老成的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那道紫色九霄雷霆,嘀咕道:“师叔祖修的这雷法,真的是我们望城山的雷法吗?” “自然是,听说是九天引雷术,十分厉害。” 松树之上,盘腿而坐的李凡松回了一句,继续雕刻手中的木剑。 师父道剑仙赵玉真有一柄桃木剑,作为无量剑传人,他觉得自己也该有一柄桃木剑。 师父的剑名叫桃花,他的剑还没有名字。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他李凡松手中也有一柄桃木剑。 闻听此言,飞轩仰起头有些好奇道:“师叔,听说那位师叔祖很好看,是不是真的啊?” 飞轩年纪小,上山时那位叫楚烨的师叔祖已经闭关了,所以从来没有见过,但他听说那位师叔祖长得十分好看,比掌教真人都还要好看。 “小师叔自称天下第一美男子,虽然是吹牛的,但既然敢这么吹,容貌自然是十分出彩,他应该出关了,等会儿你见到他就知……哎哟!” 话没有说完,一颗松果落在了李凡松脑袋上,不轻不重,却是让他脑袋上鼓起了一个包,吃痛之下,从树上栽了下来。 飞轩操心地掐了个诀,运行大龙象力,幻化出一只金色手掌,将李凡松接了下来,这才不慌不忙的起身,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 “师叔祖!” 赵玉真负手而立,轻轻点了点头,深邃纯正的目光,看向那天边散尽雷霆,重新洒落的阳光,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以小师弟如今的实力,挑起望城山的大梁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下山去找小仙女了?! 还是说,继续留在山上等小仙女来? 可小仙女说好来吃桃子,却一直没有来,她还会来吗? 见赵玉真神色变换不定,李凡松揉了揉头上的包,开口问道:“师父,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赵玉真淡淡道,眼神中闪过一抹忧愁。 李凡松知道师父这是在想那位师娘了,便没有打扰,与飞轩说道:“飞轩啊,师叔教你一个乖,在这望城山上,千万不要招惹那位小师叔。 小师叔的性子实在太恶劣了,记得我刚上山那会儿,岁数还没有你大,小师叔当时还没有正式拜入我们望城山,他与师叔祖来探望师祖,我被他忽悠做叫花鸡吃,拔了师祖心爱的仙鹤的毛,结果被罚扫山门,那扫帚比我都还要大,从山门到后山,累的我呀,好几日都下不了床。 天见可怜,我只是被忽悠了而已。 所以,你以后见到他躲远些,他太喜欢坑人了。 小师叔总说,小辈嘛,总归要早见识一下人间险恶,被他欺负,总好过被别人欺负。 你听听,这是何等歪理,凭什么我们年纪小辈分小就该受欺负?!” 李凡松一脸抱怨,想到自己曾经被那位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师叔带下山喝酒,偷看寡妇洗澡等等经历,脸上的抱怨又化作了荒唐的苦笑。 因为就是这样一个荒唐的人,他竟然是楚国的皇子,他竟然能够道法随心,一骑绝尘,让他拍马难忘项背,尤其是那一手道家雷法,连他师父都远远不如。 赵玉真听着好笑,反手给了徒弟一个爆栗,而后对飞轩道:“你别听他胡说,你小师叔祖虽然爱玩闹了一些,但他对我道家道法的感悟十分深厚,用你祖师的话说,他就是天生道子,你可与他多亲近亲近。” 李凡松笑了笑:“这倒是,小师叔的道法确实厉害,他身上也有不少好东西,为人也十分大方。” 吼! 就在这时,后山之中传来一声狮子吼。 金光乍现,一头金色狮子,从后山深处咆哮而出,脚踏祥云,转瞬而至,一口将李凡松叼在了口中。 李凡松被抖的七荤八素,口中求饶喊道:“小师叔,我错了,我刚刚还夸你来着,绝对没有说你坏话。” 砰! 金光狮子脑袋一甩,将李凡松扔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飞轩看得目瞪口呆。 太乙狮子决,还能这么用的吗? 他虽然是自赵玉真之下的三代弟子,但道法却是师承师叔祖赵玉真和师祖王一行,对于太乙狮子决半点不陌生。 曾多次见过师叔祖和师祖使用,但两人式化而出的金光狮子,却远没有这么活灵活现。 “小家伙,是不是觉得我这狮子,比你师祖的式化出的狮子帅多了?” 一道戏虐的声音,唤回了飞轩的注意力,只见金光消失,一道人影缓缓显现出来。 此人丰神俊朗,眉眼如画,谈笑间,身上青色道袍无风而动,恍若仙人下凡。 若世上真有仙人,便该是如此模样。 一头黑发,被一根木簪随意挽起,却不显草率,反而带着一股浓郁的道法自然的韵味。 周身星斗隐现,雷霆风云深藏。 一双眼眸,如含天地大道,一眼万年,沧海桑田。 飞轩不知道什么是帅,只觉得自身修为在这位小师叔祖一眼之后,便有突破的迹象,脑袋微微发沉,摇摇晃晃,如醉酒一般,站立不稳。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一袭青衣,傲立于天地之间。 然后,一头晕倒了过去。 “师兄,你这位徒弟很好,非常好。”楚烨一脸赞赏的笑了笑,而后看向李凡松,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说道:“李凡松没法比。” 赵玉真摇头笑道:“飞轩非我弟子,是大师兄的徒孙,你现在既已出关,随我去祖师殿。” “想把望城山的杂事扔给我?” 楚烨轻声一笑:“没门!师兄,我下山去了,你不用远送。” …… 天外天,飞雪漫天。 一位年轻人静静站立在飞雪之中,凝望着蔓延无边的一片雪白。 其相貌堪称绝世,与从望城山下来的楚烨有几分相似,一身白衣松松垮垮,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 此人赫然是楚国二皇子,玥康。 一头白发的莫棋宣飘然而至,恭身道:“宗主,黄金棺材从寒水寺出发了。” “哈哈哈,终于出发了,我也终于能解脱了。”玥康仰头大笑:“走,快走,去接你们少宗主回宗。” 莫棋宣:“……” 话说,他们天外天是苦寒了一些,但也没必要这么嫌弃吧?! 不久之后,两白两紫,四道身影飘然离开天外天,往北离而去。 楚国,京都岳麓。 如今的楚国皇宫经过多番改建之后,已经裁撤掉后宫,皇宫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办公之地。 在岳麓城的高官权贵,包括楚昭一家,都住在家属大院。 一座华贵雅致的庭院中,一家十几口正在用饭。 楚昭抱着孙子,一边喂饭一边说道:“明日是个好日子,我准备把皇位禅让给你,好好做,别让我和你娘失望。” 楚安伸出的筷子陡然一滞,满脸不可思议道:“爹,你是在跟我说笑,对吧?” 他父皇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现在竟然说要禅位? 搁这儿跟他闹呢? 天下哪有三十多岁的皇帝禅位的?! 以他爹那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身体情况,再干个四五十年都没有问题好吧? “谁跟你说笑,我和你娘、二娘辛苦这么多年,还不能享受享受了?”楚昭没好气道。 这些年,他一直兢兢业业,跟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差不多,甚至比老黄牛都要苦、都要累。 这种日子,他实在过够了。 现在孩子们都已成年,甚至大儿子楚安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也时候带着老婆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了。 对于自家爹娘的一些打算,楚安是知道的,但现在就禅位给他,他只能说:“我知道您和娘、二娘这些年辛苦,你们想享受享受没问题,但您没必要禅位吧?” 说完,发现老爹脸色一变,楚安又赶忙说道:“好吧,就算你禅位,也没必要禅让给我啊,天外天的二弟,四弟、五弟、小弟哪一个不比我优秀,您应该把皇位禅让给他们。” 为什么没有老三楚烨? 因为楚烨聪明的选择了出家当道士,根本不管楚国的国事。 老四楚未当即反驳道:“大哥,你太谦虚了,弟弟我远不如你啊。” 老五楚阳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大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这得改改。” 小七楚星河最精,眼珠子一转,笑道:“爹,大娘,娘,我吃饱了,你们把小侄儿给我吧,我来带他们。” 说完,抱起玥瑶怀里的一岁小侄儿,逃也似地离开了饭厅。 见此,楚未目瞪口呆:“我去,老三和小七真是够贼的。” 楚阳则照样学样,直接丢掉碗筷,一把抱过父亲怀里的侄儿,说道:“爹,我也吃饱了,我带大侄儿去找小七。” 该死,慢了一步。 楚未暗骂一句,立马站起身道:“爹,娘,二娘,大哥,两位嫂子,我也吃饱了,我先走了哈,你们慢慢吃,慢慢吃。” 说完,也逃也似地跑走了。 楚安那叫一个气。 当他不知道几个弟弟的饭量吗,还吃饱了? 狗屁! 就是不想当皇帝,被锁死在皇城之中而已。 “爹,为什么是我啊?”楚安一脸委屈地问道。 “因为你是老大,作为老大就应该扛起责任。再说,我给你的是皇位,是天下最贵重的东西,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要那张椅子吗,你还嫌弃上了?” “您自己不也嫌弃,还说皇帝狗都不当。”楚安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我说,您自己也说狗都不当皇帝,我嫌弃有什么问题?要是当皇帝真这么好,您自己干嘛不继续当,还有弟弟们为什么跑的比狗都快!” 楚昭淡淡一笑:“谁让我是你老子,你还是家里的老大呢。” “老大就活该受苦受累是吧?” “对,没错。” “娘、二娘,你们看我爹。” 玥瑶理都没理他,依旧跟儿媳妇聊着闲话。 至于尹落霞则回了一句,你们父子的事可别扯上我,然后就跟楚安的另一个媳妇闲聊了起来。 没错,楚安娶了两个。 一个是温壶酒的女儿,另一个则是苏暮雨的女儿。 原本在楚昭的打算中,这两个儿媳妇是楚安和玥康一人一个的,结果让楚安一个人给娶了。 见自己亲娘和二娘都不帮忙,楚安叹了口气:“爹,让我当皇帝可以,但您必须把老二叫回来帮我,还有老四、老五、小七也得加加担子。”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就这样,吃饭!” 我自己看着办? 那也得几个弟弟能听才行啊! 一时间,楚安心头堵得难受,于是决定给老爹也添点堵。 “爹啊,听说小妹去寒水寺了,她准备把叶安世抢来当相公。” 啪的一声,筷子被重重拍在桌上。 楚昭噌的一下站起来,拂袖而去。 这下舒心了,楚安顿时感觉饭菜都美味了许多。 “你啊,就给你爹添堵吧。”玥瑶忍不住笑道。 尹落霞则笑道:“其实我觉得安世那孩子不错,就是不知道夫君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他。” “他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舍不得自己精心养了二十来年的女儿,用他的话说,你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他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烦。” “也对,当初老温和老苏可差点没把老大给打死。” 想起当初楚安成婚时,被温壶酒和苏暮雨联手揍得鼻青脸肿,新婚之夜被毒的口吐白沫,在场四个女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开元二十二年,秋。 楚昭禅位,传位于大皇子楚安,改年号——承盛。 翌日,太上皇携太后、太妃离开岳麓,不知其去向…… 北离,皇宫。 “师父,忘忧圆寂了。” 掌香大监瑾仙公公,轻捻佛珠,笑哼一声:“某些人,要坐不住了。” “最近江湖上,突然冒出了很多关于黄金棺材的谣言,弟子已经查明,谣言似乎是从宫中流传出去的。” “哼,不是赤王就是白王,太子之位一天不定下,他们,是不会安分下来的。”瑾仙叹息一声:“若是永安王还在,那便好了,五年了,你究竟去了哪里呀,永安王,萧楚河……” 第2章 望城山上 望城山,祖师殿内。 掌教赵玉真领头,楚昭和殷长松几位师兄弟,恭恭敬敬的历代先辈和师兄吕素真上了香。 楚昭夫妻三人是昨日来的望城山,打算看看儿子,却不想儿子先他们一步下了山。 因此,思子心切的玥瑶和尹落霞便没有久留,今日一早便动身去找儿子去了。 祖师殿内,楚昭一改肃然模样,对几位师兄和师侄赵玉真感谢了一番。 几位师兄年纪都大了,所以他拿出了自己和古尘研制出来的养生丸。 至于赵玉真,年纪轻轻用不上,楚昭提议打一场。 于是乎,整个望城山都轰动了。 飞轩气喘吁吁的被李凡松拖着,两条小短腿几乎已经离地。 “小师叔,你慢着点,你这是带我干嘛去啊,我感觉自己要突破了。” “叫师叔,什么小师叔,干嘛要加个小字?”李凡松沉声道:“要突破也先憋着,师父跟师叔祖要打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话音未落,一股庞然的剑意自演武场而起,直冲云霄,浩荡中正。 “乖乖,这是师叔祖的剑?” 剑意冲霄,揉碎了云海,似乎能消融一切,没有杀意,却又给人一种摧毁一切的感觉。 极致的毁灭与中正平和莫名柔和在了一起,和谐无比。 “师叔,这就是太师叔祖的剑意?” 咕嘟……李凡松咽了口口水,讷讷点头:“应该是吧,也只能是太师叔……呸,被你带歪了,只有师叔祖才能有如此浩荡磅礴的剑意。” 师父的无量剑意虽然也很强,但和那位师叔祖的冲天剑意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光,难怪当今天下都说师叔祖是天下第一。 与此同时,天下名剑长鸣。 雪月城,雪月剑仙李寒衣,轻轻抚摸着寒霜剑的剑柄,目光好似落在了遥远的望城山,口中喃喃:“赵玉真,是你吗?不对,这不是你的剑意,难道望城山又出了一个绝代剑仙?” 号称一人守一人城的孤剑仙洛青阳,按下九歌剑鸣,遥望望城山,久久不语,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 怒剑仙颜战天被剑意所激,愤而挥剑,剑意直冲望城山。 “痛快痛快,望城山吗?这剑意……莫非道剑仙入了神游?看来有必要去看看,如今天下,能让我问剑的强者,越来越少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岳麓城,岳麓书院家属院。 儒剑仙手持竹简看得入神,忽感万卷书发出兴奋的剑鸣,不由来了几分兴致。 “望城山,有意思,夫人,你说我们去望城山采采风怎么样,说不定又能写出一首好诗来。” 一旁的青儿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在家里待不住,去可以,但书院的事和孩子怎么办?” “有师叔看着,没事的。” 天启城,钦天监。 国师齐天尘一甩拂尘,遥望漫天星斗,良久摇头叹息。 “天机混沌,这天下只怕又要风云再起了。” 望城山上,楚昭从半空中落下,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演武场上空的漫天剑气已经消散,赵玉真的无量剑阵,被他一根头发丝,破的干干净净。 赵玉真颇为狼狈,手中桃花出现了一丝裂痕,袖口已经完全崩碎。 捂着手腕,剧烈的喘息着,大汗淋漓,浑身犹如被水浇透了一般。 绚烂的紫色道袍,俨然失去了体面。 良久,赵玉真调匀气息,苦笑道:“没想到,我与小师叔差距如此之大。” 要知道,他这位小师叔真正拿手的是虚空剑诀,剑意诡谲难测,而今日使出的剑法剑意中蕴含的却是纯正道法真意。 但即便这样,他依旧连让小师叔喘口大气都没能做到。 “看清楚了吗?”楚昭淡淡一笑,随后挥了挥手,但见山风盈袖,整个演武场内的气息为之一清,赵玉真弯下的腰,已经不自觉的站直了。 赵玉真收敛起脸上的苦笑,郑重地点了点头,深深朝楚昭一拜:“看清了,多谢小师叔指点。” 楚昭摆摆手:“饿了,去吃饭。” 因为王一行不在,饭桌上没有酒,师兄们不喜欢,楚昭也不喜欢,赵玉真就更不喜欢了。 他只喜欢吃桃,因为每次吃桃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个姑娘。 楚昭和师兄们叙旧的时候,赵玉真正望着山下,其实也看不到什么,脚底下便是浮云遮掩。 望城山太高了,高到与世隔绝。 但他也知道,如果她要来,无论怎样的山高地险,也挡不住她的脚步,但这么多年她都未曾出现在山脚。 看着赵玉真的模样,楚昭笑道:“你该下山走一走,整日在山上修道是修不出个所以然,道家讲究出世,但你连世都没有入,又谈何出世?” “小师叔,你知道的,我下不了山,这就是我的命。” 楚昭摇摇头,问道:“你可知修道修的是什么?” 赵玉真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比较标准的答案。 “修道是一种修行方式,旨在通过修炼身心,提升个人境界,以达到与自然和谐统一。” 楚昭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一种比较笼统的说法,在我看来,修道其实就是逆天而行。 玉真,你该下山走走的,去走一段路,爱一人,喝一杯酒,骑最烈的姑……咳咳,马! 一辈子呆在山上,永远便是这般的风,这般的景,见识太少,修不出自然。 下山去吧,师兄没做成的事,你小师叔来做。 便是你有天命在身,师叔我也一剑斩之。 所谓天命,不在你,不在天,而在我。 我楚昭要做的,天也拦不住!” 听到楚昭这一席话,本就担心动了凡心的掌教撂挑子下山的几位师兄,开始是吹胡子瞪眼,只是听到后面的话,他们却集体陷入了沉默。 不让赵玉真下山,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赵玉真想下山吗? 自然是想的。 他们不知道赵玉真的心思吗? 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赵玉真身负天命,一旦下山,便会搅动风云,杀机四起。 殷长松时常会想,这狗屁天命,本该落在他小师弟这头上才对。 若是天命真在小师弟头上,倒也省心了,这妖孽自己就能把天捅个窟窿。 殷长松叹了口气:“师弟,真没有问题吗?” “殷师兄,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殷长松点点头,转头看向赵玉真:“既然你小师叔这么说,我不阻止你下山,但你得挑一个掌事之人出来。” 赵玉真下山会死。 这几乎是所有望城山弟子的共识。 如今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有我在,赵玉真没意外。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殷长松是深信不疑的。 赵玉真点点头:“各位师伯、师叔,我回去想想。” “嗯,你去吧。” 赵玉真一夜没睡,就站在那棵桃树下,如今已是秋天,风中带着一股寒意,望城山地势高,风更加刺骨。 那一年,也是在桃树之下,有个姑娘戴着难看的面具,前来问剑。 她说她还会再来的,可过去这么多年,她也没有来,也许她不来,是被事情绊住了,自己可以下山去找她,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到时候她见到自己突然出现,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呢? 会觉得欣喜,还是意外? 有风吹过,秋天挂桃的枝桠晃动不止,赵玉真沉寂多年的心,突然便乱了。 “又想吃桃子了?” “小师叔,你怎么来了?” 楚昭没有回答,看了看满树的桃子,点了点头:“这离火阵心诀用的不错。” “不如小师叔。” 赵玉真笑了笑,心想也就是小师叔,要是其他人知道他用离火阵心决来种桃子,多半会觉得荒唐。 可在小师叔看来,似乎所有的荒唐事,都不甚荒唐。 楚昭闪身摘下一个桃子,咬了一口,打趣笑道:“噫,这桃子酸的厉害。 看来你不是想吃桃子,而是在想姑娘,难怪种出来的桃子又酸又涩。 不过,那姑娘确实挺好看的,听说你还恬不知耻的叫人家小仙女。 ‘我就说你是个姑娘,啧啧,看来我还是说错了,你该是仙女吧。’ 啧啧,堂堂望城山掌教真人,竟然一上来就调戏人家小姑娘,佩服佩服啊!” 赵玉真白净的脸上,已满是羞红,语气也难得一见的带着谐谑恼怒。 “小师叔,你那时不在山上,你怎会知道?还有,我的语气,哪有你这般猥琐。” 不等楚昭开口,赵玉真又气恼道:“是小师弟对不对,他竟然跑来偷听,还说了出去,等他回山,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还别说,真是楚烨写信给他说的。 楚昭咬了口桃子,笑道:“说起来,你倒是和年轻时候的百里东君有得一拼,只不过百里东君心里的仙女姐姐现在是你师婶。” “百里东君喜欢师婶?” 楚昭嗯了一声:“所以别纠结了,喜欢就去追,要知道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着你,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小仙女,变成别人的老婆吧。何况你那位小仙女曾经来过,只是当时吕师兄道消,你心神激荡,走火入魔,又恰逢雷云鹤前来拜山,你强出一剑,随后便是休养,她为了不打扰你疗伤,并未惊动你。” “多谢小师叔,那我去了?” 楚昭一指点在那柄桃花上,而后点点头:“去吧,我会留在望城山一段时日,小飞轩挺不错的,可为下一代掌教。” “小师弟不是更好?” “他,算了吧,性子太跳脱了。”楚昭摇摇头,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赵玉真不在多想,拔起桃树下的桃花,直接飞身跃下了山崖。 次日。 楚昭刚刚推门出来,就看见殷长松匆匆而来。 “他走了?” 楚昭嗯了一声:“昨晚走的。” “真没事?”殷长松还是有些不放心。 楚昭伸了个懒腰,认真说道:“师兄,我说过,他的天命在我不在天。” “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十。” 楚昭淡淡笑道:“你就放宽心,该修炼修炼,该吃吃,该喝喝,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辈自有小辈的运。” 殷长松沉默片刻,点点头:“他选了谁?” “飞轩。” 殷长松瞬间气的吹胡子瞪眼:“赵玉真简直胡闹,飞轩才多大……等等,不会是你的意思吧?” 楚昭点头:“是我的意思,但具体如何选择,还得看你们的意思,不过师兄你放心,我会留在山上一段时间,把调教下飞轩和李凡松。” 之后一个多月,楚昭留在了望城山指点李凡松和小飞轩。 都说如今的一代,是赵玉真占了望城山的武运和天运,下一代则是小飞轩和李凡松各占一半。 然而,在楚昭看来,占据武运的李凡松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对此,李凡松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在那位师叔祖眼里,就是他师父赵玉真,鼎鼎大名的道剑仙,也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能得师叔祖一句,和大你师伯王一行一样废物,他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小飞轩,天赋相当不错,而且修习道法也十分努力认真。 不出十年,天下必有他一席之地! 这日清晨。 祖师殿内,楚昭正在上香。 余光瞧见师兄殷长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开口道:“师兄,有什么直说无妨。” 殷长松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如今掌教不在山上,小师弟你又要离去,若有人问剑我望城山,该当如何?” “就这事?” 楚昭一愣,笑道:“简单,我在青霄剑中封印了三道剑意,师兄只管出剑便是,若是诚心问剑之人,会得剑意响应,若不诚者,我楚昭的剑意也是能杀人的,我的一道剑意,打一百个赵玉真没什么问题。” 殷长松闻言,胡子不禁抖了抖。 好家伙,什么时候望城山掌教真人,堂堂道剑仙,成了计量单位了? 望城山,山门口。 李凡松一脸乞求的说道:“师叔祖,你带我一起下山吧,我真的什么都能干。” “就你这实力,跟着我,我嫌丢人,把我传授给你的道剑决领悟了,你就可以下山去雪月城问剑。” “为什么去雪月城问剑?” “你师娘不是在雪月城吗,当然,如果他带着你师娘回来,那就不用去了,如果没带回来……嗯,你师父就是废物中的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李凡松目瞪口呆,当着这么多弟子面说这些,真的好吗?他师父也是要面子的啊! “太师叔祖,太师叔祖等等。” 小飞轩骑着一头小狮子从远处嗷嗷的跑来,众人无不侧目。 楚昭暗暗点头,这小家伙不愧是承载望城山天运之人,悟性果然了得。 虽说取了巧,结合御风术,胯下的小狮子才能承载他的重量,但在这个年纪,就能唤出完整狮子幻影,已然是天赋卓绝了。 起码他当年是做不到的,跟他儿子、被吕素真称为天生道子的楚烨有得一拼。 殷长松等一众师门长辈也暗暗点头,小飞轩果然是极好的接班人。 就是,年纪太小了一些。 都怪李凡松和楚烨不靠谱,让飞轩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太师叔祖,您今早怎么不叫醒我啊?”小飞轩带着几分依恋的说道。 楚昭笑道:“你年纪还小,要多睡觉才能长个儿,我便没叫你。”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或许要等你师叔祖成婚的时候吧,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李凡松下山的时候,就让他带你一起去,我们说不定会遇见。” “啊,师叔也要下山吗?” “他现在还不够资格下山,但下山肯定是要下山的,山上虽好,终归清冷了些,而且红尘可炼心,咱们修道之人理当走一遭的。” 楚昭笑了笑,朗声道:“好了,诸位同门不必送了,安心修炼,望城山也是我家,我们总会有再相见之日,走了!” 随后,楚昭的身影化作一道青色虹光,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第3章 雪落山庄 这个江湖很大,奇怪的人和事很多。 雷无桀就觉得眼前之人,很奇怪! 坐在冰河边上,身上已经落满风雪,手里拿着一根青竹竿,看样子像是在钓鱼。 之所以说是看着像,是因为线上没有鱼钩,绑着一根青草,漂浮在碎冰面上。 看起来像是在钓鱼的人,已经整整半个时辰没有动弹。 雷无桀也蹲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不禁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冻死了。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推一把。 当然,不是将人推进冰河之中,而是想看对方是否还活着。 就在他准备付诸行动之际,雷无桀如同见鬼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整颗鸡蛋。 只见那人青竹竿一抖,一条起码十七八斤重的大草鱼,猛地跃出水面,咬住那根青草,然后被甩了上来,落在冰面上蹦跶不已。 见鬼,这真能钓上鱼来?! 震惊过后,雷无桀脸上一喜:“兄台,可否借你钓竿一用?” 楚昭回头,看着眉清目秀,满脸带笑的雷无桀,第一次真正理解什么叫做清澈的愚蠢。 不愧是雷憨憨啊! “这么大一条鱼,我自己也不吃完,抱上鱼跟我走,前方不远处有间客栈。” 雷无桀正要开口,却听肚子内如鼓擂,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抱拳道:“在下雷无桀,多谢兄台。” “兄台?” 楚昭淡淡一笑,随手一挥,将那鱼卷起扔到雷无桀怀里,说道:“别看我长得年轻,但我年纪比你大多了,当你爸爸都没有问题。” “真的?” “不然呢,小心点,别把鱼弄死了,死掉的鱼不好吃。” “哦哦,前辈放心。” 雷无桀一边说着话,一边被鱼尾抽着脸,颇有些无计可施之感。 来到鸿路镇上的客栈,美滋滋的吃了一顿全鱼宴。 在楚昭有意结交之下,经过一段饭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结伴踏上了去雪月城之路。 漫天风雪之中,一间显得颇为破烂的客栈映入两人眼帘之中。 雷无桀顿时一喜:“前辈,前方有客栈。” “我不瞎,看得见。”楚昭翻了个白眼,看向不远处的残破客栈,心想果然跟着雷无桀比自己找,来的更快一些。 客栈的名字叫雪落山庄,但很明显前方那残破的客栈,配不上山庄这个的名字。 雷无桀一噎,也没有在意,依旧笑道:“昨日吃了前辈的鱼,今日我请前辈吃饭。” “请我吃饭?”楚昭笑了笑,打趣道:“阳春面吗?” 雷无桀表情僵住了,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这位楚前辈怎么知道自己打算吃阳春面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天启城毓秀坊出品的凤凰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怎么也不像是吃阳春面的穷人吧? 难道说,自己长得像只能吃阳春面? “楚前辈,你可能不了解阳春面,其实阳春面也很好吃的。” “不,你错了,我很了解阳春面,你看到这满地的白雪了嘛?” 雷无桀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不懂阳春面和白雪有什么关系。 “吃一口尝尝。” 雷无桀竟真就抓起一把雪塞入了嘴里。 “什么味道?” “没什么味道,就有点冻舌头。” 楚昭摇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是个夯货,正所谓阳春白雪,阳春面能有什么好味道。” “前辈,是夯(bèn)货。”雷无桀一脸认真的纠正道。 “嗯?” “啊,不是,我不是说前辈是夯货,我是说,那叫夯(bèn)货,我师父经常这么骂我,不是夯货。” “都一个意思,走了。” 雪落山庄不是一座山庄,是一间很破很破的客栈,方圆百里也只有这一家客栈。 客栈之内并没有比多暖和,甚至比外面也好不了多少,窗户已经残破,抵挡不住风霜刀剑,索性便大打开着,让远山雪景映进窗内。 小二们手揣在袖子中,打着哆嗦,看着外面飞扬的风雪,内心担忧不已。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开张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这客栈怕是要关门了。” “早就让掌柜的把客栈修葺一下,也好招揽生意,可掌柜的不听,唉~” “你们懂什么,掌柜的说了,这叫风雅。” “风雅不风雅的,我不懂,我只知道这寒风冻人,啊嚏……” 萧瑟靠在窗边,听着伙计们的对话,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得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萧瑟。 风雅,的确是他的说辞。 他还说过,旅途中的人会喜欢上这种感觉,在路长的感觉。 但他自己很清楚,这只不过是说辞罢了,客栈经营不善,莫非真要卖掉跑路? 萧瑟暗暗发愁,忽地眼睛一亮,窗外来了两位客人。 一袭青衫,闲庭信步,所过之处,踏雪无痕。 另一个身穿凤凰火料子劲装,看起来有些憨憨傻傻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出门历练的豪门世家弟子。 换句话说,这两人的油水很足。 “来客人了。” 萧瑟懒洋洋的喊了一声,眼神中却闪过一抹笑意。 听到喊声的小二,当即围了上来。 “哟,还真来客人了。” “一个穿的单薄,另一个更单薄,连棉袄都穿不起,看起来不像有钱住店的样子。” 萧瑟淡淡一笑:“你们懂什么,那青衫虽看不出材质,但裁剪得体,做工精良,色如青玉,虽青色廉价,但此等如玉青色却不常见。 单单只看裁剪做工,便是不下百两银子的手艺。 再看那憨憨傻傻的家伙,他身上穿的单衣,可是凤凰火的料子,若不是京城毓秀坊这样级别的大铺子,单买一匹料子,就要卖了整个店铺才行。 这哪里是普通人,分明是两位豪客,得仔细应对。” 萧瑟说完,理了理同样价值不菲的皮裘,亲自走到了门口迎接豪客。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楚昭进门的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一番放下身段躬身行礼迎客的萧瑟。 嗯,长得不错,不愧是二姐的儿子,继承了二姐的清俊容貌,有点像动漫和电视剧的结合体。 “萧老板,你是不是在想,这两人穿的不错,一看就是豪客,而豪客向来喜欢摆阔,今日可以大赚一笔?” 嗯? 他怎会知道我是这么想的? 此时此刻,萧瑟也和雷无桀一样,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他抬起头,眼神中当即闪过一抹惊艳,心头却突然油然生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让萧瑟不禁愣了愣,他的记忆很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恍若仙人下凡的青衫公子,所以这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呢? “客官说笑,雪落山庄开门迎客,便不分豪客、穷客。” 楚昭淡淡一笑,打量了一下客栈的布置,摇摇头:“外面的景致称得上风雅,但你这客栈可算不上,而且并非每个旅途中的人,都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历经风雪之后,他们更希望喝上一碗热汤,住上温暖舒适的房间,洗上一个通体舒泰的热水澡。” 这次不光萧瑟,就连小二们也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这些话明明是他们掌柜的私下里说的话,眼前这位青衫公子如何知晓? 萧瑟再次打量起楚昭,看相貌也就二十来岁,但风度超然,单凭相貌气度便足以在江湖上扬名,再加上一路行来,那踏雪无痕的卓绝武功……此人究竟是什么人,来此又有什么目的呢? “行了,别猜了,此番来雪落山庄就是为了来见见你。” 萧瑟褪去伪装,目光如电:“阁下认识萧某?” “认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楚昭笑了笑:“饿了,先吃饭,把你们店里招牌菜都端上来,后面这个小夯货付钱。” 雷无桀人傻了:“前辈,我付钱?” “不然呢,我现在没钱了,而且你刚刚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可……” “可什么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江湖中人,义字当先,没钱,大不了挂账便是,你堂堂雷家堡少年俊杰,岂能言而无信?” 雷无桀浑身一震,只觉得羞愧的同时,热血难当,拍着胸口道:“前辈放心,我说请就请,来来来,前辈这边坐。” “你也坐过来吧。” 萧瑟神色凝重,点点头跟过去,坐到了雷无桀对面的位置。 “怎么受的伤?” 雷无桀有些好奇的看了眼萧瑟:“前辈,他看起来不像受伤的样子啊?” “那是你境界太低,看不出来,萧老板武功可不弱,若他不受伤,可比你强多了。” 雷无桀有些惊讶的嗯了一声,再次打量了一下萧瑟:“看起来不像是高手的样子。” 萧瑟沉着脸,对雷无桀印象又差了几分。 难道我看起来很弱吗,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着实让人讨厌! 这个穿青衫的家伙更讨厌,当然也很让人忌惮。 他讨厌比他长得好看的人,而楚昭却偏偏比他长得好看太多太多,而且还知道他的根底,他却对楚昭一无所知。 “明人不说暗话,阁下究竟是何人?” “我姓楚,是你……” “原来如此!”萧瑟打断了楚昭的话,突然怒道:“我没有姓楚的亲戚。” 雷无桀看着拂袖而去的萧瑟,又回头看向楚昭,问道:“前辈,你们是亲戚?” 楚昭嗯了一声,因疑惑萧瑟的态度,便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的沉思了起来。 就在这时,客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听说了吗,有人从寒水寺运送一件重宝要去西域。” “是啊,江湖上都传遍了,据说谁能得到那件重宝,就能号令天下。” “我怎么听说,那重宝是一门绝世武功。” “你搞错了,明明是一个绝世美女。” “拉倒吧,寒水寺一个和尚庙,哪来的美女。” “那是老大说的。”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客栈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因此而打断思绪的楚昭,瞬间眉头一皱,抬手一挥。 一头金光灿灿的狮子,凭空出现,张嘴咆哮。 吼! 伴随着震天吼声响起,那狮子猛地朝那群壮汉扑了过去。 霎那间,十几个粗布麻衣的匪徒便消失在客栈门口,被种进了雪里。 雷无桀心头震撼不已:“这是……” “太乙狮子诀!” 萧瑟内心也是震撼至极。 这太乙狮子决是望城山的道法,那么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姓楚的,来自于望城山。 而据他所知,他那位三表哥就在望城山修道,年纪比他差不了多少。 作为十七岁便入了逍遥天境的天才,虽然受伤导致实力大损,但眼力还在。 刚刚一招,风轻云淡,收放自如,萧瑟自问全盛时期,也破解不了。 换句话说,他这个表哥比他要猛多了。 但不得不说,性格还真是恶劣,竟然骗那憨憨傻傻的雷家小子叫前辈。 雷无桀微微扭头看了萧瑟一眼,恍然道:“太乙狮子诀是望城山道法,看来前辈是望城山弟子?” 楚昭嗯了一声:“是望城山弟子,不过我在望城山的辈分很高。” 高到连掌教真人赵玉真,都得叫一声小师叔。 雷无桀哦了一声,突然压低声音道:“前辈,你有钱吗?” 这脑回路……楚昭实在难以理解,但还是回道:“雷无桀,你可知道士为何自称贫道?” “为何?” “自然是因为穷。”楚昭理所当然的笑了笑,打趣道:“话说,你说要请我吃饭,不会是打着你请客,我付账的心思吧?” 雷无桀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想先借您点钱,等我到雪月城拜了师就还您。” “那现在你没钱,我也没钱,怎么办?” 雷无桀想了想,试探性的说道:“要不现在趁着饭菜还没上来,我们换其他吃食,我觉得阳春面其实挺好吃的。” 听到这话,萧瑟突然开口。 “菜已经在做了,换不了。” 萧瑟说着,转头看向楚昭,冷声道:“我知道你是望城山的高人,我打不赢你,但吃霸王餐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有损望城山的形象吧?” 曾经也有人吃霸王餐,但最终还是乖乖付了钱。 因为萧老板很擅长以棍服人。 一根擀面棍在手,敢来雪落山庄吃霸王餐的,最后都得爬着走。 萧老板的棍子耍的极好,曾经他有一根棍子,名曰无极。 但今天的情况不同,因为他打不过。 不仅仅是打不过他以为的三表哥,还有那个看起来憨憨的,实际也憨憨的雷家弟子。 雷家弟子,封刀挂剑,一手火药之术却是江湖第一。 真打起来,虽不至于被这夯货打伤,但最多也只能凭借那天下第一的轻功,踏云乘风步躲避。 楚昭回头看向萧瑟,沉吟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仇视我们?” “因为你们见死不救。” 楚昭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你娘?” “不错,我师父说过,你爹有一门神奇的手段,即便是重伤垂死也能救回来,你爹明明有能力救我娘的,可他却对我娘见死不救。” 萧瑟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最后掷地有声的说道:“我萧瑟,不认他这个舅舅,也不认你们楚家人!” “我爹?” 楚昭有点懵,不过很快就明白了缘由,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误会,就是你爹见死不救,我连我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楚昭摇摇头,叹道:“我叫楚昭。” 第4章 天命可斩,天运不可斩 “舅舅?” 下意识的一声称呼,且带着疑惑。 也不怪萧瑟如此,实在是楚昭长得太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左右,加上方才出手又是望城山道法。 按照正常思维,他自然而然的,也就认为楚昭是在望城山上修道的楚烨。 楚昭叹息一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年你娘之死并非我见死不救,这点你可以自己去你外公家查证。” 十年前,楚筠回青州省亲,返回北离的时候,在路上遭遇刺杀。 等到楚昭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当然,以天地熔炉经的神奇,是可以治好她的伤不假,只是楚筠自己不愿意。 “我会去查证的。”萧瑟哼了一声:“而且除了我娘,还有我皇叔,你为何不救?” 当年楚昭第一次见到楚筠时,曾与楚筠说过,若遇难事可去丰香阁买梦兰花香水,或者派人去天海阁买醉生梦死。 这件事,萧瑟也是知道的。 在萧若风谋逆案发生的时候,他派人去过一趟天海阁。 楚昭知道这件事,但他没出手,现在听到萧瑟提及此事,不由觉得好笑:“萧楚河,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是我外甥不假,你和萧若风感情好也不假,但你们即便亲如父子,又与我有何干系?萧若风是北离琅琊王,我是楚国皇帝,我与他是敌对关系,我为何要救一个能让北离强大的敌人?” 萧瑟哑然。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楚昭说的有道理。 换位思考,他恐怕也不会救。 “我不知道萧若风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与他关系并不算融洽,远远不如这小夯货的爹,当年雷梦杀我都没救,更何况他萧若风。” 雷无桀愣愣地问道:“前辈,你还认识我爹?” 楚昭一笑:“自然认识,关系不错。” “那前辈你能跟我说我爹吗?” 楚昭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回忆之色,开始叙述当年故事。 故事很长,萧瑟和雷无桀都听的很认真。 听到激动人心处,雷无桀或拍桌而起,或拍手叫好。 直到酒菜上桌,才把一部分心思放在吃上面。 梅花肉酥烂,带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桃花酿入口微甜,少了三分劲道,多了七分雅致。 楚昭浅尝辄止,因为忆起旧人旧事,难得喝了几杯酒。 好酒好菜,还有好故事,萧瑟都忍不住坐了过来,而雷无桀则吃的相当尽兴。 楚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向萧瑟淡淡道:“这雪落山庄的景致不错,只是看久了,难免显得太过单调,你该离开了,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滚滚红尘正在等着你。” 萧瑟一怔,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意味:“听师父和皇叔说,你最不信命运,你现在跟我说命运?” 不等楚昭开口,他又沉声道:“命运这东西,我萧瑟从来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楚昭也不反驳,反而顺从地点了点头。 “你有不信的权力,但你能放下你想拿回的那些东西吗?” 楚昭呵呵一笑:“若能放下,你就不会把这客栈取名为雪落山庄。虽说身可逃,但心能逃么,即便能逃,又能逃得了几时?” 正如楚昭所言,他放不下。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下过,也不想放下。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去坚持。 萧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桃花酿本是略带甘甜的风雅之酒,但此时入喉,却有一种苦涩,如刀刺喉。 楚昭暂时没理他,转头看向雷无桀笑道:“你小子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初次见面,理当给你一点见面礼,你所修炼的火灼之术,至刚至阳,会灼烧心脉,隐患不少。” “前辈,您要传我功夫?” 楚昭点头,缓缓道:“所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武学一道也讲究龙虎共济,阴阳调和……冰心诀,是我根据儒仙古尘所创的秋水决所改,配合你那火灼之术,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火灼之术燃的是心火,如同薪火终有燃尽之时,冰心诀却如源源不断的养料,可滋养心火的同时,又有抑制作用,不至于让心火失控。 不等雷无桀开口,楚昭已经一指点出。 雷无桀只感觉脑袋一懵,仿佛只是一瞬便恢复清明,但脑海中却是已经多出了一套高深的内功心法,与火灼之术竟然能够阴阳互补,相辅相成,可使火灼之术的威力提升五成,不由得大喜过望。 “多谢…… 雷无桀睁开眼睛,张口就要感谢,却发现楚昭已经不知所踪。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甚至十分奇特的凝结了一层寒霜。 整个大厅之中,只有萧老板一人,他倚靠在窗边,双手插袖,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萧老板,楚前辈人呢?” “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萧瑟回头,扫了他一眼,轻哼道:“如我舅舅那般高人,来去如风,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 “嗯?你这是认楚前辈这个舅舅了?”雷无桀笑道。 “与你无关!” 萧瑟傲娇的哼了一声,紧接着淡淡说道:“不过有件事与你有关,那就是你欠我一桌酒菜钱,共计一百两。” “什么?”雷无桀脸色巨变,噌的一下站起来:“一百两,你这是黑店吧?!” “黑店?”萧瑟一脸不满地说道:“你这夯货,可知你喝的这桃花酿取三月桃花,再以三年份以上的野蜂蜜腌渍,辅以桃花雪酿造三年方成,一壶酒便值二十两银子。 你自己一个人便喝了整整三坛。 再说这樱桃酪,樱桃成熟保存至今,需要寒冰冰镇,十不存一,你可知道其中心血与成本? 还有这梅花肉,落英缤纷……收你一百两,都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 萧瑟的算盘打得震天响,连带着咆哮之声,末了风轻云淡说道:“小舅舅说了,你请客,这帐就得你来付,鉴于我要陪你去雪月城,一路花销和利息,我就收你八百两吧。” “不是,怎么就八百两了?” “怎么,不服?”萧瑟双眸一瞪,随即又笑道:“你若不服……嗯,楚国肯定是打不了的,不过你可以打上望城山,反正打上望城山也是你们雷门的老传统了。” 雷无桀听得一脸迷糊:“我们雷门什么时候打过望城山啊?” “回去问你长辈去。” 雷无桀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想到楚昭传的功法,定然珍贵无比,觉得区区几百两银子,根本难以报答,便没有计较。 “行吧,八百两就八百两,只是你去雪月城做什么?” 萧瑟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跟你一样,还有这次陪你去雪月城,我有些话与你说……” 将事情交代一遍,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他也不怕雷无桀反悔。 毕竟雷家堡的弟子,总归是有些脸面,有些信用在身的。 之后,萧瑟不再管雷无桀,想着楚昭临走之前说的话。 “忧思过重,与身无益。 你现在与你娘很像,你娘便是因思虑过多而亡,凡事不要总把别人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至于你的伤,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只是我现在不想给你治。 你有你自己的缘法,虽颇多折磨,但总归会柳暗花明。 且先跟着那小夯货去雪月城拜师吧。” 言罢,楚昭便当着他的面,如同化作一缕清风,就那么眼睁睁的,在他面前消散在客栈中,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萧瑟是见过世面的,他会天下第一轻功踏云乘风步,也通晓百家身法。 但楚昭展现出来的身法,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问自家舅舅,风中只传来一句。 ——列子御风,乘风而行,神游化风,翱翔天地,朝游北海暮苍梧,天地之间奥秘无穷,此为御风之术。 这道话音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耳边,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伴随着这道话音的传来,还有一阵清风来袭。 然后,萧瑟便感觉自己的伤势被压了下去,浑身轻松了不少。 实在难以想象,世间竟真有如此高人,化风而行,周游天地。 当真是令人神往啊! 萧瑟望着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 楚昭躺在一头金色狮子的背上,口中叼着一根杂草,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有所感。 他之所以不出手救治外甥,原因很简单。 一柄剑,一柄好剑,要经历无数次锻打,无数次磨砺,才能绽放锋芒。 人和剑一样,总要经过磨难才能成长。 自古以来,多少成功者,所经历的一切,如果换了一个环节,那么他未必会获得成功,未必能走到他原本可以到达的高度。 如果萧瑟的伤好了,还会按原来的路线走,还会获得他原本应该获得的成就吗? 再者,萧瑟是身负天命之人。 楚昭这么多年作死过很多次,其中包括给望城山那位同样身负天命的师侄斩天命。 那天晚上,随手的一指,他便帮赵玉真斩掉了天命。 但今天见到萧瑟,他只是起了一个出手救治的心思,便隐隐感觉到了天道反噬。 不得不说,萧瑟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 至于同样身负天命的赵玉真,不过是捎带脚的家伙。 楚昭现在的实力,已经无敌于天下,便是对那虚无缥缈的天道,也有三分抗争之力。 但三分终究不是十分。 赵玉真只关乎一个人,一段情,一段生死。 萧瑟却不同,他背负的是北离天下,是真正的大气运者,轻易干涉不了。 而且一个皇朝的命运,不是说斩就能斩的,即便是他也会受伤不轻。 更关键的是,天命可斩,天运不可斩。 不巧,萧瑟是当代气运之子。 每个气运之子都在所在世界扮演着核心角色,他们身上凝聚着天道气运,可以说是世界支柱般的存在。 一旦气运之子的轨迹发生改变,这个世界的天道也会发生紊乱,出现不可控的变化。 比如:天门大开,仙人临凡。 所以,楚昭没有强行干预。 不过天道有缺,还是有漏洞可以钻的。 比如:在萧瑟快死的时候,出手救一下。 再比如:先把他的敌人打一顿。 总的来说,只要不干涉主角大体走向,那么他就相当于萧瑟的一个外挂,不会对此方天地造成影响。 …… …… 荒郊,野地,大雪漫天。 一辆马车停在大路中间,被十几个手持横刀江湖人围堵在地。 马车车顶上,端坐着一个男子,正在悠闲喝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兄台真是好雅兴,这酒,我们可以喝,但马车上的东西,你可得留下。” 唐莲不置可否,端着酒杯晃了晃,淡笑着哦了一声:“你们可知道,我这马车里,运的是什么?” “哼,不外乎金银财宝。” “这么说倒也没错。”唐莲悠悠一笑,小酌一口,沉声道:“这大雪天,你们跟了我一路,实在过于幸苦,但你们要的东西注定拿不到,我想还是请你们喝了这杯酒,然后。” 话音戛然而止,唐莲身形翻飞,如风而动。 眨眼间,便杀一人,重新回到车顶上。 一脚踹起车顶上的酒坛,唐莲仰头饮了一大口:“派你们来的人,或许没有告诉你们,我究竟是谁。不过,现在你们应该了解了,这趟镖,不是你们这种小角色能动得了的。” “指尖刃,你是蜀中唐门的人?!” 唐莲随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开口之人当即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你说我是唐门的人,那这支朱颜小箭便送给你吧。” 围攻众人,无不露出忌惮之色。 蜀中唐门,暗器独步天下,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谁都害怕成为下一个被杀之人,遂,无人敢上前。 唐莲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中,现在又无人敢上前,他闪身落到马车辕座上,自顾自架起马车,旁若无人地继续赶路。 这时,马车车厢里传出一道声音。 “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不全杀了?” 声音仿佛从云端传来,清澈动听。 唐莲仰头喝了口酒,回道:“楚姑娘,你杀性太重了!” “是吗,那是你没见过我爹和我哥哥们。” “听楚姑娘的意思,你这是家学……” 马车越行越远,话音也随之越来越小,最后消散于风雪之中。 停留在原地的江湖散去,然后又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冥侯,方向没错,唐莲便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身形高大的冥侯,一震手中金巨刀,轻轻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 下一刻,金巨刀横拦身前,猛然冲着旁边树林挥出一刀。 刀气卷起漫天飞雪,所过之处,树木应声而断。 他感觉到树林种有人,而且那人的目标是他们。 所以,冥侯动手了,只是这一刀却劈了个空。 月姬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冥侯出刀的瞬间,身形蓦然消失,冲进了树林之中。 呼吸之间,一道剑光闪过,随后无声无息。 冥侯大惊,丝毫没有犹豫,闪身冲进树林,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头,闪烁着金光的九头狮子。 林中刀气纵横,金光闪烁,震动树上积雪滚滚落下,飞雪弥漫。 吼! 一声狮吼过后,冥侯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第5章 子承父业? 月姬笑送帖,冥侯怒杀人。 名头挺唬人的,但实力也就那样。 楚昭点燃一堆篝火,将打晕的两人放在一起。 然后,他莫名地生出一种可惜之感。 月姬很漂亮,即便在他看来,也依旧很漂亮,和冥侯在一起,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 更关键的是,两人的感情虽然值得肯定,但结局也未免太过不尽人意。 像月姬这样的大美人,就不应该与冥侯在一起。 这对官配,他不喜欢! 于是乎,他把月姬往旁边挪到了另一边。 果然,这么一看顺眼了许多。 雪地树林,篝火劈里啪啦的燃烧着,篝火上的兔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月姬的伤明显要比冥侯轻很多,所以率先醒了过来,下意识就去摸腰上的剑,而且也摸到了。 “别摸了,你的束衣剑,在我面前,与这满地枯枝并无不同。” 听到这话,月姬并未恼怒,只是一阵担忧。 因为眼前这个人说的是实话。 她只看到一个背影,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坐在那里,摆弄着手中的烤野兔,篝火跳跃之间,燃烧着油脂滋滋作响。 可即便如此,月姬依旧不敢动,因为她有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只要她有任何异动,那人手中的枯枝,瞬间便会化作一柄利剑,刺穿她的喉咙。 作为江湖杀手榜上排名前五的杀人王组合,她杀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高手,可从没有一个像这个人一般,气息与普通人无异,却又实实在在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唉,既来之则安之,打又打不过,跑恐怕也跑不掉。 月姬释然了,转头看了看冥侯,发现他只是昏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解。 “阁下到底想干什么?” 楚昭转动着篝火上的兔子,笑道:“自然是想填饱肚子,至于你们两个,只是正好遇见,我又对你们比较好奇,想见见罢了。” 月姬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只是好奇?” 因为好奇就把他们打晕? 这是她这些年听过的最离谱荒诞的理由。 哪怕是这人说看上了她的美色,都要比好奇的理由让她信服。 毕竟,有个狗男人就这么干过。 楚昭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好奇,但见了你之后,我突然有点别的想法。” “阁下是看上我了?” 月姬语气平静,心头却大怒不已,恨不得一剑砍了眼前之人。 可她也清楚,做不到,即便加上冥侯也不做到。 这个人武功太高了,最起码也是逍遥天境巅峰的高手,除非那个狗男人现在出现。 “嗯,我确实看上你了。” 楚昭没有否认,转过身将手中的烤兔子递给月姬,笑道:“你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跟着冥侯可惜了,所以用冥侯的命,换你当我儿媳妇,你觉得怎么样?” 这对官配,他拆定了! “哈?” 月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让自己当儿媳妇,她整个人都傻了。 “你看看我,就应该知道,我儿子长得也不错的,绝对配得上你。” 借着篝火和月色,月姬打量一下楚昭,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这男人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吧,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比她家狗男人还要好看。 只是这年纪……他儿子有只怕还在穿开裆裤吧? 还有,怎么感觉这个男人和那狗男人长得有些像呢? “抱歉,我已有意中人。” 楚昭点头:“我知道,冥侯嘛,他……” “并非冥侯。”月姬打断道。 “不是冥侯,那是谁?” 不等月姬回答,楚昭又自顾自的说道:“算了,是谁不重要,反正我看上你这个儿媳妇了,所以你现在得换个意中人,不然……呵呵。” 月姬美眸微沉,隐有月光闪过。 “你威胁我?” 楚昭摇头:“不算威胁,算是交易,用冥侯和你意中人的命,换你当我儿媳妇,除此之外,冥侯所追寻的答案,我也可以告诉他。” 此话一出,冥侯当即坐了起来,其实他已经醒来好一会,装晕只是在找机会,想要给楚昭来上一刀。 “阁下到底想干什么?” 月姬闪身按住冥侯,她很清楚冥侯的心思。 对于冥侯而言,那个答案,比什么都重要。 但眼前这个人,太邪性了。 楚昭扯下一条兔腿,一边吃着一边缓缓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想让你当我儿媳妇。不过,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你先跟我去见见我儿子,要是实在不喜欢,我们再说嘛,我儿子不少,现在还有五个尚未成婚,你随便挑、随便选。” “你!”月姬气急,心头的怒意直冲脑门。 冥侯站起身,面色凝重道:“此前,前辈一手太乙狮子诀出神入化,想来是望城山的高人,只是前辈如此行径,就不怕败坏望城山的名声?” 楚昭玩味一笑:“我若说不怕,你要如何应对?” “走!” 冥侯大喊一声,同时挥出一刀,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纵身跃走。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只能先逃走再说。 铛! 滚滚刀气撞上凭空出现的金钟,悠扬的钟声当即回荡在山林之间。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手掌也凝空压下,铺天盖地的掌力将两人拍了下来。 “你们逃不了的。” 月姬从雪地中爬起来,直接掏出一支信号箭,朝空中射了出去。 咻……砰! 紫色信号弹,在月空中炸裂开来。 同时,月姬眼底有月光亮起,然后她动了。 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月光之中,看起来显得有些虚幻。 月影剑,天下一等一的杀人剑术,也是天下数一数二好看的剑法,可与柳月的剑法相媲美。 再加上使剑的月姬,又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那就更好看了。 楚昭岿然不动,凝出般若金钟笼罩全身,一边吃着烤兔,一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使出月影剑法的月姬,她们或在平地之中握剑起舞,或在高空之中腾飞沐月,还有就在楚昭一米之外举剑而刺,其手中的束衣剑银光闪耀。 与此同时,冥侯也挥洒自如的挥动着手中,那把犹如门板一样的金巨刀。 一时间,剑气凛然,刀气纵横,卷起漫天风雪。 可惜,无论两人如何努力,都破不了楚昭凝出的金钟。 铛铛铛…… 钟声四起,急促不歇。 就在这时,一柄重剑从天而降。 此剑通体幽黑,是一柄不同寻常的巨剑,比冥侯的手中的金巨刀还要大上三分。 剑速极快,近乎于光,狠狠撞在了金钟之上。 轰! 巨大的冲击,仿佛让整个山林都震颤起来。 随后,一白一紫两道身影现身,其中一人怒吼道:“谁他娘的不要命了,竟敢动小爷夫人?!” 听声音明显是一个年轻人,而且还有些熟悉。 楚昭不由得一愣,扭头看过去。 那白衣公子也是一愣:“爹?!” “爹?” 月姬落在玥康身边,惊疑的喊了一声。 楚昭一脸怪异地看着两人:“你们这是?” 玥康一把抓住月姬的手,闪身来到老父亲面前,笑嘻嘻道:“我媳妇,漂亮吧。” 漂亮,肯定是漂亮的。 大概是因为结合了动漫人物形象的缘故,比原本电视剧中的形象要漂亮精致得多。 要不然,他也不会想着让月姬当自己儿媳妇。 楚昭嗯了一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两人坐下,神情有些怪异道:“你们是一对?” 玥康一屁股坐下,抓起插在地上的兔子,扯下两条兔腿,递给月姬一条,然后一边吃着一边回道:“对啊,她是我娶的媳妇,你怎么跟她和冥侯打起来了?” 本来就想拆掉月姬冥侯这对官配,没想到儿子先拆了。 说起来,他也拆了百里东君的官配。 那这算不算是……子承父业? 楚昭愣了愣,很快又笑了起来,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打趣道:“说说,你怎么把月姬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给拱了的?” 话音未落,紫雨寂带着冥侯走了过来。 “姑爷。” 楚昭嗯了一声,示意两人坐下,同时问道:“莫棋宣没跟你们一起出来?” “他去见唐莲了。” 楚昭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儿子:“愣着干什么,赶紧说啊。” 玥康俊脸一红,开始叙述起他和月姬的故事。 故事并没有多复杂,玥康十六岁的时候,被玥瑶安排去天外天代掌宗主之位,并没有一直留在天外天,毕竟他还有一个给重剑玄云扬名的任务。 重剑玄云,也就是当年萧家老祖给楚昭的那柄剑。 玥康打小就喜欢,所以去天外天的时候,向楚昭讨要了玄云剑,接下了让玄云剑名扬江湖的任务。 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带着玄云剑加入一个杀手组织,接下的任务正巧跟冥侯和月姬这对杀人王撞上。 月姬和冥侯虽然是江湖杀手榜上前五的杀人王,但玥康却是十五岁便入了逍遥天境的高手,两人自然不是玥康的对手。 然后,月姬就被他给抢了。 没错,是抢的。 一招重伤冥侯,一剑拍晕月姬,直接抢回了天外天当压寨夫人。 经过四五年的深入交流……他知她深浅,她知他长短,从原本不和谐关系,已经发展到两情相悦。 如今,两人就差一个婚礼了。 “你们何时成婚?” “我这不是下山来抢无心那个小光头吗,把他抢回天外天,我就带着月月回岳麓成婚。” 楚昭笑道:“这感情好,总算不用听你娘念叨你的婚事了。” “说起来,我娘和二娘呢,你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她们去找你三弟去了,我得算算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儿。” “小三不是在望城山修道吗?” “下山了。” “小三,下山了?” 楚昭点点头,笑道:“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这么多年,就没给我弄出一个孙女来?” 孙子就算了,他们一家阳盛阴衰的厉害。 他现在就想有个小孙女,女儿已经是漏风棉,只能指望小孙女贴心了。 “我这要是未婚先孕,我娘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楚昭哼哼一声:“我看你就是没用,话说,你小子不会不行吧?” 说话间,他还瞥了眼儿子裆部,这把玥康给气的,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嚷嚷道:“谁不行了,我厉害得很,不信你问她。” 这种话是随便说的吗? 月姬脸色瞬间涨红,一把拉下身边狗男人,羞红着脸转移话题道:“楚叔叔,您真知道冥侯追寻的那个答案?” “你叫我叔叔,我不想说了。” 看着堂堂楚国太上皇,现如今的天下第一人,一副宝宝不开心,不想说话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玥康率先回过神来,装模做样的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赶紧把我爹还回来,否则小爷收了你。” “滚!” “好咧,爹。” 玥康咧嘴一笑,滚到月姬另一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想知道答案,赶紧叫爹。” “爹!” 楚昭满意的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冥侯,说道:“当年灭掉你们血衣楼的,是天泉老人。” “不可能!” 也难怪冥侯不信,毕竟天泉老人是他师父,而且待他如亲子。 “你们找无心小和尚,不就是因为他会天魔引,能帮你唤醒丢失的记忆么,正好我也会,你自己看吧。” 言罢,楚昭一指点在冥侯眉心,让其直接昏睡了过去。 嗯,今日在他体内留下一道真气,日后再想把他练成药人,那就有乐子了。 楚昭在心里暗暗想到,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矿工……在给人挖坑! 好在,萧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坑了也就坑了。 不过话说,要不要多挖几个呢,想想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踩着树枝,朝他们这边掠了过来。 “是莫叔叔。” “我不瞎,看得见!” 随着楚昭的话音落下,莫棋宣也来到了他们身边。 “见过姑爷。” “好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俊秀了,就是看起来有些娘炮。” 莫棋宣:“……” 虽然不知道娘炮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楚昭扭头看了眼莫棋宣身后,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说道:“话说,无心小和尚呢,以你的实力,竟然没能从唐莲那小子手中抢到人?!” 莫棋宣一脸无语:“小小姐在,暗中还有无法无天二位……” 话没说完,楚昭便觉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打断道:“好啊,这臭丫头竟然上赶着送上门,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言罢,他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朝莫棋宣来的方向激射而去。 “宗主,姑爷这是?” “这不是很明显吗,教训我妹妹去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月姬问道。 “老头子历来对小妹宝贝得紧,他教训小妹场面可难得一见,这种好戏,怎么能错过呢?” 玥康玩味一笑:“走,带上冥侯,追上去……” 第6章 司空千落,破庙之战 荒郊,野外。 雪夜之中,楚昭一路踏雪无痕。 突然,一道少女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少女一身黄色劲装,身形略显单薄,背着一杆长枪,英姿煞爽。 在月光之下,清晰可见少女一双眸子,呈现出了妖异的两种颜色,一绿一蓝。 竟是世所罕见的异瞳! 哦,原来是雪月城大小姐,枪仙的闺女,司空千落。 果真是腰细腿长,肤白貌美。 尤其那双眼睛,更是增添了三分颜色。 少女性情活泼,背着长枪蹦蹦跳跳,连带着楚昭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更难得的是,楚昭发现司空千落这双眼睛很适合修炼,他偶然间得到的一门瞳术。 这让他一下就动了收徒传功的心思。 虽说心思很淡,但也是生平第一次有收徒的冲动。 司空千落一身武功,传自他父亲枪仙司空长风。 可在楚昭看来,多少有些浪费天赋了。 司空长风的实力,也就稀松平常。 当然,在他眼里,就算是一百个赵玉真,评价也是稀松平常。 司空千落这丫头性情活泼,心思单纯,却又内心坚毅,也就比天生玲珑心的雷无桀差了一点,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 正巧,他得到的瞳术是一门道法,名为禁灵之眼。 这门瞳术,可一眼断人内力,封控内力运行路线,修炼到高深阶段,甚至能禁锢仙人。 当然,只能禁锢鬼仙。 这鬼仙不是修行境界上的鬼仙境,而是仙庭之中,灵魂状态的仙人。 通俗来讲,就是没有肉身的神灵。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最多能修炼到鬼仙境,也就是说他们修炼到巅峰,也只能与误入歧途成就鬼仙境的莫衣打个平手而已。 四极之地镇守的东西,就是他们。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他在找李长生打最后一架期间,与仙人交过手,甚至与李长生飞上了所谓的仙界。 在仙界之中,虽然没有见到苏白衣这些老家伙,但听闻过他们的名字,才明白李长生为何是战力天花板。 对于楚昭而言,这门瞳术很鸡肋。 一来修习的条件太过苛刻,必须是天生异瞳才行。再则,以他现如今的实力,当今天下的高手没有一合之敌,修习瞳术无用。 所谓道法,不过是工具而已。 到了他这个境界,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一蹙眉,皆是法。 一掌断江,一剑断山,一枪断河,便可称仙,可在楚昭眼中,不过尔尔。 鬼仙境界的莫衣,遇上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掌的事。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司空千落下意识摸出了乌金长枪。 此枪名为银月,司空长风年轻时所用。 正所谓:银月枪,哭断肠。 此枪也算是江湖中了不得的兵刃了。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看得出来,司空千落很戒备,这让楚昭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难道自己回一句——嘿嘿,小姑娘你别怕,我是好人? 若是真如此,只怕司空千落直接就提枪刺来了。 还是说,我看你天赋异禀,我这里有一门功夫传授给你,想收你为徒? 似乎也不是不行,不过收徒这种事,总归要跟他爹商量商量。 楚昭觉得自己最擅长的就是以德服人,以自己德行,司空长风肯定回哭着喊着求自己。 于是,楚昭转身就走,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司空千落。 “这什么情况,难道只是一个寻常赶路之人? 说起来,这人还真是好看,我刚刚是不是太凶,吓到他了?” 司空千落多少有些内疚,转念一想,这一路上杀手、江湖客、贼匪,如过江之鲫,一个不会武功的年轻公子,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么好看的一个年轻公子,肯定会被人强掳了去,那绝世的容颜,别说女子喜欢,就是男子…… 想到此,司空千落赶忙运起轻功身份,几个起落追上慢悠悠前行的楚昭。 “喂,那个公子,最近这一带有很多匪徒出没,外面很危险的。 你要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楚昭有些意外的回头,心想这丫头倒是心善,同时嘴上说道:“姑娘,你是在叫我?” 司空千落被气笑了,长枪一扫四周:“这荒郊野岭的,除了你,还有谁?难道我在跟鬼说话不成?” 鬼? 楚昭玩信突起,一脸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姑娘,你能看见我?太好了,实在太好了,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啊! 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没想到姑娘竟然能看到我! 我用过很多办法,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姑娘,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没人能听见我说话,没人能看见我,我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我就像是被天地所遗弃了一样。 我很孤独,实在太独孤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竟然能看见我,还能听见我说话。” 楚昭演技大爆发,时而激动时而伤心,最后泪流满面,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司空千落呆愣原地,她仔细看了看楚昭的脚下,发现他竟然是飘在雪地上的,一路走过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就算是踏雪无痕的绝世情况,也不可能停顿在一个地方,脚下没有任何痕迹。 起码在她的认知里,绝对没有! “这……什么情况?” 司空千落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眼睛与旁人不同,难不成看到脏东西了? 小姑娘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鬼…你是……鬼……救命啊!” 随着一声穿金裂石的尖叫响起,司空千落撒丫子狂奔而去。 她敢对天发誓,今晚绝对是这辈子轻功使用的最好的一次,只恨平时没有好好修炼,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呜呜呜,太可怕了,外面实在太可怕了,我想回雪月城。 …… …… 风雪,破庙。 破庙这种地方,历来都比较邪性,无论是书上还是现实中,很多故事都发生破庙之中。 正巧,今夜的风雪破庙中就在发生故事。 雷无桀躺在地上,嘴角溢血。 萧瑟插着袖子,有意无意挡在了这小夯货的前面,神情冷峻。 至于唐莲,则站在萧瑟另一边,调息着自己的伤势。 对面,冥侯与月姬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唐莲带伤而战,自然不是冥侯和月姬的对手。 雷无桀则是初出茅庐,虽然底子不弱,但他现在连金刚凡境都不是,更不是冥侯的对手。 在方才帮唐莲挡刀的时候,被冥侯一刀劈飞了出去。 “你这夯货,冥侯的刀是随便能挡的吗?” 萧瑟骂骂咧咧,心头有些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离开雪月山庄后,第一次面对的竟是冥侯和月姬这种级别的杀手。 若是他在巅峰时期,这两个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但如今……不复当年啊! 更关键的是,月姬和冥侯背后还有高手。 虽然没有现身,但他感受到了那三道气息,比起他巅峰时期,只强不弱。 而他们一方……破庙中倒是有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实力不弱,比雪月城的大弟子唐莲还要强一些。 只是这实力,相较于那三道气息而言,远远不够看。 今夜只怕是难了,也不知道那黄金棺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竟然引来如此多的牛鬼蛇神。 就在萧瑟忧心之时,却听雷无桀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只见他一把抹掉嘴角的血液,高呼一声痛快,兴奋道:“你的刀,我已经领教过了,可我的拳,你却还没有见过。” 言罢,雷无桀如奔雷一般朝冥侯冲了过去。 这时,月姬动了。 她一跃而起,长衫飞舞,只见紫影一闪,束衣剑便已刺刀雷无桀胸前。 “来得好!” 雷无桀大笑,双掌一握,一把夹住了刺来的剑。 月姬弯身一脚踢向雷无桀胸口,雷无桀只好急忙弃剑后撤,月姬脚尖闪过银色光芒,竟是藏着一片极薄的锯齿,从雷无桀胸前划过。 “素闻江南霹雳堂雷家火器天下第一,但没想到小兄弟的内力竟也惊人,竟能赤手握住我的束衣剑。”月姬赞叹道。 “姑娘谬赞了。”雷无桀重重呼出一口气,双拳紧握,身上猛然腾起一股热气,怒喝一声,一拳冲着月姬打出。 这一拳出力之时极为刚猛,拳还未到眼前,月姬身后的积雪便已经被打散了一大片。 “这是雷家无方拳,拳未到,气先至,据说雷家三当家雷烈曾在十米之外,一拳将慕容家的家主击伤,用的便是这套拳法。”唐莲心中也是一阵赞叹,雷无桀虽然看着年幼,但在拳法上的造诣,却已经非比寻常。 月姬避开拳风,一跃而起,她举起束衣剑,银色剑身在月光照射之下忽然光芒大盛,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地想要捂住眼睛。 一时间,那柄束衣剑仿佛融入了月光之中一般,月姬举剑轻笑,风华绝代。 “难怪她的名字叫月姬。”萧瑟忍不住赞同出声。 雷无桀也抬头看着那片清冷的月光,那些月光在瞬间凝聚于剑上,且在下一刻光芒四散。 唐莲赶忙出声提醒:“小心,那不是光,是剑!” 雷无桀了然,在庙院之中双拳狂舞,舞出了一个圆,硬生生将那些激射而来月光挡在了圈外。 雷无桀一手无方拳打的虎虎生风,月姬一手月影剑和仿影术用得如火纯青,一时间两人谁都奈何不了谁,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月姬在等雷无桀露出破绽,只需要一隙的破绽,她就能撕开雷无桀的防守,而雷无桀则在等待月姬的攻势衰竭之时,有冰心诀的加持,他有信心拖垮月姬,届时便可一拳定胜负。 可惜,雷无桀终究是战斗经验太少。 月姬只是卖了个破绽,他便傻乎乎中了计。 好在他姓雷,江南霹雳堂雷家的雷,他们雷家看门的绝技是火药之术。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响起,将袭杀而至的月光炸得四分五裂,雷无桀倒退散步后倒在了地上,呼吸如风箱一般,重重喘着粗气,身后衣襟已然湿了一大片。 月姬并未追击,一个翻身稳稳站在了雪地之上。 “月影剑、仿影术,都是绝等的杀人之人啊。”唐莲看着院中的月姬,赞叹道。 月姬摇头:“再绝等的杀人之术,没有杀掉该杀的人,也是没用的。” 雷无桀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这一局,是你赢了。” 月姬再次摇头,笑了笑,说出了少歌中经典的那句话。 “小兄弟说笑了,我们杀手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雷无桀站起来,神情愈发兴奋:“想不到我初入江湖,就能遇见你这样的对手,这是我雷无桀的幸运。” 听到这话,萧瑟并肩而立的唐莲,都没忍住看了这货一眼。 心里却是在想,这货多少是有点毛病。 只不过雷无桀之前替他挡了一刀,也让唐亮心中对他好感颇多。 到底是雷门弟子,又要前往雪月城拜师,以后便是自家兄弟了。 雷无桀自然不知道唐莲心中所想,他运起内力,全身上下热气翻腾,一身红衣无风飞舞,犹如月光下的一团火焰一般,而且瞳孔也在瞬间变得火红。 就在他要继续冲上去之际,庙中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月姬而已,还用不着拼命。” 话音未落,雷无桀只觉一缕香风掠过鼻尖,一道白色身影已然站在了他身前。 然后,只见她一拳挥出,金色拳影直冲月姬而去。 “月姬小心!” 冥侯当即挥出一刀,刀势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去,带着无上的气势和霸道。 雷无桀毫不怀疑,这一刀能轻易将一个人拦腰砍断,它不像月姬刚才的剑气一样温柔危险,它是好不讲道理的危险。 很直接,让人无处躲避,无处防,唯一能破它的,只有更强的攻击。 然而,他眼前那一袭白衣却丝毫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劈来的刀气。 更让雷无桀意外的是,那刀气撞上拳影,连一息都没能挡住,直接被拳头轰得粉碎。 金色拳头去势不减,随后撞上月姬刺出的剑气,与刀气一样,触之既碎。 好强! 此时此刻,雷无桀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 只见那拳头就要撞上月姬的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黑色巨剑冲天而降,将那金色拳头刺的粉碎。 唐莲脸色陡然一变:“这是……重剑玄云,玄云也来了?!” 雷无桀转头看向他,脸上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唐莲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萧瑟便说道:“五年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杀手组织——血杀堂,突然出现了一位高手,至今出手二十七次,从未失手,即便是逍遥天境的无双城长老也死在了他剑下,位列江湖杀手榜第二。 据说,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但长相丑陋,所以整日带着面具,没有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使的是一柄黑色巨剑,剑名玄云,江湖人便称其为玄云。” 雷无桀哦了一声,好奇道:“他是第二,那第一是谁?” “杀人王离天,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 想到离天如今的身份,只是太师董祝身边的一个护卫,萧瑟又补充道:“说起来,离天已经算不得杀手,所以玄云就是杀手榜第一。” 第7章 兄妹相见 月影之下,两白一紫三道身影飘然现身于破庙院墙之上。 左边那个白衣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摇,手中提着一把玉剑,颇有几分仙气。 右边那一袭紫衣,也是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像是一个读书人,颇为儒雅。 至于居中之人,身穿白衣,带着一个银色面具,看不见真容,应该就是江湖上传说的玄云。 唐莲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白发之人身上,沉声道:“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旁的萧瑟近乎同时开口:“白发玉剑,紫衣折扇,想来二位便是天外天的白发仙与紫衣侯吧?只是我听说,你们天外天向来独来独往,怎么与江湖杀手联手了?” 唐莲微微扭头:“你认识他们?” 萧瑟摇头:“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们是天外天之人。白发仙、紫衣侯,二十年前便名震江湖的人物,你到底运送的什么东西,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杀手来抢也就罢了,怎么连域外的天外天都来了?” “天外天是什么地方?”雷无桀一脸好奇地问道。 萧瑟淡淡道:“天外天,你们可能没听过,但他们的另一个称呼,你们肯定知道,魔教!” 雷无桀和唐莲脸色齐变,其中唐莲更是惊呼道:“魔教?” 萧瑟点点头,没说话。 场中的楚南月转头看他,疑惑道:“你不是一个客栈老板吗,怎会连域外天外天都知晓?” 带着面具的玥康闪身落在月姬身旁,也转头看向萧瑟,饶有兴致道:“看来你这个客栈老板不简单啊,要不猜猜我是谁?” “我听说六年前,天外天动乱,有一位少年宗主接掌了天外天事务,能让白发仙和紫衣侯相随,想来你便是那位天外天的少年宗主吧。” 玥康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转头看向自家小妹:“他是什么人?” “萧瑟,据说是雪落山庄的老板。” 玥康恍然:“原来是他啊,难怪知晓这么多江湖隐秘。” “你认识他?” 他当然知道,萧楚河嘛,北离六皇子,他们二姑姑的儿子,对他们一家可是仇视得很。 玥康撇撇嘴:“算认识吧,不算亲戚的亲戚。” “亲戚?” 楚南月一怔:“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一个叫萧瑟亲戚?” 玥康淡淡一笑:“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小月亮,几年不见,你功夫见涨啊,现在是要阻拦我吗?” 他很清楚自家妹子的打算,想把无心那死秃驴抢回岳麓城成婚,就是不知道小妹为何没有动手。 难道……他们爹已经来过了? 可看小妹的样子,不像是被老爹教训过的样子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小妹和无心那个死秃驴在一起可以,但必须得去天外天。 都是一家人,玥康清楚自己小妹的打算,楚南月也很清楚自家二哥的打算。 她家兄弟都是惫懒的货色,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二哥更是懒中之懒。 从小到大,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堪称懒人之中的极品。 现在跑来来抢无心,无非是想把天外天扔给无心,他自己好逍遥江湖。 她怎么可能让二哥的奸计得逞,她还想和小光头逍遥江湖呢。 楚南月哼了一声:“你想抢他回去,没门!” “凭你也想拦住我?”玥康的语气中充满了陶侃的意味。 “我当然知道我不行,但你想抢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拦我。” 言罢,玥康直接朝楚南月扑了过去,犹如猛虎下山。 他没有用剑,楚南月也没有用兵器,两人以拳对拳。 二人动作大开大合,拳势霸道无匹,给人一种一拳可开天的错觉。 一时间,庙院之中拳影交错纷飞。 看得雷无桀震惊不已,直呼厉害。 唐莲也是暗暗咂舌,皱眉道:“看他们的拳路,好像是同出一门?” 萧瑟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们用是的霸王拳。” “霸王拳?”唐莲一脸怪异,这名字……好俗,简直烂大街了。 萧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问道:“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取的很随意、很俗?” 唐莲下意识点了点头,旁边的雷无桀也愣愣地点了点头。 “霸王拳,由楚皇所创,据说二十多年前,他以大逍遥境修为,三拳毙掉半步神游的高手,用的便是这套拳法,他没有说过这套拳法的名字,只是因为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拳法,堪称天下第一拳法,再加上拳势霸道无双,因此江湖中人称其为霸王拳,是楚国皇室的家传武学。” 如果说之前还不能确定,那么萧瑟现在就敢肯定,名扬江湖的杀手玄云,必然是楚国皇子。 而且,应该是他那位名叫玥康的二表哥。 至于那位赌王楚姑娘,萧瑟很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唐莲神色怪异且警惕的看着自称客栈老板的萧瑟,张了张嘴,只是话还没出口,就听场中游刃有余的玥康喊道:“你们先去后院,把人带走。” 莫棋宣和紫雨寂了然,二话不说直接朝后院跃去。 而后院之中,正停放着拉黄金棺材的马车。 场中,楚南月十分吃力应对着来自二哥的攻势,连张口的机会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 不过从她的神情来看,没有一点担忧之色。 倒是唐莲十分着急,就要追过去,却被萧瑟一把拉住了。 “放心吧,后院之中有高手守护。” 唐莲疑惑的嗯了一声,神色愈发怪异。 要知道,他都没有发现暗中有高手护卫,萧瑟一个普通客栈老板是怎么发现的? “后院中有高手,应该是那位公主殿下的护卫,从方才他们三人来此,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气息来看,白发仙和紫衣侯不是对手。” 萧瑟顿了一笑,紧接着又疑惑道:“只是据我所知,天外天与那位公主殿下是自家人,天外天的宗主是她兄长,怎么他们自家人也抢起来了?” “公主殿下?”唐莲一脸迷糊。 对于天外天,百晓堂不是很清楚,可对于中原江湖上的事情,萧瑟作为百晓堂堂主的弟子,还是十分清楚的。 现如今的赌王,就是楚国公主楚南月。 母亲是上一任赌王尹落霞,外公是上上届赌王尹顺水,这……也算是一种家学传承了吧。 想到此,萧瑟忍不住笑了笑:“你口中的赌王楚姑娘,是楚国公主。” 唐莲神色一变,满脸诧异的看向了庙院中,那已渐渐显露出落败之势的一袭白衣。 一旁的雷无桀则是愣愣道:“那她不就是你表妹?” 萧瑟嗯了一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他还没有去楚国青州府求证,但以他那位舅舅的身份,想也知道不会骗他。 很显然,他是误会了。 如今见到楚家人,自然有些歉疚。 三人的话音都刻意压低了一些,只是在场之人都是高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乎,场中的楚南月连忙喊道:“二哥,我认输!” 玥康收放自如,瞬间停下了直冲小妹面门的一拳,笑道:“我赢了,他,我就带走了。” “哼,我本来就打不过你,你赢了有什么可高兴的,而且我又没拿他跟你打赌,你凭什么走他?” “你……输不起!” 楚南月展颜一笑:“二哥,我知道你的打算,但他,你带不走。” “我知道你带着无法无天,但能不能带走,不是你说了算的。”玥康哼了一声,想到那个不知怎么还没有来的爹,他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管我。” “你……” 楚南月气急,随即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无比委屈道:“我要告诉爹,你欺负我!” 玥康淡淡一笑:“你告啊,看他是教训你,还是教训我。” “什么意思?” “我来之前可是遇见爹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但他走的时候可说过要教训你。” 她才不怕他爹呢。 从小到大,她爹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倒是她娘……动起手来是真不手软。 不过,在小光头这这件事情上,她娘是支持的。 楚南月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闪身到萧瑟面前:“你就是二姑姑的儿子?” 因为常年在江湖上混迹,天启城千金台赌钱次数不少,楚南月多少知道一些北离皇子萧楚河对她们一家态度,语气颇为不善。 萧瑟点点头,行礼道:“见过表妹,二表哥。” “别,我可担不起你一声表哥。”玥康说话的同时,也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俊朗帅气的面容。 见此,雷无桀拉了拉萧瑟,“这就是你说的相貌丑陋?” 就这长相,也能叫相貌丑陋? 除了那位犹如仙人临尘的楚前辈之外,他就没有见过比眼前之人更俊朗的男子。 如果说这都叫相貌丑陋的话,那么全天下除了楚前辈之外,还活不活了? 萧瑟一把拍掉雷无桀的手,没好气道:“据说,据说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我表哥。” “你见过我爹了?” 萧瑟点点头:“此前在雪落山庄见过舅舅。” “他原谅你了?” 萧瑟羞愧的点点头:“嗯,舅舅大度。” 玥康砸吧两下嘴,“行吧,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跟你计较,第一次见面,给你的见面礼。” 说话间,他摸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萧瑟。 瓷瓶中是楚昭用山谷中的灵果炼制的丹药,药效类似于武侠中的少林大还丹,吃一颗能增长十年功力,且有治疗内伤的效果。 当然,吃的越多,效果也会越小。 “多谢二表哥。” 萧瑟行礼,而后看向冷脸的楚南月,一脸尴尬道:“表妹,我现在手中没什么好东西,我就借花献佛给你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哼,这丹药是我爹和古师父一起炼制的,能治疗内伤,还能提升修为,听说你受了伤,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缺!”楚南月冷哼一声,直接朝后院而去。 态度很差,萧瑟却是笑了起来,心头没来由的一暖。 他看得出来,这个小表妹就是嘴硬心软,心里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哥的。 还有那位舅舅,也不像那种见死不救之人。 当年之事,恐怕真是自己误会了啊。 萧瑟无声叹了口气,内心愈发羞愧起来。 “萧瑟,走了!” 雷无桀拍了下萧瑟,让他回过了神来,才发现其他人已经走了,只剩下他和雷无桀还在原地站着。 两人来到后院,只见四周散落着一地的碎刀片和几具尸体,看打扮像是盗匪。 拉车的马匹已经被刀割破了喉咙,躺在了血泊之中,马车里的货物滑了出来,落在雪堆中露出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口棺材,金色的棺材。 唐莲和楚南月,以及一胖一瘦两位老者,站在棺材前,而玥康一方五人则站在对面,正无声的对峙着/ 整个后院安静到,仿佛只有雪轻轻落下的声音。 萧瑟走上前,瞬间一道寒光闪过,一柄薄如蝉翼的指尖刃抵住了他的喉咙,然而他却完全没有理会,忘乎所以的轻轻触摸着金色棺材,以及棺材上雕刻的精美花纹。 良久之后,萧瑟呼出一口气,由衷地赞叹道:“是纯金的,绝对不是镀金,这完完全全是一口纯金打造的棺材。” “嗯,值大钱了。”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下了最后的结论。 就在这时,一阵尖叫声由远及近。 一道黄衣身影,突然闯了进来。 原本对峙的两方,瞬间站到了一起。 唐莲双手一翻,暗器如雨,朝闯进来的那一袭黄衣笼罩过去。 来人顿时止住尖叫,一杆长枪舞的密不透风。 只听叮叮铛铛一阵脆响,暗器散落了一地。 “臭唐莲,你竟然敢对我出手!” 雷无桀本就没有打尽兴,现在以为又有敌人出场,当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是被萧瑟一把拦住。 “小夯货,在场随便一人都比你强,你就别丢人现眼了,而且来人明显和唐莲认识,应该是自己人。” “自己人?”雷无桀转头看向唐莲,目光中充满了询问之意。 唐莲点头:“嗯,是我三师尊的女儿,司空千落!” 雷无桀双眼一亮,绕开拦着自己的萧瑟,走出来笑道:“既是师兄的师妹,那我岂不是应该叫你师姐?” 司空千落却是没搭理他,气势汹汹的冲到唐莲面前,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臭唐莲,我回头就告诉爹爹,你欺负我。” 唐莲有些无奈:“正好,我这便回禀三师尊,你肯定没经过他老人家同意,自己偷偷跑出来。” “你……” 司空千落恨的牙痒痒,这一次确实是她自己偷跑出来的。 成天呆在雪月城,都无聊死了。 只是不等她争辩,眼角余光突然发现跟随自己而来的身影竟然也跟了进来。 好厉害的恶鬼,连佛门庙宇都能闯进来! 司空千落顿时浑身一激灵,再次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都缩到了唐莲身后。 “师……兄,有,有鬼啊!” 唐莲深知司空千落的性子,可谓天不怕地不怕,何曾见过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好奇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月色下,一袭青衫,足不染尘,踏雪无痕,飘然而至…… 第8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前辈,好巧啊,你怎么来了?” 雷无桀兴冲冲的冲上前,看起来真有点像二哈。 然后,他看到一条哈巴狗跑了进来,小狗子身上穿着皮裘,皮裘上还绣着两个字——夯昊。 “萧老板,你的狗!” 萧瑟懒得搭理这个夯货,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舅舅。 楚昭嗯了一声,看向后方的女儿,淡淡吐出两个字。 “过来。” 一时间,除了唐莲和司空千落之外,都来到了楚昭面前。 称呼各不相同,有喊爹的,有叫姑爷的,还有叫皇爷,以及叫前辈的冥侯和称呼叔叔的月姬。 “不是都叫爹了吗,怎么又叫上叔叔了?” 月姬俏脸一红,声如蚊蝇的喊了一声爹。 楚昭满脸带笑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有点发懵女儿楚南月,瞬间脸色一变。 “你是想气死老子吗,竟然主动送上门倒贴,你还要不要脸了?!” 楚南月丝毫不带怕的,上前抓住老爹的衣袖,笑嘻嘻地撒娇道:“爹,您不是也挺喜欢小光头的吗?而且娘也说过,遇见心仪的男人就要紧紧抓住,她当年就是不要脸才有我的。” 楚昭一把甩开女儿的手:“照你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玥康接过话头,笑道:“爹,小妹她刚刚还差点伤了月月?” “什么?” 楚昭脸色再度冷峻三分:“楚南月,你现在出息了啊,竟然敢对自家人出手,给你二嫂道歉!” “二嫂?” 楚南月一愣,转头看向月姬:“你是我二嫂?” 月姬一脸害羞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见此,楚南月一脸热情的抓起了月姬的手:“二嫂,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和二哥的关系,不过二嫂,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啊?” 为什么突然问自己眼睛是不是有毛病,难道有什么深意? 月姬一脸疑惑不解,正要开口,却听楚南月笑道:“如果你眼睛没毛病,怎么能看上我二哥这个懒货呢?” 扑哧一声。 月姬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他人也憋笑不已。 唯有玥康满脸恼怒,大吼道:“楚南月,你别太过分,月月看上我怎么就眼瞎了,我看你才是眼瞎。爹,你可得好好教训她一顿,太无法无天了。” 楚昭嗯了一声:“去,罚站一个时辰。” 此话一出,楚南月没急,反倒是玥康急了:“爹,这么冷的天,一个时辰是不是太久了?” “是啊,皇爷,公主殿下从小身子骨弱,一个时辰怕是要冻坏了。” “对对对,小小姐身子不好,姑爷,您就网开一面吧。” 楚昭实在难以无法和紫雨寂是怎么说出女儿身子骨弱,这个奇葩理由的。 就他从小给儿女伐骨洗髓,打下的坚实基础,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比他女儿身子骨好的人。 “她就是被你们给宠坏的。” 楚昭哼了一声,看向现在已经漏风的破棉袄:“站着干什么,还不去?” 看得出来,老爹是真生气了,楚南月也不敢继续放肆,就要去外面罚站。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等一下!” 司空千落带着唐莲来到几人身边,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你不是鬼?!” 她就算再怎么单纯,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给耍了。 看几人熟络的模样,很明显事实根本不像捉弄自己的那个家伙说的那样,三十年都没人看到他。 可恶啊! 我堂堂雪月城大小姐,竟然被人给捉弄了,这要传到江湖上,我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这位是楚国皇帝,自然不是鬼。”唐莲说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唐莲,见过楚皇,在此谢过楚皇当年救命之恩。” 司空千落才不管对方的身份,她只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个男人给耍了,当即大怒,提着枪就冲了上去。 楚昭也起逗逗司空千落的心思,直接抽身后退。 唐莲被吓了一跳,刚要阻拦,却被玥康拦了下来。 “别急,我爹不会对她怎么样。” 想想也是,楚皇是什么人? 堂堂楚国皇帝,当今天下第一人,最多也就逗小辈玩玩而已,还不至于对小师妹怎么样。 只是千落可是三师尊的宝贝闺女,自己眼睁睁看着小师妹被欺负,回去怕是免不得被数落一顿。 唐莲点点头,然后无声叹了口气,没说话。 “说起来,你刚刚说谢谢我爹的救命之恩,我记得他好像与你没有过交集吧?” 唐莲嗯了一声:“确实没有过交集,但二十多年前,楚皇救过我父母。” 玥康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转头看向交手的两人。 司空千落从小练武,而且还吃得了苦,实力不弱,在雪月城年轻一辈之中,只比唐莲弱一些。 放眼整个江湖,绝对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师姐实力好强,但楚前辈的实力更强,她不是楚前辈的对手。”观战的雷无桀笑道。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么,司空千落一个小姑娘能是楚昭的对手才有鬼了。 “只是……师姐怎么突然就跟楚前辈打起来了?” 唐莲叹了口气,只觉得今日无奈的次数,比往昔加起来都要多。 “你尚未拜师,不用师兄师姐的叫。” 雷无桀点点头,应承道:“好的大师兄。” 唐莲简直要被气笑了,连带着其他人也不禁莞尔。 场中,司空千落突然停下身形,接连喘了好几粗气,才将气息调匀,枪指楚昭,怒道:“好你个坏人,我好心好意,你却戏弄于我,你若有本事,就别躲!” “好!” 楚昭还真就站着一动不动,一副任由你出手的态势。 司空千落也不客气,起手的瞬间便将内力运转一线,猛然刺出一枪。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这让楚昭不由的点了点头,还行,稀疏平常的司空长风,教女儿还是很认真的。 只是…… 叮! 这一枪准确扎向楚昭肩头位置,却是被一个金钟虚影给挡了下来。 司空千落没有收枪的意思,反而猛地一发力。 下一刻,金钟虚影猛然碎裂,楚昭被枪劲冲击的倒飞了出去。 而且,还十分配合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大概是没想到楚昭竟然真的不躲不避,且实力还不怎么样。 司空千落眼底明显闪过一抹慌张,她只是想教训一下捉弄自己的好看男人而已,没想伤人的。 “你……你这人,怎么不躲开?” 一时间,司空千落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把手中的银月枪往旁边一丢,飞身来到楚昭身前,手忙脚乱的将楚昭扶起来,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楚昭一副虚弱模样,摇摇头:“没事,此前戏弄姑娘,的确是我的不对,让你扎一下也好消了姑娘的心气,楚某在此给姑娘赔罪了。” 楚南月和玥康等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不了解楚昭的萧瑟等人却是看得面面相觑,尤其是雷无桀、萧瑟、唐莲三人,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放水放的属实有点过分了,这都是放水,是放海了吧? 你这么一个大高手,装可怜欺骗一个小姑娘,真的良心不会痛吗? “没事,习惯就好,我爹私下里确实有些没有正形。” 玥康无奈的笑了笑,拉着月姬走上前,无语道:“爹,差不多行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让她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楚昭瞬间恢复如初。 “你又戏弄我?”司空千落怒了,抬头就是一掌。 楚昭一指点在司空千落眉心,让她晕了过去。 等到司空千落醒来,已经在破庙之中的篝火旁边。 “师兄,那坏人呢?” “你别闹了,赶紧领悟楚前辈传给你的功法。” 司空千落闻言不由得一怔,突然发现自己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门武学。 看来,这门武学就是那个坏人给的。 司空千落闭眼感悟一阵,随后睁开双眼,哈哈笑道:“大师兄,好高深的瞳术,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师父?” “对啊,那位楚前辈出手便是如此高深的瞳术,一定还有不少好东西,我宣布,他现在就是我师父了。”司空千落犹如小狐狸一般的笑道。 前脚还坏人,后脚却喊上师父了,他怎么不知道小师妹竟如此现实? 不过以楚前辈的实力和品行,想来三师尊也不会反对,师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师父。 唉,就是不知道楚前辈愿不愿意收师妹为徒。 唐莲无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司空千落道:“我师父人呢?” “在外面。” 庙院之中,篝火烧的旺盛,火上架着一个铜鼎,正在烹煮着山珍野味。 十几人围坐一团,一边吃着,一边聊着闲话。 雷无桀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跟萧瑟这一路的经历,什么跑错四五次方向,萧瑟死要钱还抠门,还总是夸他的马好。 觉得萧瑟不应该当客栈老板,该去养马或者当马贩子。 这惹得众人一阵欢笑,萧瑟除外。 他怀里的小狗子夯昊,仿佛知道雷无桀在说主人的坏话一般,对着雷无桀犬吠不止。 “师父。” 突然的一声喊,让小狗子停下了狗叫,同时还望萧瑟怀里缩了缩。 楚昭微微抬头看向联袂而来的唐莲和司空千落,摇了摇头:“别叫我师父,我可没有收你为徒。” 他原本是想收司空千落为徒的,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那门瞳术,就当是给外甥媳妇的见面礼了。 司空千落一屁股坐到楚昭旁边,拉着其袖子,撒娇道:“您武功都传给我了,您可不能不认账,您就是我师父。” “想拜我为师,先回去问问你爹和你娘再说。” “我爹肯定答应,至于我娘。” 司空千落神色一黯,“我娘已经过世好多年了,我都记不清她面容了。” 楚昭没有那么多伤感,淡淡问道:“说起来,你娘是风秋雨还是洛水青?” 司空千落没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师父,您还知道我娘?” “这很奇怪吗?我和你爹是同辈中人,与你爹还颇有几分渊源,自然知道他的事,风秋雨曾是南决公主,至于洛水青则是雪月城洛家人。” 司空千落点点头,仔细看了看楚昭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庞,笑道:“看起来可真不像,你比我爹年轻多了,我爹现在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与此同时, 雪月城中,灯火通明。 正在与人饮酒的司空长风突然打了个喷嚏,看着面前匆匆而来的弟子道:“你说什么,千落又偷跑出去了?” “是的,三城主,要不要派人把师姐找回来?” “天下这么大,上哪去找那丫头,算了,你先下去吧。” 司空长风摆摆手,挥退前来禀报的弟子,怒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等她回来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唉,我对这丫头真是没一点办法。” 语气愤慨不已,同时也充满无奈。 “千落已经长大了,自有成算,你着急什么,而且打她,你舍得?” 对面的雪月剑仙李寒衣,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啜了一口,俏脸有些微微泛红。 因为她的另一只手被人抓着,险些让她出了仇。 而在她旁边坐着,还能抓着她的手不放的人,自然是从望城山下来的道剑仙赵玉真。 赵玉真一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脸上的消融如春风般和煦。 “寒衣说的对,那么可爱的姑娘,长风兄怕是舍不得。” 司空长风:“……”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还真舍不得打骂。 平时也没有打过骂过,不过好在孩子争气,年纪轻轻,修为尚可,也没有什么坏毛病。 只是这性子……着实太野了些。 到底还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司空长风拱手道:“可否劳烦道兄帮忙算算?” 这点小事,自无不可。 赵玉真单手掐诀,脸色从一开始的微笑,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见此,司空长风瞬间担忧起来:“可是小女有什么问题?” “不是,是我算不到千落姑娘!” 赵玉真摇头,再次重新掐算起来,而后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 “长风兄安心,千落姑娘此时与我小师叔在一起,不会有危险。” 此话一出,不等司空长风开口,李寒衣便惊道:“你是说千落那丫头,与楚昭叔叔在一起?” 知道楚昭是赵玉真小师叔的人不多,而李寒衣恰好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对于楚昭,李寒衣一直是心存尊敬和感激的。 除了早年传授她武功之外,还有赵玉真能下山,也是楚昭一手促成的,免了她的相思之苦。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明明只是与赵玉真见了一面,偏是这一面,便永久住在了心房之中,清新隽永,历久弥新,一声小仙女,简直叫进了灵魂中。 虽能想到,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望城山掌教真人,也会有这般嘴甜的时候。 司空长风有些恍惚:“等一下,你们是说楚昭是道兄你的小师叔?” 赵玉真点点头:“是他,小师叔三十多年前便拜入了望城山,是师父代师收徒,不过因为他身份特殊,早年望城山弟子都被下了封口令,如今倒是无所谓,只是大家都已经习惯在外避免谈及他,所以知晓此事者不多。” 第9章 道士与叶若依 “想不到,他竟然是道兄的小师叔。” 想到楚昭,司空长风一时间可谓感慨万千。 他和楚昭交集不多,但他在很多人口中听说过楚昭,也亲眼去见识过楚昭治理下的楚国。 那绝对称得上梦想中的国度,古今未有。 无论是本国臣民,还其他国家的臣民都对他推崇备至。 哪怕是受他们北离无数百姓敬仰的大将军雷梦杀和琅琊王萧若风,也自认远远不如。 作为皇帝,楚昭无疑是成功的,说是一代千古圣君也不为过。 至于江湖成就……虽然不如他们师尊李长生当年名气大,可他们一辈的江湖人都知道,楚昭就是天下第一,其地位无人可撼动。 毕竟,当年他们师尊都败于了楚昭之手。 关于他的江湖故事,恐怕在年轻小辈们看来都会觉得不切实际吧,然而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那些江湖故事是真真实实的。 弱冠入神游,年轻一辈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实际上他弱冠之时,便已堂堂正正击败横压了好几个时代的李长生,如今只怕已经进入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想到此,司空长风突然笑道:“说起来,他如今禅位给楚国大皇子楚安,游戏江湖,你们说明年的百晓堂武榜,他会不会上榜?” “以我对楚昭叔叔的了解,他不会在乎百晓堂的武榜,也做不出师尊手撕武榜那种事,他会不会上榜,主要得看姬若风有没有那个胆子。”李寒衣笑道。 赵玉真赞同的点点头:“从某种方面来说,小师叔其实和李前辈很像,他们都不被世俗束缚,但又大有不同,李前辈是超然物外,小师叔却是心怀天下。 他上了望城山,跟弟子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道法自然,既然如此,那么学习道法,便是拿来用的。 天风无藏私,吹拂世人,雨雪从来不是点缀苍天,而是无私世人。 当然,自然之力无法控制,但道法可以。 就像我拿离火阵心决来种桃子,在别人看来或许十分荒唐,可在小师叔看来,就很值得鼓励,还说若是能推行天下,那么百姓在冬天也能吃得上新鲜的菜果。 只是可惜,修道要讲究一个缘法天资。” 李寒衣回想起当年望城山问剑的时候,赵玉真确实是把桃花插在树下,在种桃子。 当年觉得荒唐,如今想来,却是甜蜜与幸福。 这让她忍不住笑了笑,笑容中也充满了甜蜜与幸福。 司空长风也笑了笑,感叹道:“他一直是个妙人,他的思维总是那样的别出心裁,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弄出所谓的反季节菜果,让楚国百姓常年四季不缺菜果,且惠及周边国家。” 赵玉真点头笑道:“在我看来,整个望城山,不,整个天下,都没有小师叔那般随心所欲,又心怀天下之人,天下永远会记得小师叔,但却不会永远记住李前辈。” 这话其实没错,如今天下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两三岁的幼童,谁人不知楚国皇帝楚昭的大名,而且以他的功绩,青史留名是必然的。 可对于曾经压得江湖百年都抬不起头的李长生,除了他们这些已经是前辈的老人外,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只是…… “道兄,我承认楚昭是很厉害,可你借楚昭拉踩我师尊,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赵玉真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有些慌乱地说道:“抱歉,我绝对没有对李前辈不敬之意。” 李寒衣瞪了眼司空长风:“师尊本来就不如楚昭叔叔,还不让人说了?” 司空长风:“……” 这个小师姐要不得了,有了男人,连师尊也不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楚昭其实也算寒衣的师尊。 而且,寒衣对楚昭这个有实无名的师尊,比对师尊敬仰得多。 说起来,千落如今跟楚昭在一起,如果那丫头拜入楚昭门下,那我岂不是比寒衣高一辈? 希望千落那丫头聪明一点,努努力! 司空长风心里如此想着,嘴上说道:“道兄,千落真与楚昭在一起?” “自然是真的,除了千落姑娘,你们雪月城大弟子唐莲似乎也在,长风兄不必担忧。” “如此我便放心了,这丫头真是胡闹,待她回来,我定要好好责罚她。” 司空长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打趣意味十足的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告辞。” 坦白说,司空长风这个三城主属实有些不容易。 雪月城有三个城主,酒仙百里东君,雪月剑仙李寒衣,以及枪仙司空长风。 然而,酒仙不问世事,一心想酿造出忘记忧愁的孟婆汤。 雪月剑仙修为尚可,但平日里只是一心练剑,什么都不管。 以至于所有琐事都落在了司空长风头上,所以确定爱女与楚昭在一起,便匆匆离开去处理杂事去了。 李寒衣在苍山上有自己的小院,送别司空长风后,她也没有久留,带着赵玉真回了自己的住处。 “你不用在雪月城陪我,能见你一面,相伴几日,我已经满足。 你是望城山掌教,如今为我下山,我很感动,但望城山需要你。 若我想你,亦或者你想见我,随时都能相见,如今不同往日,你自有了,对吗? 你说楚昭叔叔此前在望城山上点拨了你,你已经领悟入神游之秘。 我还需多加努力,争取不让你甩开才行。 你回去闭关吧,我也闭关。 我虽想与你长相思守,私心甚重,但也清楚,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并非在这朝朝暮暮。 望城山掌教真人,流连雪月城,终究是有些不成体统。 等你入了神游,交接了望城山事务,我们便日日夜夜在一起,可好? 只是怕那时候,你便又觉得我烦了。” 李寒衣依偎在赵玉真怀里,看着山下的灯火通明,安乐无忧。 赵玉真搂着她的腰,轻轻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说什么傻话,便是日日见,时时见,小仙女始终是小仙女,我赵玉真又岂会厌烦? 你说的对,得见小仙女,我心绪已平。 虽然我相信小师叔离开前会把望城山事务安排的很好,但那毕竟是我这个掌教的责任。 此番下山,我已心满意足。 如今天命已被小师叔斩掉,等我入神游,我们便成亲,好吗?” “好,我等你。” 就在这时,司空长风匆匆而来。 “道兄,你们望城山的一位弟子打伤了我们雪月城不少弟子,你看你是不是去处理一下?” 赵玉真一愣:“你说我们望城山的弟子打伤了你们雪月城弟子?” 司空长风点头:“不错,是你们望城山弟子,随我去看看吧。” 此时,上关城中。 一群雪月城弟子,正在追击一个年轻道士。 而那年轻道士正骑着一头金灿灿狮子,在城中横冲直撞,一看就知道是望城山的弟子。 毕竟,只有望城山的弟子才会太乙狮子诀。 只是能将太乙狮子诀运用的如此精妙,只怕望城山上那些专修道法的老家伙都做不到吧,望城山何时出了这么一个道法精深的天才? 断了一只手臂的独臂长老,曾经的雷门天才雷云鹤如此想着,同时对着那金光狮子一指点出。 “呵,与道爷玩雷法,你还差得远呢!” 年轻道士轻笑一声,回头一眼,一道紫色雷霆仿佛自他眼中而出,瞬间击散冲他而来的那道雷霆,并去势不减的朝雷云鹤而去。 轰! 雷光炸裂,御雷化雷的雷云鹤瞬间倒退数步,嘴角溢血。 “雷长老,我们还追吗?” 雷云鹤很清楚,对方雷法优于自己,且实力也在自己之上,但他作为雪月城长老,岂能眼睁睁看着那年轻道士在他们雪月城中胡作非为。 没有人能在他们雪月城中放肆,仙人下凡都不行! 他不行,雪月城中还有三位城主。 “追!” 雷云鹤沉声道,领着一群弟子朝那金光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雪月城中有大大小小阁楼无数,也有许许多多的小院,住着一些各式各样的人,有的是绝世高手,有的甚至不会武功,但都绝不是普通人。 年轻道士骑着金色狮子乱窜,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猛然跃了进去,随后金色狮子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了空中。 小院清幽雅致,显得有几分怪异,因为明明是大冬天,院子里却绿意葱葱,暗香浮动。 有一条秋千绑在藤蔓中间晃悠着,上面却没有人。 在秋千旁边有一个案几,上面放着红泥小火炉,以及一杯清茶,茶水还冒着热气。 很显然,方才有人在此喝茶,大概因为城中闹出的动静回屋了。 年轻道士走到秋千边上,毫不客气的端起案件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站在门前朗声喊道:“叶姑娘,烦请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屋子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身着绿衫的清瘦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很漂亮,如空谷幽兰,娴静淡雅。 声音也很好听,清澈如泉,犹如从云端传来的一般。 “看来道长是专程来找我的?” 年轻道士目光如炬,借着月光和院中灯火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然后点了点头,悠悠道: “诗经有云:手如柔荑,肤若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古诗亦有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今日得见叶姑娘,这些诗句文字,此时此刻仿佛在我面前铺展开来。” 叶若依怔了怔,微微笑道:“道长谬赞了,道长深夜来此,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应该不是为卖弄才学而来吧?” “并非谬赞。” 年轻道士摇摇头,笑道:“即便在我眼中,叶姑娘也称得上是大美人,倒也配得上我这个天下第一帅道士,就是瘦弱了些,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重要,反正我已经看上你了,要娶你当老婆,哪怕是抢也要把你抢回山上去。” 她这是被调戏了吧? 还是被一个道士给调戏了。 还有,这道士的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 虽然长得的确好看,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可这太不要脸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叶若依眼底闪过一抹怒意,语气却依旧如初。 她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不知道长有何问题?” “你真是叶啸鹰的亲女儿吗?”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若衣脸色终于变了,怒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如此侮辱家母,我纵然一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言罢,叶若依猛地朝年轻道士袭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年轻道士伸手一抓,便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拦入怀里,一屁股坐到了秋千之上,自顾自的说道:“实在很难想象,叶啸鹰那个大老粗竟然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儿,你确定你是他亲生的?” “你……” 叶若依气急,在年轻道士怀里挣扎着,原本白皙的脸蛋涨红无比。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或者两者皆有。 年轻道士抱紧怀里美人,让其不得动弹之后,才开口笑道:“先给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烨,道号云霄,是你未来的夫君。” “你无耻,放开我!” 楚烨放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和一封信递给叶若依:“你自己看吧,这是婚书和你爹给你的信。” 叶若依逃也似地离开楚烨的怀抱,接过卷轴和书信的同时,还发泄似的踹了楚烨一脚,然后才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看起了书信和卷轴。 楚烨也没有打扰她,悠闲自得的喝着茶水,还十分贴心的给她也倒了一杯。 叶若依看过书信,然后展开卷轴,发现这卷轴竟是一封婚书。 道家出具的婚书! 叶若依脸色一红,换忙的把卷轴卷了起来。 楚烨笑道:“是你爹的亲笔书信没错吧,你爹把你许配给我了。” “是我爹的亲笔书信没错,但我爹是有条件的,你须治好我才行,此时说许配,道长不觉得太早了么?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你还是出家……” 楚烨打断道:“出家之人怎么了,出家之人又不是不能娶妻,我师兄不也来你们雪月城娶老婆了么?至于你喜欢谁不重要,反正你最后肯定会爱上我,把手伸出来。” 下意识的,叶若依把纤纤玉手伸了出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烨已经把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嗯,隐脉受损,先天心脉不全,还真是棘手啊。”楚烨语气也带着些许沉重,盯着叶若依幽幽道:“你能活到现在可不容易,吃了不少苦吧。” 叶若依淡然一笑:“还好。” “心性淡然,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这病我没法儿治愈,只能缓解。” “我知道,我的命该如此。” 叶若依依旧淡然,对于楚烨本就没有抱任何希望,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毕竟她的先天之症,就连药王都无法治愈,更何况楚烨个年轻道士。 “你倒是看得开。”楚烨笑了笑:“不过,我只说我没办法,又没有说其他人没办法,要不然你以为你爹为什么要把你许配给我。”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突然从院外跃了进来。 “小师弟?” 赵玉真有些发愣:“你怎么来雪月城了?” 楚烨咧嘴一笑:“原来是掌教师兄啊,我和你一样,来娶老婆的。” “娶老婆?” “对啊,就是她,叶若依,他爹叶啸鹰把她许配给我了,只要我治好她的病,她就是我老婆。” “你能治好她?” 不等楚烨开口,司空长风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长武功高强,但治病救人一事,却不是武功高强就能办到的。” 司空长风一脸不信的笑了笑,紧接着脸色一变,沉声道:“还有,道长夜闯我雪月城,打伤我雪月城十几位弟子,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待?” “是你们不讲道理再先……算了,道爷也懒得计较这些,人确实是我打伤的,你想要交待,找我师兄,该赔的钱,我师兄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赵玉真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问道:“小师弟,你下山之后不久,师叔和师婶便来了望城山,你可有见到去寻你的两位师婶?” “见到了,我娘说想去看看故国,和二娘一起去北阙故土。” 楚烨说着,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叶若依:“这是我爹炼制的明王丹,可压制你的病症,让你平日里好受些,你现在身子骨太弱,不适合赶路,我去把我爹叫来给你治病,老婆,你等我哈!” 虽然从未听过老婆这个称呼,但意思显然就是夫人。 叶若依羞怒不已:“谁是你老婆,你别胡说。” 楚烨笑着揉了揉叶若依的脑袋,“我认定你了,那你就是我老婆,好了,我走了。” 随着话音落下,在场四人只听得一声雷霆的轻响,那道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小院中。 司空长风望着西北方向的月空,惊叹道:“以身化雷,你这个小师弟还真是不简单啊!” 其雷法之高深,生平仅见! 赵玉真点头笑道:“我师父曾说过,小师弟是天生道子。” “望城山后继有人了。” “雪月城也不错,唐莲和千落姑娘都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未来成就不在长风兄之下。” 唐莲很好。 他女儿更好。 只是相比赵玉真那位小师弟,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最起码,在武学修为上,相差甚远。 从其展露出来的修为来看,至少也是扶摇境的高手。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有些好奇道:“看道兄那位小师弟对其父信心十足,不知他爹是?” “我小师叔,楚昭。” 司空长风:“……” 第10章 天下最厉害的东西 西北千里之外,雪中破庙。 今夜的月色很好,圆月当空,一挂银河从东北向南横跨,宛如星光璀璨的激流,一泻亿万里。 楚昭一家四口,排排躺在破庙屋上看星星。 这是楚南月提议的,她躺在自己老爹的一边,翘着二郎腿,悠悠笑道:“记得小的时候,爹您就喜欢带着我们爬上屋顶看星星,还给我们讲故事,爹你讲个故事呗。” 楚昭呵呵一笑:“那会儿你可是对我说的童话故事嫌弃的不行。” “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 “现在也没有见你有多懂事。”楚昭哼哼一声,没好气道:“真认准那个小光头了?” 楚南月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是什么打算?” “他说要去忘忧大师曾经出家的寺庙办一场法会,然后就跟我回岳麓城。”楚南月坐起来,一把抱住老爹的胳膊,撒娇道:“爹,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别晃了,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谢谢爹!”楚南月顿时一喜,紧接着又气呼呼道:“不过,爹,你能不能管管二哥,他要抢小光头去天外天。” “你们兄妹的事情,我不管。” 此话一出,玥康笑了:“听见了吧,爹不管。” “哼,我有无法无天两位师父,你抢不走小光头。” 眼见兄妹俩又要吵起来,楚昭没好气道:“我话还没说完,你们两个吵什么,老二你和儿媳妇也在一起好几年了,应该是给人家一个名分,你和儿媳妇明日一早就回岳麓城,让老大他们帮忙弄了一下成婚的事情,咱们不能怠慢了儿媳妇。” 玥康笑着点了点头,“爹,我明白,放心,我肯定给月月一场盛大的婚礼。” “嗯,你明白就好,儿媳妇你对婚礼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月姬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赶忙从玥康的怀里站起来,恭声道:“爹,我听您的安排。” 楚昭坐起来,抬手压了压,笑道:“不用那么拘谨,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怎么轻松怎么来。” 玥康也坐起来,一把拉下月姬在其旁边坐下,柔声道:“这话没错,你别看我爹是皇帝,实际上他私下里很随意的,平日里不讲一点规矩,经常被我娘教训。” “滚蛋,你才没规矩。” 对于老爹的笑骂,玥康半点不在意,突然认真道:“爹,我是这样想的,月月是孤女,回岳麓城之后,我打算让她认个干亲,如此也不会有人轻视她。” “我楚昭的儿媳妇,谁敢轻视于她?” 玥康一怔,当即竖起大拇指道:“爹,您这话说的霸气。” 楚昭翻了个白眼,看向儿媳妇:“认不认干亲,你自己拿主意,别听你男人的,这个儿子我和他娘没怎么教好,以后还得劳烦你多多管教。” “爹,玥康他很好。”月姬羞红着脸道。 “反正你满意就好。”楚昭笑了笑,又对儿子道:“回岳麓之后,让你大哥给你封个王爷,你们……” 玥康打断道:“等一下,爹,你不是说我们楚国不封皇子为王吗?” “是不封皇子为王,但老子都不是皇帝了,你算哪门子皇子?”楚昭没好气道:“当然,王爷只是一个身份,你若不入朝为官,没有俸禄。” 玥康点头:“我知道,我们楚家不养废物嘛,爹,你就放心吧,我能养活我妻儿。” 楚昭满意的嗯了一声:“你知道就好,皇位给你大哥了,他其实不太想坐,你几个弟弟也不想要,你如果有意……” 玥康直接打断了楚昭的话,一个劲儿的摇头道:“别,我没有意,皇位还是大哥坐吧,他坐着就很好。” 皇帝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权势无双,实际上……早早就被楚昭抓壮丁的兄弟几人,心里很清楚当皇帝有多累。 用他们爹的话说:皇帝,狗都不当! 当然,做昏君是很快活逍遥的。 只是既然坐上了皇位,那么就应该替治下万民着想。 你不能只享受皇帝带来的地权势荣耀,而不去承担皇帝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们无法去做一个昏君。 所以皇帝这种又苦又累的活,还是留给大哥吧。 毕竟他是老大,理当替弟弟们分忧。 楚昭虽然知道自家儿子都不愿意当皇帝,但自己打下的江山被儿子如此嫌弃,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懒死你算了。” 玥康笑嘻嘻道:“懒死总好过累死,爹,我愿意懒死。” 楚昭一噎,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揍儿子的冲动:“皇位给了你大哥,家里的产业则是平分的,足够你们衣食无忧一辈子,回去之后找怀恩交接一下,你们兄弟几个都一样,成婚之后,老子不会再管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玥康脸上再度绽放笑容,问道:“爹,那天外天,我是不是也不用管了?” 楚昭沉默片刻,说道:“天外天是你外公的,你外公把天外天传给了百里东君,百里东君将其送给了叶鼎之,与我们楚家没什么关系。怎么,让你代管几年,你还真把天外天当自己的家业了?” 此话一出,玥康直接昂起头,一脸得意的看了眼妹妹。 楚南月则急了:“爹,你怎么能让小光头接手天外天呢,我不同意!” “有你不同意的份吗,他爹叶鼎之是名正言顺接掌的天外天,那小光头就是合理合法的继承人。”楚昭说着,沉默了片刻,最后沉吟道:“至于小光头要不要接掌天外天,那是他的选择,我不作任何干涉,小光头可以选择不要,但我们不能不给。” “爹……” 楚昭掷地有声的打断道:“这事没得商量,从今往后,你二哥便不用管天外天之事,就只是我楚昭的儿子,至于最后能混成什么样,看他自己的本事。” “爹,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玥康笑得满面春风,胸口拍的砰砰响。 楚昭撇撇嘴:“把你养这么大,给你娶妻生子,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老子就算尽到了当爹的责任和义务,你以后让不让我失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让你妻儿失望,不要让你媳妇后悔跟了你。” 很明显,老爹已心意已决,在老爹这里讨不到便宜。 楚南月气呼呼的跳下了屋顶,玥康则重重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月姬的手。 看见这一幕,楚昭也跃下了屋顶,他一个已经当爷爷的老男人就不打扰小俩口花前月下了。 玥康揽过月姬,顺势躺下,轻声道:“就像小月亮说的一样,小时候我爹特别喜欢带我们爬屋顶看星星讲故事,只是那会儿我们都不怎么喜欢爹讲的故事,我们更喜欢听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但我爹不喜欢讲江湖故事。 赵安爷爷说,这是因为我的小时候吃了太多苦,见识过太多江湖人士的丑恶,他对这座江湖很失望,所以才不喜欢说江湖上的故事。” 说到最后,玥康问道:“月月,在你眼中,江湖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月姬依偎在他怀里,认真想了想,回道:“是一个杀人与被杀的地方。” 这回答……很符合月姬杀手的身份。 玥康点点头,缓缓说道:“我爹总说江湖上没什么好的,所谓的江湖其实和朝堂没什么两样,只有无尽的野心,他对这座江湖的感观很差,不过他也跟我们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所以我选择了走一走这座江湖。” “那你对这座江湖满意吗?” 玥康淡淡一笑:“在我想象中,江湖应该是少年美酒,鲜花怒马,花前月下,对酒高歌,只是等我走过江湖才发现,这些都是需要钱财和实力来支撑的。 这座江湖其实就跟我爹说的一样,只是一个充满野心的地方,但在我看来,这座江湖依旧很好,因为我在这江湖中遇见你,这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 月姬紧了紧环抱着玥康的手,依偎在他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破庙,后院。 院中的尸体和死掉的马匹已经被处理干净,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迹。 看着守候在马车旁的唐莲,楚昭笑了笑:“你还真是尽职尽责,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 言罢,他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了车顶上。 唐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拱了拱手:“劳烦前辈了。” 楚昭摆摆手,直接闭上了眼睛。 唐莲返回庙中篝火旁,原本已经睡下的司空千落突然睁开眼,小声道:“师兄,你就不怕我师父打那棺材的主意?” “即便如你所言,我们谁又挡得住?何况,楚前辈这般高人,又岂在乎这些俗物?更别说那棺材中的东西,本就与楚前辈一家有关。” 唐莲说完,直接盘腿坐下,闭上了双眼。 司空千落则是愣了愣,像是做贼似地,摸到了后院。 “师父,你在上面冷不冷?” 司空千落站在马车下,踮着脚尖问道。 “我不是你师父,别乱喊。” “你就是我师父。” 看着跳上马车顶的司空千落,楚昭摇头道:“要不要收你为徒,还得等我见过你爹司空长风再说。” “见他干嘛,我爹就是一个顶顶无聊的老头子。” 司空千落学着楚昭的样子盘腿坐在其身旁,瞬间便感觉仿佛有春风吹拂,吹散了周身所有的寒冷气息,不由称奇。 “师父,你练的什么功夫?你身边真暖和。” “你爹没告诉你,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功夫?”楚昭说着,往旁边挪了挪,与司空千落拉开了一些距离。 司空千落察觉到他的动作,撇了撇嘴,说道:“我爹没跟我说过这些,他啊,一天到晚都忙得很,哪有功夫管我。” 楚昭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小姑娘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似乎只是想借此展开话题,楚昭不愿意说,她便不追问,敲了敲马车顶。 “师父,你知道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棺材自然是用来装人的。” “什么人?” 楚昭叹了口气:“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你不怕你大师兄责罚的话。” 司空千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缩了缩脖子。 她那个师兄,别看平时老好人一个,其实性子十分较真,一旦计较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哼,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司空千落哼了一声,挪到马车边上,将笔直纤细的双腿伸到车顶外,轻快的踢腾了两下。 “师父,你真是楚国的皇帝,和我爹差不多大?” “嗯,如假包换。” “楚国好玩吗?” “还行吧,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 “我爹不让我出远门。” 司空千落一焉,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师父,听说你很厉害,那你和我爹谁更厉害?” 楚昭想了想,说道:“这要看你说哪方面,如果只论武功,你们雪月城三位城主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哼,吹牛谁不会,你知道我们雪月城三位城主有多厉害吗,他们可是大名鼎鼎的酒仙、剑仙、枪仙。” 楚昭笑了笑,没说话。 司空千落眼珠子一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师父,我知道了,你最厉害的功夫就是吹牛,你其实根本不厉害,除非你耍一套功夫给我看看,只要你能破解我爹传给我枪法,我就相信你比我爹厉害。” “小丫头,你的激将法太拙劣了。”楚昭摇头笑了笑:“不过你有句话说的没错,天下最厉害的功夫,还真是嘴。” “嘴?”司空千落一脸迷糊。 楚昭点点头:“没错,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东西,就是嘴。” 无数事实证明,嘴遁,才是天下最强。 但很明显,司空千落不懂这个梗。 “不懂。” “你想啊,世人一张嘴,死的能说活的,白的能说成黑的,三人成虎,口蜜腹剑……一张嘴,能说的你心花怒放,心甘情愿付出所有。 一张嘴也能说的你抬不起头,杀人还要诛心。 三言两语便能挑拨两人各怀鬼胎,深情的情侣,血脉相亲的父子也能产生隔阂,甚至反目成仇。 你看看,普天之下,最厉害的东西是不是嘴? 所有的兵器杀人,都看得见摸得着,即便暗箭难防,你也能在尸体上看见箭矢。 但你看看,你师兄唐莲,这一路上护送个谁都不知道的东西,多少高手、杀手,多少人前赴后继,死的不明不白。” 从寒水寺忘忧老和尚坐化,到你师兄承接这趟任务,本应该是隐秘之事,为何闹得天下皆知? 无非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而已。 流言一出,事情便完全变了样。 有人觉得这其中是绝世武功,有人觉得是惊世财富,不管是哪一种,在这个过程中,被杀死的那些人,是不是因为传出流言的一张嘴? 而且,这些人到死都不认为自己是被一张嘴杀死的。” 司空千落一开始觉得楚昭在胡说八道,可听着听着,只觉浑身一阵发寒。 细细思量,这看似胡说八道的言语,却是蕴含着很多道理。 “那你知道是谁在推波助澜吗?” 楚昭点点头,却没有回答,直接伸手将司空千落推下了马车顶。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熬夜对女孩子的皮肤可不好。” 被推下马车的司空千落,瞬间感觉周围的一下冷了下来,而且比之前冷了许多,让她不自觉的缩起了身子。 “你很冷?” 司空千落缩着身子,双手搓着手臂,哆嗦道:“嗯,好冷。” “哦,离火阵心诀,起!” 楚昭手掐指诀,一道阵法凭空而起。 刹那间,整个破庙,温暖如春。 庙中的唐莲和萧瑟同时睁开眼睛,微弱斑驳的火光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失笑摇了摇头。 “用离火阵心诀这等道门秘法取暖,想来也只有我这个舅舅能干得出来吧。” 唐莲笑了笑:“既是取暖,也是安心,楚前辈真是一个贴心的人。” 萧瑟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了雷无桀。 只见他整个人已经从草垛上滚了下去,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嘴巴还时不时的砸吧两下,呢喃着一些菜名,可见梦境美味。 萧瑟无语笑骂:“这夯货,心是真大。” 这一路行来,就没有见过雷无桀有忧愁的时候,他是真心羡慕啊。 唐莲莞尔,起身将雷无桀搬上草垛,顺势躺在其身边:“这么久,总算能睡个好觉了,睡吧!” 夜,愈发静谧。 第11章 颜战天问剑望城山 望城山,山高地险,白云低浮。 山涧有白鹤,头顶有青天,一片悠然宁静。 不过,随着掌教真人的回山,望城山的宁静暂时被打破了。 “师父,您总算回……不对,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叔祖还说,让我明年去雪月城问剑,到时候才能见到你。 说起来,师娘呢? 师娘怎么没回来? 哦,我想来起来了,师叔祖说,如果你一个人回来,就说明你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看来还得要我出手帮你。” 然后,李凡松就被赵玉真吊在了松树上,几个松鼠拿着松果,不停往他脸上丢。 “师父,这话是师叔祖说的,不关我的事啊。” “住口,你这逆徒,小师叔清风朗月,岂会说这等言语,如今小师叔不在,你竟敢往小师叔头上泼脏水?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从明日起,你每天把前后山扫一遍,何时破镜,何时停下。” “啊?不是啊师父,真是师叔祖说的,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你还敢胡言乱语,看剑!” 赵玉真抄起桃木剑,抬手就是三剑抽在李凡松身上,打得李凡松嗷嗷叫,这才满面笑容的离开。 这臭小子,没有想到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竟然领悟了小师叔传授的道剑决剑意。 实力也从一流,踏入了金刚凡境巅峰,甚至半只脚已经踏入了自在地境。 虽说与小师弟比起来是天壤之别,但放眼整个江湖,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只不过境界有些不稳,刚刚抽下三,算是夯实基础了。 待赵玉真离开之后,小飞轩骑着金色小狮子嗷嗷的跑了过来。 自从这小家伙把太乙狮子诀修炼至小成后,整日骑着狮子满山跑。 山上最高辈分的老道都不管,其他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小飞轩说了,太师叔祖教导,不管道法也好,还是武功也罢,都是熟能生巧的一个过程,要经常练习,平时若是不用,等到真遇见敌人的危急时刻,能用得出来吗,万一卡壳了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就很有道理。 再则,小飞轩这个未来接班人比思凡之心深重的掌教真人,以及那位无法无天,被上任掌教真人称为天生道子的妖孽要乖巧懂礼得太多,他们这些当长辈爱护还来不及呢。 不就是骑着狮子跑吗,正好望城山太安静,热闹些也好,便随他闹去吧。 这在李凡松看来,完全就是隔辈辈辈辈亲。 若是换作他像小飞轩这般胡闹,恐怕早就被打的屁股开花了。 “小师叔,师叔祖才刚回山,你怎么又被师叔祖罚了?” 倒吊在树上的李凡松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师父这是帮我练功呢。之前练功急躁了些,要不了多久,你师叔我就要入自在地境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小师叔我天纵奇才?” “小师叔,你好厉害。” 小飞轩赞叹的语气无比真诚,随即挠了挠头,一脸天真的笑道:“小师叔,我昨日也入自在地境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大龙象力?” 飞轩才多大,竟然入自在地境了? 李凡松整个人傻了。 “不对啊,我们都是师叔祖调教的,你怎么修炼的这么快?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师叔祖给你开小灶了?” “怎么可能,太师叔祖都是一样教我们的,而且太师叔祖对我还特别凶,我和他住一起的时候,他都不让我睡床,让我睡绳子。”小飞轩委屈巴巴的说道。 他可是摔了好几跤,才适应在绳子上睡觉。 “我也是睡……” 李凡松下意识接过话头,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瞪眼道:“这是重点吗?滚滚滚,赶紧滚,看你就来气,一个破狮子有什么好骑的,天天就你满山跑。” 小飞轩没走,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方才恍然:“哦,我明白了,你是在嫉妒我!” 话音未落,一道咆哮之声从山脚传来,吓跑了扔松果的松鼠,惊起山上百鸟扑簌簌飞起。 “在下颜战天,问剑望城山,烦请赵掌教指教!” 怒剑仙颜战天问剑望城山,这让所有望城山年轻弟子,瞬间如临大敌。 当年,雷门雷云鹤,一手惊雷指,一指破开上山道,二指掀翻乾坤殿,三指被走火入魔的掌教真人砍断一条手臂。 但这件事,一直是望城山的耻辱。 也被外界认为是望城山的没落的开端。 呵,他们懂个屁。 如果当年不是掌教真人走火入魔,如果当年那位师叔祖在山上,来一百个雷云鹤也打不上山来。 但这次来的不是雷云鹤,而是天下五大剑仙之一,与掌教真人齐名的怒剑仙颜战天。 此时,赵玉真正在祖师堂中接受师伯殷长松的教育。 不过殷长松更多的还是担忧:“此番下山,可有不妥?” 赵玉真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未有不妥,师伯,山下很好,小仙女很好,我亦很好。” 殷长松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他的手都在抖,却是半天没有说出一句重话来。 最终手掌落在赵玉真肩头,叹道:“也是,小师弟既然出了手,想来也没什么问题,我不该怀疑他的本事。 我以为你这一去,便不会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赵玉真脸上带笑,只是心境却与往昔截然不同。 他张了张嘴,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那犹如虎啸山林,传遍整个望城山的一句话。 “在下颜战天,问剑望城山,烦请赵掌教指教!” 殷长松神色一变。 怒剑仙颜战天! 他怎么来了? 赵玉真依旧笑着,只是笑得颇为无奈。 同为五大剑仙,他并没有完胜的把握。 若与颜战天一战,很可能会两败俱伤,如此一来,想要突破境界,怕是要一年半载。 换句话说,想再见小仙女,便要等许久。 如今他的身体、精神、心绪、内力,已经调和到最适合闭关突破的地步。 本来回山就是想闭关突破,谁曾想颜战天竟然跑来问剑。 只是这一战……别说小师叔和小师弟没在山上,便是在山上,也必须得由他来接。 因为,他是望城山掌教。 不过话又说回来,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或许,这也是一个契机,一个免除闭关的契机。 “怒剑仙大驾光临望城山,请怒剑仙上山!” 以内力激发的声音,同样传遍了整个望城山。 但不同于颜战天语气中的霸道凛然,赵玉真的语气中充满了道家的中正平和。 听到赵玉真这话的所有弟子,心绪瞬间平静下来。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一次与雷云鹤闯山时的情况,截然不同。 掌教真人并没有走火入魔,且比起当年更进了一步。 即便是怒剑仙前来问剑,又能如何呢? 于是乎,望城山弟子齐齐朗声大喊。 “请怒剑仙上山!” 一道道声音在山中响起,让原本清幽宁静的望城山声威阵阵,显得威严无双。 “掌教,小师弟离去前,在青霄剑中留下了三道剑意,此番颜战天问剑,你或许不用与他一战。” 祖师殿内,殷长松如此说道。 想到楚昭说的那句,一道剑意能打一百个赵玉真的话,他不禁笑了起来。 赵玉真愣了愣,笑道:“不用,小师叔的剑意太过珍贵,可作镇教之宝,日后让弟子多多观摩青霄剑,或许用不了多久,我望城山便是满山剑仙。” 殷长松给幻想了一下那般场景,眼睛都笑眯了。 “那颜战天那里?” 赵玉真自信一笑:“他虽然实力不凡,但我赵玉真也不是吃素的,或许可以借他之力,破了那道关隘。” 殷长松顿时大喜:“你要踏出那一步了?” “嗯,不过即便成就神游,也是不如小师叔多矣啊。” “十多年前,小师弟便败天下第一的李长生,他只怕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境界,他就是一个妖孽,你跟他比什么。”殷长松忍不住笑道。 赵玉真也笑了,笑得十分酣畅:“师伯所言有理,甚是有理。” 望城山,山脚。 颜战天在北离大将军叶啸鹰,以及其下将士的注视下上山了。 他背着巨剑破军,并未急行,一路上慢悠悠的观看着望城山的风景。 遇见守山弟子,还会客气的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其客气的态度比起当年的雷云鹤,简直天壤之别。 山道上,一个小童骑着金灿灿的狮子匆匆而来,让颜战天停下了脚步。 因为看着这个小童,他竟然有了拔剑的冲动。 小童周身气息环绕,中正浑厚,骑着的那头金色小狮子活灵活现,足以其道法不凡,是望城山重点培养对象。 望城山的道法和剑法,他都见识过,与望城山大师兄王一行,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剑法且不论,只说对太乙狮子诀的运用,便是王一行也远远不如眼前这个小童吧。 更关键的是,这小童体内竟然有一道,便是他也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这望城山果然底蕴深厚啊。 正当颜战天如此想着的时候,飞轩翻身下了狮子,打了个道家稽首。 “晚辈望城山飞轩,奉命请怒剑仙前辈上山。” 颜战天看着飞轩爽朗大笑:“哈哈哈,你小子不错,终有一天,需接我一剑。” 飞轩不卑不亢:“若有那一天,是晚辈的荣幸,前辈请!” 颜战天收敛起笑意,一脸认真的看着飞轩平静的小脸,缓缓点了点头。 “你,很不错!” “前辈谬赞了,请!” 一大一小,拾阶而上。 来到山顶山门的时候,赵玉真已经带着弟子等候在此。 赵玉真刚准备开口,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气息,目光陡然一凝,看向了下方。 与此同时,颜战天也感觉到了那股气息,回身看向了下方山道。 “他怎么来了?” 听到颜战天的小声呢喃,赵玉真身后的李凡松压低声音问道:“师父,谁啊?” “儒剑仙,谢宣!” 虽说他至今只下过山一次,没有见过除了李寒衣之外的其他剑仙。 但那正气浩然的剑意,除了是儒剑仙谢宣之外,不可能是其他人。 随着赵玉真的话音落下,山道石阶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二人上山的脚步不快,看起来十分缓慢。 可下一刻,两人便已至山门前。 谢宣主动行礼打招呼道:“在下岳麓谢宣,见过赵掌教、颜兄、诸位前辈。” 与此同时,青儿也微微伏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双方一阵客套之后,颜战天问道:“你怎么来了?” 同一时间,赵玉真也开口道:“谢兄也是来问剑?” 谢宣摇了摇头,笑道:“听说望城山风景不错,我带妻子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写出几首好诗来,顺便来看看那孩子。当然,如果能见识一下赵真人的剑,那就更好了。” “问剑就问剑,还找那么多借口。”颜战天翻了个白眼,看向赵玉真:“赵掌教,你是先跟我打,还是先与这书生打一场?” “你们打你们的,我就看看,你们不用管我。”谢宣笑道,他是来见识赵玉真的剑不假,但眼下不是正好赶上颜战天问剑了么。 既然能见到赵玉真的剑,那他干嘛还出手,看戏不香吗? 赵玉真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道:“颜兄要问剑我望城山,那便请随我来吧。” 他可没有楚昭那种控制力,能保证他和颜战天对战,不损坏山上的建筑。 于是,赵玉真说完,直接拔地而起,朝后山掠去,颜战天和谢宣紧随其后。 望城山的弟子自然不想错过这场惊世之战,也赶忙朝后山跑去。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跑到地方,后山中便传来了轰隆声响。 剑意冲霄,剑气如龙,剑光如匹练一般划破苍穹。 只见后山中的野鸡、猴子、花豹,甚至原本正在过冬的黑熊、蟒蛇都发了疯似的往山下跑。 凛然肃杀的剑气与中正平和的剑气碰撞在一起,随后激荡开来,如洪水一般,肆虐着所遇的一切。 除了少数几位逍遥天境的高手可以近观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一战打得惊天动地,风云变色。 战斗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清晨打到正午,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赵玉真和颜战天虽然同列五大剑仙,可实力……却是不在一个等级之上。 五大剑仙中,赵玉真、洛青阳、谢宣算是独一档,三人都是半步神游的高手。 至于李寒衣和颜战天,只是大逍遥境而已。 而且颜战天连拿铁马冰河的李寒衣都打不过,对上赵玉真其实根本没得打。 之所以能打这么久,还是赵玉真为了战破境,故意拖延时间的缘故。 拖延出来的结果很好,赵玉真一剑入了神游。 神游一剑,开天裂日。 剑落风止,云散天清,天地间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冬日阳光斑驳,洒落在在满目疮痍的后山中,映衬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谢宣扶着重伤昏迷不醒的颜战天,望着凌空而立的赵玉真,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羡慕,高兴,感叹……其心情之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玉真沐浴在阳光下,紫色道袍上泛着淡淡的光晕,看起来有些梦幻,仿佛要举霞飞升。 冬日高悬,一线金光犹如斩裂了天幕,绵延出去千万里…… 第12章 一巴掌 风雪之中,一身红衣轻衫的少年正袒露着胸膛,迎着风雪奋力的赶着马。 如果能从正面看到他,就会看到那少年,正满脸含笑,仿佛架着马车走在春天和煦的微笑中一般,满是找到了人生春天的感觉。 马车里,萧瑟拍了拍身边的黄金棺材:“话说,你真的不知道这口棺材里是什么东西?” 唐莲闻言摇摇头:“师尊并没有告诉我,他只是让我将它运送到毕罗城九龙寺,另外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千万不要试图打开这具棺材。” 唐莲一把将萧瑟放在上面的手拍了下来,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听楚姑娘的意思,里面装的应该是一个人。” “难道真如江湖传言那般,里面是一个绝色美人?” 萧瑟一脸思索的模样,转头看向眼闭目养神的楚昭,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直接问道:“舅舅,这里面装的真的是个美人?” 楚昭睁开眼,嗯了一声:“是美人。” “寒水寺一个和尚庙,怎么可能有美人?” 楚昭张嘴,话尚未出口,突然身体化作了缕缕轻烟,消散在了马车之中。 然后,马车中的萧瑟和唐莲,以及逗狗子玩的司空千落,便听见雷无桀的话音响起。 “楚前辈,您怎么出来了?” 就在这时,萧瑟也心有所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把雷无桀往旁边挤了挤。 “你怎么也出来了,莫不是怕我一个人在外面无聊?”雷无桀笑道,看起来很开心。 萧瑟嗤笑一声:“你这夯货,倒是会想美事,你看看这天,可看出什么?” 雷无桀下意识勒住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来,而后顺着萧瑟的目光看向天边,只见天空中云层激荡,一道金色光芒似乎给苍穹染上了一线金边。 雷无桀疑惑的嗯了一声,笑道:“如此神异的天象,我还是第一次见,怪好看的。” “真是一个夯货。”萧瑟翻了个白眼,看向楚昭,沉声道:“舅舅,这是有人入神游带来的异象吧?” 楚昭点点头:“此前便听说颜战天要问剑望城山,看来是赵玉真借颜战天之手,一剑入神游了。” “什么?怒剑仙问剑望城山?!”雷无桀先是一惊,随后便是满满的懊悔:“可惜,太可惜了,两大剑仙对决,我竟然没有看到。” “逍遥天境巅峰高手对决,以你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看清好吧,看不看都一样。”司空千落抱着狗子从马车里出来,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 随之一起出来的唐莲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他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天边那道金边,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雷无桀也不在意司空千落语气中的鄙夷,依旧望着天边感叹道:“一剑入神游,还真是令人向往啊。” 萧瑟收拢在袖子中的双手,缓缓攥紧。 想当年,他也是意气风发,小小年纪便入了逍遥天境,所有人都说他很有可能冲击神游玄境,可惜……不提也罢。 唐莲收回目光,拱手笑道:“据晚辈所知,楚前辈乃望城山弟子,如今望城山又添一位地上神仙,可喜可贺啊。” 为什么要说又? 因为眼前这位楚前辈,在十多年前便是神游玄境的地上神仙。 “嗯?” 楚昭扭头,带着些许疑惑:“你怎知我是望城山弟子?” “曾听师尊说过一些过往之事。” 见楚昭没有反驳,萧瑟愣愣问道:“舅舅,你真是望城山弟子?” “当年吕师兄代师收徒,我拜入了望城山门下,只是那时我身份特殊,所以知晓此事之人不多,百里东君应该是从李长生嘴里知道的。” 楚昭脸上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随即有些感慨的笑道:“说起来,当年还是我抱着赵玉真上山的,一晃眼三十年了。三十岁入神游,马马虎虎吧。” “三十岁成就地上神仙,这还马马虎虎?!”萧瑟愕然。 要知道,天下武者无数,无数人终其一生,连逍遥天境的门槛都摸不到,更别说仿佛是传说的神游玄境,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天下有神游玄境这个境界。 不过,想想自家舅舅的故事,三十岁入神游,似乎好像还真就是马马虎虎而已。 “地上神仙?”楚昭轻呵一声:“赵玉真可配不上,不过刚刚上路罢了,离神仙之境,还差得远呢。” 唐莲心头一动:“前辈是说,神游玄境只是开始?” “开始也好,结束也罢,都不是你们现在这个境界该了解的。” 楚昭笑了笑:“好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咱们在三顾城再见,我想你们下一站,一定是在三顾城美人庄吧。” 言罢,楚昭整个人化作缕缕清风,消散在了马车上,仿佛从未来过。 虽然方才在马车中便已经见过,但再次见到,萧瑟、唐莲、司空千落还是震惊不已。 其中最为震惊的,自然是第一次见以身化风的雷无桀。 “这……楚前辈还是人吗?” 萧瑟翻了个白眼:“废话,当然是人。” 雷无桀摇头:“不,是神仙,萧瑟,你说楚前辈现在是什么境界?” “我怎么知道。”萧瑟没好气道:“反正他是我们难望项背的存在,境界肯定在神游之上。” 唐莲接过话头:“萧兄,你应该不只是一个客栈老板吧。” 雷无桀下意识点了点头,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与萧瑟的约定,不能透露萧瑟的真实身份。 萧瑟则笑了笑:“是不是重要吗?我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想害也害不了你,而且我也不会害你,走吧。” 唐莲不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萧瑟既然不愿意说,他便没有追问,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劳烦雷兄弟了。” “没事,师兄,你身上有伤,去歇着吧。” 唐莲摇摇头,缓缓开口:“雷兄弟,你暂时还没有过门,哦,不对,你暂时还没有拜入师门,师兄二字……我想,你可以不用叫得这么着急。” “好的,师兄。” 见此,唐莲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雷无桀用力一甩缰绳,两匹夜北马当即奔跑起来,踏出了一路风雪。 半个时辰后,马车陡然一停。 因为一个年轻道士飘然而至,拦在了道路中间。 年轻道士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湛蓝色薄衫道袍,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其相貌清俊异常,比女子都要美艳几分,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仿佛能勾人魂魄一般,让人情不自禁的陷进去。 乍一看,整个人将阳刚与阴柔结合的完美无缺。 年轻道士打了个稽首:“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望城山云霄,见过三位兄台,以及这位姑娘。” “好俊俏的道士。” 司空千落脱口而出,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 雷无桀和唐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萧瑟则直接跳下马车,行礼道:“萧瑟,见过三表兄。” 楚烨上下打量了一番萧瑟,同时掐指算了算。 “你是二姑的儿子?” 萧瑟点头:“嗯,不知三表兄来此是?” “我来找我爹。” “额……舅舅刚刚离去。” “去哪儿了?” 萧瑟摇头:“他没说,但他说,会在三顾城美人庄与我们汇合。” 楚烨一愣,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随你们一同去吧,我也懒得找他了。” 作为主事之人,唐莲自然没有拒绝。 毕竟眼前这位年轻道长,是那位楚前辈的儿子,和萧瑟是表兄弟,就这关系就不好不答应。 更别说,他们接下来的路还不太平,高手上赶着送上门,没道理把人家拒之门外。 就这样,楚烨跟着萧瑟一行踏上了去三顾城的路。 北离,天启城皇宫。 “颜战天败了,道剑仙入了神游。” 国师齐天尘正在与明德帝对弈。 萧若瑾从他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捏着棋子的手,似乎用力了一些。 “国师,当年望城山掌教吕素真曾为赵玉真留下一句谶言。 言明,赵玉真身负天命,一旦下山,望城山将会衰败,天地翻覆。 你觉得,他会下山吗?” 齐天尘自然知道此事,毕竟他与望城山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闻言呵呵一笑:“陛下,他已经下过山了。” “哦?看来那望城山下的五千精兵都只是摆设而已啊,这么大的事,孤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其实萧若瑾对此,并不太在意,似道剑仙那种高人,真要下山,山底下那五千精兵,又岂能防得住? 他们的存在,不过是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结果。 如今,这个结果似乎明了了。 萧若瑾落下一子,淡淡笑道:“依国师之见,赵玉真下山,这天下会翻覆吗?” 齐天尘随即也落下一子,摇头道:“老臣早与陛下说过,赵玉真并非真正的天命之人,他便是下山也无妨,何况他的天命已经被人斩断了。” 萧若瑾闻听此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是谁?” 当年,以吕素真那通天修为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竟然有人能做到。 此人……等等,不会是他吧? “看来,陛下想到了。” 萧若瑾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意:“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清风忽来,光影摇曳间,殿中已然出多一道身影。 来人身着轻衫,恣意洒落,毫无形象的把齐天尘往旁边挤了挤,一屁股坐了下来。 萧若瑾瞬间冷汗直冒,捻子的手不禁一抖,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楚昭没搭理他,对齐天尘笑道:“正月十八,我儿子大婚,国师可有时间?” 齐天尘笑了笑:“师侄大婚,没时间也得有时间,我会准备一份大礼的,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楚昭没有说话,抬头就是一巴掌,扇在对面萧若瑾的脸上。 萧若瑾被楚昭揍过,但被扇巴掌,还是第一次。 这一巴掌不算疼,就是寻常的一巴掌。 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堂堂一国帝王,人世间权力的巅峰,竟然被人扇巴掌,简直是奇耻大辱。 萧若瑾怒了,咬牙切齿道:“楚昭,你安敢如此欺辱于朕?!” “朕欺辱你又待如何?” 楚昭轻笑一声:“皇帝当久了,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敢跟朕龇牙,惹毛了朕,你信不信,朕现在宰了你?” 萧若瑾怂了。 眼下可没有皇后再护着他,而楚昭的性情,他很清楚,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弄不好还真会杀了他。 更关键的是,以楚昭如今的实力,天启城中根本没人能拦得住。 萧若瑾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昭伸手一摊:“东西拿来。” “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东西,朕送给外甥的东西,也是你能觊觎的?” 萧若瑾愣了愣,突然想到什么,气道:“那块玉,朕没拿,是楚河自己送给了他二哥,朕还不至于贪图儿子的东西。” 楚昭淡淡地哦了一声:“既然是他自己送的,那便算了吧。” 萧若瑾那叫一个气:“你就因此扇朕一巴掌?” “打你,是因为他受了伤,你却什么都没有做。” “朕再查。” 楚昭嗤笑一声:“那你有查到什么吗?” “是洛青阳。” “呵,想借我的手,除掉洛青阳,你想到倒是挺美,你当朕是傻子吗?” 楚昭抬手,却是被齐天尘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小师弟,陛下毕竟是一国帝王。” “他也配当皇帝?” 坦白说,萧若瑾这个皇帝还是不错的,称得上一代明君。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疑心病越来越重,正在逐渐朝他爹太安帝萧重景看齐。 楚昭到底还是给了齐天尘一个面子,收回手冷冷道:“你和你爹一样废物,只知道耍阴谋诡计,把望城山下的兵马撤了。” 好歹也是一国皇帝,萧若瑾也是要面子的,怒道:“你说撤就撤?” “朕不是跟你商量,你若不撤,朕不介意两国开战,把望城山纳入我楚国的版图。” “你……” 萧若瑾气的浑身发抖,但偏偏又拿楚昭无可奈何,甚至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楚昭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春风般的和煦笑容,行礼道:“齐师兄,正月十八,我在岳麓恭候大驾,走了!” 见楚昭化风而去,萧若瑾才彻底放松下来,脸色苍白道:“他愈发深不可测了。” 齐天尘点头:“除非仙人下凡,普天之下无人是他对手,方才来的只不过是他一道神念而已。” “神念?” 齐天尘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的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退出了大殿。 萧若瑾没有阻止他,呆呆看着对面的座位,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楚昭的存在,一直让他寝食难安,早就想将其除掉。 只是每每想到楚昭的实力,想到十多年前洛桑城外的那一战,他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楚昭,就是一个无解的存在。 “该死,该死,楚昭你真是该死!” 棋盘棋子被掀飞,散落一地。 动静不小,殿外宫人听得一清二楚,但却无人敢进门。 萧若瑾发泄了好大一通,才缓过劲来。 “来人。” 伴读大监瑾宣进门走上前,躬身道:“陛下。” 萧若瑾寒声道:“将望城山的兵马撤回来,把外面的人都处理了。” 他堂堂皇帝,被人扇巴掌,绝不可外传。 虽说当时殿中没人伺候,但难保外面的人没有看见,还是杀了好。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瑾宣领命退下,还贴心的关上了殿门,让整个大殿为之一暗。 阴暗之中,萧若瑾的气息如同一条毒蛇般阴冷,幽幽自语。 “必须要仙人下凡吗? 可这世上真有仙人吗? 如果有,又该如何让他们下凡呢? 看来,得走一遭天下第一楼了……” 第13章 天泉山庄 天泉山庄,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山庄。 群山环抱,依山傍水,虽是天寒地冻时节,但因山庄之内有股热泉,温泉热力扩散至整个山庄,以至于在这数九寒冬,山庄之内也温暖如春,百花齐放。 都是山庄,楚昭觉得萧瑟的雪落山庄,与这天泉山庄一比,简直可以劈了当柴烧,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他泡在温泉之中,整个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山庄内人来人往,丫鬟婆子,小厮护院,都仿佛没有看见有个人泡在温泉中一样。 楚昭甚至看到一个半老徐娘,勾搭了一个娇嫩的小厮,在假山后面相互打架。 果真是春色满园。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看似花团锦簇,春色满园的山庄,是一处杀手组织的培养基地。 眼下,冥侯就站在山庄之外。 那把犹如门板一样的金巨刀,被束缚在身后非常适合拿取的位置,只要一摊手就能轻易取下来。 他的眼神十分冷漠,纵然偶有感情流露,也绝不是温情,而是痛苦、仇恨、悲怆…… 冥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大门前,整整两个时辰,任由风雪吹打,一动不动。 直到夕阳渐渐沉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火红之色,他终于动了。 冥侯取下金巨刀,托刀入门,金巨刀在地上划出了一溜的火星。 托刀,是一门技术活。 如此走下去,刀锋会在地上青石的磨砺下,越发锋利。 当然,若是拖不好,便会是一把钝刀。 不过,钝刀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钝刀子割肉更疼,人也死的更慢。 以前,他把这里当作家。 如今他回来,只想杀人。 杀一个老人,一个被他称为师父的老人。 天泉老人,这座山庄的主人,同样也是制造了血衣楼惨案,屠灭谢家满门的凶手之一。 楚昭觉得这段往事很狗血,既然选择了灭人满门,就应该鸡犬不留,斩草除根。 可天泉老人却因为冥侯失去记忆,就把人带了回来培养,关键还将其培养成了一把极为锋利杀人刀。 楚昭不知道天泉老人当年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但他知道,像天泉老人这般做,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事实也证明这种做法是错的,如今一手培养出来的刀,就回来杀他了。 楚昭很怀疑天泉老人当年做这件事时的精神状态,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介绍一下青山医院的医生给他认识认识。 冥侯的实力还是不错的,金巨刀的刀锋也足够锋利。 平静的山庄不知从哪里钻出一群黑人,即便被杀被砍,也没有发出半点动静,毫无声息。 冥侯一路走来,尸横遍野。 墙院中的鲜花,仿佛开得愈发鲜艳。 当血液缓缓渗入温泉的时候,楚昭已经不见了,他坐在天泉山庄的最高处,手里拎着一壶酒,慢悠悠的喝着。 冥侯出手极为狠辣,手下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不过,他的狠辣只针对冲上来挡在他面前的人,对于寻常的丫鬟小厮选择了视而不见。 天泉老人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跟两名年轻女弟子修炼。 楚昭觉得这种修炼颇有意思,因为他们没穿衣服。 天泉老人衣衫不整的打开门,然后他就看到了冥侯。 冥侯和他那把巨刀! 刀在手上。 染血的手,淌血的刀! 天泉老人从他的刀,看到他的手,再从他手看到他的脸。 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眼眸中充斥着无尽杀意。 冥侯没有废话,抬手便是两刀。 天泉老人已经老了,他的功夫都用在了享乐和调教女弟子身上。 女弟子的实力不错,金刚凡境的修为,只是冥侯更强。 一刀两段。 一刀两段。 天泉老人也是自在地境的修为,比冥侯略强一些,只是人老体弱,让年轻体壮的冥侯占据了上风。 可惜,冥侯偏要听这老家伙哔哔。 不出意料,天泉老人跑了,冥侯倒在血泊里,如同一条死狗。 事实证明,杀人,一定要快,手起刀落,不能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毕竟嘴遁,可是全天下最强的武功。 夜幕悄然降临,天泉山庄中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整个山庄静谧无声,唯有浓烈的血腥味在飘溢。 月光洒落下来,光影之间隐隐可见残肢断臂遍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秘可怖的感觉。 突然间,山庄外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 一行二十几骑,横冲直撞的冲进了山庄内。 他们都是黑衣黑甲的装束,且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刀,如雪一般亮的刀。 为首的骑士冷声喝道:“主上有令,必须把冥侯和月姬抓回去,都给我搜,不留活口。” 就在众人翻身下马时,为首的骑士突然一声惊喝。 “什么人?” 一袭青衫飘然而来,他没有回话,只是抬手一挥衣袖。 砰砰砰…… 眼前二十几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轰然爆炸,化作了一团团血雾。 山庄内的血腥味,瞬间又浓烈了几分。 战马嘶鸣,慌乱逃窜,听起来有些吵。 那袭青衫掏了掏耳朵,再度一挥手,原本受惊的马匹瞬间镇定下来,在院子中悠闲晃荡起来。 月至中天,被丢进温泉中,浮漂在水面上的冥侯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十分虚弱。 “楚前辈?” 楚昭躺在温泉边上的一块干净石头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对付一个行将朽木的天泉老人,都能被打的这么惨,冥侯,你也太菜了。” 听得出来,他语气中充满了嫌弃的意味。 冥侯却丝毫不在意,脸上闪过一抹苦笑,正要开口,却见一个小瓷瓶飞了过来。 “疗伤的,先吃了再说。” “多谢前辈。” 冥侯道谢,直接拔开瓶塞,将瓷瓶中的丹药倒入嘴里。 入口极化,味道香甜,果香四溢。 随后一股暖流从喉咙中流下,流经四肢百骸,都不用他运功,便压制了体内的内伤。 一盏茶的功夫后,冥侯猛地从温泉中跃出,带起水花阵阵。 他浑身湿哒哒,扑通一声跪在楚昭面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冥侯无以为报,愿为前辈牵马坠蹬。” “牵马坠蹬?”楚昭摇头笑了笑,“不是谁都有资格给我牵马坠蹬的,你可知十多年前给我牵马坠蹬的是什么人,那可是逍遥天境大逍遥的高手。” 言罢,楚昭大手一挥,让冥侯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然后神色突然一变,有些怪异道:“等等,你想跟在我身边,不会是因为月姬吧?” 冥侯愣了愣:“前辈何出此言?” “你不是喜欢月姬吗?” 冥侯摇摇头,又点点头:“喜欢是喜欢,但绝不是前辈说的那种喜欢,我只把月姬当作妹妹。” 语气真诚,听得出来,他没有说谎。 可这不对啊,冥侯和月姬不是官配么? 难道是玥康过早出手,两人的感情还没有发展到情侣之间的喜欢地步? 楚昭觉得应该是这个缘由,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是我误会了,对了,天泉老人,我没有杀,他应该会逃往天启城。” 冥侯又跪了下来:“前辈高恩,待我杀了他报仇,我这条命便是您的。” “能别动不动就跪吗?” 闻言,冥侯赶忙站了起来。 楚昭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你现在身上有伤,报仇之事不用急,我会让人帮你打探天泉老人的消息。” “多谢前辈,可否劳烦前辈帮忙打探下他背后之人?” 冥侯之所以愿意听天泉老人哔哔,就是因为天泉老人说血衣楼惨案背后另有主谋,他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楚昭反问道:“我问你,望衣楼在改名之前叫什么?” “血衣楼。” 作为谢家少主,冥侯自然清楚自家的事。 “没错,叫血衣楼,听这个名字,你就应该知道,它是一个专门为人清除麻烦的组织。 这个世界上解决麻烦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最方便快捷的,永远是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 你们谢家原是影宗之人,被易卜派到江湖中建立血衣楼,血衣楼弟子其实也大多都是影宗弟子。 后来,你爹和那些人想要脱离影宗掌控,将血衣楼改名为望衣楼。 只是,这人一旦入局,便身不由己,沾了血再想洗干净上岸,可没那么容易。 更别说你爹本就只是一颗棋子,算是一种背叛,影宗自然要让其他人看看,想要背叛的下场。” 大抵是不清楚这些隐秘,冥侯有些恍惚。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了神来:“前辈的意思是,当年主谋是易卜?” “不能完全肯定,但八九不离十。” 冥侯了然地点了点头,问道:“前辈,您说的易卜是什么人?” “曾经的影宗宗主,孤剑仙洛青阳的师父,北离宣妃的父亲,赤王萧羽的外公,天泉老人如今的背后之人,便是赤王萧羽。” 楚昭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以你的实力,想要去找易卜报仇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也没办法找他报仇,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 冥侯整个人都懵了。 天泉老人固然是灭了他们谢家满门的凶手,但根却在易卜。 可现在楚昭却告诉他,罪魁祸首的易卜已经死了。 这个事实,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楚昭叹了口气:“嗯,死好些年了,影宗曾经的大部分势力,如今都落在了赤王萧羽手中。” 冥侯沉默,过了许久,沉声道:“既然他死了,那就杀萧羽报仇。” 嗯,父债子还,杀萧羽这个继承人报仇,没毛病。 只是…… 楚昭玩味的笑道:“萧羽堂堂皇子,你想杀他报仇可不容易,不是我打击你,若无意外,你一辈子都杀不了他。” 冥侯叹息,话尚未出口,一白一紫两道身影突然而至。 来人赫然便是,玥康和月姬。 玥康手中还拎着一个已经昏迷的老人,正是此前逃走的天泉老人。 “爹,你怎么在这里?”玥康问道,同时随手将天泉老人仍在了冥侯面前。 “半道上发现冥侯,我顺路跟来看看,你们不是回岳麓么,怎么来天泉山庄了?” 玥康哦了一声,才回道:“月月有些担心冥侯,我们就转道来看看,正巧遇上这老东西,就把他抓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还给冥侯使了个眼色。 冥侯心领神会,现在知道答案,他懒得与天泉老人多哔哔。 抬手便是一刀,将天泉老人劈成了两半。 见此,楚昭叹了口气:“看人报仇,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三人怔然,因为他们从楚昭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意兴阑珊的味道。 一时之间,他们竟不知该说什么。 “是不是觉得,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人的生死,只是一场玩笑?” 玥康直接摇头,他爹可是爱民如子的皇帝,怎么可能将人生死看作一场玩笑。 月姬和冥侯则没有任何动作,但没有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楚昭摇头笑了笑,但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对冥侯说道:“做人要懂得惜命,你要去找萧羽报仇不容易,我传你一套刀法吧。” 音落,楚昭伸手一抓,冥侯手中的金巨刀便不受控制的飞到楚昭手中:“你看好了,我只教一遍,能学多少,看你的本事。” 挥刀而起,长刀飞扬,刀气直冲云霄,连夜空中的云朵都被那刀气震得散列开来。 冥侯仰着头,眼睛瞪得老大:“这……这刀法!” “对于我爹来说,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什么剑法、刀法了,随手一挥便是绝世之法。”玥康笑道,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月姬站在他的身边,望着月下挥刀而舞的楚昭,刀风刮过,吹起了她的头发,脸上带着惊叹之色:“此等威势,只怕天上仙人也不过如此吧。” 玥康并不惊讶,因为他见过老爹出手,即便面对神游玄境的古尘、半步神游儒剑仙和陈儒等一众高手的围攻,也能泰然胜之。 只不过老爹往昔出手的气息很沉静,如果说往昔的气息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那么今日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汹涌澎湃! 耍完一套刀法,楚昭缓缓落下,将金巨刀随手扔给冥侯,问道:“看懂了多少?” “晚辈愚钝,只看懂了五分。” “嗯,确实愚钝。”楚昭的语气说不出的嫌弃,转头看向儿子儿媳:“你们两个呢?” “八九分吧。”玥康傲然笑道。 月姬则是一副弱弱的样子:“我……只看懂了三分。” “才八九分,马马虎虎吧。”楚昭撇了撇嘴,颇为嫌弃,转头看向月姬时,瞬间换上了另一幅嘴脸,笑道:“你是用剑的,能看明白三分,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加油。” 玥康:“……” 第14章 三顾城美人庄 望城山上。 一间清幽雅致的小院中,赵玉真正在种桃子。 当桃子成熟之际,他心头忽有所感,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楚昭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他把手中的桃子递了过去,笑道:“小师叔,吃桃子。” 楚昭先是闻了闻,点点头笑道:“闻味便知你此番种出来的桃子很甜,看来你的小仙女,果真极好。” 赵玉真脸上当即浮现出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极好的。” “怒剑仙如何?” 赵玉真啃了一口桃子,不紧不慢的咀嚼了一番,像是在斟酌用词,才开口道:“他很强,但又没那么强。” 说完,他又补充道:“小师叔,你知道的,早年我未曾下过山,只知道天下算我在内,有五大剑仙,而在此之前,我也只见过小仙女的剑。 小仙女的那一剑,极美……咳咳,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楚昭无语,拿出了长辈的架子:“说重点。” “嗯,当日颜战天上山,我原本以为会两败俱伤,师伯甚至要请出您留下剑意的青霄剑,只是交手后才发现……” 赵玉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是一个温柔君子,即便是与小师叔闲谈,也不想说别人的半点不是。 楚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所以,还是应该多去山下走一走,看一看。” 这次赵玉真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山下很好,小仙女更好,我打算等小仙女出关,便去雪月城迎娶她过门,届时还得劳烦小师叔您做个证婚人。” 楚昭自然没有拒绝,嗯了一声,笑道:“说起来,我家小子正月十八成婚,人来不来不重要,礼物必须到。” 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请人方式,赵玉真不禁愣了愣,笑道:“小师叔放心,我肯定会到,毕竟我可是小师弟的亲师兄。说来,我在雪月城还见到了小师弟,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要不要在山上也办一场?” 很显然,赵玉真以为来年正月十八成婚的人,是同一个师父的师弟楚烨,和北离大将军叶啸鹰之女叶若依。 “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成婚的人是我家老二。” “啊,不是小师弟吗?” 楚昭摇头,神色有些怪异道:“听你的意思,小三自己找到成婚对象了?” 赵玉真点头:“嗯,是雪月城的叶姑娘,那姑娘有先天之症,我看过,没办法医治,所以小师弟去寻你去了,你没有遇见他?” “没有,我算算他现在在何处。”楚昭掐指一算,神色不禁有些怪异,呢喃了一嘴——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随即笑了起来:“我先走了,你与殷师兄他们说一声,过不久会有人来送请柬。” 言罢,楚昭化风而去。 西北之地,曾经的北阙故土。 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前行。 司空千落擦拭着银月枪,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好无聊啊,大师兄,我们还有多久到三顾城美人庄啊?” 对于司空千落这位师妹,唐莲一直挺无奈的,于是眼下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我让你回雪月城,你自己不回去,现在觉得无聊,能怪谁?” 这一路上,遇见不少江湖中人来抢黄金棺材,就是那些人实力太弱,雷无桀一个人便打发了,她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也比那座她待了十几年的雪月城有意思多了,她才不回去呢。 司空千落哼了一声:“我才不回去呢,雪月城更无聊。” 马车外,听到两人对话的楚烨开口道:“雷兄弟,话说这三顾城美人庄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像是一个漂亮女子很多的地方啊。”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雷无桀和楚烨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雷无桀还从楚烨这里学了一手望城山的雷法。 听到楚烨的话,雷无桀笑道:“三顾城中红尘笑,美人庄里醉风流。三顾城美人庄,那可是叱咤天下的妓院,与你们岳麓城的云袖楼,以及天启城中的教坊三十二阁,合称天下三大青楼。” 马车中的萧瑟愣了愣,望向唐莲,缓缓道:“难怪我觉得三顾城美人庄听起来有些耳熟,原来是天下三大青楼之一,唐兄……好雅兴啊!” “呸!” 唐莲呸了一口,正色道:“三顾城是通往九龙寺的必经之路,在那里有接应我们的人。” 萧瑟笑了笑,没说话。 楚烨则与雷无桀笑道:“雷兄弟,你了解的这么清楚,是不是去过那美人庄?” 雷无桀当即摇头,一本正经道:“我初入江湖,哪有机会去美人庄,我甚至连青楼没有去过,都是听长辈们说的。道兄你呢,有没有去过青楼那种地方,青楼好玩吗?” 说到最后,雷无桀已经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只是不等楚烨开口,雷无桀又自顾自的说道:“嗯,道兄你是出家人,自然也没有去那种地方,萧瑟你去过吗?” 楚烨:“……” 他能说青楼这种地方,自己三岁就上过了吗? 要知道,在他没有出家之前,他可是岳麓云袖楼的常客。 萧瑟则是冷哼一声:“笑话,我堂堂客栈老板,岂会去那种地方。” “我还以为你去过呢。” 雷无桀可知道萧瑟的另一个身份,而且他听说天启城中的公子哥最是喜欢去青楼玩耍。 堂堂皇子,天启城中最牛的公子哥之一,竟然连青楼都没有去过? 鄙视! 萧瑟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鄙夷,再度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辩解什么。 毕竟逛青楼这种事,似乎好像没什么值得可炫耀的。 楚烨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望向唐莲,一脸玩味地笑道:“我和萧瑟虽然没有去过,但唐兄你定然去过,说不定美人庄里还有唐兄你的相好的吧。” 话音未落,司空千落便接过话头:“我就说你怎么时常不在雪月城,原来是……因为她。哼,果然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唐莲无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胡说什么,我在外奔波,是因为师尊交代下来的任务,这次也是凑巧,三顾城是前往毕罗城的必经之地。” 理由相当充分,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起那个穿红衣的姑娘,莫名有些心虚。 …… 三顾城,前往毕罗城的必经之地之一。 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楚国也有前往毕罗城的路线,不过要绕一些远路而已。 毕罗城过去就是西域三十二佛国,那里既是北离边境,也是自由贸易城市,在那里进行的贸易可以不用缴纳赋税,所以每年都会有大批北离商人经过三顾城前往毕罗城。 一开始,三顾城还不是城镇,只有几间歇脚的客栈,随着后来来此的商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一掷千金的豪客,便建立起了三顾城。 这里不仅是温柔乡,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赌场。 来三顾城,不仅有中原的商人,还有爪哇、大食、吐火国等异国商贩。 楚昭抛飞着手中的桃子,一边领略着三顾城中的风土人情,一边往美人庄而去。 美人庄是三顾城中最大的妓院,能来三顾城的都是一方豪客,而能进美人庄的,只能是豪客中的豪客。 所幸,楚昭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豪客中的豪客。 迎客小二十分热情迎着楚昭进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客官,您是来玩,还是打尖儿住店?我们美人庄虽是青楼,但也提供留宿。” 楚昭听得有些莫名其妙:“青楼提供留宿,很特别吗?” 这话把小二给问的愣住了,吭吭哧哧半天,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客人说笑了,我们美人庄的女子,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我们美人庄名声在外的,一是美人歌舞,这第二嘛,便是赌。 很多客人来玩,晚上总要有个休息的地方。 所以我们提供的留宿,是正经的客栈营生。 当然,若有姑娘自己愿意,却也没人会管。” 随着话音落下,一位蒙着面纱,身着红裙的女子从楼中飘然飞身而来。 身姿翩然,一双美腿修长白皙,勾动着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那店小二恭敬的叫了声天女,女子点头挥手让其退下,目光始终都在楚昭身上。 楚昭一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因为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实在是太特别了。 特别到一进门,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他。 仿佛一片青莲荷塘之中,突然绽放了一朵莲花。 高贵清冷与和光同尘的气质异常和谐的结合在一起,与美人庄里的富贵喧嚣格格不入。 尤其是那一双清亮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温柔岁月的奇迹,深邃如晦秘的星辰,让人看上一眼,便不自觉深陷其中。 不管是吆五喝六的江湖豪客,还是一掷千金的富商豪客,只是看到此人便下意识收敛起了身上的狂傲,甚至还隐隐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在红衣女子打量楚昭的同时,楚昭也在打量她,浅浅笑道:“你就是天女蕊?” 天女蕊很喜欢他那种笑容,温和淡雅。 再加上那清俊异常的容貌,即便是见识过各式各样人物的她,也不免看呆了片刻。 天女蕊敛身一礼,眉眼带笑道:“正是奴家,客人是来玩,还是单纯路过,来此歇歇脚?” 楚昭表情不变:“早闻天女蕊芳名,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知道我可否有幸一睹芳容?” “客人是冲我来的?” 天女蕊嫣然一笑:“我对公子也很有兴趣,公子可有兴趣喝一杯?” 楚昭摇头:“我不爱喝酒,也不是冲你而来,我只是来此等几个晚辈,我想,你对我的晚辈应该会更感兴趣。” “客人的晚辈,想来也是如客人这般,风姿俊朗,让人一见倾心呢。” 想想唐莲一行,虽然不如他长得好看,但也确实是风姿俊朗的帅小伙。 楚昭点点头:“若是唐莲听到姑娘这般说,想来他会很开心。” 此话一出,天女蕊眼底伪装的媚意瞬间消失。 一双美眸,清冷如水。 眉眼间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公子是莲的朋友?” “不是,我都说了唐莲是我的晚辈,自然算不得朋友。”楚昭笑了笑:“你别看我长得年轻,实际我比他们大得多,当他们的爹都没有问题,嗯,他们对我也挺尊重的。” 他们,天女蕊注意到了这个词。 也就是说,唐莲身边还有其他人? 这家伙,向来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喜欢交朋友了? 只是楚昭的面容,她又有些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叙述事实。 因为那张精致的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看上去,甚至比唐莲还要年轻一些。 “公子真是莲的长辈?” “算是吧。” “既是莲的长辈,便是我的长辈,您请跟我来。” 天女蕊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已经下意识用上了尊称。 “此人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天女蕊亲自出面接待?” “八成是豪门世家公子,那模样,那气度,啧啧,不知他喜不喜欢男人。”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美人庄内的一间客房中。 无双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摆弄着眼前的茶杯。 “师兄,我们还要等多久?” 无双城大师兄卢玉翟颇为宠溺的看着小师弟,耐心道:“莫急,已经得到消息,就在这两日了。” 无双从桌上爬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唉声叹气道:“这地方好无聊,真想不明白那些人每天大呼小叫,状若疯癫是图什么。 有这功夫,练练剑不好吗?” 卢玉翟哭笑不得。 “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是喜欢练剑的。 你觉得练剑有趣,但有些人却觉得练剑很苦。 很多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前路,便需要发泄心中的迷茫。 美色、赌博皆是毒药,但在有些人看来,却如同仙药灵丹,令人痴迷,让他们流连忘返。”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总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无双抱怨道。 卢玉翟哈哈一笑:“你现在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无双翻白眼,正要开口,神色却陡然一变。 因为无双剑匣忽然抖动起来,匣中之剑,剑鸣不止! 无双顿时来了精神:“师兄,你感受到了吗?” “什么?” “无双剑意,天下无双的剑意。” 无双兴奋的弹起来,背着拎着旁边剑匣,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无双,你去哪儿?回来!” “师兄,不用管我。” 虽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卢玉翟还是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不管你,就你那记性,我若不管你,你怕连房间都找不到。” 第15章 无双 美人庄内,富丽堂皇,仿佛路边的花草都彰显着奢华二字。 一个个身材曼妙的艳丽舞姬穿着轻纱,举着酒壶款款走过,带起阵阵香风,撩人不已。 凡见到楚昭的女子,都会忍不住驻足观看片刻,同时小声议论几句。 反观楚昭,一路闲庭信步,对美人庄的奢华和庄内的美人,好似看在了眼里,却又没有看在眼里。 跟着天女蕊来到一处拐角,他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意外的偏过头看了看。 见此,天女蕊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疑惑道:“前辈,您在看什么?” “剑!” “剑?”天女蕊愈发疑惑。 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道长廊,哪里有什么剑? “对,剑,无双的剑。”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了天女蕊的视线之中。 这少年背后,背着一个十分宽大的剑匣。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少年是前几日入住美人庄的无双城弟子。 名叫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 据说,他在无双城的地位很高,相当于道剑仙年轻时在望城山的地位,是被无双城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剑道天才。 就是……人有些憨傻。 走廊中,无双奔来的脚步一顿,因为背后的无双剑匣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仿佛随时都要自己破开剑匣冲出来一般。 自打他获得无双剑匣认可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它如此兴奋。 因此,无双也跟着兴奋起来。 他直勾勾的看着拐角处的那个男人,猛地一加速,冲到其面前,抱了抱拳:“我要看你的剑!” 不是想,而是要吗? 有意思! 要知道,自他打败李长生之后,便已进入了另一个境界,此后从未刻意隐藏过自己的剑意,然而在这十多年间,却从未遇见过一个能感应到他剑意的年轻小辈。 无双是第一个,可见其在剑道上的天赋。 只能说,天生剑心不愧是千百年才出一个的妖孽。 天才,往往都很傲气。 所以无双素来很傲,今日能主动给他行礼,实属难得。 若是被宋燕回看到,大概要惊掉下巴吧。 毕竟无双这个徒弟,在面对他的时候,固然敬重,但也只是因为宋燕回是他的师父而已。 无双敬的是师父这个身份,而不是宋燕回本身,从后来的“来,师父让个座”就能看出来。 楚昭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无双,双手一摊:“你要看我的剑,可如你所见,我没有剑。” 天女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现在的形势,她已经看不懂了。 “不,你有,我能感觉到,它也能感觉到。”无双拍了拍斜挎在背上的剑匣,认真说道:“你给我看你的剑,我也给你看我的剑。” 楚昭点点头:“嗯,你所言倒是公平,只是你现在不够资格让我出剑,等你成为剑仙再说吧。” 无双低头沉默许久,楚昭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对于天生剑心这等天才,他还是颇有耐心的。 无双抬起头,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我现在确实没有资格看你的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你的。” “楚昭。” “楚昭,好,我记住你了,等我成为剑仙的时候,你一定要让我看你的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可以。” “对了,我叫无双。” 楚昭乐道:“知道,天下无双城的无双嘛,无双城近百年来唯一让无双剑匣认主的天才。 说起来,我还挺想看看你那把大明朱雀的。” “你要看大明朱雀?”无双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叹道:“可惜,以我现在的实力,控制不了它。” 他不是拔不出来,而是控制不了。 无双剑匣十三剑,最容易拿的就是那柄天下第二名剑——大明朱雀,无双一直都明白这件事,可是拿起大明朱雀的时候,究竟是人控制了剑,还是剑控制了人,那就得看人的心智了。 无双自认为自己现在还控制不了它,所以他不敢拔出大明朱雀。 楚昭笑了笑:“没关系,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控制它。” “那是自然,毕竟我可是无双!”无双傲然一笑,问道:“你也住这儿?” 楚昭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无双笑了起来,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什么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楚昭笑了笑:“对了,如果你看得起我的话,可以来我住的地方修炼,我相信你能感应到我住在哪里。” “好,多谢前辈,我回去与师兄说一声。” 无双恭敬的行了一礼,抬头四处张望起来,似乎在辨别方向。 刚刚是从哪儿过来的来着? 幸好,这时卢玉翟找了过来。 “无双,你站在这里发什么愣啊?” “师兄,你来的正好,我找到那个人了,那个有无双剑意的人。” “嗯?”卢玉翟一脸莫名其妙。 无双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发现那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不由得有些可惜。 可惜师兄无幸见识那般剑意无双之人。 至于天女蕊,从头到尾,无双都没有注意到过。 因为对他而言,女人只会影响他练剑的速度,是一个完全不需要去注意的东西。 除非,这个女人能强到引起他的注意。 卢玉翟呵呵笑道:“真是难得,你竟然会用无双去形容另一个人。” 虽然他没有见到无双口中那位有无双剑意的高手,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师弟吐槽。 无双反手抚摸了一下背后依旧躁动的无双剑匣,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在遇见他之前,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配得上无双这个称呼。” “师父也不行?” “师父?” 无双撇嘴,嫌弃意味十足:“师父他连剑仙都不是。 何况就算是剑仙,也不是唯一,天下可有五大剑仙,如何称得上无双? 不,不对,不是五个,应该是六个,也不对,就是五个,毕竟五大剑仙还不够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师兄,我能感觉到,无双剑匣也能感觉到,他很强,非常强!” 看着小师弟有些颠三倒四的说着,卢玉翟心头不禁泛起了一阵好奇。 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师弟如此念念不忘? 要知道,小师弟的记性向来不好,能记住的人很少。 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不是一手照顾着小师弟长大的师兄,这臭小子恐怕都记不住自己。 不过想想师父,卢玉翟又觉得还好。 如果师父听到小师弟这番话,怕是会气的吐血。 想到此,卢玉翟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又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无双城想要重振声威,这次的黄金棺材便势在必得。 可眼下,形势越来越不明朗。 小小的一个美人庄,大有汇集天下高手的态势。 所以那口棺材中,到底是什么,居然能引来,让无双都认为非常强的高手? “对了,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 “他说他叫楚昭。” “楚国的那位?” “不知道。” “你……”卢玉翟气急,没好气道:“你说你除了吃饭睡觉练剑,你还能知道点什么?” “我还知道我要去找他练剑。” “你说你要去找他练剑?”卢玉翟好似没听清。 “嗯,他的剑意有助于我修行。” 这回听清了,卢玉翟肃然的吐出两个字。 “不行。” 他们的师父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所以至今还不是剑仙。 小师弟身上可肩负无双城复兴的重任,他对无双城来说,太重要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那个人真是楚国太上皇楚昭的话,他绝不能让小师弟接触他。 毕竟谁都知道,他们无双城和那位楚皇是有仇的,谁也不知道那位陛下,会不会对他小师弟使阴招。 虽说他觉得那位陛下不至于那么无耻,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无双撇撇嘴:“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又不需要你同意。” “你……你去可以,但我要跟你一起。” 无双想了想,想起楚昭没有说过不可以带上师兄,便同意了。 另一边。 楚昭跟着天女蕊来到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院中带着淡淡幽香,十分好闻。 “前辈,这是小女子平日里休息的地方,此间最为清净,还请前辈莫要嫌弃。” 楚昭摇头:“我倒是不嫌弃,只是这地方是你的住所,我住这里可合适,我怕唐莲那小子会吃醋,显得我为老不尊。” “前辈,您说什么呢。”天女蕊眉眼间显露出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楚昭哈哈一笑:“江湖儿女情长,没什么可害羞的,你叫我前辈,我总该要有点前辈的样子,随便找个小院便是,我对住的地方并不挑。 哦,对了,送你一个小礼物,就当是这次食宿的费用。” 楚昭摸出一柄小巧的玉剑,扔给了天女蕊。 这是他此前在望城山时,闲来无事,亲手雕刻的小玉剑,原本是为小孙子和以后小孙女准备的礼物。 “这小玉剑你可以自己带着,也可以给你的小情郎,最好能贴身带着,必要的时候,或许能救你一命!” “多谢前辈!” 天女蕊一脸感激,心里想的却是,回头定要跟唐莲确认一下。 这座江湖中,最危险的永远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人心。 虽说此人风度超凡,又说与唐莲相识,但终究不清楚底细,还是要防着点。 楚昭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点头笑了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可惜你与我无缘,资质也太差了些,不然倒是可以收你为弟子。 行了,你也不用招呼我了,这地方还挺有趣的,我自己转转便是。” 随着话音落下,小院中忽起清风,不寒反暖。 这诡异的清风陡然出现,让天女蕊不禁一愣,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却发现那人已消失不见。 天女蕊心下震撼:“果真是前辈高人,莲在哪里认识的这般高手?”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前后的行为,确定没有疏漏不周的地方,才舒了口气。 看着手中的小玉剑,掏出荷包收了起来。 楚昭从小院中出来,没走多远,迎面便撞上了寻过来的无双的和卢玉翟。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我现在都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楚昭笑道。 无双点点头,话还没有说出口,一旁的卢玉翟便开口道:“公子既然没有住处,不妨与我们住一起。” 他并不认识楚国的那位太上皇,但他知道那位太上皇已经三十好几了,而眼前这人最多二十来岁,便觉得是同名同姓。 心下戒备减少了一些,不过依旧有些担心。 如果同住一起的话,也好防着一点。 楚昭看了眼卢玉翟,对无双笑道:“看得出来,你师兄很关心你,就是心思太重了些,这道剑意给你,自己领悟吧。” 言罢,楚昭抬手一指,凌空点在无双眉心。 无双顿时一震,忍不住后退了三步。 卢玉翟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小师弟,就要朝楚昭冲过去。 “师兄,我没事。”无双拉住他,恭恭敬敬的朝楚昭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然后,他就地盘腿坐了下来。 见此,卢玉翟哪还不知道自己误会了,想要道歉和道谢,却发现眼前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还真是一位前辈高人啊,不会真是那位楚国太上皇吧,可年纪也对不上啊。算了,不想了,等师弟醒来再说。” 卢玉翟心里如此想着,一屁股坐到了无双旁边。 这一坐,就是整整三日。 再说楚昭,给了无双一道剑意后,继续逛起了美人庄。 然后,他遇上了莫棋宣。 那日在风雪破庙分别后,紫雨寂返回了天外天,莫棋宣则留在了北离,暗中处理对唐莲一行有威胁的对手,以确保无心能安然无恙的返回天外天。 因为没有找到住处,楚昭索性和莫棋宣住到了一起。 之后两三日,莫棋宣很忙,忙着处理朝三顾城聚集而来的江湖人。 楚昭也很忙,忙着在美人庄内赌钱。 虽说十赌九输的技能,让他赌十次只能赢一次,但还是在短短三日,搜刮了近两千万两银子。 不得不说,能在美人庄赌钱的人是真有钱。 当然,他也不缺钱,可谁又会嫌弃自己钱多呢。 转眼三日,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三顾城。 雷无桀已经不复之前的精神,有些蔫巴巴的。 这一路风雪,已经消耗掉了他大部分的精气神。 不时出现的江湖客,虽然不费什么力气,但奈何他们人多,时不时跳出来几个,搞得这一路都不安稳。 雷无桀没精打采的开口问道:“大师兄,到了美人庄,有好酒好菜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唐莲点头笑道:“放心,肯定有,这一路,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就是有些无趣。” “你这夯货,不是向往与别人交手吗,这一路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意?”萧瑟接过话头,语气比起往昔愈发慵懒。 这一路的奔波,让他也是身心俱疲。 “我是向往与人交手,可这一路上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些人也真是的,对自己没有一点清晰的认知,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底气,竟敢来打我们主意。” “他们可不是来打我们主意,而是打棺材的主意。 雷无桀,打起精神来,从咱们进城开始,就被许多人给盯上了。” 司空千落擦拭了一下长枪,轻轻挑起马车帘幔,四下观察了一番。 唐莲也看了一眼,沉吟道:“这三顾城,确实比以往热闹了一些。” 第16章 又拆一对官配 “唐莲入城了。” “好,让手下人准备一下。”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去美人庄。” “我们也过去。” “……” 三顾城中,人影晃动,纷纷朝美人庄而去。 美人庄内,歌舞升平,处处透着一股脂粉香。 白发仙坐在雅间中,轻轻端起酒杯,看着下方舞台中央的曼妙舞姿,心绪纷飞。 无双城这边也得到消息,一时间美人庄内飞起了几只鸽子。 这是卢玉翟让随行而来的师弟们放飞的,他看着盘坐修炼的无双,笑道:“好了,不用继续等了,正主已经进城,今日便有分晓。” 雅间中打坐修炼的无双没有任何动作,不咸不淡的说道:“知道了,等打架的时候叫我。” 卢玉翟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无双突然睁开眼睛,显得有些兴奋。 “师兄,你说楚昭是不是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 卢玉翟微微一愣,想了想,问道:“你确定那人实力很高?” 出于谨慎起见,近来三日,他派人试探过那个叫楚昭的年轻人。 也曾见过那些因得知楚昭赢了很多钱,想要打劫他的江湖人,暗中对他出手。 从卢玉翟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不像是江湖高手,更像是一个只会一手逃命轻功的寻常有钱公子哥。 至少从气息上,完全感觉不到楚昭是一个高手。 “高,高到我看不到尽头。”无双郑重的点了点头,无比认真的叮嘱道:“师兄,如果他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你可千万别动手。” “为何?” 无双一脸无语:“还能为何,我怕你被打死。” 卢玉翟:“……” 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揍师弟的冲动,卢玉翟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若他真是楚国那位太上皇,气息怎会与寻常人一般? 还有,我听说那位可是心性狠辣之人,动辄便要人性命,怎会放过那些出手打劫他的人?” “气息是可以伪装的。” 无双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无比肯定道:“他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剑道高人,我从未见过有谁像他那般的磅礴剑意,师父剑意在他面前,就是萤火之光。” 卢玉翟没有怀疑无双的判断,因为在这一方面,无双从来没有出过错。 既然无双说是高手,必然就是高手无疑。 而且三日前无双剑匣的异样,他也看在眼里,可以佐证无双的说法。 如此这般高手,看来只能是楚国那位太上皇了。 想到此,卢玉翟叹了口气,好奇的呢喃道:“棺材中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把他也引来?” 他虽然对楚昭了解不多,却也知道楚昭是当今天下第一人。 很难想象,天下还有值得他出手抢夺的东西。 “不知道。” 卢玉翟本来也没想从无双口中得到答案,他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总结道:“总之,今日我们见机行事,定要扬我无双城之名。” “要是扬不懂呢?” “扬不……”卢玉翟瞪了眼无双,没好气道:“扬不动就等下次,那还能怎么办?你都把他夸上天了,你师兄我可还没活够。 如果他真是楚国的那位,别说我们十几个,就是我们无双城全部来,也得折损在这里。对了,等我们回去之后,你记得在师父面前也这么说。” “他本来就很厉害,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剑仙,五大剑仙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师兄你不用特意叮嘱我。” 卢玉翟:“……”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是有关楚昭的话题,自家小师弟的话都要多一些。 看得出来,小师弟对他的感观很好。 等一下…… “师弟,你不会去拜他为师吧?” “他不会收我,我也没有转投他人的想法,我是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 “嗯,那就好,那就好。” 卢玉翟长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出来一趟,把小师弟给弄丢了。 他死可以,小师弟绝对不能丢! 此时,唐莲一行人也已经进入了美人庄。 萧瑟好奇的打量着美人庄中的一切,最后感叹道:“美人三顾,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倾我心。想不到在这偏僻之地,竟然会有这样一座香艳热闹的城市。早知如此,便该带上雷无桀一起来玩玩,让那小夯货见见世面。” 唐莲对这里的一切早已熟悉,细致的给萧瑟介绍了一遍三顾城和美人庄,最后说道:“这里不仅是一处温柔乡,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赌场,以后会有机会让他见识的,只是为何你只想着带他呢?” 萧瑟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忘了我那位表兄的身份,他可不单单是道士,还是楚国三皇子,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眼下这种场面,对他而言,只是小场面罢了。” “也对,毕竟岳麓城的繁华,号称冠绝天下,又岂是三顾城美人庄可比的。”唐莲笑了笑,熟门熟路的带着萧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萧瑟整个人都缩在狐裘中,懒洋洋的望着赌场那边:“话说,既然我们来了这个地方,要不要也去赌一把?” 唐莲苦笑:“我可没有钱。” “怎么没有。”萧瑟笑笑:“我们可有一口纯金打造的棺材啊。” “闭嘴!” 唐莲低声怒喝,悄声说道:“来此之人,不是实力高绝之辈,就是富甲一方的豪商,他们都会雇佣一等一的护卫,哪怕你很小声说话,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来这里,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哟,这不是莲吗?” 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瑟和唐莲抬头,只见一袭红衣抱着悬挂在梁上的一条红绫飘然而下,无数的红色花瓣也在这一刻倾泻而下,近乎整个前院所有的客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她。 “是天女蕊!” 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天女蕊应声一笑,纤纤玉手轻轻一挥,将那些飞散的花瓣聚集成了一朵玫瑰的形状。 随后,轻轻一抛,双手放开红绫,一跃而下,足尖轻点花瓣,姿态曼妙的翻个身,稳稳落在了唐莲和萧瑟面前。 “你不是说不能引人注意吗?”萧瑟四处环顾了一下,看向唐莲,挑了挑眉:“你看看现在,整个美人庄的人都在看我们呢。” 唐莲脸色有些难看,干咳了一声:“蕊……” …… …… 美人庄后院,停着一辆马车。 雷无桀、楚烨、司空千落三人围着马车旁边的石桌而坐,正吃着侍女送上来的吃食。 一袭青衫飘然而至,悄无声息。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半点没有察觉,倒是楚烨猛地一回头,发现来人是自己老爹,脸上戒备瞬间转变为笑容。 “爹,你还真在美人庄逍遥快活啊,小心娘和二娘知道,找你算账。” 听到这话,雷无桀和司空千落才注意到楚昭来了,脸色顿时一喜。 “楚前辈。” “师父。” 楚昭走到儿子身边坐下,笑道:“前面花团锦簇,热闹非凡,你们三个不去瞧瞧热闹?” “我们也去的话,没有人看守黄金棺材。”雷无桀一脸憨笑道:“前辈,你吃了吗,要不要吃点?” 楚昭摇摇头,仿若凭空变出三坛酒,笑道:“我就不吃了,请你们喝酒。” 来此三日,美人庄里的酒菜已经尝了个遍。 菜的味道,只能说一般,酒倒是不错。 因此,他还购买了一批,准备在正月十八的时候用作喜酒。 雷无桀直接拎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随即一抹嘴,笑道:“前辈,这是什么酒,可比老糟烧好喝多了。” 在雷无桀看来,男人就该喝老糟烧。 劲大!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便宜。 闯荡江湖,银钱总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堂堂江湖少侠,若是因为没钱去给别人打工,难免有些不太像话。 只是如今有好菜,又有了美酒,老糟烧似乎便没那么好喝了。 “这酒好像是叫冰玉酿,一百两一坛,自然比老糟烧好喝。” “一百两一坛?” 雷无桀一惊,又赶忙灌了两口,然后一脸享受的砸吧了两下嘴,感觉味道好像愈发好了。 司空千落则拿起另一个坛酒,掀开闻了闻。 “这酒感觉一般,不过一百两一坛,还是物超所值的。” 作为雪月城的大小姐,大师伯是酒仙百里东君,司空千落喝过的美酒很多。 如今只靠闻,就能闻出酒水的优劣。 这样一坛酒,即便是在她们雪月城,也能卖出三百两左右。 一百两,捡便宜了! 楚烨则拿起最后一坛灌了一口,如此说道:“感觉还行吧,我的评价是,不如我们岳麓城的雪花啤酒勇闯天涯。” 楚昭看向儿子,玩味一笑:“听说你喜欢上了雪月城的姑娘?” “嗯,我来找您,就是让您出手医治她,叶啸鹰虽然把她许配给了我,但前提是要治好她的先天之症才行。” “等一下,你说谁,叶啸鹰?”楚昭好似没听清。 “对啊,叶啸鹰。” “你怎么跟他认识了?” “他不是驻守在望城山下么,我偶尔溜下山玩,一来二去便与他熟悉了。他见你儿子我容貌俊美,乃是天下第一帅的道士,且才学出众,道法高深,便将女儿许配给我了。” 此话一出,司空千落当即呸了一口:“师兄,你可真不要脸。” 楚昭则是继续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是叶若依?” “对啊,我去雪月城见过,长得不错,勉勉强强配得上我。” “师兄,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若依姐姐勉勉强强配得上你这种话的?” “我说的有错吗,她武功没我高,长相也就还行,不是勉强是什么?” “……” 楚昭没搭理争论的两人,转头看向认真干饭喝酒的雷无桀,神色怪异。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叶若依可是雷无桀的官配。 这是要让他三儿子给拆了? 咋滴,他们家现在是专业拆官配了呗? 不会再来个儿子,把外甥这一对官配给拆了吧? 注意到楚昭的目光,雷无桀愣了一下:“前辈,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雷无桀,对不起啊。” 对于叶若依这个姑娘,楚昭也挺喜欢的。 虽说身子骨弱,武功平平,但长得漂亮、脑子好、性格好、才学出众,堪称女中诸葛,绝对是完美的儿媳妇人选。 而且看儿子的样子,也是喜欢叶若依的,那么只能对不起雷无桀了。 “前辈,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啊?”雷无桀一头雾水。 楚昭没有解释,也不好解释,只好笑道:“没什么,等你吃完饭,我再传你一套功夫。” 雷无桀也没有深究,听到楚昭要传自己功夫,顿时大喜:“前辈,我现在就吃好了,您传我吧。” “行吧。” 楚昭抬头一指点在雷无桀眉心,让雷无桀直接昏睡了过去。 见此,司空千落不乐意了。 “师父,你都没传我功夫,怎么能传雷无桀功夫呢,他都不是您徒弟。” “千落姑娘,那禁灵之眼的瞳术,我是传给狗了吗?” 楚昭一脸无语道:“再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收你为徒呢,你现在可不算我徒弟,而且你爹和我的关系,也没有雷无桀他爹与我的关系好。” 楚烨附和道:“对对对,我爹又没有收你为徒,凭什么传你功夫? 凭你脸大? 还是凭你不要脸?” 论毒舌,楚烨是有一套的,司空千落根本不是对手。 “你……” 司空千落气的快哭了,一仰头,把酒坛子里的酒喝的干干净净,却有三分二顺着那白皙的脖子直流而下,随后看似洒脱的把酒坛往地上一丢,气鼓鼓的冲了出去。 “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去找我大师兄。” 楚烨望着那道飞奔而去的背影,有些弱弱道:“爹,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现在知道心疼了,那你刚刚还那样怼人家?”楚昭没好气道。 楚烨撇撇嘴:“她又不是我媳妇,我心疼她干嘛。” 这话说的,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楚昭愣怔一下:“不说她了,说说你的叶姑娘吧,她对你是什么态度?” 楚烨想了想,回道:“我感觉她还是有点喜欢我的,毕竟我长得这么帅,她要是不喜欢我,那她就是眼瞎,反正她已经收下婚书,就是我老婆了。” 已经收下婚书了吗? 收下婚书,便表示答应这门婚事,还真是又拆了一对官配啊。 楚昭无声叹了口气,笑骂道:“你还真是不要脸。” 楚烨嘿嘿一笑:“都是跟您学的。” “你小子找抽呢。” “爹,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别逼我给我娘和二娘告状啊。” 眼见老爹有动手的趋势,楚烨赶忙转移话题,一脸认真道:“爹,别闹了,说正事,您对小光头……” “我闹?” 楚昭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怒道:“老子今天不揍你,你就不知道你爹是谁!” 一时间,美人庄后院惊雷阵阵…… 第17章 傻人有傻福 等到雷无桀醒来的时候,就见楚烨如同死狗一样的躺在地上。 头发曲卷倒竖,浑身有紫色电光游走,好似被雷劈了一样。 “前辈,楚道兄这是?” 楚昭瞥了眼儿子,一脸不在意地笑道:“没事,不用管他,死不了?” 这叫没事? 死不了,这是一个亲爹能说出来的话? 雷无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两句,最后行礼道:“多谢前辈又传我功夫。”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楚昭笑着摆了摆手,这一礼实在受之有愧。 没办法,谁让自家儿子抢了人家官配的老婆呢。 “对了,前辈,您能跟我说说,您到底是什么境界吗?”雷无桀一脸好奇道。 “神游之上,天下没有这个境界的划分,我和李长生称之为太玄。” “神游之上啊。”雷无桀满脸惊叹,随后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前辈比我师父要厉害得多。” 楚昭愣了一下,一指弹在雷无桀的脑门上:“我觉得你是在侮辱我,你师父很强?” 雷无桀讪讪的笑了笑:“我师父挺……强的吧,当然,不能跟前辈您比。 不过我师父,好歹也是天下闻名的高手。 不瞒前辈,我此次踏入江湖,就是想名扬天下的。” “名扬天下吗?” 楚昭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一道身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名扬天下有什么好?你师父名扬天下,他快乐吗?” 雷无桀呆愣住了,一双纯正的眸子,充满了迷茫。 名扬天下有什么好?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从小练武,然后闯荡江湖。 那些闯荡江湖的人,不就是为了扬名天下吗? 这天底下的那么多的江湖人士,所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如今竟然有人问名扬天下有什么好,当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以前总觉得名扬天下,会有很多好处,但真要说出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楚昭笑了笑,这就是一个少年人的迷茫啊。 他们只知道先踏足江湖的人,回来之后,谈论那江湖是如何如何的风光,便觉得那便是天底下最风光的事了,理所当然的想去效仿。 实际上,他们其实根本不清楚,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雷无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师父,大概不是很快乐吧,因为他时常一个人呆着,不是呆呆的看天,就是呆呆的看花。 至于名扬天下有什么好? 前辈,这个问题我现在还答不上来,因为我还没有做到名扬天下。” 楚昭点点头,笑道:“那就去名扬天下吧,等你名扬天下那天,再来告诉我。” “好。”雷无桀重重点头,随即又好奇道:“前辈,您觉得名扬天下好不好?” “正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名扬天下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不好,别人却未必也如此觉得,你说对不对?” “也是哈。”雷无桀憨笑了起来。 楚昭也笑了,语气中带着些许追忆:“说起来,你很像一个人,当年的他和你一样,都是清风爽朗的少年,同样一心想名扬天下。” “前辈,您说的这个人是谁?” “雪月城大城主,酒仙百里东君。” “酒仙啊,没想到前辈您还认识他。”雷无桀一脸向往之色。 他之所以去雪月城,除了问剑他姐姐雪月剑仙,让其去见见他师父雷轰之外,其实也是想见见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酒仙。 对于他而言,百里东君就是高山仰止般的人物,一直心存敬畏和仰慕。 正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如果能走到跟前,亲眼见上一面,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当然,如果能拜其为师,便更好了。 楚昭无语:“我认识他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 楚昭翻了个白眼,突然叹了口气:“可惜,百里东君名扬天下后,过得并不快乐,和你师父的情况一样。” 为情所困。 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来,伸手轻轻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笑道:“所以,我希望你名扬天下后能过得快乐,余生幸福美满!” “那就借前辈吉言了。” 楚昭笑了笑:“走,带你去看热闹去。” “前辈,我还得守着马车呢。” “放心吧,那小子在这里,没人劫走黄金棺材。” —— 前院,楚昭带着雷无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正巧遇上,无双城大师兄卢玉翟提枪冲向了白发仙莫棋宣。 莫棋宣一剑将其逼退,冷笑道:“无双城卢玉翟,没想到你们无双城也参合进来了。” 卢玉翟持枪看着面前白衣白发的剑客,冷哼了一声,然后对唐莲道:“唐莲,不管平日你我如何争,但今日绝不能让你押送的那东西落入魔教手中。” 唐莲点头,心头却是一阵发苦。 白发仙的实力,超出他们太多了。 关键,他想不明白,天外天不是都已经放弃抢夺棺材中那人了么,怎么又跑来抢了。 不过此时容不得他多想,与卢玉翟对视一眼,同时对莫棋宣发动了进攻。 可惜境界相差太大,两人联手之下,依旧被莫棋宣一剑抽飞了出去。 “你没事吧?” 卢玉翟摇头:“他手下留情了,否则刚刚那一剑,我们不死也得重伤。” 莫棋宣持剑而立,脸上带着浓郁的不耐烦之色。 “你们都是故人之后,看在你们师尊的面子上,我今日不杀你们。 但那东西本就属于我天外天,若你们再阻拦,别怪我不念旧情。” 回应他的是,一道听起来十分年轻的话音。 “云梭!” “清霜!” “玉如意!” “绕指柔!” 咻咻咻咻,寒光乍现,剑气凛然,四柄飞剑破空而来。 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飞剑,莫棋宣眼中闪过一抹意外,抬手荡剑,挡住了飞剑。 几个起落之间,飞剑未伤他分毫。 这时,一个少年凝空飞来,背着一个很大的剑匣。 并未建功的四柄飞剑,倏然飞回,围绕着那少年,少年意气风发。 莫棋宣挑了挑眉:“有意思,没想到无双城这一代竟然出了一个能让无双剑匣认主的天才。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天下无双城,无双!” “天下无双城?” 莫棋宣呵呵一笑:“据我所知,在雪月城出世之后,无双城这天下二字,便已经去掉了。” 无双有些生气,抱着臂膀傲然道:“这天下二字,早晚是要加回去的。” “小鬼,你口气不小啊,希望你的本事能有口气一样大。” “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同时动了,一时间剑气交织在一起,剑光眩目,让人睁不开眼睛,催得不少人都下意识远离了战场。 无双很强,在年轻一辈当中,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但奈何他遇上的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 在境界上,足以完全碾压无双。 角落里,雷无桀看得满脸潮红,兴奋道:“想不到,同辈之中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那个叫无双的家伙,竟然能与莫前辈打得有来有回。” “有来有回?”楚昭摇头笑了笑:“不可否认,无双天赋很好,其天赋在莫棋宣之上,但天赋不代表实力,莫棋宣可不是无双现在就能抗衡的。 若是莫棋宣动杀机,无双接不了三招,眼下只是因为难得遇上无双这般天才,莫棋宣有意指点他罢了,无双马上就要败了。” 话音未落,场上的无双果然被莫棋宣一剑劈飞了出去。 “差不多可以了,你要真伤了他,无双城的那些老家伙非得找你拼命不可。” 就在莫棋宣准备乘胜追击之时,楚昭淡淡的话音响了起来。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满园肃杀的气氛,如春风化雨一般,瞬间荡然无存。 莫棋宣身形一顿,回落屋顶上,朝楚昭抱了抱拳,不带丝毫留恋,直接纵身朝城外掠去。 无双并未追击,从屋顶上跳下来,跑到楚昭面前,兴奋道:“楚昭,你来了!” 楚昭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你还真能记住我。” 无双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记性很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说过,我会记住你的,你看,这是我的剑。”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之前被唤出的飞剑,便如同倦鸟还林一般,飞到了楚昭身边。 剑鸣不止,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此时此刻,哪怕不是练剑之人,也能感受到飞剑的欢呼雀跃。 剑匣之中,那些未被放出来的飞剑,也在不停撞击着无双剑匣,似乎迫切的想要出来,让无双瞪大了眼睛。 “看得出来,它们更喜欢你。”无双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股失落之感。 楚昭哑然失笑,伸手一点,绕他飞行的飞剑,排队从他指尖划过,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飞剑传达出来的温柔。 片刻后,飞剑重新回到无双身边,原本震颤的无双剑匣也安静了下来。 “按理说,我今日看了你的剑,也应该让你看看我的剑,只是今日人有些少,下次吧,下次再见之时,我便让你看看我的剑。” “真的?” 楚昭点头:“我向来说话算话。” “好,那下次我们再见,你一定要让我看看你的剑。”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闪身而来。 其中卢玉翟抱了抱拳,开口道:“敢问前辈,可是楚国太上皇?” “是。” “没想到真是楚前辈当面,晚辈无双城卢玉翟见过前辈。”卢玉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继续问道:“前辈可是为了那黄金棺材而来?” 如果楚昭要抢黄金棺材,他觉得自己一行可以直接回无双城了。 楚昭摇头:“黄金棺材中的人,确实与我有几分渊源,但我不会管,你们抢你们的,若能抢到,是你们的本事。” “多谢前辈。”卢玉翟再度行礼,随后看向唐莲,冷冷道:“今日给前辈面子,往后再与你计较。” 唐莲自信一笑:“我等着你。” 卢玉翟冷哼一声,带着无双城的弟子们走了。 楚昭也带着唐莲等人,回到了后院。 咔嚓! 平地起惊雷,一道粗壮的紫色雷霆仿佛带着灭世之力,从天而降。 可惜还没有等雷霆完全落下,便被楚昭轻轻一挥手打散了。 楚昭一脸好笑的看着头发倒竖,脸色阴沉的儿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你小子还差得远呢。” 楚烨哼了一声,“我们是不是可以动身了?” “嗯,处理完小光头的事就走。” 楚昭说着,伸手一吸,马车中的黄金棺材被吸了出来。 然后,他抬手一挥,棺材盖被掀飞开来。 只见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年轻和尚,看起来和雷无桀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白色僧袍,虽是在黑夜之中,面目却依旧清晰可见,白净秀气,出尘脱俗,只是紧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 “好俊俏的和尚。”萧瑟忍不住赞叹道。 闻言,唐莲、司空千落、雷无桀都下意识点了点头。 至于楚昭父子,楚烨撇了撇嘴,楚昭则对准小光头的眉心,点出了一指。 然后,棺材里的和尚便动了,那双惨白的手蒙蒂一把抓住棺材边沿,缓缓地站了起来,只是眼睛依旧紧闭着。 “啊,诈尸了!” 司空千落发出了一声尖叫,闪身躲在了离她最近的萧瑟身后,紧紧抓着萧瑟的胳膊,瑟瑟发抖。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伸头去看无心。 好巧不巧,无心这时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泛着妖冶的光芒。 只是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司空千落便觉得眼前僧人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然后一个熟悉的场景慢慢在她眼前铺散开来…… 唐莲也对上了无心的目光,神情一下变的恍惚起来。 反观楚昭父子,以及萧瑟和雷无桀什么事都没有,其中萧瑟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又补充了一句:“好邪的一个和尚。” 与此同时,一道浑厚的声音陡然响起。 “闭眼,不能看他的眼睛!” 声音中带着一股奇怪的力量,让唐莲和司空千落顿觉心中似有佛光一亮,脑海中一片清明,那些幻象瞬时消散。 一道身影破空而至,从唐莲身边掠过,直奔无心而去,却是被楚昭一挥手给挡下了。 “不就是走火入魔之相吗,先看着。” 来人身形一顿,让唐莲几人也看清了他的模样。 只见他穿着一身灰色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巨大的念珠,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与无心散发出来的妖冶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贫僧无禅,见过诸位。”和尚双手合十,朝唐莲几人微微点头,而后看向楚昭笑道:“原来楚大哥也在,楚大哥,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还行。”楚昭点点头,忍不住笑道:“倒是你,看起来不怎样,以前明明生得清秀可爱,如今竟长成了这副样子,你这样子可不好找媳妇。” 无禅:“……” “楚前辈,他是和尚,不用找媳妇。”雷无桀开口道。 楚昭瞪了他一眼:“和尚能还俗,怎么就不能找媳妇了?” 雷无桀一愣,咧嘴笑道:“也是哈。” 无禅再次无语,开口道:“楚大哥,咱们能不能先看看小师弟,再继续放任下去,他真要走火入魔了。” “不入魔,如何斩魔?” 楚昭扫了眼无禅,淡淡道:“世间清风伴我行,一念逍遥神气清,扶摇直上九万里,从此不惧鬼神惊。 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知,此乃自然为之也,何劳人乎? 正所谓道法自然,凡事不可刻意强求,遵心即可。 道在前方,路在脚下。” 音如清风,好似吹进了心里一般,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 无心那双眼眸中的妖冶光芒大盛,看起来愈发妖冶,且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好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良久,他颤抖的身体停了下来,眼中的妖冶光芒也消散不见,面容安静且祥和。 看起来,比很多得道高僧更像高僧。 这一次,他如一尊佛。 “阿弥陀佛。” 无心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佛号,对楚昭深深行了一礼。 “多谢师伯指点,师伯佛法精妙,道法更深,只是不知师伯用的是何道法?” 楚昭笑了笑:“是我结合心魔引和道家问心诀自创的——天问叩心。” 就在这时,雷无桀突然气势大涨,浑身气息翻滚,灼热蒸腾,如同一个火炉。 “这是?”萧瑟惊疑不定。 “他要突破了。”唐莲神色怪异。 “怎么突然要突破了?”司空千落一脸解。 楚烨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开口解释道:“他这种情况,我们修道之人称之为顿悟,可遇而不求,雷兄弟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这小子,不愧是天生玲珑心。”楚昭笑了笑,一掌拍在雷无桀的脑袋上,雷无桀顿时打了个哆嗦,犹如三伏天喝了一杯冷饮般,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 随后,整个人如同喝醉了一样,偏偏倒倒的盘坐了下来,双目紧闭,似乎对外界失去了感知…… 第18章 美人庄事了 “原来是他,难怪能引来如此多的江湖人抢夺。” 美人庄内,无双城弟子住处,听过弟子回禀的卢玉翟发出了如此感叹。 无双难得有几分精神,凑上前好奇问道:“师兄,那个和尚很重要?” 卢玉翟点点头:“他叫无心,是寒水寺忘忧的关门弟子,忘忧入魔身死之后,少林派武僧前往寒水寺,却发现那罗刹堂早已被忘忧焚毁,其中三十二本秘笈都化成了灰烬。 如今世上能够还原秘笈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楚国太上皇楚昭,而楚昭的实力……天下估计少有他的对手,自然无人敢打他的主意。 另一个就是无心和尚,若不是雪月城抢了先机,天下武林,谁不想要那个和尚? 你说他重不重要?” “不对吧。”无双摇摇头,疑惑道:“罗刹堂的武功是佛门秘籍,要么是少林的,要么是云林的,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无双城,抢这秘籍,岂不是会引得天下僧人众伐之?” “你说的对,天下绝学无数,罗刹堂内三十二本秘技固然精妙,可非我门类,抢来也是无用。” 无双得意地笑了笑,能获得从来不假颜色的大师兄的赞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卢玉翟话锋一转,神情颇为凝重道:“但是,无心那个和尚可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那个和尚有什么特别?”无双再次疑惑起来。 “你可听过叶鼎之这个名字?” “师兄,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再不济,魔教教主的大名还能没听过?十二年前,魔教东征,差点把半个北离打下来,据说当时只要对着一个孩童喊一声:叶鼎之来了!就能把他们吓哭,我们这些人,谁不是听着叶鼎之的故事长大的,他虽是魔头,但亦是江湖百年一遇的奇才啊。”无双笑道。 “嗯,十二年前魔教东征,叶鼎之一路杀向天启城,路上战遍天下高手,却未逢敌手,最后以半招之差输给当时还只是雪月城普通弟子的百里东君,后来又遭遇七大派围攻,力竭而死。可魔教最后任有一战之力,只是教主以死,他们才与我们北离立下约定,十二年不踏足北离半步。” 无双一笑:“这我知道,锁山河之约嘛,街头的说书人都说烂了的桥段。” 卢玉翟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说书人不知道的是,在锁山河之约中,还包含着一个质子,他是叶鼎之的儿子,也就是无心和尚。 据说他颇有叶鼎之年轻时的风范,聪慧异常,虽然才五六岁,便已经能与魔教长老过招,后来被忘忧收为徒之后,忘忧还给他开了罗刹堂。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楚昭还曾亲自教导过他。很多人都认为,他会是下一个叶鼎之,甚至是另一个楚昭,这是我们北离绝不允许发生的。” 无双皱了皱眉:“所以我们这次抢那个和尚的目的是?” “将罗刹堂的武功物归原主,少林也好,云林也罢,就还给天下佛宗,而无心和尚,则归我们无双城。” 卢玉翟看着后院的方向,沉声道:“这一次绝不能被雪月城抢了去,当年雪月城未立之时,我们无双城可是真正的天下无双,如今……唉,不提也罢,反正你只需要知道老爷子们都憋着一口气,这口气,我们这一辈一定要争回来。” 无双点点头:“唐莲还好说,但楚昭可对付不了,我们怎么抢?” “他说不干涉,便不会干涉,我们只需要对付唐莲便好。”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无双自信一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惑道:“师兄,据我所知,楚昭比叶鼎之还要厉害,为何江湖上很少有关于他的事迹流传?” 很多人都知道楚国皇帝楚昭,知道他是一个好皇帝,堪称千古圣君。 可有关于他的江湖故事却很少,流传出来的近乎都是他在治理国家方面的故事。 卢玉翟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沉吟道:“大概是因为他是楚国皇帝吧,而且他当年大闹天启城,让北离上下颜面尽失,很多亲身经历者都不愿提及那些过往,朝堂也不愿见到有人宣扬他的事迹。” “师兄,那你知道他有多强吗?” “强无敌!” 卢玉翟叹了口气:“我听师父说,当今天下唯有一人可能胜他,可惜这个人已经消失很多年了。” “谁?” “李长生。” 无双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听说过。” 美人庄,后院。 雷无桀得了顿悟之机,楚昭又添了一把力,境界从九品巅峰一路拔高,瞧着有突破自在地境的趋势。 于是,楚昭又给了一掌,将其突破之势压了下去。 虽然雷无桀没能一鼓作气成就自在地境,但好处且在日后。 此后,楚昭便没有再管他,转头看向了无心。 “方才你心中所见,皆是你之心魔。 佛家所追求的是不著于心,七情六欲只会阻碍修行,但我向来觉得人的七情六欲,才是这个世间最精彩的。 有些事,还需你自己了断,我无法替你做决定,所以你的心魔只是暂时被压制。 我相信无忧老和尚应该跟你说过,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解决心魔,并不困难,不过在你的一念之间而已。 我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不管你是入魔也好,还是成佛也罢,都不是我希望见到的,我更希望你成人。” “多谢师伯指点,我想想。” 无心行了一礼,盘腿坐了下来。 看着陷入玄妙感悟中的师弟,无禅上前一步,问道:“楚大哥,师弟不会有事吧?” 楚昭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无禅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有楚大哥出手,想来师弟是无碍了。” 虽说他们师父堂堂一代禅道大宗,也拿无心师弟没什么办法,但这并不代表楚昭不行。 要知道,早在十多年前,师父就说过楚大哥的修为已经远在他之上了。 当然,这只是无禅的想法。 实际上,忘忧不是不能,只是不愿而已。 练就魔功,心中坐佛。 这是忘忧给无心打下的坚实基础,至于无心怎么走,那是无心自己的事。 就像楚昭也不愿过多干涉一样,路还是要自己走出来的才好,别人指定的路终究有所限。 萧瑟看了眼雷无桀,又看了眼无心,上前道:“舅舅,这和尚是什么情况?” “他的情况有点特殊,说简单点就是,体内的力量没有完全掌控,你可以理解为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倒也罢了,毕竟他本就是魔,只不过他身怀罗刹堂三十二秘术,又控制不住力量,所以变得有些麻烦。 当然,这个麻烦只是对你们而言。” 众人齐齐无语,虽然知道这是实话,但实话听起来往往让人感觉不太容易接受。 无禅苦笑一声,又轻念了一声佛号。 “楚大哥说的不错,正是因为如此,师父才将无心师弟封在这转轮金棺之中,打算送到九龙寺,让大觉师父看看是否有解决之法。”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和尚也顿悟了呢。”萧瑟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没办法,作为一名十七岁入逍遥天境的天才少年,他自认不弱于人。 如果说雷无桀顿悟,萧瑟还尚且能接受。 那么无心和尚也顿悟的话,他就真有些接受不了。 楚烨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顿悟那么容易,谁都能顿悟啊? 小光头的天赋虽然不错,但心思远没有雷兄弟那么澄静,他这辈子都或许不可能有顿悟的机缘。” “确实如此,不过顿悟的机缘还是有的。”楚昭笑了笑,继而看向无禅,摇了摇头:“你师父送无心去九龙寺,可不是为了让大觉解决他身上的问题,而是让无心了断一段因果。” “了断因果?”无禅不解。 “你们佛家讲究因果,昔日因,今日果。”楚昭悠悠说道:“你应该知道,大觉和他尚有一段因果,不过这段因果,也是无心破除迷障的关键。” 大觉因为自己师尊被叶鼎之所杀,对无心恨屋及乌。 而且因为此事,大觉自身已经入魔,又哪来的什么解脱之法。 “如此看来,我还得走一趟九龙寺?”无心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楚昭摇头笑了笑:“那倒不用,因为大觉会来找你。” 无禅再次上前,走到无心面前,神色复杂。 “师弟,别来无恙。” “无禅师兄,好久不见。”无心笑了笑:“师兄是来抓我的?” 无禅没有回答,反问道:“师弟心中迷障可除?” “尚未破除。” 无禅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师兄只能带你去九龙寺了,你知道的,这是师命,师命不可违。” 无心点头笑道:“也罢,只是师兄,可否让我与师伯说几句话。” 见师弟如此配合,无禅不禁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无心转身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师伯,您觉得我的路在那天外天,还是在那寺庙之中?” “天下道路千万条,你就只能想到这两条?” 楚昭气道:“你啊你,还真不愧是你爹的儿子,你爹是个死脑筋,你比你爹还死脑筋!” “让师伯失望了。”无心又行一礼,笑道:“师伯,您不会拦我,对吧?”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拦你做什么。” 此时,无禅心头顿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师弟,你要做什么?” “我啊……”无心伸了个懒腰:“我要去一个地方,了却一些往事。” 此话一出,无禅瞬间朝无心闪身而来,然而无心的动作更快,一手提起萧瑟,一手提起刚刚转醒过来,还有些晕乎的雷无桀。 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空中,明月高悬。 好似在笑话这人间。 “师弟,你……”无禅紧追两步,发现追不上,不禁有些懊恼:“这下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唐莲、司空千落和天女蕊,也没想到会突生变故,颇有些措手不及。 “师父,那和尚把雷无桀跟萧瑟抓走了,你怎么不拦着点?”司空千落焦急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 楚昭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笑道:“这是他们的缘法,我拦他们做什么?” “楚大哥,他们真的没问题吗?眼下江湖……” 话没说完,楚昭便打断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他是我师侄,另外两个,一个是我故友之子,一个是我外甥,我还能害了他们不成?” 无禅沉默了。 唐莲和天女蕊对视了一眼,近乎同时开口。 “前辈,无心是和尚,您怎么会是他师伯呢?” “前辈,我不敢质疑您的决定,但我想不明白一件事。” 前者是天女蕊,后者是唐莲。 “无心虽是和尚,但他爹算我半个师弟。”楚昭先是回答了天女蕊,然后才看向唐莲:“何事想不明白,说来听听。” “无心不愿随无禅师傅前往九龙寺,我能明白。 若换作是我,我也不愿受制于人,所以他逃走,虽非我愿意看到的结果,但亦能理解。 只是他走便走,为何要雷无桀和萧瑟呢? 按理说,自己一个人逃走,明明更方便一些啊。” 楚昭愣了愣,忍不住笑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我觉得,他大概是以为雷无桀和萧瑟很有钱。” 可惜,无心失算了,雷无桀和萧瑟两个金玉其外的家伙,身上加起来恐怕都凑不出二两银子。 真正有钱的,还得是来了美人庄的大师兄唐莲。 唐莲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昭给出的答案竟然…… “有钱?” 楚昭嗯了一声:“没错,你看看我们几个。 当然,天女蕊和司空千落不算,毕竟她们是女子,无心一个男人自然不好带她们走。 无禅和楚烨就不说了,他们一个贫僧、一个贫道,就不是有钱的人。 而你唐莲,一身破破烂烂,满身风尘,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 我倒是像有钱人,也确实很有钱,但无心自知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会跟他走,所以不会抓我。 反观萧瑟和雷无桀,萧瑟身上穿的是千金裘,乃天启城毓秀坊量身定制,一个袖子就要百两银子。 而雷无桀穿的凤凰火,同样价值不菲。 一看他们就是有钱人。 再加上,他们两人实力不强,无心也容易控制,所以他抓走了他们。” 唐莲依旧一脸迷糊:“就因为他们看起来有钱,无心就要抓走他们?” “是不是觉得这个理由很荒诞?” 唐莲老实的点了点头,另外四人也点了点头。 楚昭笑了笑,说道:“正所谓:人在江湖,没钱寸步难行,吃饭喝酒,住店车马,都需要钱。 无心接下来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他需要钱,那么抓走看起来很有钱的萧瑟和雷无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唐莲沉默了,无禅沉默了,司空千落和天女蕊也沉默了。 因为按照这个思路去想,不得不说,楚昭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这个理由,实在过于荒唐,荒唐到令人难以置信。 楚烨没有沉默,他扭头看了眼无心离去的方向,淡淡道:“爹,小光头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嗯,走吧。” 父子二人化身雷霆,唐莲四人只觉眼前雷光一闪,后院中便已失去了二人的身影。 第19章 登天阁 翌日一早,拉着黄金棺材的马车在驶动。 不过棺材里没有了好看的年轻和尚,也没有自称客栈老板的萧瑟,以及驾车的雷无桀。 天女蕊和司空千落在马车中,唐莲和无禅在外驾车。 大概是闲来无事,无禅与唐莲聊起了无心。 听过无禅的叙述后,唐莲不禁惊讶道:“原来无心竟是魔教教主叶鼎之之子?!” 他完全没想到,这一趟任务竟然牵扯出了魔教东征。 更没有想到,堂堂一代禅道大宗的关门弟子,竟会收魔教少主。 无禅点点头,表情颇有些无奈:“不错,十二年前魔教发起东征,缘由其实很简单,并非像江湖所言,叶大哥要颠覆北离皇权。 后来,叶大哥战死,师弟作为叶大哥的儿子,便被当作质子扣押在了北离。 这也就是所谓的锁山河之约,从那以后魔教不得踏入北离半步。 说起来,这锁山河之约还与你师尊百里东君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以说,锁山河之约是他一手促成的。 也是他拜托我师父,将师弟收为弟子的。” 唐莲一愣:“还有我师尊的事?” 无禅点头一笑:“自然,百里家和叶家是世交,你师尊和叶大哥乃至交好友,天下谁都可能会害叶大哥,唯有你师尊百里东君和楚大哥不会。” 唐莲点点头,沉吟道:“之前听楚前辈的意思,他与魔教教主叶鼎之是师兄弟,楚前辈也曾是魔教中人?” 无禅摇头:“楚大哥和天外天的关系有些复杂,他不是天外天之人,但他妻子楚国太后是天外天大小姐,曾经的北阙国大公主,而天外天之人就是北阙遗民。 不过楚大哥和叶大哥的师兄弟关系,与天外天无关,他们都是曾经南决第一高手雨生魔的弟子。 当年之事,我知道的不多,想知道具体的事,唐兄可以回去问你师尊。” 唐莲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所以九龙寺大觉师傅是想在无心返回天外天之前,废除无心那一身罗刹堂秘术,以防止放虎归山?” 无禅叹了口气,下意识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但愿,大觉师傅真是这么想的吧。” 雪月城,依山而建,风景独美。 一行四人,两男两女漫步在下关城中,引来无数人侧目惊叹。 没办法,这四人实在太好看了,女的漂亮如仙女下凡,男的则如谪仙临尘。 这四人便是楚昭父子,以及从北阙故土赶来的玥瑶和尹落霞。 四人来到等天哥楼下,中间是一条穿阁而去的大门,几个穿着华贵的世家子弟悠悠哉哉地走了进去,而过了大门便是真正的雪月城。 在大门旁边有一道小门,里面是登阁之路,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口一口的咬着一个大包子,嘴里喃喃自语。 “今天真倒霉,又来轮守这破阁,还偏偏是第一层,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让我来守这第一层,还能有弟子入门?唉,又要打不知道多少个不自量力的笨蛋。” 他听见面前的脚步声,抬起头,眼神中当即闪过一抹惊艳,发现其中一人与自己师父长得有几分相似,顿生好感,笑着开口道:“四位可是要入城?” 楚烨出面,开口嗯了一声。 “四位可有名帖?” “没有。” “哦,那四位想要入上关,须得闯登天阁,正巧我今日是第一层的守阁人,可否等我吃完包子再打?” 楚烨给爹娘使了个眼色,对年轻人点头笑了笑,走上前坐到其旁边,十分自来熟的开口道:“来得急,还没有吃早饭,可否……” 年轻人觉得楚烨很有意思,他还没有见过如此自来熟的道士。 再加上,他经常遇到那些上来就喊着像是打擂台的武夫,根本没有闲情雅致等他,抡起拳头就要对打,自然不可避免的对楚烨多了几分好感。 于是,年轻人招来守大门的弟子,掏出一些散碎银子:“去买些包子来。” 很显然,这是要请吃早饭。 见此,楚烨忍不住笑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在此多谢小哥了。” 不得不说,雪月城的人就是热情好客,他上一次来的时候,雷云鹤那老家伙就带着大群弟子“欢迎”了他。 今天,也是时候给些回礼了。 “对了,你们是来拜师,还是来雪月城游玩?” “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如果只是来此游玩,打败第一层的守阁弟子便可进去,不过今日情况特殊,你们只需获得我的认可便可进去,如果是来拜师的话。” 年轻人顿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楚烨,说道:“那得看你有多少本事,想要拜师,至少得闯上第六层,六层到十层都是入门一年以上的弟子,十一层到十四层是入门三年以上的弟子,十五层是守阁长老,至于十六层?雪月城中比守阁长老厉害的也有不少,谁也不知道守十六层的人是谁,毕竟守阁之人都是轮换的,而上次出面的是三城主。” “听你的意思,这第一层到第五层应该是入门不到一年的弟子看守,而你似乎不像是入门不到一年的弟子吧。” 楚昭看着眼前这个,觉得有些眼熟的年轻人,如此说道。 “兄台好眼力,我是被师父罚来守第一层的。”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紧接着又傲然道:“想拜入雪月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雪月城的弟子,哪怕是初入门的弟子,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江湖上那些自称练了十几二十年的武夫,根本不够我们雪月城弟子打的。 不是小爷我吹牛,如果不是出生武林世家,有那一张金灿灿的名剌,就别来登天阁找苦头吃。当然,你们若只是来游玩,等会儿我给你们放点水,让你们直接进去,看你们的样子也不是坏人。” 玥瑶接过话头,有些疑惑道:“哦,小哥是怎么看出我们不是坏人的?” 年轻人脸色微微一红:“因为你们长得好看。” “小哥,以貌取人可不对哦,长得好看可不一定是好人。”尹落霞乐道。 “姑娘你说的对。”年轻人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师父说,相由心生,你们的相貌气质就不像坏人,我对自己的眼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不知小哥的师父是?” “雪月城玥卿长老。” “你是洛家的洛明轩?” “姑娘你认识我?” 洛明轩愣了愣,不等玥瑶再开口,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小爷我还没走过江湖,江湖上便已有小爷的名声。 说起来,姑娘你和我师尊颇为相似,就凭这一点,姑娘你以后行走江湖,小爷我罩你。” 闻言,楚昭忍不住乐道:“她叫玥瑶。” 难怪觉得有些眼熟,合着这小子是洛明轩啊。 抢了人家的师尊当老婆,还了一个小姨子给他当师父,也不算亏欠。 “玥瑶?” 洛明轩低声呢喃了一嘴,然后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楚昭:“敢问您是?” “楚昭。” 妈呀,竟然真是楚国的太上皇和太后,天下最尊贵的大人物,只是这等人物难道不该走边上那条阳光大道么,来登天阁和我过不去干嘛。 洛明轩心里如此想着,慌忙行礼道:“晚辈雪月城弟子洛明轩,见过四位前辈。” 此话一出,四人都不由得一乐,其中楚烨摇头笑道:“你是我小姨的徒弟,我们算是同辈,但你要称呼我前辈,我也不介意。” “哦,见过楚……等一下,你是前不久大闹我雪月城的那个道士?!”洛明轩惊道。 他当时并没有参加那场围堵,所以没有见过楚烨,但后来听师父抱怨过,大抵就是来了雪月城也不知道来看看小姨之类的言语。 “那也算大闹?”楚烨自顾自的摇摇头,沉声道:“你们雷长老那种才算大闹。”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气。 不过这也正常,雷云鹤当年一指掀翻乾坤殿,那可是打了他们望城山所有弟子的脸。 洛明轩一怔:“道兄又要闹我雪月城?” 闹吗? 算不上吧。 作为望城山弟子,自己只是想把脸打回来而已。 雷云鹤当年一指掀翻他们乾坤殿,那么今日自己先揍雷云鹤一顿,再一指碎掉登天阁,不算过分吧? 想到此,楚烨玩味的笑道:“闯登天阁不是你们雪月城的规矩么,我这算不上闹吧?” 洛明轩哑然。 楚烨冲他一笑:“洛兄弟,可吃好了?如果吃好,我就要闯阁了。” 言罢,楚烨向前踏出了一步。 洛明轩很清楚自己不是对手,毕竟前不久雷长老都败在了眼前这位年轻道长手中。 望城山小师叔,逍遥天境高手! 只是输人不输阵,作为雪月城洛家子弟,洛家的荣誉绝不允许他未战先怯。 于是乎,洛明轩也气势汹汹的往前踏出一步:“想要闯登天阁,打赢我再说。” 楚烨并没有急于出手,等到洛明轩做好防守的姿势,他才凌空点一指点出。 然后,洛明轩被这一指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楚昭夫妻知道儿子的打算,便没有管,身形一晃,他们的身影已经在城门之内。 正所谓: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下关风吹上关花,洱海月映苍山雪。 即便是寒冬季节,上关城也盛开着不少鲜花,姹紫嫣红,香闻十里。 当年来过两次雪月城,但两次都来去匆匆,一直没能好好欣赏过雪月城的景色。 所以此番三人脚步很慢,十分悠闲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个人。 雪月城三城主,枪仙司空长风。 整个人如飞鸟一般,朝登天阁急速掠去。 司空长风很急,因为他刚刚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知道是望城山的那个年轻道士又来了。 作为望城山的小师叔,只需表明身份便可进城,可他偏偏去闯登天阁,其中缘由不用想也知道。 肯定是冲着十五层的守阁长老,雷云鹤去的。 打架是肯定会打架的,但不能在登天阁打啊,不然非得毁了登天阁不可。 登天阁这边,楚烨已经开始登阁。 一登,便直接上了十五层。 雪月城的内城之中,也就是上关城,一名年轻弟子正汗流浃背地跑向雪海阁,大声高呼道:“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一名略长几岁的男子走出阁,微微皱了皱眉。 阁中其他听到喊声的弟子,也随之纷纷涌了出来。 “有人……有人闯阁。”年轻弟子气喘吁吁地回道。 众人闻言纷纷笑骂:“废话,那登天阁日日都有人闯,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这人……一下上了十四层,这会儿已经在十五层了。” 众人哗然。 “什么,一下上了十四层?” “我记得今天守第十四层的是李师兄,难道又是来挑衅的武林前辈,连李师兄也打不过?” 这位李师兄虽然没有大师兄唐莲厉害,但也是雪月城年轻弟子中的翘楚,乃创建的雪月城李家之人。 “不是,不是前辈,是一个年轻人,据说只有二十来岁,估计能登顶登天阁。” “什么?二十来岁?” 众人面面相觑,正欲仔细询问,却听那一开始从雪海阁出来的弟子道:“虽然能打败李师兄,但十五层有守阁长老,他不可能登顶。” 雪月城一共有二十八位长老,没有武力上的排名,但大家都默认守阁长老,也就是雷云鹤是长老中最弱的。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打败的。 登天阁,十五层中。 这里和下方的装修截然不同,像是一个藏书阁,两边是两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着各种古书,中间放着一个檀炉,一个身穿灰袍的独臂中年人,正端坐在一张木椅上静静地看书,仿佛没有注意到楚烨的到来。 此人,赫然便是雷门四杰之一的雷云鹤。 见此,楚烨便没有着急动手,自顾自的拿起书看了起来。 只是相比雷云鹤细细品味,他翻书的速度很快,而且都是浅尝辄止。 一袭白衣匆匆而来,见两人各自看着书,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打起来就好。” 雷云鹤没有搭理司空长风的意思,倒是楚烨放下手中的古书,打了个稽首。 “望城山云霄,见过司空城主。” 司空长风啊了一声,还礼道:“见过云霄道长,我们雪月城与望城山素来交好,云霄道长不必如此客气。” 楚烨也会顺杆往往上爬,笑道:“司空城主比我年长,那我便称你一声司空兄吧,不知司空兄来此是?” 司空长风:“……” 这一声司空兄,属实有些把司空长风给整懵了。 要知道,他和楚昭可是同辈,虽说关系没有亲近到叫师叔或者叔叔的地步,但称兄道弟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从望城山那边来算,这一声司空兄也没错。 司空长风缓了一下:“楚兄弟来闯登天阁是因雷长老?” “他掀了我望城山乾坤殿,打了我望城山的脸面,贫道作为望城山弟子,自然要把脸找回来。”楚烨理所当然地说道。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今雷长老实力不复巅峰,就算你打赢他,也找不回丢失的脸面。何况,当年打上望城山的是雷门雷云鹤,不是我雪月城雷长老,没道理来我雪月城找面子。 当然,楚兄弟既然闯了登天阁,我们雪月城也没道理不接,你如果非要和雷长老打也可以,只是毁坏的东西,要算在你们望城山头上。” 楚烨想了想,看向老神在在的雷云鹤。 “确实,打赢现在的你也没什么意思,待你重入逍遥,我会来找你的。” 雷云鹤总算有了反应,沉声道:“不用,我若重入逍遥,自会打上望城山报断臂之仇。” “就你?” 楚烨嗤笑一声,没有过多言语,直接化身闪电,往登天阁后方的上关城而去。 第20章 雪月城中,楚昭收徒 “想不到望城山竟有如此天才人物,望城山后继有人了。” 看着那道离去的身影,雷云鹤幽幽感慨道。 司空长风也看了一眼,笑道:“他可不仅是望城山小师叔,他还是楚昭的儿子。” “原来如此,难怪有如此天赋,小小年纪便已入逍遥。”雷云鹤恍然。 楚昭,同辈之中第一人,武学天赋可谓震古烁今,其夫人天赋也是极好的,他们的儿子有此修为倒也说得过去。 “我们雪月城的弟子也是不错的,要不要考虑收一个亲传弟子?” 雷云鹤笑了笑:“你家那丫头倒是不错,可惜她瞧不上我,你也未必舍得。” 说话间,雷云鹤突然感觉一股熟悉的磅礴气息,当即身形一闪,来到阁楼窗边,看向了后方的下关城。 只见苍山山腰,陡然惊现一道白色身影,宛如流光一般,朝上关城而来。 雷云鹤微微一怔:“大城主这是?” 十几年不见,还是没能忘记,还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司空长风叹息了一声:“能让他如此失态,想来是知道那位来了。” “大城主能打赢楚昭?” 很显然,雷云鹤以为司空长风口中所说的那位是楚昭,以为百里东君是因百里侯爷之死,心中有怨,找楚昭打架。 司空长风知道他误会了,但没有解释的意思,摇头笑道:“自然打不赢。” 如今天下,他、百里东君、李寒衣,应该是最了解楚昭实力的人。 因为十多年前,他们的师尊南宫春水回来过一次,而那一次正好是楚昭击败了他们师尊。 听师尊的意思,他和楚昭可是飞升过仙界,屠杀过仙人。 用他们的师尊的话说:天下武有一石,楚昭一人独占七斗,我可占两斗,天下共分一斗。 人间无敌,天仙可屠! 师兄固然很强,可入天下前五,但还远远不是楚昭对手,两者之间犹如天壤之别。 “那他这是……” 好歹是雪月城的大城主,还是要给点面子的,所以找揍二字,雷云鹤并没有说出来。 想到百里东君的爱而不得,司空长风无声叹了口气,笑道:“我去找楚昭叙叙旧,走了。” 上关城中,一间清雅的小院外。 蓄起胡须的百里东君站在门前,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想敲门没勇气,想走又舍不得。 一时间,心绪复杂无比,连司空长风来此,也没有察觉。 “怎么不进去?” 百里东君回神,看向司空长风,语气复杂无比。 “我怕。” 怕她不欢迎我。 “那我先进去了。” 司空长风玩味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见此,百里东君也不再纠结,赶忙跟上。 小院之中。 姐妹二人长久不见,玥卿上来就跟姐姐告状。 说楚烨上次来雪月城闹事,关键闹事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来看望她这个小姨,引得楚烨一阵装模作怪的赔罪,气氛相当欢乐。 只是随着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的进来,欢快的气氛陡然一滞。 院子中的欢声笑语,也戛然而止。 楚昭、玥瑶、玥卿三人,齐齐变色。 玥卿脸上明显浮现起了一抹苦笑,如果不是她姐姐来此,只怕他永远不会来自己的院子吧。 她看向玥瑶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责怪,虽然她很清楚自己没有道理怪姐姐,但她就是忍不住。 如果……她是说如果,没有姐姐玥瑶的话,她应该和百里东君会很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吧。 同时,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感激,感激姐姐的到来,让他能来自己的小院。 玥瑶看着百里东君,脸上、眼眸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责怪。 虽说在玥卿和百里东君的感情这件事上,她也很清楚怪不了百里东君,可她就是忍不住怪百里东君耽误了自己妹妹。 至于楚昭,就是单纯的脸色难看了。 毕竟只要是男人,应该没有谁会对觊觎自己老婆的男人有好脸色。 哪怕自己老婆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意思。 这就是男人该死的占有欲。 百里东君仿佛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一般,眼里只有玥瑶一个人,且眼神中充满了欢喜。 哪怕知道玥瑶不喜欢自己,但能见到她,就足够百里东君高兴了。 “仙女姐姐,好久不见。” 百里东君已经人到中年,性子比起当年沉稳了许多,语气也不如年轻时那般欢快,甚至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意味。 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对玥瑶的那股浓浓喜欢。 玥瑶强颜欢笑:“嗯,是有些年没见了,你老了许多。” 百里东君笑了笑:“毕竟已经人到中年了,不过姐姐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知姐姐此次来是?” “来见见我儿媳妇。” 百里东君沉默无言,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年少时与玥瑶相遇,只是一眼,玥瑶便住进了他的心里,占据了他整个心房,再也没有空余的地方。 原本以为会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可谁也没想到让楚昭抢先了一步。 她还是那么美,甚至比曾经更美,任谁也看不出她已成婚生子,甚至已经当了奶奶。 而昔年那个清风朗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活成了一个散淡大叔。 他们之间,只看容颜似乎都已再无可能成正果。 想到这里,百里东君的心更痛了,黯然的眼神透着痛不欲生。 司空长风看了他一眼,无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啊,表面上却笑着行礼道:“见过楚兄,见过两位楚夫人。” “三城主有礼。” 尹落霞和玥瑶还礼,楚昭也抱了抱拳,笑道:“多年不见,你倒是儒雅了许多,从表面上看,还真如你女儿所言一般,看起来有些无趣。” 司空长风哈哈一笑:“说到千落,还得多谢楚兄一路对小女的照顾,不知小女能否入得了楚兄的眼?” 楚昭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说道:“千落姑娘天真活泼,挺可爱的。” “那……楚兄可愿收小女为徒?” 合着是这个意思啊。 还以为是问自己看不看得上司空千落当儿媳妇呢。 楚昭恍然大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望城山弟子,千落姑娘并不适合传承我的道脉。” 这就是拒绝了,司空长风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哪知楚昭话锋一转:“不过,收为记名弟子还是可以,就是不知司空兄可否愿意委屈爱女?” 楚昭是谁? 当今天下第一人! 如今的楚昭,就相当于当年的李长生,甚至比李长生的声威还要高。 毕竟,楚昭还有一个楚国皇帝的身份。 只要楚昭传出自己要收徒的消息,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必然会引得无数青年才俊前往岳麓拜师。 雪月城大小姐的身份固然尊贵,但比起楚昭弟子的身份,却是差了不止一筹。 “不委屈不委屈,楚兄能看上那丫头,是她的福气。”司空长风说着,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楚兄,待千落回来,我便带她去岳麓拜师。” 楚昭点点头:“明年正月吧,正好明年正月我家老二要成婚,说来今日来此,除了来见见老三媳妇,也是来给你们送请柬。” 楚烨很自觉的送上两份请柬给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笑道:“来年正月十八,我二哥成婚,届时还望两位城主能赏光莅临。” “我们一定准时到。” 楚烨点头,又掏出了一份请柬递给司空长风:“听说三城主在闭关,这份请柬劳烦司空城主帮忙转交一下。” 司空长风一笑:“楚兄弟,方才还称呼我为司空兄,这会儿怎么叫上司空城主了?” 此话一出,楚烨当即脸色一变,暗道一声糟了。 事实也不出他所料,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亭子中便响起了玥瑶的河东狮吼。 “楚烨!” 与此同时,玥瑶还闪身到他身边,一把拎住了他的耳朵:“臭小子,你怎敢如此没大没小?” 这下司空长风舒服了,甚至高兴的笑出声来。 楚烨一瞪眼,话还没出口,玥瑶便加重了几分力气,让他无暇他顾,一个劲儿的求饶道:“娘,我错了,我都是成婚的人了,给点面子啊。” “哼,下次还敢这么没大没小,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楚烨一边揉着通红的耳朵,一边保证道:“娘,肯定没有下次,眼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我媳妇了?” 玥瑶嗯了一声,对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拱了拱手:“两位城主,我们就先告辞了。” 百里东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又不傻,看得出来玥瑶不想与自己呆在一起。 司空长风看了眼他,心底叹息一声,抱拳笑道:“楚夫人,要不我们给你们带路?” “我知道怎么走。”楚烨没好气道。 司空长风也不在意,依旧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我已吩咐人备下午宴,不知夫人可否赏光?” 玥瑶很清楚,司空长风是因为百里东君才如此说的,她不愿意和百里东君待在一起。 她也很清楚,司空长风是在套路自己。 只是拒绝了一次,便不好再拒绝,只得无奈应承下来。 “那便劳烦三城主了。” 玥瑶拱拱手,转头对楚昭笑道:“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儿媳妇。” 小院还是那座小院,里面的人还是那个人。 楚烨熟门熟路,带着父母和小姨来到上关城深处那座清幽小院。 尚未进门,他便朗声喊道:“老婆,我来看你了。” 不久,吱呀一声,院门应声而开。 身形略显消瘦的叶若依走了出来,尚未开口,便见那没皮没脸的道士笑嘻嘻打招呼道:“老婆,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想你了。” 叶若依心中呸了一口,有些无奈道:“我们前不久才见过。” 楚烨摇头笑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我们都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叶若依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楚昭几人,微微俯身行礼:“若依见过三位前辈,见过玥长老。” 落落大方,谦恭有礼,好一个大方得体的名门千金。 嗯,长得也漂亮,当得上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称。 自家这臭小子捡到宝了! 玥瑶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个儿媳妇,十分自来熟的上前拉住叶若依,笑道:“你便是叶姑娘吧,我是这小子的母亲,我们来得急,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玉镯你可别嫌弃。” 说着,玥瑶便把手腕上的冰玉镯摘下来,不容叶若依拒绝的戴在了她手上。 “这……” 话才刚刚起了个头,楚昭便开口打断道:“不管你们二人成与不成,我们都该给你一份见面礼,毕竟你爹叶啸鹰和我们也算是又几分交情,收下吧。” “那便多谢楚叔叔和婶婶了。” 叶若依行礼,微微侧开一些身子:“楚叔叔、二位婶婶、玥长老,里面请。” 众人进院,叶若依当即招来侍女煮茶招待。 大抵是因为初次见面的缘故,叶若依多少带着几分客套。 一番诸如你爹最近如何之类的客套之后,楚昭开口道:“把手伸出来吧,我给你看看。” “劳烦楚叔叔了。” 叶若依微微提起一些长袖,将手腕露出来,十分贴心的放在了楚昭方便切脉的位置。 片刻之后,楚昭收回手,淡淡道:“先天心脉受损,本来就会随着年纪增长,心脏负担会越来越大,你还练武,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叶若依嗯了一声,表示疑惑:“练武增强不是好事吗?” 楚昭摇摇头:“你这这种情况,体魄越好,对心脏的负担就会越大,虽说练武是能让你感觉好受一些,但此举却是在透支生命力,无异于饮鸠止渴。 这么说吧,在不练武的情况,你可以活到三十岁,那么练武之后最多能活到十六岁。 如果你爹不是叶啸鹰,能请司空长风给你调理,你现在坟头野草都三丈高了。” 玥瑶接过话头,担忧道:“很麻烦?” 对于叶若依这个儿媳妇,她是越看越满意,自然不希望有什么差错。 “对于别人来说,自然麻烦,对我来说……一盏茶的功夫吧。” 说话间,楚昭将手再次搭在叶若依手腕上,度出一丝真气,然后开始运作天地熔炉经。 叶若依瞬间便感觉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最后汇集于胸口处,不断滋养着心脏。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有力,身子也越来越轻松。 叶若依原本苍白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和充实感,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 然后,叶若依脸红了。 因为那一声呻吟,对于她来说,实在太羞耻了。 “爹,没事了吧?”楚烨问道。 “没事了。” 楚烨闻言,顿时一喜:“老婆,你的病症治好了,咱们何时成婚?” 楚昭瞪了眼儿子,轻声道:“叶丫头,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对你是很满意的,但成婚一事,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我还是得问问你的意见,你若看不上他,我们也不会逼你。 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不用因为我治好你的病,便答应嫁给他,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不用这么快给我们答复。” “爹……” “你闭嘴,人家姑娘若不愿意,你还真打算携恩图嫁不成?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你此举与强抢民女有何区别?别逼老子抽你!”楚昭沉声道。 “我……”楚烨呐呐无言。 叶若依则是心头一暖,说道:“多谢楚叔叔,我会好好想想的,三日之内必给您一个答复。” 楚昭嗯了一声:“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事,就是我有意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 不等叶若依开口,楚昭又补充道:“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因为收你为徒是传承我在望城山的道脉。” “您是望城山弟子?”叶若依一脸惊讶。 作为叶啸鹰之女,她知道很多楚昭的事迹。 比如:他曾大闹天启城,从容退走。 再比如:他曾在琅琊城一人一剑,斩杀了数万大军等等。 但对于楚昭是望城山弟子一事,她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不错,我师承望城山,与上一代掌教是师兄弟,你若拜我为师,便与赵玉真同辈。对了,传承道脉,你懂是什么意思吧?” 大概是没想到楚昭在望城山的辈分如此之高,叶若依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我明白。” 所谓传承道脉,说简单点就是出家当道姑。 不过望城山一脉,倒也没有不可婚娶的规定。 想到此,叶若依下意识看了眼楚烨,不禁在心头和萧楚河做起了对比。 楚昭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只是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点头笑道:“既然明白,那我便不多说了,拜师收徒一事从来都是双向选择,我选择收你为徒,你也可以选择不拜我为师,所以你须得好好考虑。” “师父,不用考虑,我愿意拜您为师。” 第21章 人生最幸福的事 曾经,叶若依并不相信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今天,她信了。 因为楚昭主动开口收徒,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 这个很多人,自然也包括她。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是馅饼的不尊重好吧! 即便可能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死,她叶若依,也吃定这馅饼了。 “好好好,待我家老二大婚之后,我在望城山开祖师堂,正式收你为徒,今日且先传你了一门道法。” 楚昭说着,伸手一点,便让叶若依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睁开眼,便看见那张嬉皮笑脸的帅气脸庞。 “老婆,这神念传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神念传功,是他爹自创的,他们兄弟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什么样的感觉?” 叶若依呢喃了一嘴,想了想,下意识回道:“就好像脑海中有一个人在讲述功法经文,把那些文字刻进了脑海。”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叶若依扫了眼周围,发现自己的房间中,问道:“师父和师母呢?” “走了啊,去赴宴去了。” “那你怎么没去?” 楚烨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我没事,你现在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女人,你还真是无情,用完就丢是吧,等你过门看道爷怎么收拾你。”楚烨怪笑一声,退出了房间。 人已经走了,房间中却还残留他的味道。 一股混杂着清新果香的药草味,极为淡雅悠长。 那不要脸的臭道士第一次来的时候,身上就有这股味道,挺好闻的。 因为先天病症,常年和药物打交道的缘故,叶若依很确定那味道有安神醒脑的作用。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在那股药草味中掺杂了一些其他药材的味道。 正想着呢,一位绿衣侍女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小姐,喝药了,姑爷亲手给您熬的呢。” “难怪有其他药材的味道,原来是熬过药。” 叶若依低声呢喃,侍女有些没听清,便开口问道:“小姐,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叶若依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药碗,突然发现自家丫鬟的称呼有些不对劲:“等一下,你刚刚说姑爷,什么姑爷?” 小丫鬟笑道:“就是楚道长啊,他让我们叫他姑爷。” “他让你们叫,你就叫啊,我还没嫁给他呢,不对,我还不一定要嫁给他呢。” 小丫鬟笑了笑:“小姐,我觉得姑爷挺好的,长得好看,还有本事,他对您……” 话没有说完,叶若依一指弹在小丫鬟的脑门上,没好气道:“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你这么向着他说话!” 好家伙,之前还口口声声骂那道士无礼,骂他是登徒子之类的,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吧,就叛变了? “也没什么,姑爷说……” 到底说了什么,小丫鬟没有说出口,只是一脸羞红的总结道:“总之,我觉得姑爷挺好的。” “哪里好?” “待人和气,平易近人,出手特别大方,还会讲笑话,还有他……” “停,你下去吧。”叶若依一脸无语的摆了摆手,然后又喊道:“对了,这是什么药?” “老爷说……” “等一下,老爷又是谁?”叶若依可不信自己父亲来了雪月城。 “就是姑爷的爹啊。”小丫鬟理所当然道。 自家小姐以后要嫁去楚家,她们肯定也会作为陪嫁丫鬟一起嫁过去,以后就是楚家的人,姑爷还答应给她们放良,给她们介绍楚国的……咳咳…… 总之,她们以后就是楚家的人了,那么姑爷父亲就是老爷,没毛病。 叶若依一阵无语:“我师父说什么?” “说您虽然已经痊愈,但还需调养,所以他给您开了一副药,吃三个疗程。” “三个疗程?”叶若依表示不懂。 “哦,就是一个月的意思。” 叶若依点点头,一口气喝完药,将药碗递给侍女之后,一个人在房中发起了呆。 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大概都幻想过甜美的爱情,幸福的婚姻,美好的未来,叶若依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病症随时都有可能带走自己的性命,所以次数很少很少。 而在极少的想象中,她的另一半人选都是同一个人。 北离六皇子——萧楚河。 她也以为这辈子如果会嫁人的话,也只会嫁给萧楚河。 可谁都没有想到,她的人生中会突然闯进来一个道士。 一个脸皮厚……不对,都不能说脸皮厚,应该是不要脸,但却十分好看的道士。 论家世,臭道士和萧楚河都是皇子,算是不分伯仲,甚至臭道士还要强一些,毕竟楚国是当今天下第一强国。 论才学,都是皇子,想来那臭道士也差不到哪去。 论相貌……说起来,两人还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萧楚河是师父的外甥,外甥像舅。 总的来说,那臭道士好像各方面都比萧楚河要好一些。 更重要的是,爹也把我许配给了他,要不就这样吧? 叶若依想着这些,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嘴角那浅浅的弧度,像一个淡淡的笑,更没有发现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萧楚河。 “绿衣、杏儿。” 叶若依喊了一声,两个侍女随之进了房间。 “小姐。” “师父他们在何处?” 此前端药的那个侍女绿衣回道:“姑爷说,若是您做出决定,便让我去玥卿长老处知会他。” 叶若依点点头,简单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带着两个侍女出门,朝玥卿的住处而去。 另一边,楚昭夫妻三人已经吃过司空长风备下的午宴。 没办法,因为有百里东君在场,玥瑶实在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际,所以这顿饭吃的极快。 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正好遇上寻来的楚烨。 他开口就是:“爹,你还没说为什么收她为徒呢?” 这个问题,其实在叶若依昏睡过去的时候,楚烨便问过,只是楚昭当时没有给出答案,让他自己想。 现在看来,是没有想明白。 于是,不等楚昭开口,玥瑶便一脸嫌弃地说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尹落霞接过话头,笑道:“看得出来,那位叶姑娘现在还不喜欢你,最多也就是有一丝好感,你爹收她为传承弟子,那她是不是就得待在望城山? 如此一来,你不是就有机会表现自己吗? 正所谓日久生情,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你爹给你创造的机会。” 楚烨恍然大悟,由衷的赞叹道:“爹、娘、二娘,还是你们贼啊。”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玥瑶没好气的给了儿子脑袋一下。 楚昭摇头笑了笑:“收她为徒,除了你娘和你二娘说的之外,也是因为她确实适合修道,她性子恬淡,脑子聪明,天赋还不差,如果不是她先天心脉有损,估计不少人抢着收她为徒,而我又正好缺一个传承道脉的弟子,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嫁你,我都会收她为徒。 总之,机会老子给你创造了,你小子好好把握。 如果人家实在不愿意,也不能强求,我们楚家人可干不出携恩图报的事。” 说到最后,楚昭的语气异常严肃。 “爹,您放心吧,我还没那么没品。”楚烨一脸吊儿郎当的笑着,语气却十分认真。 “若依那丫头不错,小姨支持你,加油!” 一路说笑着回到玥卿住处,然后就看见了叶若依。 瞧样子,应该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楚烨直接没皮没脸的贴了上去,一阵嘘寒问暖,深得列女怕缠郎的精髓。 言辞间,听到叶若依的肚子叫了两声,便自告奋勇跑去做饭去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细心,贴心。 见此,楚昭不禁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叶若依,笑道:“丫头,你来此是?” “师父,婚约之事,我决定了,我愿意嫁给他。”叶若依说着,扭头看了眼小院厨房中那道若隐若现的忙碌身影,脸上不知觉露出了恬淡的笑容。 见此,楚昭笑了笑:“丫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不想你将来后悔。当然,我家那小子虽然性子跳脱了一点,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师父,我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便不会后悔。” 叶若依长得漂亮,完全是一副江南水乡柔弱女子的气息,但到底是将门出身,行事果决,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更改。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挑时间去你家下聘了?” 叶若依脸色一红,点了点头:“师父,我爹不在天启。” “我知道,萧若瑾派他驻守在望城山下嘛,不过我前不久走了一趟天启城,此时你爹应该已经在回天启的路上。” 楚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说起来,我属实有些看不懂你爹的操作,他怎么会想到把你许配给我儿子呢?” “这……恐怕只有我爹才知道。” 楚昭点点头,决定下聘的时候问问叶啸鹰。 “以萧若瑾的性格,一旦得知此事,他必然会怀疑你爹投靠我楚国,不过我了解你爹,他不可能投靠我们楚国,你回去之后,记得提醒下你爹,小心萧若瑾暗中下毒手。” “嗯,我会提醒父亲的。” 楚昭点点头:“现在也没事,要不我指点下你的修炼?” “嗯,劳烦师父。” 对于道门道法,玥瑶、玥卿、尹落霞三个女人都没兴趣,便回屋聊自己的天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 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叶若依,楚昭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你这身子骨太弱了些,给你开的药,记得按时吃,我再抽时间给你炼两颗丹药。对了,你什么时候动身?” 叶若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想了想,回道:“就这两日吧。” 自幼被送来雪月城调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驻守望城山的父亲了,她也想尽快见到父亲。 殊不知,叶啸鹰也是思女心切,在拿到从天启而来的撤兵圣旨后,第一时间带兵来了雪月城,只是眼下还没有到而已。 然后,一个从北往南而来,一个从南往东而去,父女俩就这样完美错过了。 楚昭点点头:“那我让小三送你回去,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这……太麻烦他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你这么漂亮一个媳妇儿,我也怕半路上被人抢了去。” 楚烨端着菜走过来,嬉皮笑脸道:“来,媳妇儿,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谁是你媳妇儿,别乱喊。”叶若依难得露出了一副小女儿姿态。 楚昭是一个很识趣的人,直接身形一晃,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楚烨把筷子塞到叶若依手中,然后坐到其身边,嘿嘿笑道:“你之前和我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就是我媳妇儿。” 本来就有些饿,刚才又练了会武,现在更饿了。 叶若依也没有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然后,她脸上便浮现起一抹诧异。 楚烨堂堂大逍遥的高手,自然捕捉到了她的表情,乐道:“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么一个武功高强,天下第一帅道士,竟然还有一手好厨艺?” 坦白说,她的确没想到楚烨的厨艺会如此之好,比起皇宫里的御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翘尾巴呢。 叶若依撇撇嘴:“厨艺且不说,反正我是没想到你脸皮会如此之厚。” “正所谓:脸皮厚,吃不够。”楚烨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可见脸皮厚也没什么不好,我要脸皮不厚,也娶不到你当媳妇。” “你都从哪儿学来的怪话?” “我爹那里啊,他说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个女人的胃,我深以为然,所以我从小便开始学厨,味道不错吧?” 楚烨给未来媳妇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笑道:“想当初,刘胖子可是哭着喊着收我为徒,可惜道爷志不在此,天下少了一位厨神啊。” 实在难以想象,堂堂楚国帝、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儿子?! 叶若依翻了个白眼,一边吃着,一边问道:“那你志在何处?” “志向嘛,我以前是想当皇帝来着,可后来我发现当皇帝太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皇帝这职业,真跟我爹说一样,狗都不当皇帝。” 叶若依愕然。 狗不当皇帝,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而且堂堂一国皇帝,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吗? “正巧,那时师伯……也就是我现在的师父吕素真临近羽化,我就跟着我爹去了望城山送师父最后一行,然后师父说我是什么天生道子,我便拜入了他老人家门下,留在了望城山上修道。” 想到望城山,楚烨忍不住笑了起来。 “望城山很好,风景很好,师兄和师侄们也很好,一切都很完美,闲来无事还能下山找叶老哥,也就是你爹吹牛喝酒,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只差一个坤道就齐活了。 后来我跟你爹这么一说,叶老哥一合计,这感情好啊,他家正好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我都说我不要,毕竟叶老哥那相貌……我实在很难想象他的女儿能长得漂亮,但他非要把你许配给我,我不要都不行,没想到,实在没想到,我竟然捡到大便宜了。 媳妇儿,你放心,这次陪你回去,我肯定好好感谢下叶老哥。” 叶若依咽下嘴里的饭菜,呸了一口:“你叫谁老哥呢?” “岳父岳父。”楚烨一副告饶模样,紧着又笑道:“如今坤道也有了,大概就剩下孩子和热炕头了。” 叶若依翻了个白眼:“孩子热炕头?” “我爹说,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娶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我深以为然。” 叶若依下意识点了下头,紧接着又轻哼一声:“没出息。” “那什么叫有出息呢?” “好男儿自然是建功立业,造福天下万民。” 楚烨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如今楚国发展的很好,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从小文治就不行,倒是在军略上颇有几分天赋,李君信大将军和诸葛流风院长还想收我为徒来着,我若要建功立业,肯定会选择从军,然后对你们北离开战,岳父大人虽然厉……” 话没说完,叶若依便打断道:“那你还是好好留在山上修道吧。” 建功立业,只是她话赶话,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若真因此让楚烨跑去建功立业,掀起两国战火,那她非得后悔死不可。 “可你不是喜欢建功立业的男人么,我决定了,我要回楚国领兵。” “你……别闹!” “我说真的,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我之前已经答应了。” “老婆,你说你这算不算是为了北离以身饲虎?” “滚!” “好咧!” 楚烨足尖轻点,猛然跃起,然后平躺在半空中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 叶若依:“……” 暗中偷看的楚昭、玥瑶、尹落霞、玥卿四人,也是一阵瞠目结舌。 虽然知道楚烨打小便没皮没脸,但他们谁都没想到,楚烨会如此不要脸。 过了好一会儿,玥卿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楚昭,又看了看玥瑶,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姐姐身上,满脸怪异道:“姐,他真是你和姐夫亲生的吗?” 玥瑶:“不是,我不认识他。” ——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转眼两日过去,又到了分别的日子。 期间,玥瑶带着玥卿去找过百里东君一趟。 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在此之后,百里东君不再蜗居苍山小院酿酒。 会偶尔下山,在他开的东归酒肆坐一坐,且每次都会让人给玥卿长老送一些酒,但他本人还是依旧不踏足那间小院。 下关城,城门口。 玥瑶看着妹妹张了张嘴,只是话没出口,便听玥卿叹道:“就这样吧。” 雪月城中,少了一位伤情的尹长老,却是多出了一位玥长老。 唉! 楚昭无声叹了口气,笑道:“玥卿,正月十八,你外甥大婚,别忘了备份大礼。” 玥卿翻了个白眼:“姐夫,我看楚烨这小子不要脸的性子,就是随了你。” “你说是就是吧,你开心就好。” 楚昭笑了笑,转头看向儿子,叮嘱道:“路上照顾好若依,如果我和你娘年前没去天启,你就带着叶啸鹰和若依回岳麓城,走了。” 言罢,夫妻三人携手而起,御风而去。 苍山之上,百里东君看着那神仙眷侣般的身影,突然又想喝酒了。 “小姨……我不久之后也要成婚了哦。” 楚烨原本想要说的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嬉皮笑脸的外甥,玥卿没好气道:“你小子又不缺钱,干嘛总盯着我的钱袋子。” “谁说我不缺了?正所谓,贫道贫道,我一个贫困道士,最缺的就是钱。”楚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比你爹还不要脸。” “随您怎么说,只要您高兴就好,我和若依走了哈。” 玥卿一脸不耐烦:“走吧走吧,赶紧滚,看到你小子就烦。” 见此,叶若依微微俯身行礼:“玥长老,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这纯粹就是客套话,虽然都在雪月城,可她都没有见过足不出户的叶若依几面。 玥卿点头,一脸打趣的笑道:“嗯,待你们成婚时,我也会备上一份厚礼的。” 叶若依:“……” 第22章 司空千落只是官配,无心和尚才是真爱 在北离边境以外,西域佛国以北,有着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 这片沙漠寸草不生,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据说走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死在路上,所以这片沙漠被称为无生沙漠。 但是越过这片沙漠,却能达到一个地方。 那里终年下雪,雪山冰川林立,据说在傍晚之时,能看到七彩霞光在冰川尽头亮起,被儒剑仙谢宣称赞为世间最美三景之一。 那里便是方外之境,天外之天。 雪山之巅。 一袭紫衣遥望着北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弟子几个起落间,来到他近前,单膝跪地。 “紫衣侯大人,刚刚传来的消息,少主去了西域。” 紫雨寂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应是去大梵音寺,不错,他也应该去那里,有些旧怨总该有个了结。” 那黑袍人试探性开口:“大人,我们一定要迎少主回宗吗?” 紫雨寂也知道现在教中弟子们的情况,现如今的大部分弟子,其实都不怎么赞成迎少主回天外天,而是想让代宗主玥康继续执掌天外天。 一来,玥康在最近几年所展现的手腕深深折服了他们,让他们在最近几年过得十分丰足。再则,玥康身上流着玥氏一族的血,是天外天最正统的继承人。 起码在很多年轻弟子看来,代宗主比那个所谓的少主要名正言顺得多。 坦白说,紫雨寂也和大部分弟子的心思一样,只是…… 他叹了口气,闷闷道:“二公子的心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何况,迎少主回天外天是姑爷的意思,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 “哼,最好如此。” “大人,还有一事,岳麓城传来消息,宗主将于正月十八大婚。” 紫雨寂一愣,点头道:“去备一份厚礼,明日随我下山。还有,以后称二公子。” “是!” 山风呼啸,紫雨寂一身紫衣,猎猎作响。 “唉,怎么就不乐意呢,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一声轻叹,随风消散…… 与天外天相对的,无声沙漠另一端。 在北离与西域佛国交界的地带,有一群天下名声最盛的马贼。 他们被称为——长弓追翼,百鬼夜行。 这帮马贼有马,听起来似乎是一句废话,如果马贼没有马,也不可能被称为马贼。 但是他们的马却不太一样,因为他们的马皆是上好的战马。 百里奔袭,只是平常。 而且,这帮马贼的马上功夫也十分了得。 皆可在急行中挽弓骑射,精通合围阻击的战阵之术,即便是江湖有名的高手都会着他们的道。 有人说,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只是没有人承认,江湖不承认,北离朝堂不承认,他们自然更不会承认。 总之,他们堪称是北离前往西域路上的索命鬼。 一旦被他们盯上,便是不死不休。 不过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 有时候招惹了一些硬茬子,百鬼之中也会有人变成真鬼。 说起来,前不久他们便遇上了硬茬子,不仅没有从对方讨到任何便宜,还被对方烧毁他们一些营寨。 大厅之中,一个带着面具的马贼匆匆而来。 “公子,望城山传来消息,叶大将军撤兵了。” 赤王萧羽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点了点头。 “呵,不过是吕素真留下的一句谶言,老头子就派了五千精兵苦守那么多年。 本王就不信,这天下是一个区区道剑仙能翻覆的。 这世间没了望城山,难不成我北离真就不存在了? 更可笑的是,如今竟然因为楚昭的一句话,老头子便撤军了,简直可笑至极! 老头子年纪大了,这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本王迟早有一天会让望城山和楚昭俯首称臣。” 马贼:“……” 让望城山俯首称臣不难,但让那位楚国太上皇俯首称臣……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还是太年轻了啊,根本不了解那位的恐怖。 看来,得另谋出路了啊。 萧羽没有注意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幽幽道:“不用管望城山那边,那和尚还没有找到?眼下找到那和尚,获得他的支持,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 “公子,已经有消息,如果消息没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去九龙寺。” 萧羽手中的酒杯一震:“好,那便去九龙寺。 另外,加派人手,把冥侯和月姬这两个叛徒给本王抓回来。 鬼医那里正缺人手,冥侯是极佳的材料。 对了,不要把月姬弄坏了,本王要亲自调教。 至于那个玄云,给本王杀了他!” “这……玄云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闻言,萧羽大怒,猛地把手中的酒杯砸到了他身上:“一人杀不死,那就派十人,百人,千人……本王看上的女人,他竟敢觊觎,本王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遵命!” 西域边界,此地再往西二十里,便是天下名城之一的慕凉城。 荒野中的一间破败客栈中,雷无桀满脸亢奋。 “那可是慕凉城! 北离四大名城,南雪月,北天启,东无双,西慕凉。 一人守孤城,一人即是一座城。 这是何等气魄,实在令人向往。 咱们既然来了,怎么也应该去看一看,那可是孤剑仙啊!” 雷无桀、萧瑟、无心,三个人找不出一个认识路的。 若非迷路,也不至于跑到这儿来。 此地已经偏离了他们前往于阗国的路线。 萧瑟在听到雷无桀说出孤剑仙的三个字后,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只是他依靠在客栈中的立柱下,身子躲在阴影中,再加上还有宽大衣袍遮挡,让人看不出来,只能感觉他平静的太过异常。 无心则挠了挠秀气的下巴:“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这里,那去看看倒也无妨。” 雷无桀闻言一笑,转头看向萧瑟,有些疑惑道:“喂,萧瑟,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瑟冷哼一声,声音异常低沉:“反应?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我刚刚说的你没有听见?”雷无桀再次强调道:“那可是慕凉城啊!” “一座没有人的鬼城而已,有什么好见识的。” 雷无桀对萧瑟那不屑的态度大为不满:“怎么能说没有人呢,江湖人尽皆知,慕凉城中住着一个人。” “啊,对对对,孤剑仙嘛,一人就是一座城,你这夯货已经说过了。” 作为百晓堂堂主姬若风的亲传弟子,萧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他知道的可比雷无桀知道的多太多了。 一旁的无心接过话头,忍不住笑道:“好了,这些江湖传闻,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相传孤剑仙洛青阳,独坐慕凉城中练剑,十几年未曾踏出过慕凉城一步,号称要将他的九歌剑诀修炼至大成才会出世。 我听老和尚说,他的九歌剑诀若修炼大成,便可一剑入神游。” “一剑入神游啊,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入神游。”雷无桀听得一脸向往。 萧瑟看了眼雷无桀,淡淡讥笑一声:“说起来,这洛青阳倒是和你师父雷轰相似。你师父,洛青阳,加上望城山那位号称从出生就没有……不对,望城山那位已获自由,可以下山了。 可惜,天下三大宅,今后只剩两大宅了。” 昨夜,萧瑟已经见过他师父百晓生。 作为百晓堂的堂主,姬若风不说通晓全天下秘密,起码对北离江湖是了若指掌的。 萧瑟与之叙旧时,第一时间便将遇见楚昭的事情说了出来。 然后,他便从姬若风口中得知了自己当年的确是误会了楚昭。 因为当年萧若瑾从中误导,百晓堂也是前几年才查出真相。 除此之外,还知道他家舅舅斩了赵玉真的天命。 “天命真的存在吗?” 这是萧瑟知道此事后,问姬若风的话。 “自然是存在的,我看好的永安王萧瑟,便是你的天命。” 从姬若风口中得到确定的答复,纵然萧瑟知道自己舅舅武道通天,也依旧无法理解,一个人的天命该如何去斩断。 “天命吗? 呵,我不信天命,我只信我自己。 我想要的,我自然会去取回来。” 听到这话的姬若风摇头笑了笑:“你倒是与你舅舅有几分相似,以后多与你舅舅亲近亲近,若你能借他之势,便可龙腾九霄。” “师父您应该知道,我所要的,从来不是当什么龙。” “你若不为龙,这天下必乱。” 姬若风很清楚,除非是永安王萧楚河继位,否则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楚国都会对北离开战。 如今的楚国已经不是曾经的西楚,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吞并天下。 更重要的是,楚昭的退位其实就是为了让楚国不再需要遵守当年的约定。 以楚国现在那位年轻皇帝的行事作风来看,如果萧楚河不继位,只怕楚国会拿他们北离第一个开刀。 对于姬若风的说法,萧瑟是不赞同的:“就算我当了皇帝,楚国就不会对我们北离动手吗?听说,我那位大表哥,可不是一个念情的人。” “你可以去问问你那位表兄。” 姬若风淡淡的回了一句,将无极棍留给萧瑟,缓缓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便是昨夜发生的事。 眼下,雷无桀对于萧瑟的评价自然是颇为不满的,可惜不等他开口反驳,就听萧瑟继续说道: “江湖传闻,未必是真。 望城山上的道剑仙自不必说,有整个望城山供养。 你师父雷轰,这些年潜心修炼,也有你们雷家供养。 但孤剑仙洛青阳呢? 真若一个人住在慕凉城,他吃什么喝什么? 你真以为一个人可以十几年不吃不喝? 真当剑仙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强如我舅舅那般的神仙人物,不也跟咱们一样吃吃喝喝?” 雷无桀哑然,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说的确实有道理。 只是他总觉得萧瑟今日说话怪怪的,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夹枪带棒的。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无心则淡淡笑道:“或许传言多有不实,但洛青阳剑仙的实力却是实打实的。很多人都说,以他的实力,可为五大剑仙之首。” “和尚,你的消息落后了,道剑仙已入神游,洛青阳最多第二,甚至他都未必打得过久居岳麓的那位儒剑仙。” 想到楚昭和儒剑仙的关系,无心点了点头:“倒也是。” 雷无桀可不管这些,反正这些剑仙都是他高不可攀的人物,兴奋道:“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不如咱们去看一眼?”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无心,你呢?” “我倒是不介意去看看,不过现在我饿了。”无心笑道。 “那我去找点吃的,我们吃过就去瞧瞧。”雷五桀说着,兴奋的跑了出去。 然后,他便遇见三个人。 三个与赤王萧羽暗中见面的南决之人。 “这赤王也真是够小心的,居然约咱们在这西域边境见面,害的咱们回南决要兜好大一个圈子。” “谁说不是呢,不过没想到他为了获得咱们太子的支持,竟然能做出如此大的让步,此事办成定是大功一件,绕些路也值得了。” 一旁拄着长刀暂作休息的傅恒兴淡淡道:“这北离情况和我们南决不一样,他们太子之位迟迟没有定下来,那几个有希望继位的皇子,都暗自在江湖上发展自己的势力。 据我所知,这赤王萧羽和白王萧崇背后都有一位剑仙支持。” “剑仙?” 傅恒兴点点头:“不错,赤王背后便是这慕凉城中的洛青阳,而那位白王背后,则是怒剑仙颜战天。” “怒剑仙?就是那个一人一剑阻挡我南决十万大军的怒剑仙?” 傅恒兴嗤笑一声:“江湖传言,多有不实,就算是剑仙,也不可能阻挡十万大军,只不过杀伤千人,穿营而过罢了。” “千余人也足够惊世了。” “千余人算什么惊世,当年楚国那位在琅琊城外的一战,那才叫惊……” 世字没能说出口,因为偷听的雷无桀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是一个意外,意外到雷无桀都觉得十分尴尬的意外。 更重要的是,眼下这场意外很可能要人命。 轰隆…… 平地起惊雷,让无心从荒废的客栈中走了出来。 “打雷了,可这天看着也不像是要下雨啊?” 萧瑟坐在木桌前,看起来颇为颓废。 “是雷无桀的霹雳子,这个夯货,找个吃的都能找出事端来。” “这地方人迹罕至的,想不到雷无桀还能遇上逼得他用霹雳子的对手。” 就这说话的功夫,爆炸身再次从远处传来。 无心蹙了蹙眉:“他们的位置在移动,是朝着慕凉城的方向去的,你不去救他?” 萧瑟听到慕凉城三个字,浑身不禁一震,手掌也缓缓攥紧起来。 他的头低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口中吐出冷硬的三个字。 “我不去。” 无心似乎极为意外,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萧瑟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许不以为意,甚至有些不耐烦。 “那个小夯货没那么容易被干掉,兴许脱身了,一会儿就找回来了。” “话虽如此,可他们是往慕凉城的方向去了,万一惹到孤剑仙……” 不等无心说完,萧瑟便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长身而起,带着些许怒意。 “他不是想看孤剑仙吗,岂不正好如了他的愿。” 无心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金光,若有所思道:“你有心事,从你昨晚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 “哼,少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总之要去你自己去。 那小夯货说要帮你,我可没答应。 也好,趁着这个机会与你们分开。” 无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试探性的问道:“你,在害怕?” 萧瑟被其戳穿心事,恼怒地一把甩开无心的手:“总之,要去你自己去,拉着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干什么?” “可你们不是同伴吗?” “同伴?我想你弄错了,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只是有些债务纠纷罢了。 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便是死了,我也不过是损失几百两银子罢了。” 无心似乎有些失望,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缅怀。 “我自小天资过人,在十三岁时,武功便人了自在地境,我记得那时候,我很兴奋,就问老和尚,我是不是除了楚家那几位师兄外,天底下天赋最好的人。 老和尚被我问烦了,便告诉我说,在北离有一个人,同样十三岁入自在地境,十七岁时便入了逍遥天境。 当得起北离第一天才之名,那个人便是江湖百晓生的弟子,北离六皇子,萧楚河。 之后不久,就发生了琅玡王一案,天启四守护中的青龙身死,雪月剑仙李寒衣剑指当朝天子。 据说萧楚河跪在皇宫之外,三天三夜为琅玡王求情,最终也被牵连,被贬出了天启城。 那时我便觉得,这萧楚河身在皇家,却出人意料的有情有义,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原本我以为,你就是萧楚河。” “够了!” 萧瑟明显已经耗尽内心,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少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既然你想说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 十二年前魔教东征的最后一战,北离各大派围攻魔教教主叶鼎之,最终天山派王仁孙成功将他击杀。 呵,可笑的是,王仁孙和那叶鼎之本还是至交好友。 叶鼎之妄称天下第一高手,最后却死在自己兄弟手上,简直是窝囊至极!” “今天不用武功,老衲也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嘴贱!” 楚昭万万没想到,自己和妻子御风而来,竟然看到无心在打萧瑟。 摁在地上打,骑在身上打,打得十分激烈。 这让楚昭不禁一阵感慨,难怪不少人都说,司空千落只是官配,无心和尚才是真爱! 第23章 孤剑仙,洛青阳 “看我今天撕烂你这张臭嘴。” “叫你多话,叫你话多!” “……” 无心骑在萧瑟身上,一边揍一边骂。 事实证明,天底下最厉害的东西果然是嘴。 即便是无心、萧瑟这种万中无一的天才,亦免不了口舌之争,失去了分寸。 楚昭携手两位妻子,裹挟着清风,融于天地之中,并未现身,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可惜,忘了在系统空间放些瓜。 相较于女人之间的矛盾,男人的矛盾解决起来,往往都比较容易。 吵一架,或打一架,事情过去便过去了。 无心跟萧瑟并排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是我错了,今天这里没有天外天的少宗主,也没有什么萧楚河,我只是寒水寺里有些顽劣的小和尚无心,你也只是雪落山庄里的萧瑟。 不管怎么样,雷无桀是因为我才来到这里的,我得去把他带回来。” 不管萧瑟什么反应,无心一跃而起,朝之前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速掠去。 楚昭看着躺在地上,满脸颓废的萧瑟,幽幽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萧瑟有一个心魔,而且这个心魔,缘于一场误会。 当年萧若风一案事发后,萧楚河被贬为庶人,离开天启的途中,被神秘高手拦截。 他姬若风为救他,重伤半废,他也重伤沦为废人。 萧瑟一直以为当年打伤他和姬若风的人,是孤剑仙洛青阳。 所以才会对慕凉城,对孤剑仙如此抗拒。 在楚昭看来,这是孩子心里留下阴影了。 “我听说的萧楚河可并非是如此扛不起事情的男人,你今日的表现,挺让我失望的。” 楚昭携妻子从屋顶上跃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外甥,如此说道。 “舅舅?” 萧瑟赶忙爬起来,打量了一下随楚昭而来的两位女子,恭敬的行礼道:“外甥萧瑟,见过两位舅母。” 玥瑶笑着点了点头,称赞道:“不愧是二姐的孩子,长得真好看。” 尹落霞则有些疑惑道:“不是叫萧楚河吗,怎么叫萧瑟了?” 不等萧瑟开口,楚昭便淡淡道:“还能因为什么,就是让人打得失了心气儿。 区区一个孤剑仙便让你如此胆惧,退缩不敢前,又谈何拿回你自己的东西,给萧若风翻案?” 萧瑟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区区一个孤剑仙? 这种话,也就眼前这位舅舅能说得出口。 但话又说回来,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萧瑟深知自己的心魔所在,亦明白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都要面对洛青阳。 既然早晚都要面对洛青阳,便不可无视不管。 他握紧了拳头:“舅舅,当年伤我和师父之人,是不是孤剑仙洛青阳?” “姬若风没告诉你?” “没有。” 楚昭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路上的拦路石,只要你想向前,就必须得把他移开。 在你小的时候,我给过你一块玉佩,可惜你将它送给了萧崇,若你一直带着,也不至于受伤,你师父更不会受伤,可见你命中有此一劫。 你迟早会和洛青阳对上,这也是你的命数。” 萧瑟愣了愣,而后苦笑着点了点头:“对了,舅舅,我昨夜见到师父了,您能不能帮忙治好他?” “治你师父不难,等我见到他之后再说,他应该也会走一趟西域。” 如果楚昭没有记错的话,姬若风去西域佛寺送了老和尚忘忧最后一程。 “多谢舅舅。” 萧瑟顿时一喜,看向雷无桀之前传出动静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舅舅,那我先去看看雷无桀。” 楚昭摆摆手,没说话。 萧瑟又朝两位舅母行了一礼,然后提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无踪。 楚昭回头看了眼无心与萧瑟之前扭打在一起的地方,微微一笑:“年轻可真好啊。” 尹落霞忍不住一笑:“这话说的,好像你很老一样,你现在走出去,别人都会以为你和他们是兄弟。” 玥瑶赞同的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道:“你为什么不把答案告诉他?” 二十多年的夫妻,楚昭自然知道玥瑶的意思。 “告不告诉他都没有意义,反正他现在谁都打不过,而且浊清也没有洛青阳那么有威慑力,还是让洛青阳锤炼他的心境更好些。” 玥瑶点点头:“那我们去慕凉城瞧瞧?” “嗯,来了此处,自然要去看看故人。” 慕凉城,江湖四大名城之一,没有繁华的集市,也没有生活的人烟,不过此地的地理位置,城中低矮的城墙,残破的房屋都昭示着,这个地方也曾经繁华过。 只是如今繁华落尽,处处都透着一股死寂凄凉之感。 可就是这么一个凄凉死寂的地方,却能与天启城、雪月城、无双城并驾齐驱。 只因为这座城里,住着一个人。 一个以凄凉死寂意境,养剑十余载的男人。 在楚昭看来,洛青阳能在这种鬼地方一待十几年,其心性的确有值得称赞之处。 反正换作是他,他肯定待不住。 尹落霞打量着四周,有些惊奇道:“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洛青阳这么多年吃什么喝什么?” “应该是有人定期给他送吃喝。”玥瑶猜测道。 “是萧羽。” 楚昭给出了答案,随后说道:“这里鬼都没有,也没什么好看,我们直接去找洛青阳?” 玥瑶和尹落霞对视一眼,然后玥瑶摇了摇头:“你自己去吧,我们和洛青阳没什么旧可叙,我和尹姐姐在城中逛逛。” “那行,我去了。” 此时,慕凉城深处的某段城墙上。 孤剑仙洛青阳正在养剑,其手中九歌剑突然清鸣不止。 洛青阳微微皱眉,体内温养十多年的剑意和剑气竟然蠢蠢欲动。 他睁开眼,微微抬起头,目光好似穿越了空间。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青衫,和光同尘之人。 他的剑已经开始兴奋,兴奋到他这个主人都几乎按捺不住。 他在看那个人,而那个人也恰好在看他。 下一刻,洛青阳身形爆退,眨眼间便退至了另一侧城墙上。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名剑九歌从剑鞘中不受控制的弹出些许,泄露而出的剑气瞬间席卷了整座慕凉城。 此时,他原先所在的地方,陡然出现了一个人。 出现的无声无息! 洛青阳敢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轻功身法。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剑气感应之中,那人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有。 “洛青阳,好久不见啊。” 洛青阳看着容颜未改,仿佛不曾留下岁月痕迹的楚昭,不禁恍惚了一下,感叹道:“是啊,十余年未见了。” “虽然十余年未见,但你的名字,我却是如雷贯耳。”楚昭笑了笑:“一直听说孤剑仙洛青阳,一人一剑守一座城,气魄非凡,今日一见……却是让我有些失望。” 洛青阳沉默不语。 楚昭扫了眼洛青阳手中的九歌剑,淡淡开口:“你的剑,都要比你勇敢得多,它一见我,便想展露锋芒,但可惜……它的主人太懦弱了。比起二十年前,你武功修为高出了很多,可你这胆气却是远远不如曾经的年轻人,难道真是修为越高胆子越小?” 正所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何况是堂堂五大剑仙之一的孤剑仙。 楚昭言语中毫无遮掩的奚落,让洛青阳目光微沉。 不过,他没有拔剑。 因为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剑,只会为了一个人而拔。 洛青阳死死盯着楚昭的身影,但却惊骇地发现,楚昭的气机竟然与天地相合,他的剑意竟然无法锁定。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整个天地。 明明楚昭就在那里,却仿佛身处另一个时空,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但洛青阳知道,那人确实在那里。 再次见面,他又输了,又输的一败涂地。 比初次见面输的都要惨,毕竟第一次见面,好歹让楚昭出了手。 而眼下,只怕自己连他的气势都扛不住。 “你现在到底有多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久居黄沙吹拂地带的缘故,洛青阳的嗓音夹杂着大漠特有的沙砾感。 嘶哑,却又富有磁性。 “有多强?” 楚昭想了想,回道:“我曾与李长生上天揍过所谓的仙人,现在一只手打一百你没问题。” 洛青阳一怔:“世上真有仙?” “那就要看你如何看待了,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比较强大的存在而已,但对你而言,他们说是仙人也不为过,你还太弱了。” 洛青阳苦笑:“你来此不会就是专程为了奚落我吧?” “那倒不是,我是正巧来到此处,又正巧你在这里,来找你叙叙旧。” “嗯,那你稍等片刻,我去准备一桌酒菜。” “不用麻烦,我带了。” 城墙上,一袭黑衣,一袭青衫,相对而坐。 名满天下的九歌剑,就插在一旁,时不时发出嗡鸣之声。 楚昭长袖一摆,六七坛酒,两盘瓜子花生,以及一碟酱牛肉便出现在了城头。 看得洛青阳震惊不已,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楚昭的长袖。 这种神奇手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是这弄出来的东西,未免显得有些太俗了。 就好像是一个天上仙人,突然坠入了凡间,吃起了人间烟火。 “看什么?觉得我上过天,比天上仙人还厉害,便该餐风饮露,吞霞吮雾?” 洛青阳嘴角抽了抽,素来不苟言笑的那张脸上,露出了些许莫名笑意。 “确实不该如此。” 楚昭笑了笑,随手捡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不管是什么仙,只要在人间,都只是人而已。 别人奉承两句,听听也就罢了。 若真存了心,那日后定成心魔。 天地生五谷,便是养人之精。 若是练功练的连吃喝都丢了,那便不是仙,而是一块石头。” 洛青阳若有所思,好奇道:“那天上的仙人呢?” “你练剑是为了成仙吗?”楚昭反问道。 洛青阳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自然不是。” 楚昭淡淡一笑:“在我看来,我们修炼,修的是道。 道自然有很多种,你修的剑道亦是其中之一。 我们修道并不是为了成仙,而是为了修心。 心若逍遥,凡人亦是红尘仙。 心若挂碍,剑仙也不不过一介俗人。” 洛青阳愣了愣,长叹了口气:“确是如此,只是人生在世,谁又能真的心无挂碍呢?” “所以说,你不是仙,也成不了仙。”楚昭笑道。 洛青阳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极是极,我自是不愿成仙的,来,喝酒!” 就在两人说话叙旧的时候,城外黄沙滚滚,似有大队人马前来。 洛青阳望了远处一眼,笑道:“最近西域可真是热闹,先是天启城来人,后来又是天外天的人,如今就连无双城和九龙寺的人也来了。 西域到底有什么?” 洛青阳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却是在楚昭身上。 “西域三十二佛国,自然是有和尚。” “和尚?” “你大概不知道,于阗国有个不正经的和尚,喝酒吃肉,不修佛法,这等和尚自然会惹来麻烦,所以他惹来了一个有些邪门的小光头,而这个小光头牵扯了一桩十二年前的旧事。” 洛青阳了然,沉默了。 楚昭恍若未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小光头身边杀机缭绕,有的人是为了得到他一身罗刹堂秘术,称霸武林。 有的人则是为了通过他,掌控天外天,从而颠覆武林,乃至北离天下。 还有的人,担心他会是下一个我,或者是下一个叶鼎之,所以想抓他回去,甚至想杀了他。 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些人都是为了那个小光头而来。 你应该知道小光头是谁,你只认了萧羽当干儿子,如今那小光头也在西域,而且身边还杀机弥漫,弄不好要身死道消。 你,要出城吗?” 洛青阳依然沉默,拿过身边的酒坛,仰面而倒。 动作看似豪气潇洒,实则却给人一种略显几分无奈的颓废。 一连灌了好几口,洛青阳才开口道:“出城?我为何要出城?” 他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酒水的滋润而变得温润,反而愈发的嘶哑。 “他们天外天有的是高手,而且你此番来西域也是为了他吧,哪里用得着我一个外人出手。” 楚昭摇摇头:“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想来。 在岳麓城待久了,也想来看看十几年后的天下,看看这天下间的风景,看看年轻的一辈。 而那小光头,我其实瞧不上,但奈何我女儿喜欢他。” 说到最后,楚昭语气复杂无比。 洛青阳愣了愣,又灌了一口酒:“你们是想通过联姻,掌控天外天?” “你是练剑练傻了吧,我要的东西,还用得着用我女儿去换?” 洛青阳一笑:“也是,你自会去抢。” “所以,你为什么就不知道抢呢?”楚昭自顾自的叹息一声:“洛青阳,你知道吗,其实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矛盾?”洛青阳表示不解。 “当年叶鼎之死的时候,你应该很高兴吧?” 洛青阳再次沉默不言,因为楚昭的话直击了他心里最阴暗的一面。 早在叶鼎之出现的时候,他就希望叶鼎之去死,而叶鼎之死的时候,他也的确是有些高兴的, 因为只有叶鼎之死了,他才有机会。 楚昭没想得到他的答案,看了眼旁边的九歌剑一眼,继续问道: “在这慕凉城中练剑十余载,你的九歌会为谁而绽放? 是天启皇宫中的那位宣妃娘娘? 还是你那义子萧羽? 又或者,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心中的求而不得?” 楚昭依然不需要洛青阳的答案,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当年叶鼎之抢亲,你与百里东君、司空长风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我相信你那时候是真诚的,可你又偏偏希望叶鼎之去死,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很矛盾,没毛病吧?” 洛青阳苦笑:“或许吧。” “酒喝了,旧叙了,曾经便想说的话现在也说了,走了!” 楚昭走了,如同来时一般突然。 洛青阳看着他的身形消散,风中只传来一道略带惋惜的声音。 “兄弟情义,少年热血,实在令人向往,可惜你已不再少年。” 洛青阳失神了,站在城头上,迎着寒风望着天启城的方向,久久无言,孤独的如同一尊雕像。 是一个人即是一座城,还是一座城埋葬了一个人? 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断肠人在慕凉…… 第24章 凭心而动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望无垠的大漠,空旷而高远,壮阔而雄浑。 当红日西坠,地平线尽头一片殷红,磅礴中带着一股苍凉感。 一批人马正在狂奔,每个人都裹在连着风帽的黑色大氅里,胯下的紫燕骝卷起滚滚黄沙。 不远处,一座沙丘上,莫棋宣一身白衣,负手望着那往于阗而去的人马。 他没有动的意思,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金乌西沉,玉兔东升。 一阵脚步踩在沙砾上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了过来。 莫棋宣并未回头,而是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颇有几分仙气。 “莫兄,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听着身侧响起的爽朗笑声,莫棋宣微微扭头,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意,倒是真如老友久别重逢一般。 “枪仙亲临,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此番雪月城又来阻我天外天?” 司空长风连忙笑着摆摆手:“莫兄莫要误会,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此番是为了来找我女儿的。” 说着,司空长风叹了口气:“唉,莫兄,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女儿从小顽皮,半点不省心,这孩子一大,越来越不好管了。” 莫棋宣莫名想到一个人,陡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两人一人站在沙丘上,一人站在阴影中,各自吐着自己的苦水。 司空长风吐槽女儿不省心,莫棋宣则吐槽无心这个侄儿见面就跑也就罢了,竟然还对他下狠手。 两个堂堂逍遥天境的高手,现在如同寻常操心的老父亲,一时间引为知己。 良久,两人同时收声,抬头望向了天上明月。 莫棋宣叹了口气:“天外天一直不太平,二公子一走只怕更乱,我们只想迎少主回宗,整顿天外天,奈何你们北离似乎想太多了?” 司空长风先是一阵沉默,随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当年锁山河之约,是经由师兄定下的,如今约定之期已近,我们雪月城自会恭送叶安世回宗。” 莫棋宣冷笑一声:“当年你,你师兄百里东君,孤剑仙洛青阳以及我家宗主也算是……罢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今日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 月光清冷,似有诉不尽的愁绪。 无双城大师兄便是一脸愁容,小师弟无双御剑飞行,怎么飞都行,却偏偏有个晕马、晕马车的毛病。 这一路行来,着实折腾的不轻。 此时正趴在马背上狂吐不止,看样子就像是丢了半条命。 “大师兄,再往前三十里,便是于阗国了。” “好,我知道了。” 卢玉翟点点头,看了眼无双,吩咐道:“时辰也不早了,先就地扎营休息吧,养好精神,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卢玉翟驱马来到无双身边,将无双从马上扶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师弟,眼下快到紧要关头,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无双一阵呕吐,茫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洞。 “你谁啊?” “我!” 卢玉翟气得一阵哆嗦,举起手作势要劈下去,但最后却是轻轻落下,揉了揉了无双的脑袋。 无双的意识回归了一些,干笑两声:“咦,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 卢玉翟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对自己说,这是亲师弟,是无双城的未来…… 无双总算恢复过来,挠了挠头:“大师兄,我记得你刚才好像说要交待我几句,你要交待什么?” 看着这混账终于能正常沟通,卢玉翟无奈一笑,正色道: “明日便能到于阗国,到时候必有一番苦战,你到时千万要小心。 上次在三顾城美人庄,我们任务失败,师父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几个老爷子却大为不满。 所以这次,你千万不能再留手,知道吗?” 无双点点头:“师兄,你放心吧,不过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卢玉翟眉头一跳:“这些话,我在前天、昨天都与你说过。” “啊?” 无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师兄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忘。” 卢玉翟老脸一黑:“你前天和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无双干笑无言。 卢玉翟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我无双城百年基业,真的要靠这样一个白痴么? —— 雪月城,苍山之巅。 此地,是雪月剑仙李寒衣的闭关之地。 峰高千仞,高处不胜寒,人迹罕至。 故而一般能来此地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百里东君自然不能算是一般人,他是酒仙,是雪月城大城主,神游玄境修为,天下大可去的。 更何况,这里还是自己人的地盘。 一座孤零零的凉亭,以前百里东君来的时候,凉亭便是凉亭,如李寒衣的性子一样孤寒。 但如今却是大不一样,凉亭外多了一棵树。 一棵开满桃花的桃树。 要知道,眼下可是寒冬腊月,腊梅花开很正常,但三月开的桃花,开的娇艳欲滴,实在让人意外。 百里东君坐在凉亭中,打量了一眼,啧啧称奇。 “没想到,千年铁树也有开花时,我以为二师弟这辈子便只是二师弟,谁又能想到,二师弟心里开满了桃花。” “哼!” 背后一声清冷的哼声传来,夹杂着寒霜剑气。 百里东君哈哈一笑,随手一引,手边酒葫芦的塞子弹开,浓郁的酒香四溢而出。 酒会化作一只飞燕,堪堪挡住了李寒衣羞恼的一剑。 “没想到二师弟此番闭关收获如此之大,看来你已经摸到神游的门槛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寒衣戴着那难看的面具,手中的铁马冰河散发着阵阵寒意,不过剑已经入鞘。 “只是摸到门槛而已。” 此番闭关,她从大逍遥境突破到了半步神游,但能否踏入那道门,她其实没多大信心。 就像自在巅峰的高手,虽然摸到了逍遥天境的门槛,但可能终其一生都入不了逍遥。 百里东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不以为意的笑道:“早晚的事,不过到你现在这一步,光靠修炼是不够的,还得靠机缘。” 李寒衣点点头,负手看着那散发出淡淡幽香的桃花,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喜悦。 “咱们雪月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城主,今日前来不会是为了试探我的境界吧,唐莲到九龙寺了?” 百里东君笑着摇摇头:“到了,可却是空手到的。” “唐莲失手了?” “嗯,因为有个老朋友出现了。” “白发仙?” 百里东君点头,喝了口酒。 唐莲的功夫,虽然在年轻一代中算是翘楚,但在白发仙这等成名人物面前,依旧是个小孩子。 “所以,那个和尚已经被天外天带走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不应该来这里找我闲聊。” “没有,楚昭出手了,但他似乎没有管此事的意思,那和尚带走了两个唐莲的同伴,然后不知去向。不过我猜测,他应该去了于阗国大梵音寺,他父亲曾经的至交好友王仁孙在那里,那也是他师父忘忧禅师的故土。” “你不是只派了唐莲一人吗,怎么冒出来两名同伴?” “唐莲信上说,一个是雷家子弟,这一趟本该是雪月城拜师的。”百里东君笑了笑,散淡的神色变的肃然了一些,意味深长道:“至于另一个,据唐莲说不是江湖人士,不会武功,是一个客栈老板,因为那雷门弟子欠了他一笔钱,所以一路跟着,他姓萧,叫楚昭舅舅。” “永安王?!” 李寒衣一惊:“他是冲我们雪月城来的?” 百里东君摇摇头:“不知道,不过长风出城的时候说,姬若风来了一封信,让他收他为徒。” “他是楚叔叔的外甥,还用拜入我们雪月城?” “谁知道楚昭是怎么想的呢?”百里东君摇头笑了笑:“对了,在你闭关的时候,他来过一趟雪月城,他家老二正月十八大婚,这是请柬。” 百里东君说着,掏出一份请柬放在石桌上。 李寒衣收起请柬,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有,无双城的无双剑匣出世了,它的主人是一个叫无双的少年。” “看来无双城出了一个天才,可惜无双城的那些老家伙……不行!”李寒衣语气中充满了对无双城的不屑。 百里东君不置可否,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宫里那位也坐不住了,五大监里的第二高手,掌香监瑾仙公公一个月前就已经悄悄离开帝都,而且是直奔于阗国而去。” “沈静舟也去了,看来宫里那位还是不信任我们。” 百里东君淡淡一笑:“宫里的那位从来就没有信过我们,但信不信都无所谓。 锁山河之约因我们而起,如今十二年之期将近,也该由我们雪月城送那孩子回去。 十二年前魔教东征,我们雪月城不怕,十二年后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回宗,雪月城更不怕。 年轻一辈的事便由年轻一辈去解决吧,解决不了才轮到我们这些老头子出马,楚昭大概也是如此想法,才没有管那小和尚。 我已经给唐莲传信了,现在唐莲应该收到了。” 李寒衣嗯了一声,有些疑惑道:“我记得,玥康那小家伙不是掌管天外天了么,白发仙为何要迎那小和尚回宗,总不会是想与玥康争权吧?” “听说楚昭已经让他儿子卸任宗主之位。” “为何?” “这你得去问楚昭。” 李寒衣点点头:“那个雷家弟子是不是?” “是,听说楚昭传了他一门功夫,但不知为何没有收他为徒,反而来雪月城收了千落和若依那俩丫头。” 提到叶若依,百里东君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说起来,他家老三和若依那丫头估计也快成婚了,而且会在望城山上操办,到时你们可以一起,还能省一笔银子。” 李寒衣又羞又恼,拔了剑。 霎时间,整座苍山指点,寒冰漫天。 百里东君狼狈而逃,一边跑一边笑道:“别生气,这门亲事,为兄是答应的。” “百!里!东!君!你给老娘去死!” —— 毕罗城,九龙寺。 唐莲一行四人,已经和九龙寺的大师们见了面。 大觉禅师并未怪罪他们任务失败,反而好生安慰了一番。 “这一路你们辛苦了,事情经过,我已大致通晓,并非你们的过错。” “多谢大师体谅。” 大觉轻念一声佛号:“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今晚好生歇息,明日咱们便前往于阗。 老衲得到消息,无心师侄去了于阗,老衲要亲自去了却一段因果。” 唐莲微微一怔,因为他感觉到,大觉禅师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只不过这股杀意很淡,去的也太快,唐莲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唐莲恭声应下,但心底却不知为何,总有一丝丝不安。 这一次任务,着实出现了太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希望这一次能够安稳度过吧。 唐莲无声叹了口气,就要准备随无禅去禅房休息。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扑翅飞来。 唐莲认识那信鸽,是他们雪月城的信鸽,当即跃起伸手抓住。 天女蕊翩然上前,很自然将脑袋枕在他肩上,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唐莲只觉耳边吐气如兰,身子顿时一僵,脸也悄然红到了耳根。 “咳咳,是,是师尊的传信,我把一路所见所闻写了一封信回报了雪月城,想来是师尊有所安排。” 天女蕊点头:“打开看看。” 唐莲依言一瞧,然后便犹如石化了一般。 无禅站在一旁,垂首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师尊只写了四个字。”唐莲仰头望着月亮,有些走神。 无禅愣了一下,呼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不是这四个字。”唐莲摇头。 无禅笑了笑:“唐兄,小僧只是呼声佛号罢了。” 唐莲回过神来,也不由地笑了:“我走神了,只是师尊写的那四个字我看不懂,凭心而动,什么是凭心而动? 无禅师傅,你们佛家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无禅沉思片刻,回道:“佛曰:随心,随性,随缘。” 因为从小就听安排做事,唐莲依旧不解,但他也没有太过纠结。 “对了,无禅师傅,一直没有问你,这无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无禅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话音透着几分飘渺。 “小僧很早的时候,便随大觉师傅离开寒水寺了,对无心师弟了解不深,只是幼年时有一件事至今印象深刻……” 第25章 瑾仙与王人孙 夜已经很深了,只是这一夜很多人都有些睡不着。 除了雷无桀之外。 荒山古寺中,雷无桀大刺刺的横在篝火旁,冒着鼻涕泡。 萧瑟坐在在篝火旁,一脚踹回雷无桀无意识伸来的一脚。 这些天,他其实比无心和雷无桀都要累得多,因为他有伤在身,而雷无桀和无心一身修为,足以抵挡舟车劳顿。 只是尽管他已经很疲惫,但依旧有些睡不着,想着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他看向不远处的无心:“和尚,如今已到于阗国,咱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大梵音寺。” “大梵音寺有谁?” “一位世交,了结一段前尘往事。” 无心坐在窗前,看着天上明月,眼底尽是金戈铁马,血溅人亡。 那年,他刚刚五岁,父亲带着他东征。 第二年,父亲战死,他变成了人质。 同年,他被老和尚收养,从此寒水寺多了一个小和尚。 一晃眼,十一年多,快十二年了,也该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萧瑟思索着无心口中的世交是谁,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无心则突生杀机,只是无论心底杀机如何弥漫,却总有一股祥和气息缭绕,逐渐让他心绪平静下来,头脑清明,仿佛整个人都与情绪完全抽离了出来。 “师伯这天问叩心果真神异非常,每每心绪难安便会出现,阿弥陀佛!” 无心低头垂目,手中佛珠轻捻,嘴里喃喃念着经文。 月光洒在身上,那一身白衣,娴静似雪,仿佛渡上了一层银边。 整个破庙之中,只闻淡淡佛音梵唱,宁静致远。 大概是经文催人眠,让萧瑟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于阗国,乃是大佛国。 几乎百步就有一间佛寺,其中最出名自然是大梵音寺。 作为于阗国的国寺,且为天下有名的佛寺之一,大梵音寺只论大小的话,倒是能与少林、白马等名寺相当,可论气派程度就差得远了。 如今北离天子信奉佛教,北离大寺的香客可谓络绎不绝,然而西域佛教却讲究苦行,饭不能吃饱,衣不能穿好,唯有苦行方可获大功德。 这大梵音寺便可担得起一个“苦”字,与中原大寺的金碧辉煌相比,大梵音寺简直就像蒙上了一层土,破败的好似随时就要倒塌一般。 但是在这破败的寺庙门口,却出现了一顶轿子,还是一顶金鼎饺子,轿子上纹着一只金色的神鸟大凤,栩栩如生,仿佛要腾云飞起一般。 轿子由四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扛着,而走在前面的两个却都是面如冠玉,身形瘦削,腰间挂着一柄精致佩剑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四岁左右。 左边的少年看起来年纪更轻一些,望着周围那些从他们身边苦着脸走过的和尚,不由得嗤笑道:“在天启也见过不少和尚,一个个恨不得用金丝做袈裟,可这些和尚,倒似连饭都吃不饱。” “你懂什么。”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冷哼道:“喜悦这边的和尚讲究苦行,你要是强逼着他们穿漂亮衣裳,人家还要怪你破了他们的修行呢。” 左边少年却是没有理会他,依旧好奇地看着那些和尚,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们嘴里念念叨叨的是什么?” “总是什么南无阿弥陀佛之类的,和尚除了这些还能念什么。”右边的少年说着,仔细听了一下,却发现与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是嗡嘛呢叭咪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从轿子中传出来的,声音温和,但略微有些尖锐,让人一下分不清男女。 另一道则是从旁边响起的,同样是温和,但却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两位少年同时扭头,只见一男二女站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吃着西域当地的瓜果,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三人长得都十分好看,如天上的神仙眷侣下到凡间。 他们的穿着虽然谈不上华丽,但一看就知道很贵,与周遭的贫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凤凰落进了乌鸦群。 “你们是什么人?”右边的少年一脸警惕,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左边的少年则是一脸好奇,看着开口的楚昭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嗡嘛呢叭咪吽。”楚昭笑着又念了一遍,缓缓道:“天下佛教虽是一脉相承,但也分不同宗派,尤其是这西域三十二佛国,各有各的法宗。 这‘嗡嘛呢叭咪吽’六个字是佛门大明咒,又称六字真言。有佛宗认为这六个字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是诸佛慈悲和智慧的声音显现,念一遍等若诵经千百遍,可积无上功德。” 少年伯庸撇撇嘴,不屑道:“我看是这些西域和尚为了偷懒,不想念大篇经文,才编出来的吧。” “佛门奥妙,岂是你这小童能够懂的,伯庸,不可造次。” 伴随着这道严厉却没有斥责之意的话音响起,一个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不对,准确说是太监,从轿子走了出来。 然后,他愣住了。 再然后,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外臣瑾仙,拜见太上皇,拜见太后、太妃娘娘。” 玥瑶和尹落霞点了点头,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瑾仙。 早就听说北离掌香监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面如冠玉,风度卓越,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的眸子带着些说不出的妩媚。 楚昭则摇摇头:“既称外臣,便该自称沈静舟,而不是瑾仙,沈静舟才是臣,瑾仙只是奴。” 瑾仙有些恍惚,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人提起他原本的姓名,他自己都快忘记沈静舟这个名字了。 “说起来,萧重景还真是垃圾啊,你爹当年虽然战败,但好歹也是为国捐躯了不是,他竟然把你弄去当了太监。” 瑾仙哑然。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楚昭能说,他却不能附和。 所以,他换了一个话题,微微行礼道:“不知太上皇来此是?” “见见故人。” “太上皇在这于阗国还有故人?”瑾仙有些意外。 “当年被你们北离追杀,我和赵安可是在西域逃亡了好些年,有些故人很奇怪么。” 瑾仙一愣,试探道:“听闻太上皇与魔教教主叶鼎之是师兄弟,我以为太上皇是为了他而来呢。” “当年叶鼎之我都没管,那小光头的事,我自然也不会管。”楚昭说着,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带不走他。” 瑾仙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大梵音寺,自信道:“王人孙还拦不住我。” “我自然知道,但要拦你的可不只王人孙一人。” “这大梵音寺除了王人孙还有谁?” 楚昭玩味一笑:“大梵音寺只有王人孙,不过那小光头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的年轻人你挡不住。” “嗯?”瑾仙疑惑的看向了一旁的少年灵均。 他倒是知道无心身边有一个唐莲,但眼下楚昭既然特意提起,还说他都挡不住,那自然不可能是唐莲。 灵均回道:“最新消息,唐莲没有与他一起,是一个红衣少年和一个穿着狐裘的年轻人,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瑾仙沉吟片刻,看向楚昭:“看来太上皇说的便是这两位吧,想来太上皇是知道他们的身份。” “自然知道,等会儿你也能见到。”楚昭卖了个关子。 瑾仙一时间有些好奇,但见楚昭没有细说的意思,便也没有追问,只是问道:“太上皇当真不插手此事?” “说不插手,朕自然不会插手。”楚昭摇头笑了笑:“对了,你有没有兴趣来我楚国为官啊,我挺看好你的。” 在少歌之中,瑾仙是他最喜欢的人物之一。 如今见到瑾仙,自然起了几分招募的心思。 说完,楚昭又补充了一句。 “是为官,不是为奴。”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多谢太上皇看重,我在北离挺好的。” “不用如此急着答复我。” 楚昭笑着摇摇头,看了眼瑾仙身后的两个少年一眼,郑重其事道:“我们楚国以前有太监,但从我之后不会有太监,你好好考虑考虑。” 瑾仙一阵恍惚,态度明显不似之前那般坚决。 灵均和伯庸对楚昭那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感觉胯下凉飕飕的。 “师父,他们进去了,我们怎么办?” 瑾仙回神,沉吟片刻,回道:“我们也进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能拦住我?” 大抵是因为楚昭的缘故,瑾仙并没有上来就让灵均和伯庸出手。 但楚昭可是来看戏的,这要不打起来,还怎么看戏? 于是,他开口道:“法兰和尚,瑾仙来问剑你们大梵音寺,你不干他?” 法兰尊者闻言只是摇头。 “太上皇说笑了,我来大梵音寺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瑾仙这话是对楚昭说的,但楚昭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自顾自地指挥着大梵音寺的和尚搬来桌椅板凳。 拿出瓜果,煮起茶水,带着老婆准备吃瓜看戏。 倒是法兰尊者对瑾仙摇了摇头。 见此,瑾仙笑道:“法兰尊者,我手上有你们于阗国主的手信。” 法兰尊者依旧摇头。 然后,剧情就走向了原本的剧情。 灵均和伯庸与法兰老和尚身后的两个武僧打了起来。 就在大梵音寺的武僧认输之际,一道醉醺醺的话音忽然传来。 “吵……吵死了……今天这大梵音寺怎么来了这么……这么多人。” 以剑拄地,勉强站着的灵均和伯庸急忙转头看去,却见眼前人影一闪,来人已经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这身法……” 伯庸心中一凛,没有说出后半句,几乎能与师父不相上下。 来人一身僧服破破烂烂,醉醺醺的倒在两位武僧面前,嘴里还念念叨叨。 “这些人是何人?还不赶快把他们赶出去。” 廊道中,玥卿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怪异道:“王人孙怎么成现在这样了?” 尹落霞接过话头,有些狐疑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楚昭一脸无语:“你忘了,当年我们去祭拜叶鼎之的时候,他当时也在。” “哦,我想起来了,叶安世那小家伙还叫嚣着让你帮忙杀了他。” 就在夫妻三人说话间,王人孙打了个酒嗝,嘴里吐出的浓郁酒气,让两个武僧流露出了无比嫌弃的神情。 醉酒的王人孙挣扎了几番,却依旧没能成功站起来,索性便放弃了,躺在地上醉醺醺问道:“师兄,这些……是何人啊?” 法兰尊者依旧摇头,倒是和瑾仙说的一样,佛法先不说,只说这摇头,倒是有其师父摩珂尊者的风范。 “一个醉酒的和尚,能有多大能耐,装神弄鬼,让我来会上一会。”灵均说着,提剑欲上。 却见王人孙摇摇晃晃勉强站了起来,一把拿过身边武僧手中的破戒刀,笑道:“你啊,不吃肉不喝酒不好色,对这破戒刀的领悟,总还是差了些,看好了!” 言罢,他将破戒道随意轻轻一挥。 这看似随意地一挥,却好似把全场的风斗吸了进去。 仿佛时间停止,风不再吹,鸟不再鸣,即便是那悄然飘落的树叶也停止了坠落。 那划破空气的一股刀劲,如同夺走了周围的一切生机。 直面他这一刀的灵均和伯庸同时有一种感觉,好似四面八方,天上地上,到处都有那把戒刀,飞天遁地也逃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闭目等死。 反观站在庭中醉醺醺的王人孙,却好似一下挺直了腰杆,周围了无生机,只有他身边围绕着一阵疾风,吹起了他的破烂僧袍,他垂首微笑,竟然恍若佛陀本相。 “这……还是人吗?” “我……要死了吗?” 伯庸和灵均的心思各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放下了手中之剑,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只是那刀劲还没有劈下,便被一股寒霜剑气给冲消散了。 本已坦然迎接死亡的二人急忙回头,只见瑾仙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你们退下吧,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找人,如今人已经自己来了,便不必打了。” 王人孙挥完一刀,似乎一身酒劲也已散去,不再是那醉醺醺的模样,看着眼前的瑾仙,微微皱了皱眉。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瑾仙也不恼,笑呵呵道:“我们也有十二年未见了吧,法叶尊者,又或者,我该叫你碎空刀,王人孙。” 王人孙张了张嘴,可话尚未出口,就见瑾仙突然抬头看向庙宇的一角。 “既然来了,就下来吧!” 与此同时,在庙宇屋檐下喝茶吃瓜看戏的楚昭也抬头看了眼屋顶,不禁暗骂一声。 “他娘的,这三个家伙还真会选落脚点,竟然站在了老子头上!” 第26章 天魔舞 庙顶之上,檐角之后。 “我说无心和尚,怎么跟着你走到哪,都能遇见这么多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都好像一副要打架的样子?”萧瑟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一等一的高手?打架?”雷无桀望着庭院中的那些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萧瑟愈发无奈:“雷门好歹也是江湖大世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一个夯货。” “是笨货。” 无心没有理会争论的两人,站起身振了振衣袖,不像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倒像是一个即将粉墨登场的戏子。 “劳烦掌香大监不远千里来找我这个小和尚,真是荣幸啊。” 两名护寺武僧闻言大惊,同时扭头看向方丈和王人孙,老和尚法兰只是摇头,王人孙则是呆愣愣地看着飘然落下来的无心。 世上总喜欢用一些唯美、神情、瑰丽的词句来描写故人重逢。 然而,并非所有重逢都是充满喜悦的。 他乡遇故知,固然是一件高兴的事。 可若是遇见的故人是债主,那么便不是高兴,而是痛苦倒霉。 不巧,碎空刀王人孙便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债主。 王人孙至今都还记得,那一年他六岁,他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拉着楚国那位皇帝,眼中充满无尽杀意的喊着:是他,就是他杀了我爹,我要你帮我杀了他! 曾设想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场景,他会是什么模样,是否已经长大成人,是否如叶鼎之风流倜傥,是否会一言不发,提着刀,提着剑,提着一切能杀人的武器,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无数次午夜梦回,都觉得如果是那样,似乎也很好。 如今他来了,一身白衣胜雪,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高大,更加俊朗出尘。 看得出来,忘忧把他养的很好。 王人孙此时此刻莫名有种放松的感觉。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 一直用酒来麻痹自己,想要忘却过去。 可到了这个时候,王人孙才发现,那些往事从来都不曾忘却。 瑾仙一手拿着一串细长的佛珠,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一手扶着腰间的那柄长剑,若即若离的似乎准备拔剑。 “大监。”无心双手合十,微微垂首行礼。 “别叫我大监,大监可是宫里那位才能叫的。”瑾仙轻轻笑道,幽幽地指了下天。 “瑾仙公公。”无心换了个称呼,态度依旧恭敬。 瑾仙笑着摇摇头:“你这么恭敬,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那你和我把酒言欢的白衣邪僧哪去了?” 听到这话,屋顶上的雷无桀和萧瑟对视了一眼,心想难怪之前无心看见那醉酒和尚就大步追上,敢情是遇到了同道中人啊。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陡然在他们耳边乍响。 “赶紧下来!” 犹如响彻在脑海中的言语,让两人不由心头一惊。 可不等他们有任何动作,一道清风便将他们带下了屋顶。 然后,雷无桀便见到熟悉的楚昭,以及两位宛如仙子的漂亮姐姐。 雷无桀先是一怔,然后脸色一喜:“楚前辈,您……” 楚昭笑着摇了摇头:“闲话不着急叙,先看戏。” 说着,他还扔了一个梨给雷无桀。 庭院中,瑾仙看着眼前带着些许邪气的年轻和尚颇为感慨,叹道:“小和尚,跟我走吧,我至少可以保你一命。” 无心闻言笑了起来:“这一路上雪月城,天外天,无双城,鸿胪寺的人都来找我,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说不会杀我,所以你这条件并不特别。” 瑾仙叹了口气:“我不想与你动手。” 无心一笑:“我也不想,天下皆知北离五大监里掌香大监武功排名第二,比掌剑大监都要尤胜一筹。” “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们不同,宫里那位的命令,我不得不听,若是今日你不跟我走,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瑾仙上前一步,同时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就在这时,王人孙动了。 “瑾仙公公,别太过分,要想要动手的话,先过我这一关。” 王人孙戒刀在手,眨眼间便汇聚了无尽刀气。 这一刀,几乎使出了他全部的实力。 然而,这一刀却没有砍下去。 因为一个人挡在了他刀的面前,让这一刀硬生生停住了。 无心背对着他,丝毫不设防备,一如当年的叶鼎之一样。 “怎么了,这一次,你砍不下去了吗?” 这句话似乎堪称世间最厉害的一招,让王人孙身上的刀意顷刻尽散,踉跄后退两步,手中戒刀当啷落地,脸色痛苦。 “瑾仙公公是来找我的,至于我们俩的事,一会儿再说。” 无心背对着他,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语气中却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平静如水。 王人孙哑然。 无心盯着瑾仙,缓缓抬起手:“请公公出剑!” 瑾仙拔出了他的剑,在他拔出剑的那一刻,寺庙里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是一柄冒着寒霜之气的剑,剑锋所指之处,都瞬间凝结了起来。 高台廊道之中,吃着冬梨的雷无桀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头已是震惊不已。 震惊到,甚至忘记了咀嚼。 “这剑……好厉害!”雷无桀回神,一脸兴奋道:“还有那个和尚,看起来也是高手的样子。” 萧瑟看了眼王人孙,回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心要找的人就是他。” 雷无桀微微一愣,随即想了起来:“就是无心说的那个世交?” “嗯,上一辈的恩怨吧。” 楚昭扔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接过话头:“碎空刀王人孙,曾经也是盛名一时的人物,但刀法……也就一般般,勉强够资格给烟凌霞提鞋。” 雷无桀回头,一脸惊奇:“前辈,您说的烟凌霞是谁?” 他虽然不认识王人孙,但王人孙的大名,却是听过的。 曾经大名鼎鼎的高手,竟然只配给人提鞋?!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烟凌霞,南决刀仙,二十多年前的南决第一高手,只论刀法,她可称天下第一,碎空刀王人孙固然厉害,但远不是刀仙烟凌霞的对手。”萧瑟卖弄了一下自己的博学。 “想到不到南决之人,你也知道,萧兄真是博学啊。”雷无桀难得真挚地喊了声萧兄。 “我可是雪落山庄的老板,江湖琐碎,庙堂高阁,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萧瑟流露出几分得意。 “那,那个拿剑又是什么人?” 这一次萧瑟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不等他开口,雷无桀便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这个人。” 没错,他听说过的。 他听过这个人,这个人不仅是庙堂之中的人物,他在江湖上也曾很有名! “右手杀生,一剑既出,风月枯萎。 左手慈悲,佛珠轻捻,破灭魂飞。” 萧瑟靠在椅子上,淡淡笑道:“你听说过也很正常,天下有五大剑仙,同样也有五大监。 现在和小光头对战的,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北离五大监,萧瑟应该我更了解一些。” 萧瑟回过神来,缓缓点头:“北离皇帝祭祀,身后都会站着四个太监,他们分别持镇国宝剑,传国玉玺,律法典籍,青花香炉。 这四个太监,加上与皇帝一同长大的伴读太监,合称五大监。 他们每个人都握有巨大的权力,并且每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当年还是少年的五大监曾奉师命离开皇宫闯荡江湖,每个人都在江湖中赫赫有名。 现在和无心对战的,便是五大监中的掌香大监,瑾仙公公。 他在江湖中的名号是……” “风雪剑,沈静舟!” 雷无桀一脸兴奋接过话头,然后又担忧了起来,微微转头看向楚昭:“前辈,无心能打过他吗?” “你觉得呢?”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雷无桀想了想:“沈静舟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无心应该打不过吧。” “怎么,担心他?” 雷无桀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是担心的,无心不是坏人,他还救过我的命呢。 虽然我不知道这一路走来,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他。 但我想,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肯定有澄清的一天。” 楚昭微微颔首:“那如果我告诉你,他是当年魔教教主叶鼎之的儿子,以后会是魔教教主,你还担忧他吗?” “什么,魔教?!”雷无桀一脸震惊:“无心不是寒水寺的和尚么,怎么跟魔教扯上关系了?” 楚昭摇了摇头:“你这心性,还需要磨练啊,你看看萧瑟,就没有任何反应。” 雷无桀闻言,看向萧瑟,发现他一脸淡定,不禁愣了一下。 “萧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萧瑟悠悠一叹,并未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雷无桀有些不满。 这一路上,三人同吃同行同睡。 他的底细,可都没有瞒着他们。 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对他们两人都不甚了解。 哪怕是萧瑟,也只知道他是北离的皇子而已,其他一无所知。 “你没问过,他也没有提起过,而且这属于他的秘密,不是吗?”萧瑟理直气壮道。 雷无桀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猜到的。” “那好吧,只不过下回你再猜到什么,能不能也告诉我?”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萧瑟看着庭院中对战的无心和瑾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告诉你之后,你想做什么,把他抓回去?” 雷无桀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瞪着萧瑟怒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萧瑟收回目光,抿了抿嘴,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赶忙开口致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刚刚是我言辞不当,抱歉!” “哼,这还差不多,我原谅你了。” 萧瑟:“……” 楚昭没管两人,和妻子一起看着下方庭院中的战斗,看得津津有味。 玥瑶看着下方舞动着妩媚舞姿的七个无心,忍不住乐道:“他的天魔舞练的不错,倒是可以借他来编一套舞。” 岳麓城红尘楼中有舞蹈队,急需新鲜血液注入。 虽说天魔舞,自家男人也会,但自家男人堂堂皇帝,干这种事太失颜面了。 无心这个未来女婿,就不用在乎了。 楚昭闻言一乐:“你这想法不错,就怕他不愿意。” “不愿意,咱们就不把女儿嫁给他。”尹落霞接过话头道。 提到女儿,楚昭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哼声道:“上赶着倒贴人家,嫁不嫁还轮的到你我做主?” 二十多年的女儿,真是白养了。 尹落霞自责的笑了笑,没好意思接话。 毕竟这件事说起来,得怪在她头上。 要不是她在楚南月小的时候,就提什么让两个孩子成婚,鼓励女儿勇敢追爱,也不会有上赶着倒贴的一出。 楚昭注意到了尹落霞的自责,直接转移了话题。 “天魔舞、大搜魂手、心魔引,都是不错的功夫,可惜对瑾仙并无作用。 尤其是天魔舞,瑾仙可是一个太监。 在太监面前展现八大魔女的妍态,也不知道那小光头怎么想的。” 此时,雷无桀已经将心思放在了庭院中的战斗上,看着八个跳舞的无心,接过话头道:“舞跳的确实好看,只是……这跳舞也能杀人么?” “你竟然能不受影响?”萧瑟一脸怪异。 雷无桀一愣,有些奇怪道:“这天魔舞有什么特别吗?”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种媚术而已。” “媚术?”雷无桀扭头看向楚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媚术,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无心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和尚,竟然练媚术,他实在难以理解。 “据传,天魔舞是天魔膝下八女的群舞,是密教不传的邪术。据说八位魔女共舞之时,极尽妍态,妖娆至极,常人只见一眼,便受蛊惑,便是前方有万丈悬崖,也一脚踏下,你看看院子里的其他人。”萧瑟开口说道。 雷无桀急忙望去,只见大梵音寺的两名武僧都闭目坐下,双手合十,正朗声念着佛经,而院子里的伯庸和灵均,以及抬轿的四个壮汉,此时却已失去了本心,已经神情恍惚的扭动着腰肢,跟着无心舞蹈了起来。 “这……” 雷无桀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人都有些傻了。 “还真是怪了,你夯货难道真不受影响?”萧瑟一脸困惑。 “我……”雷无桀睁大眼睛,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舞姬,只有八个无心在舞动,白袍纷飞,很是好看:“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啊。” “天魔舞这玩意儿,传的很邪乎,实际上就是勾起人心底的欲望而已,对于一些芯若磐石的人根本无用,对一些赤子之心的人也没有,而你雷无桀,正好就是拥有赤子之心的人。” 雷无桀憨笑:“前辈谬赞了。” 萧瑟翻了白眼:“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你才傻。” 雷无桀回了一嘴,又忍不住看了眼院子中妖娆起舞的灵均等人,感慨道:“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邪门的武功。” 楚昭摇头笑了笑:“你错了,武功这种东西,本没有正邪之分,关键还是要看使用的人。 练武之人,心若邪了,武功自然也就邪。 嗯,天魔舞要被破了。” 第27章 大势如此 庭院中,无心也知道自己的天魔舞快要被破了。 于是,他使出了大悲赋中的大搜魂手。 八个无心中的一个,微微一动,白影一闪已掠至瑾仙面前,然后右手一掌推出。 瑾仙回手一剑,一道霜气击中那正面攻来的白影,白影的攻势慢慢停下来,到最后完全停住,其身边冒着寒气,竟已被完全冰冻住。瑾仙看也没看,长袖一扫,便将他击的粉碎。 “别装模做样了,拿出真本事来吧。” 无心一脸苦涩:“怎么没那出真本事?公公神功盖世,我可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 “不是!” “那就去死吧!”瑾仙手中长剑仰天一指,喝道:“破!” 霎时间,霜气纵横,寺庙的横梁门窗上都染上了一层白霜。 萧瑟忍不住用力地裹了裹身上的狐裘,雷无桀身上则又开始冒起来腾腾热气。 “你不会是想出手吧?” “看到这样的对决,却只能旁观,有些遗憾。”雷无桀叹了口气,很显然是准备出手。 “不知好歹,你既然听过沈静舟的名字,就该知道他的剑到底有多可怕。” “自然知道。” 对于江湖上的一些故事,雷无桀可谓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就在他叙说着瑾仙的战绩和故事的时候,庭院中的无心已经被逼的用出了般若心钟。 然后,他对瑾仙用了心魔引。 但就像无心自己说的一样,他打不过瑾仙。 哪怕手段尽出,也不是瑾仙的对手。 而且,心魔引也如楚昭说的一样,对瑾仙没有什么作用。 虽然能让瑾仙出现片刻失神,可瑾仙远超无心的实力足以弥补一切。 “心魔引对我来说没有用,死吧!” 瑾仙怒喝一声,随后一剑刺出。 剑上带着无上的威势,把无心凝聚出的般若心钟幻象顿时刺的四分五裂。 见此,萧瑟赶忙看向楚昭,一脸凝重道:“舅舅,瑾仙是真的要杀他!” 楚昭满脸淡然,摇头笑道:“他不会的,瑾仙若真要杀他,小光头早就已经死了。” 事实上,也如楚昭所言一般。 瑾仙这一剑并没有想要要无心的命,只是单纯的为了破掉般若心钟而已。 反倒是无心有些不知好歹,不退反进,迎面踏步而上,双袖狂舞,竟一击将瑾仙打飞了出去。 然而,瑾仙却丝毫不慌乱,在空中一个跃身,落在无心的远处,微微笑道:“小无心,你不是我对手,把你那两位同伴叫出来吧。” 随着瑾仙的话音落下,楚昭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该你们上场了。” 闻言,早就按耐不住的雷无桀,当即握起拳头,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直冲瑾仙而去。 与此同时,楚昭也一把提起萧瑟,朝下方庭院跃去。 “雷家无方拳,好!” 瑾仙身形一闪,让雷无桀一拳走空,狠狠的摔了地上,而瑾仙自己则闪身到了轿子旁边。 然后,他轻声念了句诗。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无心眉头紧皱,不明白他突然念这句诗的意思。 雷无桀长呼了一口气,方才乍看之下是他一拳走空,实际上在出拳的瞬间,他至少躲过了风雪剑的三道剑气。 但就是这样,他仍然还是被伤了。 感觉到脸颊传来的微微刺痛,雷无桀轻轻摸了一下,躺在地上,带着些许兴奋和后怕道:“风雪剑,果然厉害。” “贸然对他出手,你是疯了吗?” 萧瑟来到雷无桀面前,低头俯视着他,没好气道:“刚刚瑾仙要是有必杀之心,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瑾仙看了眼萧瑟,将剑重新插回鞘中,对楚昭行了一礼。 “还真如太上皇所言,我挡不住。” “是吧,即便我不出手,你也带不走无心。” 瑾仙苦笑,再次看了萧瑟一眼,对楚昭夫妻三人抱了抱拳,“太上皇、太后太妃娘娘,我等便先告辞了。” 楚昭点头嗯了一声:“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北离真不是一个好地方。” 瑾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与楚昭言语,直接喊道:“我们走。” 四名壮汉立刻便动作有序的把轿子抬了起来,只不过瑾仙公公却没有上轿。 起码在没有离开大梵音寺,没有离开楚昭的视线之前,他是不敢上轿的。 就这样,一行七人在雷无桀等人困惑的目光中,朝大梵音寺的门口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走了?”雷无桀不解,看向萧瑟。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吃了你一拳,觉得不是对手,所以赶紧跑路了吧。”萧瑟懒洋洋的说道。 雷无桀愣了一下,摸了摸还有些刺痛的伤痕:“我倒是希望你说的这是真的……但我不傻,他是因为你才退走的。”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我舅舅和舅母?” 雷无桀气道:“你真当我是傻子么,如果是因为楚前辈,他刚刚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萧瑟:“……” 另一边,跟着顶轿子前行的瑾仙,走过无心身边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轻声说道:“小无心,九龙寺的人已经往这边赶来了,如果你那位师伯真不插手的话,你就赶紧逃吧。” 无心闻言看向楚昭所在的方向,却发现夫妻三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底不禁泛起一阵羡慕,说道:“师伯不会插手,而且我逃不掉的。” “是,你的命能逃掉,但你的命逃不掉。” 瑾仙说完,便再无言语,跟着那顶轿子迈出了大梵音寺的门。 另一边,楚昭夫妻三人离开大梵音寺后,直接出了城。 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山脚下,找到了那个带着红色鬼面具的男人。 此人自然便是萧瑟的师父,人称百晓生的百晓堂堂主——姬若风。 对于楚昭的到来,姬若风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竟没有任何变化,但风采却尤胜往昔。” 他们十多年不见,楚昭的容貌竟然没有任何变化,这是姬若风完全没想到的。 还是那么俊朗非凡,但气质却远非当年可比。 气质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 比起当年,楚昭明显沉稳了许多,身上戾气尽消,充斥一股温和浩然正气的气息。 如果是十几年前的话,楚昭那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只会给人一种莫名胆寒的感觉。 如今,却是让人感觉一阵放松,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仿佛整个人都融于了自然之中。 “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看起来不太好。” 姬若风摘下面具,露出消瘦沧桑的面容,苦笑道:“前些年受了伤,你来找我是因为楚河?” “一半一半吧,他让我来给你治伤。” 姬若风点点头:“另一半呢?” “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很优秀,我家儿子……” 话没说完,姬若风便怒喝打断道:“滚!” “小风啊,你看……” 姬若风再次打断道:“小风?” “我与李长生同辈论交,他是你祖宗,我叫你小风怎么了?”楚昭理直气壮道。 “你……咳咳……” 姬若风那叫一个气,都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哼,想让你儿子娶我女儿,门都没有。” 楚昭表情不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不过怕再气到姬若风,倒是换了一个称呼。 “姬兄,咱儿媳妇已经到成婚的年纪,你再留在身边,那可就成老姑娘了,我不是跟你吹,我家儿子个顶个的好,妥妥的良配,绝对是女婿的不二人选。” 对于楚昭家的几个小子,姬若风是知道的。 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楚家那几个孩子都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 不管是武功、才学、性情、相貌、家世等等,都很难找出与他们相媲美的人。 确实是女婿的不二人选,但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谁跟你咱儿媳妇,我闺女就是留成老姑娘,我也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我就是油盐不进你待如何?” 姬若风一脸傲然:“我知道你儿子不错,但我女儿的婚事,只会是她自己决定,她要不喜欢,你儿子便是再好也不可能成为我女婿,她若喜欢,哪怕是乞丐,我乐意。” 楚昭闻言不禁一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玥瑶便笑道:“那姬堂主,我们可说好了,你不能阻拦两个孩子自由恋爱。” 话音未落,尹落霞便接过了话头:“姬堂主,你看我们家老四、老五、小七,你能看上哪一个?我们尽快让他去天启城追媳妇。” 为了儿子的婚事,老父亲和老母亲可谓操碎了心啊。 “你们老四吧。”姬若风下意识开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对,我一个都没看上。” “行,那就老四。”楚昭乐呵呵一笑:“现在给你治伤。” 言罢,楚昭身形一晃,来到姬若风身后,一掌拍在了他背上。 一炷香的功夫后。 姬若风浑身舒畅的吐出一口浊气,拱手笑道:“多谢!” 楚昭摆摆手,打趣道:“你说你,好歹也是李长生的后代,连浊清那废物都打不过,李长生要是知道,估计得回天启城抽你。” 浊清,半步神游巅峰,这还能叫废物? 如果浊清是废物,那他算什么? 姬若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好奇道:“他如今在哪里?”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李长生。 “极北之地的十万大山。”楚昭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乐道:“说起来,李长生还真是老当益壮,他还给你生了两个小叔公。” 姬若风怒了:“楚昭,你别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按辈分,他的儿子,不就是你叔公么?” “我……”姬若风气急,却是无力反驳,因为这本身就是事实。 无奈,姬若风只好换话题。 “你现在有多强?” 楚昭想了想,一脸谦虚的模样:“人间无敌,高到天上去了。” 姬若风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信! 然而姬若风却不知道,楚昭说的是实话,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已经高到天上去了。 即便在那所谓的仙界,比他厉害的也没有几个。 如果下到人间,甚至还不是他的对手。 楚昭也没有解释什么,笑道:“我最近可能要走一趟天启,去叶家下聘,要不顺便把你家那份也准备上?” “叶家?” 姬若风回忆了一下天启城姓叶的人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叶啸鹰?” “不错。” “他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你儿子?” “那是当然,叶啸鹰虽然功夫不怎样,但眼光还是很好的,一眼就相中了我家老三。”楚昭一脸我家儿子可是抢手货,你得赶紧出手的模样。 姬若风一愣:“等一下,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在望城山出家当道士么?” “望城山又不禁止成婚生子,就连掌教赵玉真都准备成婚了,我儿子定个亲算什么。” 楚昭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笑道:“对了,我家老二正月十八大婚,记得到时来喝喜酒。” 姬若风点点头,正欲开口,却发现三道身影正往山上去。 这三人正是从大梵音寺出来的萧瑟、无心、雷无桀。 他着重看了眼萧瑟,开口道:“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姬若风都能发现萧瑟他们,楚昭自然也能发现,扭头看了眼三人,然后吐出了一个字。 “说。” “为何你让楚河去雪月城拜师?” 楚昭想了想,回道:“他虽是我外甥,但他也是你们北离的六皇子,你们北离的事,还是你们北离人自己处理的好,我所能做的,就是保证他可以好好活着。” 想到楚昭也不曾插手天外天之事,姬若风笑了笑:“这还真是你的作风,不过将来楚河上位,你又如何待他,或者说你们楚国会如何对待北离?” 楚昭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去过楚国吧?” 姬若风点头,长叹一声:“去过,所以我知道,以你们如今的力量,可覆灭任何一个国家,甚至……统一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那个曾经他们北离用时不到半年就灭掉的西楚,经过楚昭之手,如今已成长到空前强大的地步。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已到合的时候了。” 想到楚国那令人绝望的力量,萧若风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其实不在乎分合,只是大势如此,如今楚国对于一统中原上下一心,我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 楚昭摇头叹息一声,最后正色道: “当这个天下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非个人力量可以改变。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你改变不了北离的命运,萧楚河也不行!” 第28章 若杀一人可救千万人,杀不杀? 又是明月夜,见君更思乡。 慕凉城,城头之上。 孤剑仙洛青阳正在与人喝酒。 陪他喝酒之人,正是当今北离的赤王萧羽。 “义父,母妃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母妃近来一切安好,只是老头子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她那里,一直冷冷清清的。 不过您放心,用不了多久,母妃就能自有了。 只要我坐上那个位置,整个天下便是我了算。” 洛青阳点了点头,接过萧羽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莫名觉得名满天下的秋露白,似乎比起往昔差了些滋味,远远不如那日楚昭那日的酒好喝。 萧羽再次给他满上,然后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最近宫里发生了一事,前不久楚昭去过一趟天启,听说老头子发了好大的火,连着好几天都没有上朝,看样子与楚昭闹了个好大的不愉快。” 洛青阳再次一饮而尽,而且一连喝了三杯,原本平淡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意:“哈哈,看来你父皇是被他揍了,不过……打得好!” “你是说楚昭打了我父皇?” 萧羽一脸惊愕:“他怎么敢?!” “是不是觉得很荒唐?是不是认为在天启城,就没人敢揍你父皇?” 洛青阳瞅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他不是第一次打你父皇,而且不仅他打过,百里东君也曾打过。 皇帝,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 当然,除了少数的那么三四人之外,皇帝依旧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最起码,我是不敢打你父皇的。” 他现在只是半步神游,敢揍萧若瑾,必然走不出天启城。 萧羽点头:“如今朝中大臣,已经有很多人投入了我的阵营,皇位迟早是我的。 当然,白王若是不瞎,老六若是不被贬,我得承认,他们俩的赢面会比我大一些。 对了,义父,您说的那三四人都是谁?” “我们北离有两人,百里东君和天下第一楼中的谢之则。”洛青阳小酌了一口,缓缓道:“楚国也有两人,楚昭和岳麓红尘楼中的无名,曾经的西楚儒仙古尘。” 萧羽哼了一声:“待我登上皇位,迟早要让他们俯首称臣,还有那望城山。 也不知道老头子为何如此惧怕,一人杀不死,就派千百万人,如果千百万人都还杀不死,便举兵十万,百万…… 我就不信耗不死他们,他们只被称为仙而已,又不是真的仙。 老头子竟然因为楚昭的一句话,就撤走了望城山下的五千兵马,实在太可笑了。” “很好笑吗?” “额……义父,您这是怎么了?” 看着萧羽那满不在乎的模样,洛青阳不由的叹了口气。 “你可知道,楚昭曾大闹过天启城,连你皇祖父都差点死在了他手里?” 萧羽愕然,他还真没有听说此事。 二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掩埋很多故事。 “你可知道,天启城外的剑湖便是他一剑造成的?” “你可知道,就在你坐的位置,楚昭前不久也坐过,他若出剑,我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一连三问,把萧羽都给问懵了。 “羽儿,如果你真是为了那个位置,一定要记住义父的话。” 洛青阳喝了口酒,神色无比认真道:“你可以与天底下任何人为敌,但不要与望城山,不要与楚昭为敌。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他如果想要杀一个人,这天底下到底有谁能够挡得住。” 萧羽愣住,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位便宜义父脸上,看到过如此浓重的严肃。 他第一次升起重视的心思,问道:“义父,楚昭很强吗?” “很强,非常强。” 洛青阳重重点头,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他给我的感觉,比当年的李先生还要强。” 萧羽愣了愣,“你说的李先生,不会是学堂曾经的那位李先生吧?” “不错,在楚昭未成长起来之前,李先生便是天下第一,据说北离便是他、高祖皇帝萧毅、天下第一楼的谢之则共同开创的,他曾威压整个江湖一百多年。” 虽然是据说,但萧羽了解洛青阳,如果不是事实,洛青阳根本不会说出来,所以他震惊了。 “听您的意思,李先生都这么厉害了,楚昭比他还厉害?这天下果真有这么强的人吗?” 洛青阳摸了摸身边的九歌,缓缓点了点头,无比笃定。 “有! 你当知道,武道十三境,不入逍遥,终为凡夫。 而逍遥天境,又分为:九霄、扶摇、大逍遥、半步神游四境。 一旦迈入逍遥天境中的大逍遥,修的便不是武道,而是天道。 一招一式,天地万物呼应,威力莫名。 这也是为什么天下逍遥天境的人并不算少,但称之为仙的,却只有寥寥几人。 只因武道好修,天道难寻,已经不是靠努力和天资能决定的,还要靠几分机缘。 但无论剑仙、刀仙、枪仙,都只不过是明悟了武道真意,初步引动天地共鸣而已。 只有入了神游,才算是真正的仙。 一念生,万法随心。” 这些东西,有些是萧羽知道的,有些则是他不知道的。 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此时听在耳中,他都大为震惊。 “所以您的意思是,楚昭和百里东君等人都是神游境界,真正的仙人?” 洛青阳点点头,又摇摇头:“酒仙百里东君,曾经的儒仙古尘,天下第一楼中的谢之则,还有海外仙山上的那位仙人,定然是神游没错,但楚昭……” 洛青阳顿了一下,叹道:“他早在十几年前便是神游玄境,可力敌李先生,如今……他整个人如同融于了自然,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危险,但我知道他很危险,其境界或许已在神游之上了。” 说着,洛青阳长长叹了口气:“你们没有见过他出手,北离对他的事迹也少有宣扬,你父皇之所以如此畏惧他,除了他武功深不可测之外,还有他行事不可琢磨,根本没有轨迹可循,出手狠辣无情。 记住我的话,楚昭此人不可为敌。 即便有朝一日,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去招惹望城山,更不要想着去招惹他。” “义父,望城山和他有关系?” 洛青阳一笑:“自然是有的,要不然你以为赵玉真的天命是谁斩的? 我听说,他有个儿子在望城山上修道,如今已是大逍遥境的高手。 二十来岁的大逍遥境,不愧是他的儿子啊。” 说到最后,洛青阳忍不住感叹起来。 二十来岁的大逍遥,确实是令人惊叹的天才。 只是这听说……他义父整日在慕凉城中练剑,是从哪儿听说来的? 仿佛看穿了萧羽心中的疑惑,洛青阳眼神中浮现过一抹追忆,叹息道:“前不久,百晓堂堂主曾来过。” 萧羽点头:“义父放心,我不会去招惹楚昭的,也不会去招惹望城山。” 洛青阳嗯了一声,摆摆手:“你去吧。” 萧羽走了,带着些许仓惶。 他从来都是充满了自信的,因为他背后站着孤剑仙洛青阳。 天下剑仙有五个,孤剑仙是公认的最强剑仙。 所以,他有自信的底气。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望城山的那位道剑仙入了神游。 这也就罢了,毕竟道剑仙是方外之人,不插手江湖和朝堂上的事情。 可现在又告诉他,除了道剑仙之外,比他义父还要强的,还有雪月城百里东君、天下第一楼谢之则。 更关键的是,楚国的太上皇楚昭。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似乎是他那位六哥的舅舅。 大漠夜晚的气温总是很低的,但萧羽莫名觉得今夜格外的冷。 他紧了紧大氅,只觉得后背有些冒凉气。 “来人……传令! 所有人,全力收集与楚昭有关的所有情报。” 说起来,那位虽然是老六的舅舅,但老六一直很敌视他,楚国方面对老六也好像不在乎,那么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萧羽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 如果能拉拢到这位,什么天外天,什么南决太子,统统都得靠边站。 有他支持,还有其身后的楚国,这北离天下岂非囊中之物? 而此时,他想拉拢的楚昭正在姬若风一起登上。 他们没有用武功,就像寻常人一般,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而去。 山上有一座破旧的寺庙,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庙里的佛陀像也掉了胳膊,明显已经荒废很久了。 在寺庙庭院中架着一口铜鼎,铜鼎下的篝火,哔剥燃烧着,铜鼎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腾腾。 此时,雷无桀、萧瑟、无心三人已经吃过晚饭。 雷无桀正在寺庙屋顶上练习,无心传授的大罗汉伏魔金刚无敌神通。 在楚昭他们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把屋顶踏破,整个人摔进了庙中。 然后,庙宇中便传出来一声惨叫。 无心在那缺口处蹲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雷无桀:“好,学得不错。” “哪里不错了……”雷无桀苦笑,他想站起来,却感觉浑身真气已泄,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无心却是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站起来,望向庭院中吃着汤锅的萧瑟:“接下来轮到你了。” “我不会武功,只会一点逃跑用的轻功,打拳什么的,我半点不会,你能教什么?那水上漂的武功倒是不错,我可以选么?” 无心摇头:“你心思太重,飞天踏浪神通,你是学不会的,学了,只会半路掉下来。” “飞天踏浪神通?”萧瑟皱了皱眉:“罗刹堂的武功取名都是这么随意的吗?” “不是,有些武功秘籍上的名字被抹去了,我就瞎取呗。” 就在这时,庙宇外响起了一道笑声。 “那你取名字的水平还真不怎么样,我明明记得那门轻功是叫逍遥游。” 随着这道话音响起,楚昭夫妻三人,以及带着面具的姬若风从庙外走了进来。 “逍遥游,这名字倒是不错,不过听起来像是道家武功的名字。” 萧瑟呢喃了一嘴,转头看向进来的四人,行礼道:“舅舅、舅母,师父。” 无心也从屋顶上跃了下来,双手合十,笑呵呵地招呼道:“师伯、玥姨、尹姨,前辈。” 楚昭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现在是真不待见拱了自家小白菜的无心和尚,于是自顾自走到篝火旁边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无心这做饭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最起码眼前的菌锅汤煮的不错。 倒是玥瑶和尹落霞,对小光头十分关切,大抵就是所谓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吧。 萧瑟则是看着自己师父,关心道:“师父,您没事了吧?” “没事了,多亏了你,要不然你这位舅舅可未必会给我治伤。” 萧瑟闻言笑了起来,朝楚昭行礼道:“多谢舅舅。” 楚昭摆摆手,看向自家老婆和无心:“别聊了,吃饭吧,小光头你不是要传萧瑟武功么,赶紧的。” 玥瑶和尹落霞没好气的瞪了眼楚昭,坐到了他的身边。 无心则一步掠到萧瑟面前,一双眼眸中紫光流动,隐隐可见其中有金莲转动。 “这是……”萧瑟微微皱眉。 “我要教你的,是心魔引!”无心嘴角微微扬起,眼中紫光闪烁。 等到两人传授过武学之后,庙宇中的雷无桀也缓过了进来。 从庙中跑出来,看见带着恶鬼面具姬若风,他不禁愣了一下,问道:“楚前辈,这位前辈是?” “你和他爹的关系,他叫你前辈?”姬若风有些意外。 要知道,当初他们那一辈人中,就属雷梦杀和楚昭关系最好。 前辈这个称呼,未免也太见外了。 雷梦杀尴尬地挠了挠头:“前辈太年轻了,让我叫叔叔,我实在有些叫不出口。” 姬若风恍然的哦了一声,自我介绍道:“我姓姬,与你父亲是好友,比你父亲年长一些。” 雷无桀了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世伯!” “好好好,你倒是比你爹有礼貌多了。”姬若风乐道。 雷无桀憨憨一笑,转而又对玥卿和尹落霞行礼道:“晚辈雷无桀,见过两位婶婶。” “嗯,上回走得急,忘了给你见面礼,你拿好。” 玥卿和尹落霞一人掏出一份礼物递给了雷无桀,然后身无长物的姬若风就傻眼了。 好在雷无桀也不在意,跟玥卿和尹落霞道了谢,坐到楚昭对面,开口说道:“前辈,我有个问题,若杀一人可以救千万人,可这人偏偏又是无辜的,您杀不杀?” “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了?” “之前无心说的,萧瑟说杀,但我……” “犹豫了是吧?” 雷无桀犹如遇见知己一般,一个劲儿的点头。 楚昭笑了笑,沉默片刻,回道:“其实这个问题本质是在讨论一个抽象的善与恶,这种抽象的善与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任何问题都要考虑具体语境和实际情况。 即,善与恶,只有在具体问题中才能体现其意义。 一人是何人? 千万人又是何人? 在不同的情境下,做出不同的但是最符合那个实际情景的选择才是“善”。” “没听懂。”雷无桀坦然道。 “这么说吧,善的本质是意志倾向,起善念杀万人是善,起恶念杀一人也是恶。 如果杀了一个好人,那么就是你杀了人。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你虽然没有拯救那些人,但是你也没有害死任何一个人。 拿别人的命去救人,不是善良,也不是正义。” 雷无桀笑了,随即又疑惑道:“如果按照您这么说,那萧瑟选择杀,是不是不太好,但他不是坏人啊。” 楚昭笑了笑:“立场不同,选择也不同,他的身份与你不一样,他是北离皇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杀伐果断,如此才能保一方平安。 当然,这应该只是他在面临这个问题时的选择,真要身处实际环境之中,他会不会真下定决心杀掉那一人,我看……未必。” 雷无桀看向萧瑟,萧瑟却是沉默了。 倒是一旁的无心开口道:“师伯,如果是您,您会怎么选?” “杀一人,可救千万人,也就表示说还有第三方势力,如果是我。” 楚昭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选择鼓动那千万人和那一人奋起反抗,把对方都杀光,我不会选择一人或千万人,我只会选把逼我做选择的人干掉。 虽然这么做,可能全部都会死,但做人要有骨气,即便死,也要死在反抗的道路上。 何况,集结了这么多的人,本身也有可能胜利,不是吗?”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愣住了。 其中,萧瑟最先回过神来,叹道:“难怪您当年能复国。” 姬若风紧随其后,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们西楚人骨子里就有一股狼性。” 其实这个问题,放在楚昭身上也合适。 当年的他如果选择杀一人,也就是选择自己去死,那么便可以救千万西楚遗民。 然而,楚昭却没有这样选,而是像他说的一样,带着西楚遗民奋起反抗。 虽然没有完全覆灭北离,但却是杀的北离低了头,杀的北离元气大伤。 更重要的是,对于如今的楚国而言,北离的覆灭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也算是回应了楚昭口中的把对方杀光吧。 想到这些,他愈发忧愁起来。 楚昭笑了笑:“正所谓: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 我觉得做狼挺好的,反正比当狗强,不是吗?” 姬若风失笑:“确实,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楚国。” 同一时间,一旁的玥瑶则揪了楚昭一下,“吃饭呢,能不能别说屎不屎的吗?” 楚昭点头:“嗯,吃饭吃饭,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吃完饭早点休息。” 第29章 再见忘忧 天色微明,山下便传来一阵鼓声。 “和尚,他们来了。” 萧瑟看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无心,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走到了崖边,望着山下密密麻麻地站着的数百个和尚。 他们都是大梵音寺的和尚,今日是来给忘忧和尚做法事的。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齐齐坐了下来,手中敲击着手中锣鼓,同时诵起经来。 梵音悠悠,在那片苍茫的土地上,颇有几分佛意。 连萧瑟这般懒散的人,神色都不由得严肃起来:“三百和尚荒漠诵经度人,倒比皇家的祭天大典都更多几分禅意啊。” “那是……”雷无桀忽然一指远方,只见三百诵经和尚的后面,突兀地站着一个提着刀的魁伟僧人。 提刀僧人目光凛冽地望着前方,前方有九匹骏马,马上也坐着几个和尚,正冲着这边急速而来。 “是王人孙。”萧瑟扭头看向无心,“他似乎并没有和你约定的那样退避三舍,这一次他好像做了一个和十二年前不一样的决定。” “进来吧。”无心冷冷地望了一眼,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缓缓踏步走进了破庙之中。 萧瑟和雷无桀跟着无心进去了,楚昭夫妻三人和姬若风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山下,大觉一掌逼退了王人孙,让同行的无禅和唐莲缠住王人孙,带着九龙寺的七位佛道大宗:大觉、大怀、大威、大观、大默、大望、大普,舍弃了马匹,纵身朝这边山坡奔来。 “这大觉和尚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能一掌逼退王人孙。”姬若风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 玥瑶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大和尚在千佛手上的造诣只怕是已入化境,只是我怎么感觉……” 一时间,玥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楚昭接过话头:“少了几分佛门慈悲之意,反倒而多了几分魔性。” “这千佛手是佛门武功,本该带着一种慈悲渡人佛性,但给人的感觉却很怪,有一种扭曲的感觉,还有那大和尚自己也是如此,人如怒目金刚,但却未见怒目金刚的佛性。”尹落霞皱眉道。 楚昭笑了笑:“那是因为大觉已经入魔了,在心魔力量的加持下,他才能一掌逼退王人孙。当然,这也跟王人孙心无杀念,人已经老了有关。” 王人孙之所以有“碎空刀”这个名号,是因为他一刀可碎尽长空,号称霸刀一出,刀意三日尚有一息存留。 在十二年前,他是名列天下三把刀之一,与雪月城长老叶幕白的昆吾刀,以及南决胧月阁的摘月君的鬼刀齐名。 如今别说与南决刀仙摘月君相比,就是比叶幕白都差了一大截。 不过这也正常,执念、愧疚、懊悔……各种各样的情绪萦绕心头,没有走火入魔就不错了。 再加上,天天酒肉颓废了十二年,武功退步太多了。 就像现在,堂堂碎空刀竟然让唐莲和无禅两个后辈占了上风。 太菜了! 楚昭失去了看戏的心思,带着玥瑶和尹落霞进了破庙。 破庙之中。 无心从自己的长袍中掏出了一个包裹,神色庄严郑重,缓步走向前,将那包裹中的东西打开,放置在了佛坛之上。 “那是什么?”雷无桀问道。 萧瑟皱眉看了许久之后,有些不确定道:“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舍利?” “舍利?” “有一些高僧坐化之后,经火焚烧仍有珍珠般的物体不融不灭,这种东西便称作舍利。”萧瑟缓缓开口,解释道:“佛经上说,舍利子是通过‘六波罗蜜’和‘戒定慧’等功德所熏修的,是修行人由于戒定慧的道力所成,是心与佛相合的表象,每一粒舍利都很珍贵,是佛家的圣物。” “是吗?”雷无桀看向楚昭。 楚昭点了点头,没说话。 倒是无心,将那舍利放置佛坛之后,缓步走下来道:“大家都说老和尚死了以后身体瞬间尘灭,但其实在那灰烬之中,还留了这颗舍利。 我便想,不远千里也要将这舍利带回这于阗国,老和尚生前回不到这里,死后应该回来。” “佛家不讲什么落叶归根,但回到这里,确实是他的心愿。”楚昭点头笑道。 无心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端坐下来,闭上眼睛,手中轻捻佛珠,跟着山下传来的梵音同时诵起了经文。 随着经文颂声,那舍利子竟然忽地发出了阵阵金色光芒,佛坛之上虚虚幻幻的,仿佛出现了一个身影…… “萧瑟,这……”雷无桀吓了一跳,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却是被萧瑟伸手阻止。 萧瑟轻轻摇了摇头:“别说话。” 那佛坛上的身影随着诵经声越来越近,显出了一个身披灰袍,眉须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老和尚踱步从佛坛上走了下来,望着端坐在地上的无心,弯下了身子,轻轻抚着他的头:“孩子……” “师父!” 无心一直以老和尚三个字来称呼忘忧,终于在此刻忍不住情绪爆发,喊出了“师父”二字。 他跪拜在地上,眼中泪水汹涌而出。 对于无心而言,大概忘忧才是父亲一般的人,反正忘忧在他心里的比重,肯定比叶鼎之要多的。 “好孩子莫哭。”忘忧微微含笑:“来这里做什么,你该回家去了。” “无心的家便是寒水寺。”无心抽泣着说道。 忘忧摇头:“傻孩子,寒水寺只是你暂时栖息的一个地方,如今你长大了,该回自己的家了,你的家是在一个自由的地方。” “弟子只想回寒水寺。” “真是一个傻孩子。”忘忧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并不是师徒,只是相互陪伴走过了一段路罢了。如今我的路已经走完,剩下的路,便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了。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认准的路,便一往无前的走下去,莫要回头。” 言罢,忘忧不再看无心,转头看向楚昭夫妻三人。 不等忘忧开口,楚昭便笑道:“老和尚,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没想到再见之时,你竟是这般模样。” 忘忧一副早已看淡生死的笑了笑,没有行佛家之礼,而是躬身一拜,言语也不似一个和尚,反倒像是江湖中人。 “楚兄弟、两位弟妹,以后安世便劳烦你们多照看了。” 玥瑶和尹落霞都点了点头,脸上的悲伤之感怎么也藏不住。 反观楚昭则不见悲伤,没好气道:“自己的孩子自己照看,我可没有帮人带孩子的习惯。” 忘忧老和尚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后,他身影便一点点的开始消散…… “这是鬼……么?”雷无桀的身子有些发抖。 “据说佛门六神通中有一门叫漏尽通,人虽死,元神亦可保持不灭,直至最后一丝凡尘执念散去。”萧瑟开口道,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人死后,元神不灭,方知佛法奥妙,不可妄言。 “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不受三界生死规。” 楚昭淡淡开口,最后沉声喝道:“给朕,凝!” 原本逸散的身影瞬间停止,并且逐渐凝实起来。 忘忧老和尚脸上那淡淡微笑凝固了,整个人愣怔在原地,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雷无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萧瑟也是同样震惊不已:“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口含天宪吧?!” 无心则是脸上一喜,惊叹道:“师伯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楚昭对忘忧玩味一笑,转而看向三人说道:“你们三个都先出去,我和老和尚有话要说,对了,记得把姬若风叫进来,想来他有些话要与老和尚说,要不然他也不会不远千里来这灵光寺送老和尚最后一程。” “原来这里叫灵光寺么,我知道了师伯,多谢师伯!” 无心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长袍一挥,再度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和尚,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趴在地上哭闹的犹如顽童。 他清了清嗓子,对萧瑟和雷无桀道:“走吧,师伯有话与师父说。” 萧瑟翻了个白眼:“我听得见,这个时候就别装出你那副白衣胜雪的样子,刚才你的样子,我们可都看见了。” “哎,本想成为那种玩世不恭却又孤傲于世的神仙和尚……啊!” 话没说完,无心的耳朵便被人一把拎住,耳边响起了楚昭那森寒的话音。 “给你重新组织一遍语言的机会,你刚刚说你要成为什么?” “师伯,我错了,我一定不会辜负南月姐姐。”无心赶忙求饶。 “哼,最好如此,否则我让你入宫当太监。” 无心揉了揉耳朵,对楚昭一番保证后,才一边往门外走,一边笑嘻嘻地说道:“老和尚说,接下来的路我得自己走,可这眼前的路,就是万丈悬崖啊。” 萧瑟回头看了眼忘忧,幽幽说道:“忘忧大师佛法奥妙,但他有句话说的不对,接下来的路,倒也不是你一个人走。” “哦?”无心若有所思地一笑。 “还有我们一起走。”雷无桀大笑道,大踏步的向门口走去。 “阿弥陀佛。” 忘忧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佛号,满脸笑意。 “赶紧滚。” 楚昭一声喝骂,让三人赶忙加快了脚步。 三人肩并肩走出寺庙,一个红衣胜血,目光澄澈。 一个白衣似雪,嘴角含笑。 剩下那个穿着千金之裘,走两步便打一个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看起来三人各有各的不同,但有一点他们却是相同的,三人的眼眸中,都燃烧着少年人才有的光芒。 叫姬若风入庙之后,三人一路来到最外面的庭院。 萧瑟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大和尚,懒洋洋的开口:“就是他们了?” “就是他们了。”无心笑道。 院中,八个穿着袈裟的僧人正端坐在那里,有的慈眉善目笑而不言,有的却如怒目金刚,有的又垂首闭目似在假寐。 本相罗汉阵! 九龙寺的看家本领。 佛家有云:本相又名大相,本相有八能,故而本相罗汉阵,是由八名罗汉高手组成。 散时,可拆为八阵;聚时,可二二相生,二三相生,排列组合,取无生无灭,生生不灭之意。 故而入了本相罗汉阵,所要面对的,便不再是单纯的八个和尚,还要面对他们无穷无尽的合击之术。 八罗汉一体,天魔难破。 据说:本相罗汉阵乃是佛陀当年为灭天魔所创,乃是无上灭魔法阵。 只不过如今,这本相罗汉阵要灭的却不是天魔,而是一个小和尚。 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的小和尚。 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小和尚是魔,是祸乱江湖,甚至祸乱天下的根本。 还好小和尚不是一个人,他好歹有两个朋友。 雷无桀一步踏出:“我来破阵!” “你一个雪月城弟子,要当众与佛门圣宗对抗?” 雷无桀回头看了萧瑟一眼,笑了笑:“没事,这不是还没有入门么,而且我看大师兄还没有到,等他到了,我立马跑就是了。” “这可是本相罗汉阵,难破得很。”无心望着坐在正中央,跪地合十,持观想念状的大觉禅师,幽幽开口。 “好不好破,破了才知道。” 雷无桀一笑,再次踏出一步,这一步便入了阵中,只觉右手边有一拳袭来,却是那怒目金刚状的和尚。 “脾气果然不好。” 雷无桀回以一拳,且用的也是佛门武功。 少林寺里的七岁小童也会有模有样打一遍的,烂大街的拳法——大罗汉拳。 双拳相接,雷无桀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不过那和尚也不好受,他的拳力在于霸道凶猛,而雷无桀的拳却也十分霸道,硬碰硬之下,算是打了个平手。 “施主是谁?” “雪落山庄副庄主萧无瑟!”雷无桀朗声道。 “滚!” 萧瑟一声喝骂脱口而出,心想这雷无桀明明只是和自己相处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竟变得油滑起来,随口编起谎话来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下方,雷无桀和那和尚一番嘴炮之后,开始了正式交手。 雷无桀第一次使用无心传的拳法,虽然不如无方拳用得顺手,但感觉每一拳挥出,心中便舒畅一分,一开始还打得有些生涩,到最后却是越打越顺,身法如闲庭漫步,拳劲又如排山倒海源源不绝。 萧瑟看得津津有味,转头问道:“和尚,你觉得这小夯货能破几个罗汉?” 无心摇头:“大概一个也破不了。” “这么没信心?”萧瑟双手拢在长袖中,懒洋洋的说道:“这可是我雪落山庄的副庄主啊,一个都打不过,岂不是太丢人了。” “别看雷无桀打得有来有回,那是因为这本相罗汉阵,只结了形并未结意,若是伏魔之意结成,八位一体,雷无桀怕是一招都撑不住。” 三道身影飘忽而至,尹落霞接过楚昭的话头,笑道:“雷无桀这孩子,实力虽然不错,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嗯,打不过。” 玥瑶下了最终结论。 第30章 无心散功,无双城至 事实上,场上的情况与玥瑶说的截然相反。 面对苦修数十年大如来印的大怀,雷无桀是占据了上风,几次差点击中大怀。 于是,主持本相罗汉阵的大觉睁开了眼睛,让大怀入了阵。 七个和尚以大觉为中心,圈成了一个半圆,将雷无桀围了起来。 “阵成了。” 无心一抖衣袖,往前踏出一步,就要出手,却是被萧瑟给拦住了。 同时,楚昭也淡淡开口道:“这是雷无桀的一场机遇,先让他打一会儿。” 场中,雷无桀只感觉大怀一步退后,整个阵法都变了。 对他挥拳的依然只有那大怀和尚一人,却感觉掌力无穷无尽,一重接着一重,当下也不敢大意,眼眸在瞬间变得通红。 “嗯?” 大觉一愣,一眼便看破了雷无桀的武功:“火灼之术。” 雷无桀也是一愣:“师父说,这门武功天下间少有人知,可怎么我看人人都知道。” 方才他是知道眼前凶险,才急忙运起火灼之术,心想这门武功不比雷家无方拳招摇,应该不会暴露自己的来历,却没想到面前的老和尚一语便道破了。 “雷门雷轰,也算是贫僧的一位故人,施主是他的弟子?”大觉问道。 “什么雷门,我说了,我乃雪落山庄副庄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无桀是也!” 此话一出,楚昭夫妻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大觉语气平静:“可施主方才说自己叫萧无瑟,怎么转瞬间又改名了?” 雷无桀顿时涨红了脸:“一时说错罢了。” “那施主到底叫什么?”大觉也是有耐心的,继续问道。 “你给我听好了,我乃是雪落山庄副庄主萧无心!”雷无桀怒喝一声,气势十足。 萧瑟瞬间便觉得他雪落山庄的脸都丢尽了,无奈的拍了拍无心:“要不你还是把他拉回来吧。” 无心摇头:“还是让他被打死算了。” “有理!”萧瑟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 “怎么就有理,这么有趣的孩子,被打死了多可惜。”楚昭哈哈大笑道,玥瑶和尹落霞也是笑的乐不可支。 场中的大觉也笑了,微笑道:“施主要不再想想?” 雷无桀终于懒得纠缠这个问题,一拳挥出,朗声道:“雷门雷无桀,前来拜会九龙寺本相罗汉阵,请指教!” 这次大怀没上,而是大普迎上了雷无桀的拳。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大觉没有理会两人,看着楚昭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楚施主,我们已有近三十年没见了吧。” 楚昭点点头,又摇摇头:“准确说,是二十七年,当年你还是个风姿绰约的和尚,如今这体格,你是要去参加健美大赛么?” “你还认识九龙寺的和尚?”玥瑶问道。 楚昭点头笑了笑:“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曾经在西域逃亡过一段时间,他师父恒星当年还想收我为徒来着。” 玥瑶点点头,没说话。 因为大觉开口了:“楚施主,你要插手此事?” “我又不是和尚,管你们佛门的事做什么。” 楚昭摇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大觉啊,我不得不说一句,你是真废啊。 你因为恒星老和尚的死,迁怒一个无辜的孩子,甚至动了杀念,如今心魔已成,积重难返。 枉你修了这么多年的佛,却如未闻佛理,未诵佛经的愚人一般。 不能醒觉,不能开悟,自堕阿鼻地狱,念念不停,魔念丛生,竟然被执念扰乱佛心,六根不净,甘受心魔驱使,苦海沉溺。 你对得起你师父的教导吗?” “住口!” 大觉暴怒,眉眼间不见佛性,只见杀意:“你懂什么?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天下苍生,今日你若助那魔崽子,老衲便连你也一块降了。” 不等楚昭开口,萧瑟便嗤笑一声:“就凭你?” 无心看着大觉笑了笑:“大觉师父,你们先打赢雷无桀再说吧。” 此时,大觉才发现,雷无桀使用的已经不是火灼之术,而是一套他从未见过的拳法。 其拳势霸道无双,有一种我一拳既出,天下武夫都得磕头的意味。 场中,金色的拳影纷飞。 雷无桀只是一人,便与他七位师弟打得有来有回,甚至隐隐有破阵之势。 大觉心下一惊,瞬间怒目圆瞪,眼中闪过一抹妖冶的红光,浑身皮肤也陡然变成了金色。 “无坚不摧、万毒不侵、金刚不坏、至刚无敌。”萧瑟的神情难得严肃起来,凝重道:“这是佛门十大绝学之一,金刚不坏神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觉一拳朝雷无桀轰了过去。 “该你上了。”楚昭拍了拍无心的肩膀。 无心了然,飘然掠出。 就在拳头即将轰中雷无桀的电光火石之间,无心凝出般若心钟挡住了这近乎于偷袭的一拳。 “雷无桀,你去休息吧,接下来轮到我了,此事因我而起,也应由我来了结。” 无心背对着大汗淋漓的雷无桀,看着已经呈现走火入魔之相的大觉,摇头叹息一声:“大觉师父,你入魔了。” 大觉恍若未闻,怒目之中尽是杀意,大喝一声。 “死!” 大觉猛地一发力,一拳轰碎了般若心钟。 无心一拳迎上,只听“咚”的一声,他的拳头仿佛打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让他愣了一下,赶忙带着雷无桀后撤。 “怎么样?”雷无桀问道。 “好痛!”无心用力甩了甩手,龇牙咧嘴。 “哈哈哈,要不要我传你无方拳,拳未到,气先至,保管你不疼。”雷无桀笑道。 无心翻了个白眼,抓着雷无桀往旁边一丢,朝裹挟着猛虎下山之势奔来大觉迎了上去。 雷无桀望着场中缠斗的两人,有些担忧的问道:“前辈,无心能打赢那个大和尚吗?” “单打独斗,大觉不是无心的对手,但是此时无心在本相罗汉阵中,大怀他们七人的功力皆在大觉一人身上,再加上大觉此时已经入魔,若无外力相助,小光头必死。”楚昭笑道。 “那您就这么看着啊?” “我好歹也曾是一国皇帝,自然要言而有信,我说不插手就不插手。” 雷无桀无奈,转头喊了一声。 “萧瑟。” “先看着吧,那和尚不会有事的。” 萧瑟一脸淡定,因为他昨夜和姬若风聊过,姬若风也答应,危机时刻出手救下无心。 一个大觉而已,即便他师父伤没好也不在话下,更别说如今他师父伤已痊愈。 区区本相罗汉阵,他师父一棍便可破之。 然而,随着无心显露出落败之势,破庙中的姬若风却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不过,有人出手了。 那是一柄刀,一柄仿佛要碎尽长空的刀。 正准备给无心重创的大觉猛地转身,朝天怒喝:“王人孙!” 那柄刀破空而出。 大觉一拳挥出,拳与刀碰撞在一起。 刀瞬间折返,大觉也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山下,王人孙接住飞回来的刀,脸色变得惨白无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拿着刀朝山坡相反方向的大梵音寺而去,路过无禅和唐莲身边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声。 “去吧!” 山上,随着大觉一口老血吐出,身后的五人也随之面如土色,原本就已经在雷无桀手中受了伤的大怀和大普,更是晕了过去。 “这……这……这……”雷无桀指着那从天而来,向天而去的一刀,目瞪口呆。 他曾经在那个雪夜见过冥侯的刀,也是霸道无比,但根本无法与眼前的这一刀相提并论。 大觉受了伤,还没有七位师弟的功力加持,自然不是无心的对手。 无心毁掉大觉等人几十年的功力,也散掉了自己的一身魔功。 雷无桀和萧瑟赶忙冲了下去,而这时候唐莲和无禅也上了山。 无禅上前,扶起了地上的无心,叹了口气:“师弟,你受苦了。” “师兄,你多少年没回寒水寺了?”无心笑了起来,显露出来的已不再是妖异的妩媚,而是清澈干净的如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纯真少年。 “快十二年了。” “想寒水寺吗?” 无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无心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经过大觉的时候,单手行礼。 “大觉师父,这十二年的教诲,无禅心中记下了。” “其实十二年前,我去接你的时候,和忘忧打了过一个赌。”大觉忽然说道。 “赌的什么?”无禅微微一皱。 无心则问都没有问,直接肯定的笑道:“一定是老和尚赢了。对了,师兄,师父在庙里,我们去找师父。” “嗯?” 无禅和大觉同时发出了一声疑惑。 “是神念,师伯聚拢了师父的神念。”无心满面春风,随即又抱怨道:“说起来,我打的这么辛苦,老和尚也不说来帮帮忙,一点都没有当师父的样子。” 就在无禅准备背着无心进庙之际,一群清一色穿着连着风帽黑色大氅的人,从山下跃了上来。 为首的那人裹着黑色面巾,看了眼场中的情况,淡淡的说了一句。 “看来九龙寺的大师败了。” 他身旁的年轻人点点头,嗯了一声:“可他们看着也不好受,那个灰袍和尚背着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所以我们来对时候了?”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扯掉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真容。 赫然是无双城大师兄——卢玉翟。 很显然,他身边的年轻人就是无双城百年一遇的天才——无双! 无双撇了撇嘴:“胜之不武啊。” 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剑意,无双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他飞身向楚昭,同时打招呼道:“楚昭,好久不见啊。” 楚昭愣了愣:“也没多久吧?” “是吗,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久。”无双笑得一脸纯真,望向玥瑶和尹落霞:“这两位是你夫人吗,我能感觉到,她们很强,比剑仙都还要强。” “你是无双城的无双吧,你见过剑仙?”玥瑶笑道。 “没有,但我能感觉到,你们比剑仙要厉害。”无双一脸认真,随后行礼道:“无双城无双,见过两位前辈。” 玥瑶和尹落霞一前一后抱了抱拳,自我介绍道: “楚国太后,玥瑶。” “楚国太妃,尹落霞。” “嗯,我记住你们了。”无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看向楚昭:“今日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可以。” 无双瞬间大喜,却听楚昭继续说道:“不过还得等一会,等你们打过再说。” 说话间。 押送黄金棺材上来的司空千落和天女蕊也上了山。 司空千落直奔楚昭而来,笑嘻嘻的喊了声师父,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番玥瑶和尹落霞,脆生生叫了两声师娘。 天女蕊则掠到了唐莲身边,身后跟着一条小狗子,绕着萧瑟撒起了欢儿。 “莲,你没事吧?” 唐莲摇摇头,向前一步踏出,冷冷地望着面前的卢玉翟。 “你们无双城确定要趟这浑水?” 西蜀之地有一城池,号称揽尽天下巨才,坐拥敌国之富,天下无双,故名无双城。 可是百年前,西蜀为北离所灭,无双城虽然侥幸存之,但却被打去了大半气运,后来虽然偃旗息鼓,慢慢恢复了八成左右的威望。 偏偏不巧,遇上了那座雪月城出世,连唐门、雷家堡这样的江湖名门世家都遣弟子拜入其门下,更是在十二年前扼杀了魔教东征的野心。 再加上无双城现任城主,号称:一剑断水,千江绝流的宋燕回,与雪月城二尊主雪月剑仙李寒衣比剑三次连败三次,以至于无双城还是名为无双城,可这天下无双四个字,却是再也没有人敢提。 可以说,自雪月城出世以来,无双城的人就看那座城很不爽。 卢玉翟手中握着一杆银色长枪,一甩身上的那件黑色大氅,嗤笑道:“你们雪月城趟的又是多清的水?” “你想拦我们的路?”唐莲不屑一笑。 卢玉翟抬枪指着无禅背上的无心:“我们只要这个和尚。” “如果我不给呢?”唐莲瞳孔微微一缩。 “不要强撑了。”卢玉翟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几个都受了重伤。” 这是事实,他和无禅与王人孙一战后已经精疲力尽,无心更是自废了一身武功,雷无桀虽然好一些,但也受了一些伤,再加上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萧瑟,现在哪怕有司空千落和天女蕊,面前无双城的数十个高手,也完全没有胜算。 但输人不输阵,唐莲冷哼一声:“那你们要如何?杀了我们?你信不信,事后雪月城、唐门、雷家堡、天下佛门、天外天,一同把你们无双踏碎?” “伤而不杀,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师兄,还是我来吧。”无双从楚昭身边跃来,手中提着他的无双剑匣,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师兄你一打,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搞定,你不着急,我还着急看楚昭的剑呢。” 卢玉翟愣了一下,也没有因为小师弟瞧不起自己武功而生气,只是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楚昭,轻声说道:“那你记住了,伤而不杀。” “知道了,我又不是什么大魔头,成天想着杀人,只是刀剑无眼,若是一时控制不住,我也没有办法啦。”无双笑着,转头看向唐莲等人:“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那我就开打啦。” “哼!”唐莲回以冷哼,指尖刃已在两指之间。 无双把无双剑匣往地上一杵,打开剑匣,显露出了里面放着的一柄火红色长剑,以及十二柄细小的剑。 “云梭。” 无双轻念一声,手指冲着剑匣内的一柄剑轻轻一弹,便见那剑瞬间飞出剑匣,在空中打了个转,冲着唐莲径直飞去。 “轻霜。” 一柄剑朝无禅飞去。 “绕指柔。” 一柄剑朝雷无桀飞了过去。 “玉如意。” 最后一柄冲着萧瑟飞了过去。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御剑术?!” 第一次见到无双使用御剑术的玥瑶和尹落霞,一脸震惊…… 第31章 雪月城恭送叶安世回宗 一个是天外天的大小姐,一个是赌王之女,对于江湖之事都颇为了解。 玥瑶和尹落霞自然听说过世上有一门剑术叫做御剑术,不是拿着剑与人厮杀,而是同时操控数柄飞剑。 轻拨手指,谈笑杀人! 取人性命,如仙人摘星般轻而易举。 只是这样的功夫,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之中,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极少。 据说,能用出这御剑术的人,已经到了剑仙级别。 难道那个叫无双的少年,已经是剑仙级别的高手? 可是气息不对啊,而且看起来也未免太年轻了,也就跟她们家小儿子差不多大。 十六七岁左右,便成就大逍遥境,怎么想都不可能? 想到此,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自家男人。 而且除了自家男人之外,海外仙山中的那位莫衣师兄,望城山上的那个掌教师侄等等,似乎……十六七岁突破大逍遥境也没什么奇怪。 “他才十六七岁左右吧,便已是剑仙之境,说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也不为过了。”尹落霞感叹道。 楚昭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他离剑仙之境还差些火候呢。” “那他为何能用御剑术?” “他之所以能用御剑术,不是因为他修为高,而是因为他天生剑心,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道慈和的声音。 “想不到,无双城竟然出了如此一位武道奇才。” 司空千落闻声望去,只见一道浑身泛着金光,看起来十分虚幻的老和尚朝他们而来。 “这……鬼啊。” 司空千落一声惊叫,顺手便拉住了最近的玥瑶,躲在其身侧,瑟瑟发抖。 忘忧看了眼她,念了声佛号,笑问道:“这姑娘是?” “司空长风之女。” 忘忧点点头,看向萧瑟道:“萧施主,姬施主让贫僧给你带句话,顺心而行,顺势而为。” “多谢忘忧大师。” 萧瑟行礼,当即思索起了姬若风言语之中的意思。 忘忧摇头表示不客气,将目光锁定在场中纷飞的飞剑上,感叹道:“这御剑之术,当真神妙。” “这是自然,毕竟御剑之术本就是修真功法。” “修真功法?” 忘忧一愣,随而一笑:“看来楚施主对御剑之术颇为了解。” “还行吧。” 楚昭砸吧两下嘴,也没有卖关子,缓缓说道:“这御剑之术源于西蜀蜀山,修炼至大成便可御剑飞升,可惜千年前蜀山覆灭,御剑之术也因此损毁遗失。无双城得到的御剑之术只是残本,不过即便是残本,修炼至剑仙境还是没问题的,以无双的剑道天赋,将来很有希望成就神游。” 忘忧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疑惑楚昭为何知道千年前之事,不过想到此前在庙中,楚昭说过和李长生飞升过仙界,便释然了。 他叹息一声:“可惜,无双城也就宋燕回还过得去,希望那孩子将来不会误入歧途。” “无双城的老家伙的确心术不怎么正,但无双天生剑心通明,那些老家伙的心思影响不到他。”楚昭笑了笑,看着场中的打斗,赞叹道:“相比于御剑之术的神异,这佛法六通也不遑多让,自有奥妙。” 没错,场中化去了一身魔功的无心,此时顿悟了佛法六通中的三门神通。 可惜,此前废去一身武功,眼下虽然看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实则一身气力随时都会泻去,所以一直无双压着打。 忘忧只是看着场间的打斗,没有说话。 楚昭也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兴致勃勃的看着,还随手掏出了一些花生递给旁边玥瑶她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场中只剩下无双和无心还在战斗。 作为一代禅道大宗,神游玄境的高手,忘忧自然看得出场中的局势发展。 “无心要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无心不是他的弟子一般。 “本来就是带伤上阵,能打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随着楚昭的话音落下,无心浑身的气力瞬间全泻,无力的跌倒在地。 但,无双御使的玉如意和风萧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朝着无心而去,下一刻便要取其性命。 “莫杀他!”卢玉翟一声大喝响起。 无双微微一笑,手指轻轻一动,转变了飞剑的轨迹。 如果说,此前是冲取无心性命去的,那么现在便只是为了重伤他。 然而,唐莲他们并未看出来,他瞬间想了无数个方法,来拦截那两柄飞剑。 无禅没有丝毫犹豫,往前踏出了一步。 不过他们都晚了,一袭红衣已经飘然至无心面前,用身体硬抗下了那两柄剑。 两柄飞剑,玉如意插入了他的左肩,另一柄风萧插入了他的右肩,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雷无桀!”唐莲一声惊呼。 萧瑟则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嘴:“傻子。” 在场的年轻人之中,只有他和无心看出来,无双的飞剑在最后变换了轨迹。 坐在地上的无心,不由得心里一暖,嘴上却附和着萧瑟的话:“雷无桀,你是真傻啊,我师父师伯都在,死不了的。” “我没想那么多。”雷无桀苦笑,脸上已经带上了痛苦面具。 另一边,卢玉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在他不远处的无双,则饶有趣味地望着面前这个一袭红衣的年轻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雷无桀。”雷无桀站起身,强忍着剧痛回道。 无双皱了皱眉,想了片刻,自顾自的来了一句:“好像没什么名气啊。” 雷无桀瞬间感觉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更痛了。 无双敲了敲剑匣:“喂,我的剑不伤无名之辈,你可要记好了,以后一定要名扬万里才行。” “嗯?”雷无桀一愣后,笑道:“那是自然。” 无双手指轻轻一勾,收回掉落在地上的三柄飞剑,以及插在雷无桀肩膀上的玉如意和风萧,他一挥衣袖,将剑上的血迹擦去,五柄飞剑落入剑匣之中,然后合上剑匣,悠哉悠哉的走到卢玉翟身边。 “大师兄,我打完了,你赶紧打,打完,我还要看楚昭的剑。” 卢玉翟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提着长枪走上前。 “五双城大弟子卢玉翟。”唐莲语气冰冷。 “雪月城大弟子唐莲。”卢玉翟学着他的语气说道。 唐莲手上银光一闪,指尖刃再次握在了手中。 卢玉翟长枪一挥,腾飞如蛟龙。 唐莲早已经精疲力尽,所有的气力都在这一击之上。 卢玉翟的这一枪也没有留半分余力,毕竟对于唐莲这样的对手,伤而不杀只是一个笑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一战。 眼看两人就要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喝,从西面传来。 “止!” 唐莲和卢玉翟猛地回头,只见一杆乌金色长枪从西面而来,划破万里长空,枪声长鸣,如龙吟虎啸。 唐莲和卢玉翟急忙撤后,因为这一枪之势已经超出他们修为太多太多,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其锋芒。 乌金长枪插在了两人中间,一条数十丈的沟壑瞬间显现,一路裂至楚昭几人脚下。 “阿弥陀佛,看来是司空施主到了。” 楚昭淡淡的嗯了一声,掏出两个小玉瓶,扔给退回来的无心和雷无桀一人一个。 场中,卢玉翟一声怒喝。 “谁?” “我。” 伴随着淡淡的话音响起,一袭黑衣从远处飘来,稳稳地落在了那柄长枪之上。 唐莲顿时面露喜色:“三师尊!” 司空长风点点头,回头望向卢玉翟:“适才你问我是谁?” 卢玉翟心头一阵惊恐,手中银色长枪不住地震动,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认得我,那你可认得我这杆枪?”司空长风再问,语气淡漠冰凉。 卢玉翟瞬间便感觉自己被千钧之势所压,连喘气都变得十分困难,终于忍不住咆哮一声,挥动了手中的长枪。 然而只是一挥,枪身便寸寸断裂开来。 卢玉翟猛退,每退一步,便吐出一口血,一直连退三十步,在无双的搀扶下才终于止住。 “你还想问,我是谁吗?” 司空长风站在长枪之上,垂首遥遥望着他。 雷无桀此时已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还是人吗,只怕比楚前辈还要厉害吧?! 刚刚替他包扎完伤口的萧瑟回过头,望着站在乌金长枪上的那一袭黑衣,神色严肃:“雷无桀,你不是爱听江湖故事吗?这个人,你可一定要记住了,就算你之前见过的风雪剑沈静舟,碎空刀王人孙,白发仙莫棋宣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你都可以忘记。 因为那些人剑耍的再好,刀用得再神,也不过是混了个之一的称号。 这个人不一样,他不是之一,他就是第一。 世间用枪之人第一。 枪仙,司空长风!” 世上对江湖人的称号很多,如剑神、剑圣、剑皇等等,但唯有一个字“仙”字,是好事之人不敢轻易冠上去的,能以仙字而称的,都是在江湖中近乎传说的人物。 但尽管如此,刀仙仍有三位,剑仙更是有五位。 唯有枪仙,世间只有一人,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长风。 列兵器谱之人曾说,天下枪劲,他独占八分。 这些雷无桀都是知道,所以这会儿他望着那一袭神色淡漠,带着几分儒雅书生气的中年男人,眼神炽热无比。 这让楚昭不由得愣怔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雷无桀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雷无桀,眼神收一收。”楚昭一脸嫌弃道。 “前辈,那可是枪仙啊。” “枪仙很了不起吗?” “自然了不起,你刚刚没听萧瑟说吗,他可是世间用枪之人第一,我竟然见着活的枪仙了。”雷无桀一脸兴奋道。 世间用枪之人第一? 楚昭呵呵笑道:“难道你还见过死的枪仙不成?” “那倒没有。”雷无桀憨憨一笑,好奇道:“前辈,您和枪仙谁厉害?” “你觉得呢?” 雷无桀想了想,回道:“我没怎么见过您出手,不过想来,您应该比他要厉害一点吧。” 无心摇摇头:“不是厉害一点,是厉害很多。” “前辈,您有这么厉害?” 雷无桀一脸狐疑,突然听到一身凤鸣响起,他忍不住看向了场中。 只见无双的无双剑匣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其中的十二柄飞剑已经飞出,围绕着司空长风转了一圈后,又依序飞回了无双剑匣之中。 看得雷无桀瞪大了眼睛,震惊道:“好厉害,想不到枪仙还会御剑。” 下方的无双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位称为枪仙的高手竟然也精通御剑之术,而且还能同时驾驭十二柄飞剑。 司空长风笑道:“御剑,御枪,道理都是一样的,此次我帮你又开了一剑,但真要掌握其中之意,还得靠你自己。” “多谢。” 无双抱拳道谢,随后闪身跃到楚昭面前:“枪仙来了,已经没法打了,楚昭你答应给我看的剑呢?” “不急,还有人没来。” 与此同时,司空长风也带着唐莲走了过来。 虽然此前便看到了忘忧的元神,但眼下心头依旧震惊不已。 “想不到佛门竟然有如此神奇之术,可保元神不灭,忘忧大师,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司空施主误会了,是楚施主的功劳。”忘忧摇头道。 司空长风疑惑的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楚昭。 楚昭一脸谦虚的笑了笑:“小手段罢了,莫棋宣呢?” “估计还得有一会儿。” 楚昭嗯了一声:“那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是看戏的而已。” 司空长风点点头,转头看向楚昭身边的一群年轻人。 然而,不等他开口,司空千落便跳出来喊了一声爹。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待回了雪月城看我怎么收拾你。” 司空千落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让司空长风一阵无奈。 无禅便向前一步行礼:“在下寒水寺无禅,这位是我师弟无心。” 司空长风点点头,微微扭头看过去,却见雷无桀上前一步,挡在了无心前面,抱拳朗声道:“在下江南霹雳堂雷家堡雷无桀,正要前往雪月城拜师。” “哦。”司空长风淡淡地应了一声,拍了拍雷五桀的肩膀:“小兄弟,你伤口又裂开了。” 雷无桀一阵龇牙咧嘴,退回半步,脸涨得通红,急忙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就在司空长风以为能和无心说上话的时候,萧瑟又站了出来。 不过,萧瑟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无心的身前,看着司空长风。 见此,无心无声叹了口气,越过萧瑟站了出来。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赞叹道:“不错,自废一声功力,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难怪忘忧大师如此看重你。” 无心惨笑:“你也是来带我走的?” “不。”司空长风摇摇头,朗声道:“雪月城特来此地,恭送叶安世回宗。” “什么?” 无心愣住了,在场的年轻人也都愣住了…… 第32章 一剑开天,送忘忧成神 “雪月城特来此地,恭送叶安世回宗!” 司空长风又重复了一遍。 很显然,雪月城没有打算挟持无心这个和尚掣肘魔教,也没有打算放任无心回寒水寺。 雪月城的这个决定遵循了当年的约定,送魔教少主叶安世回天外天。 这是在遵守当年的约定,同样也是一种威胁。 这一声令下,除非楚昭夫妻或者忘忧出面,否则无心没有其他选择。 就在这时,一袭白衣飘然而至。 “姑爷,大小姐,尹小姐。” 莫棋宣行过礼,看着他们身旁的无忧元神,不禁愣了一下,又抱拳道:“忘忧大师。” “阿弥陀佛。” 忘忧念了声佛号,算是打过了招呼。 莫棋宣望向司空长风:“你们雪月城真让我们把人带走,不后悔?” “还是那句话,雪月城不怕魔教,不怕天外天,更不怕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司空长风一脸坦然。 莫棋宣点点头,又望向玥瑶,只是不等他开口,玥瑶便摇头道:“当年是天外天内乱,我才让老二去代理一段时间,如今你们天外天的事,你们自己决定,不过你们走之前得去一趟岳麓,喝杯喜酒。”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莫棋宣更希望玥康继续掌管天外天的。 奈何,自家姑爷不同意,大小姐也不支持。 莫棋宣无声叹了口气,看向无心笑了笑:“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不想强迫你,但姑爷让二公子卸任了天外天宗主之位,如今天外天需要你,天外天才是你的家。” 无心一愣,摇头道:“莫叔叔,真要说起来,我的家不在天外天,也不在寒水寺,而是在寒水寺下的那间茅屋,在姑苏城中的那间庭院。” 他出生于寒水寺山下的茅屋,长于姑苏城中的叶宅。 也就是当年无心出生后,楚昭去吃满月酒,出资让叶鼎之购买的宅院。 全天下只有这两个地方,是他和父母双亲一家三口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所以你这是不跟我回去?” 瞧着莫棋宣像是要动手的样子,雷无桀再次一步踏出,挡在无心前面:“他不愿意跟你走,想要带他走,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雷家小子,你莫不是以为我真怕了那躲在雷家堡的雷轰,不敢杀你?”莫棋宣佯怒道。 雷无桀看了眼楚昭,有恃无恐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带走无心,何况楚前辈和我爹是好友,前辈不会看着你杀了我的。” “你小子倒是会狐假虎威。”莫棋宣笑了,转头看向无心笑道:“你交了一个好朋友,这小子比你爹当年的朋友……更好。” 百里东君与叶鼎之的兄弟情义,自不必说,可相较于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憨傻,不惜性命保护无心的雷家小子,百里东君却是差了一筹。 至少,在莫棋宣看来是如此。 无心摇摇头:“不是朋友,是兄弟,而且是两个。” “嗯?” 无心看了眼萧瑟,笑道:“他也是。” 萧瑟当即翻了个白眼:“滚,谁跟你是兄弟。” 无心笑了笑,转头看向楚昭,一脸委屈道:“师伯,天外天本来就是二哥的,我不回去行不行?” 他也不傻。 在回不回天外天这件事上,说到底还得看他这位师伯的意思。 “那你得去找老二商量。” “我打不过他。” 虽说无心和楚家几兄弟接触不多,可他跟楚南月接触多啊。 自然也就听说过,楚家几兄弟向来是靠武力来决定事情的。 “那就尽力提升自己的修为,争取尽快打过他。” 打过玥康? 开什么玩笑。 虽说无心自认自己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玥康还差了不少。 如果他没有记错,玥康十岁便入了逍遥天境,十六岁入大逍遥,接手了天外天。 就目前而言,玥康绝对是楚家几兄弟中天赋最好,实力最强的一个。 未来的话,估计也就望城山上修道的那位天生道子,能与之掰掰手腕。 嗯,还有楚家小七,估计也可以试试。 听南月姐姐说,小七楚星河天赋也很好,好像是什么先天剑种来着。 无心苦笑:“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你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宗主,你不去管天外天,谁管?” “您要这么说,我就得跟您掰扯掰扯了,天外天是玥老宗主的吧,按理本应该是玥姨,或者是雪月城中的那位玥长老继任宗主之位。如果两位长辈不愿,也应该是由四位哥哥中的其中一个接任,跟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您不能看我小,觉得我好欺负,就让我去管啊。” “呵,当年的事,你一个小屁孩知道多少?” 楚昭呵呵一笑:“如果你爹当真名不正言不顺,莫棋宣他们会认他这个宗主? 真以为你爹只靠武力,就能收服天外天三十六宗所有人? 你别忘了,我虽然不插手天外天的事务,但我好歹也天外天的大姑爷。” 如果把天外天比作一个国家,那么就是玥风城这个皇帝,在临终之际,把皇位传给了百里东君,然后百里东君又禅位给了叶鼎之。 作为叶鼎之的儿子,无心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行了,我懒得跟你掰扯,天外天的摊子,你暂时先管着,你也别总盯着我们一家,就像你说的,雪月城中不是有一位玥长老么,还有天外天之中,或许也有合适的宗主人选。”楚昭说着,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先坐上宗主之位,才有传位给其他人的资格。” 无心无奈一笑:“好吧,我和莫叔叔回去。” 楚昭点点头,转头看向一脸无精打采的无双。 “现在人来齐了,给你看我的剑,就借用你的无双剑匣吧,可行?” 无双瞬间便来了精神:“自然可以。” 话音未落,不等无双把剑匣递上,无双剑匣便已经自动打开。 嗖嗖嗖……十二柄飞剑,不用招呼,自觉飞出。 霎时间,飞剑如虹,满山寒光。 无双满脸兴奋:“果然,无双十三剑,只有到了剑仙境界才能完全驾驭,你比剑仙还要厉害,自然是能驾驭的。” 随着这话响起,在场的年轻人都不禁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剑匣中那柄剑上。 怎么就十三剑了,不是还有一柄剑吗?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楚昭轻笑一声:“大明朱雀,你还在等什么?” 名剑谱第二,大明朱雀应声而出。 唳~~~ 一声凤鸣,响彻天际。 众人只感觉眼前划过一道灼热的火焰,刺目生疼。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刹那间满山红光。 朱雀展翅,遨游九天。 光辉洒落,焰满人间。 司空千落下意识施展瞳术,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一道剑气,直冲云霄,天上云层被染成了火焰颜色。 其间有朱雀光影,上下翻腾,瑰丽万方。 在那火焰之中,浴火朱雀,口含阴阳宝珠,迸发着浩浩荡荡的剑气。 九霄苍穹,在刹那间分为两半,一半极阴,一半极阳。 苍穹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分界。 天,裂开了。 一剑开天! “那是……啊!” 一声惨叫从司空千落嘴里发出,让司空长风赶忙看了过去,只见司空千落一双眼睛流出了血泪。 “楚兄。” 楚昭也没想到司空千落会以瞳术窥仙界,一脸无奈的点出了一指,说道:“没什么大事,对她以后修炼瞳术还有些好处。” 一旁的无双兴奋的浑身颤抖,他看见了,看见了那开天一剑。 但他依旧无法想象,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一剑。 九霄苍穹,浩瀚青天,一剑而开。 那一剑如同亘古不曾磨灭一般,天地永同。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能使出如此一剑?! 突然,“噗”的一声。 望着天上朱雀的唐莲,吐出了一口血。 剑意牵引,只觉得体内剑气翻腾不休,五脏六腑如同被天地烘炉熔炼一般,便是全天下最烈的酷刑也难及万一。 他不敢再看,赶忙盘坐了下来。 随后,楚昭身边之人,除了忘忧、雷无桀、无双三人之外,都先后盘坐了下来,哪怕是强如司空长风也一样。 楚昭看了雷无桀和无双一眼,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望向忘忧。 “老和尚,想好了吗?” 忘忧点点头,念了声佛号,其意不言而喻。 “你确定?我可事先与你说好了,我和李长生以后会斩天运,那个所谓的仙界将无法再吸取人间气运,你元神飞升,在失去人间气运之后,会死!” “贫僧本就是已死之人,不是吗?”忘忧笑道。 “也对。” 楚昭笑了笑,说道:“要不要唤醒无心和无禅,让你跟他们告个别?” 忘忧深深的看了眼师兄弟两人,如同老父亲在给儿子做最后的告别,然后笑道:“劳烦楚施主了。” “你还真是洒脱。” 楚昭一笑,随后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天门,开!”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苍穹之上隐隐有一道巨大无比的门显现出来,然后缓缓打开。 “走你!” 楚昭再次一挥手,无忧元神缓缓飞上了天空。 “这是……”雷无桀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差点被口水呛到。 “飞升成仙?!”无双也是震撼不已,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楚昭摇头笑了笑:“飞升是没错,但不是成仙,只有整个人飞升,才能称之为仙,如忘忧这般,元神进入那个所谓的仙界被称为神,所以准确的说,是飞升成神。” “这……世上真有仙界?”雷无桀惊讶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仙界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美好,仙界和人间并无区别,甚至还不如人间,那些所谓的仙人,也就是比你们强大一些的人罢了。” “楚昭,你去过仙界?” “去过,仙界之中的人,大多都是自私自利,心思阴暗的小人,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又回来了。” 无双丝毫不怀疑楚昭的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那天界的确没什么意思。” 言罢,他又开口道:“那仙界之中,用剑的仙人厉害吗?” “马马虎虎吧,反正用剑的都打不过我。” “果然,你强无敌!”无双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随后神色一变,说道:“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嗯,我等着你。” 楚昭点头笑了笑:“好了,仙界之事还不是你们现在应该知道的,忘了吧。” 楚昭大手一挥,无双和雷无桀当即昏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正在和司空长风等人闲聊的楚昭,扭头看向无双和雷无桀,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果然不愧是天生剑心和玲珑心,就是司空长风和白发仙都承受不住的开天一剑的剑意,无双和雷无桀却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无双身上,笑道:“无双,我的剑,你可满意?” 无双十三剑早已回鞘,无双剑匣也早已关闭,但无双从无双剑匣上感受到了一种满足。 就好像一个饥饿许久的人,吃饱喝足一般的满足。 大明朱雀出鞘的风光,无双已经在司空长风手中见过一次,但相较于楚昭的开天一剑……只能说,天壤之别。 想到那开天一剑,无双便心潮澎湃,用力的点了点头,兴奋道:“果然是无双的一剑,楚昭,你真厉害,不过早晚有一天,我也能用大明朱雀使出开天一剑。” “那是自然,我相信你用不了多久,便能使用大明朱雀,至于开天……那你还得练练。” 无双听了这话,十分兴奋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楚昭,我想拜你为师,跟你学剑。” 楚昭一愣,摇头失笑道:“你的御剑之术已经是天下无双的剑法,我会的御剑术今日都已经教你了,剑道真意我也留在了你的大明朱雀之中,你可以自行领悟。 再者,我也没有抢别人弟子的习惯。 你看看你大师兄,一张脸都快成茄子了,所以拜我为师就算了吧。” 无双也没有失落,转头看了眼卢玉翟,点头笑道:“是很像茄子。” “……”卢玉翟一脑门的黑线。 无双,是他们无双城的希望。 若是今日被人拐走,回去该如何跟师父交代? 任务没完成也就罢了,若是把小师弟和五双城至宝——无双剑匣都丢了,师父和长老们还不得气死? 好在,楚昭没答应。 这让卢玉翟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只是楚昭最后一句话,也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了两声,朝楚昭抱拳道:“前辈说笑了,小师弟能跟随前辈学剑,是小师弟的福分。” 这种客套话,听听也就算了。 若真收了无双为徒,五双城的那群老家伙还不得跑来拼命?! 第33章 黄金棺材事件落幕 楚昭摆摆手,一道真气打出。 卢玉翟只觉得体内一暖,此前因枪仙而起的伤势瞬间被压制,浑身一阵轻松。 于是,不等楚昭开口,卢玉翟一个大礼参拜下去。 “多谢前辈援手,晚辈拜谢,还有前辈今日无私提点之恩,晚辈铭感五……” 楚昭挥挥手,打断道:“今日这一剑,是我与无双的约定,用不着谢,能有所领悟,是你自己的本事。” “不管如何,今日都是承了前辈的恩,他日前辈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晚辈义不容辞!” 卢玉翟再次行礼,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前辈,不知晚辈可否有幸拜入前辈门下?” 小师弟是无双城的希望,但他不是啊,他是可以拜师的。 楚昭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一个练枪的,不拜枪仙司空长风,拜我做什么?” 这就是婉拒了。 卢玉翟有些失望,但也还好。 本就只是抱着试一试心态,能如愿固然是大喜,不能如愿也没什么。 “对了,天外天的事,我虽然不会管,不过无心如今已散掉一身罗刹堂秘术,以后就不要盯着他不放了。”楚昭一脸淡然地缓缓说道:“对于你们无双城来说,无心已经没用,如果你们还抓着他不放,只会是一场灾难,因为今日之后,他叫叶安世,你们回去吧。” 叶安世是无心,也不是无心。 无心只是寒水寺的一个小和尚,叶安世却是天外天宗主,是他楚昭的未来女婿,是楚国未来的驸马爷。 卢玉翟还没有任何动作,无双便拉了下他。 “师兄,我们回去吧,我要尽快闭关一趟,他说的对,没有骗我们。” 卢玉翟本来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听无双这么一说,便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很厉害,刚刚那一剑,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他一剑就能灭掉我们无双城,没必要骗我们啊!” 卢玉翟:“……” 你说的好有道理。 不过,他也没打算再做什么。 毕竟即便楚前辈不管,还有雪月城的那位枪仙在,今日肯定是带不走无心的。 至于往后……那就得看长老和师父如何决断了,不是他一个弟子能决定的。 希望长老们和师父,不要做出错误的决定吧。 卢玉翟无声叹了口气,再次朝楚昭行礼:“那晚辈便告辞了,若前辈有暇,到无双城坐坐。” “无双城吗?” 想到自己和无双城之间的恩怨,楚昭失笑道:“只怕你们无双城的长老不会欢迎我。” “不用管那些老家伙,我是欢迎你的。”无双笑的一脸纯真,冲楚昭挥手道:“楚昭,我走啦,虽然不能拜你为师,但今日我也学到了很多,等我闭关出来,再让你看看我的剑。” “嗯,我期待着。” 无双城的人走了。 他们来时意气风发,回去时一个个如同晕马的无双一样,无精打采。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任务,再次以失败告终。 相反的,无双却意外的没有晕马,反而兴致高昂。 “师兄,你看到了吗?” 卢玉翟叹了口气,从马背上坐起来,看了眼兴奋异常的小师弟,又叹了口气,重新趴在了马背上。 “看到什么?” “那个叫唐莲的那一剑。” “哈,真是稀罕啊,你竟然能记住唐莲的名字。” 无双挑了挑眉,笑道:“那是自然,不光是唐莲,还有无心和雷无桀,他们的名字,我也记住了。 这些人虽然现在没有我强,但他们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对手。” “哦,那还真是厉害。” 卢玉翟敷衍了一句。 “师兄,你没必要这样,这次任务失败,不是我们的错。 就算是师父亲自来,这次任务也会失败的。 楚昭虽然没有插手,但枪仙来了,师父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我一直觉得这个事情,是我们无双城做的不地道。” 卢玉翟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废话,你说的道理,我能不明白? 师父也就罢了,你是没看到那几个老爷子的态度。 抢人家孩子,说破大天也是没道理的事。 我明白,他们是想让无双城再度崛起,但我一个弟子,我有什么办法? 再者,就算得了罗刹堂的秘术,我们无双城就能起来? 狗屁!” 卢玉翟直起腰身骂了一句,继续说道:“一个势力的崛起从来不是靠什么武功,而是靠人,靠人脉关系。 看看雪月城就知道,论武学底蕴,咱们无双城根本不输他们,然而人家却有酒仙、剑仙、枪仙三位城主。 而且我还听说,道剑仙与雪月剑仙感情甚笃,这一下就把望城山也拉入了雪月城的阵营。 更重要的是,听说望城山背后站着楚国,楚昭似乎师承望城山。 咱们无双城想要压雪月城一头,恐怕还得落在你身上。 只是这些话,我敢说吗?” “落在我身上?” 无双愣了愣,思考片刻后,一脸认真的说道:“要我打过楚昭,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卢玉翟一怔,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是真敢想啊。” 无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说这个,反正这次错不在我们。 我跟你说,就算枪仙不来,这次任务咱们也会失败。” “为何?” “因为那个唐莲啊,他在山下,对阵那个和尚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他手中的小剑吗?” 无双一脸疑惑的看着师兄,沉声说道:“在那小剑之中,我感受到了熟悉的剑意,那是楚昭的剑。” “你确定?” 卢玉翟一下来了精神。 坦白说,以他们这帮人的实力,别说枪仙都来了,就算枪仙不来,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只是楚昭不是不插手么,怎么又掺和进来了呢? “当然确定,他的剑很特别,我不会认错的,我之所以能这么快御使六柄飞剑,还是因为楚昭之前在美人庄的时候给了我一道剑意,我断然不会认错的。” 卢玉翟点点头:“说起来,这次还真是承了楚昭不少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还,还有枪仙也帮你开了一剑,你闭关出来能御使七柄剑了吧?” 无双摇头:“不,至少八柄。” “至少?” “没错,楚昭的开天一剑,最少能让我再御一柄剑,枪仙虽然厉害,但跟楚昭根本没法比,你难道没有发现,枪仙差点没能拔出大明朱雀吗?” 卢玉翟哑然。 若非早已经习惯小师弟的低情商,他高低得让小师弟体会一下什么叫大师兄的威严。 “看来你没感觉到。”无双瞅着他,一脸得意的笑道:“当时枪仙御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大明朱雀的抗拒,若非他内力超强,根本无法强行拔出那一剑。 但楚昭不一样,他都没有用力,大明朱雀就自己跑出去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大明朱雀想认他为主。 总之,这次任务败的不冤,没什么好丢人的。 咱们连枪仙都打不过。 如果那几个老头子为难你,你让他们自己去找楚昭,你看他们敢不敢?” 卢玉翟脸上瞬间便有了笑容:“小师弟,你果然聪慧。 不错,此次任务失败,不是我们的错。 一个枪仙,一个美剑白发仙,更何况还有那位天下无敌的楚昭掺和进来,这谁顶得住啊。 嘿嘿,这下有交代了。 大家都精神点,加紧赶路,火速回无双城!” —— 灵光寺,山脚。 九龙寺的人,带着已经大彻大悟,但却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的大觉禅师回去了。 来时携往昔恩怨,走时晚霞漫天。 大觉已经七十多岁,如今散去一身功力,便只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整个人枯瘦如柴,便是感受到一枪西来的气息,匆匆折返回来的碎空刀王人孙,看起来都比他强壮很多。 他拿着成名的碎空刀,站在司空长风旁边。 枪仙司空长风的到来,坐实了无心这个天外天少宗主必须离开的事实。 说来,为了让这个小和尚离开北离,着实惹出不小的乱子。 在这西域黄沙之下,都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骸。 如今哪怕无心不想走,也不得不走。 所以,他王人孙来了。 无心目送九龙寺的人离开后,回头看向王人孙:“你不必跟着我,我也不需要你保护,以你的身份立场,若是跟着我去天外天,恐怕不用我开口,便会身首异处。” 无心身边跟着莫棋宣,此时他正死死盯着王人孙,可以说若不是无心拦着,王人孙早就已经被他撕得粉碎。 王人孙拎着那把成名的碎空刀,哈哈笑道:“天下那么大,我想去哪儿,何须看别人脸色? 我只是在西域吃够了沙子,想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 你们天外天去的,我王人孙自然也去的。” 无心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如今我已经安全,有莫叔叔和师伯在,天下谁又能伤的了我呢?” 王人孙沉默片刻,刚要张嘴,却听无心又说道:“你若真有心,便替我好好照看下老和尚吧。 我此一去,山高路远,怕是不能时常来祭拜。 莫要让他的灵位染尘,老和尚一辈子都在扫别人心底的尘埃,如今他不在了,也应该干干净净的。” 王人孙活了这么多年,当了那么久的假和尚,第一次诚心诚意的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他本以为欠下的债已经还完了,但如今想来,这才还完。 接下来的日似乎又有事情可做,如今他也不用再逃离,或许当个和尚,也没什么不好。 “贫僧明白了。” 另一边。 司空千落近乎挂在了司空长风的胳膊上,耍赖撒娇,诉说着一路行来的吃苦受累。 司空长风心疼的同时,也颇为无奈。 本想跟唐莲求助,却发现这小子一双眼睛都快长到天女蕊身上去了,很显然指望不上他。 “阿爹,我们就不能直接去岳麓城,一定要回雪月城吗?” “赶紧下来,你看看你现在,哪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司空长风板着脸,发现女儿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马上要发飙,又赶忙笑了起来,语气温和道:“去喝喜酒,怎么也得准备上一份重礼,但我来时太急,也没想到会遇见楚兄,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回雪月城准备些礼物?” 司空千落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但却摇头道:“我师父,才不会在乎那些俗物。” 胡说,你那个师父最在乎的就是这些俗物,张口闭口都是准备厚礼。 司空长风如此腹议着,嘴上却道:“楚兄自然不在乎这些,但我们不能缺了礼数,喝喜酒哪有不送礼? 还有,你要拜楚兄为师,咱们总得给你师尊准备点拜师礼对不对? 你乖啊,听话,先跟爹回去,过了年我们再去岳麓城。” 司空千落嗯了一声:“阿爹你说的也对,咱们家有钱,你拜师礼得准备的丰厚一些。” 司空长风:??? 论有钱,天下还有比坐拥楚国天下的楚昭更有钱的? “莲,我回去了,若你有闲暇,便来三顾城坐一坐。” “哦。”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这个还你。”唐莲摸出此前天女蕊给的他的小剑,正是此前在美人庄的时候,楚昭送给天女蕊的。 “我在美人庄用不着,你留着吧。” “我……” 天女蕊扑到他怀里,用力抱了抱,随后才眼泛泪光地将他推开,笑骂道:“呆子!” 豪华的马车,经历了大漠风沙,也染上了风尘,看起来无比落寞。 唐莲跟了两步,伸出手,却只抓到几颗砂砾。 然后,他后脑就挨了一下。 回头一看,只见司空长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唐莲不解:“三师尊,您……” “小莲啊,不是三师尊说你,那姑娘对你的情义,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你就这么让人家走了?”司空长风摇头叹息:“今日三师尊教你一个道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咱们雪月城又不是和尚庙,你这年纪也差不多了,别让自己后悔。” 唐莲点了点头,没说话。 运送黄金棺材的马车,被天女蕊驾走了,但黄金棺材留了下来。 然后,萧瑟讨要了过来,准备当作玥康成婚的贺礼。 只是送棺材不吉利,所以这会儿楚昭正在熔炼黄金棺材。 萧瑟和雷无桀站在旁边,一边看着渐渐融成一团的金棺材,一边商议着打造什么物件。 咚的一声。 融成一团的金子重重落在地上,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自此,也预示着黄金棺材事件落下帷幕。 楚昭拍了拍手:“好了,金子给你们熔好了,我让莫棋宣带你们去岳麓,我们就先走了。” “前辈,您要去哪儿?” “天启城!” 第34章 仙人五等 明德二十年,天启的冬天一如往年冷得冻骨。 西北黄沙覆雪,望京腊梅满城,护城河都结成了坚冰。 年节将至,城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热闹的喜气稍稍冲淡了持续许久的寒霜。 腊月二十八,更夫刚敲响六更天,赶早的卖炭翁已经披着蓑衣,骑驴挑篓的出了门。 鹅毛飞雪洋洋洒洒下了一整晚,到早也没见停。 大将军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被雪淹了足,目光炯炯地伫立在将明未明的晨暮,望着府门前来往的行人。 年迈的卖炭翁骑着老驴从府门前走过,留下了两行蹄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 他将手拢进袖子,望了眼青黑的早天,嘟囔了一句。 “真冷啊……” 卖炭翁顺着墙脚来到将军府的侧门,卸下驴背上驮着的木炭筐,抬头敲了敲门:“大人,今日的木炭送到了。” 话音落下好一会,才听“咯吱”一声,窄小的侧门从里打开,两名年轻的仆从拿着木筐出来,利落的结了银钱,合力抬起木炭筐,把炭倒进了自己的筐里。 老翁在一旁眯眼数钱,数了两遍,忽地“哎哟”一声:“大人,给多了。” 仆从不在意摆摆手:“给你就拿着吧,眼见便是年节,管事说图个喜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卖炭翁一阵感谢行礼,说了几句恭贺新年的吉祥话,才将空筐装回驴背,笑着骑驴掉头回去。 他还有好几家贵人的炭火没送呢。 骑驴出了大将军府所在的长街,老翁不由一愣,望了眼天,嘀咕了一嘴。 “怪了,这时节还能抓到大雁?” 将军府这边,两名仆从收了炭,转头又提着扫帚出来,搓着手绕到正门前,扫门口堆了一夜的积雪。 两人手里忙活,嘴上也没闲着。 “这都快三十了,你说咱们府上那位道爷还走不走?” “瞧着要走了,前两天我看见李大管家在叫人帮忙收拾行李来着。” “嗯,听说那位道爷以后会是咱们的姑爷,没想到道士也可以娶亲,也不知道大小姐和将军看上他哪儿了,一看就是个穷道士。” “你知道什么,那位道爷可是望城山的道家高人,穷怕什么,我们将军府又不缺钱,而且长得还那么好看,我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呆愣在了原地,看到了比府中那位道爷还好看的人。 另一人转头看过去,也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这样的大雪天,来人竟然只穿着单薄的轻衣,关键长得也未免太好看。 那个提着大雁年轻公子,一身青衫,身形挺拔,浑身散发着一股温和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在他身边跟着两位女子,白衣轻纱,肌肤胜雪,气质雍容华贵,比宫里那位名满天下的宣妃娘娘都要好看,只怕天仙下凡也就如此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美人,比起那年轻公子,竟然还差了一筹,醒目得扎眼。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好看的美人! “喂,醒醒,回神了。” 楚昭拎着大雁,在两名仆从眼前晃了晃。 两名仆从回过神来,当即躬身行礼道:“不知贵客是?” 就这长相、穿着、气质,绝对是妥妥的贵客。 “就说楚昭携夫人前来提亲,叶啸鹰自然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以眼神无声交流。 一人挤眉弄眼: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你认识吗? 另一人遗憾的耸了耸肩:没听过,不认识。 等等,楚昭…… 挤眉弄眼那人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楚昭,心头陡然一颤,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去:“小人……拜……拜见楚皇。” 另一人脑子还迷糊着,听见“楚皇”二字后浑身猛一个激灵,打量的目光一收,也跟着跪在了地上,慌张道:“楚、楚皇,小人拜见楚皇。” “嗯?”楚昭有些意外,看着先跪的那人:“你认识我?” 要说天启城中认识他的人其实不少,毕竟当年大闹天启城的时候,给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认识他的都是些中老人,而眼前两人也就十七八岁左右,按理说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那人摇头:“小人……听闻过您的事迹。” “估计都不是什么好名声。”楚昭笑了笑,垂眸看着他:“起来吧。” “是。” 两人应声,颤颤巍巍站起来。 一人腿软着倒退了几步,而后提着扫帚转身奔向大门,抬手叩响门环,大喊道:“楚皇来了,开门,快开门!” 另一人则着急忙慌把台阶上的积雪扫到了两侧,清出一条干净的路。 沉重威严的府门从里面打开,守正门的司阍是个老者,开了门,急急探头往外看,本想看叩门的人是不是认错了人,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魔头怎么来我们将军府了? 老头心里直犯嘀咕,却不敢耽搁,朝楚昭抱拳行了一礼,便急急忙忙跑去府内跑去。 两个仆从则佝偻腰,迎着楚昭夫妻三人进了门。 在将军府大厅等了没多久,一道爽朗的笑声便从后方侧门传了过来。 “楚皇,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随着这句话响起,一个剑眉星目,皮肤有些糙黑,身形魁梧的壮汉走了出来。 一双眼厉如鹰目,气势着实不凡,再加上穿着甲胄,看起来威风凛凛,好生气派。 “你是怎么想的?” 叶啸鹰怎么也没有想到楚昭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愣了愣。 “什么我怎么想的?” “就是你怎么想到把女儿许配给我儿子的?” 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没什么交情,曾经还是战场上的敌对方,虽然算不得仇人,但也绝对不是能嫁女的关系。 怎么想的? 其实原因很不复杂。 一来,他在望城山下和楚烨一来二去混熟以后,看楚烨十分顺眼,是合适的女婿人选。 再来,就是自家女儿的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医好,只能寄希望于楚昭了。 就这样,定下了这门婚事。 听过叶啸鹰的解释,楚昭好奇道:“你就不怕你让女儿嫁给我儿子,导致叶家步叶家的后尘。” 叶啸鹰也明白楚昭的意思,想到宫里那位陛下,他嗤笑一声,说道:“他或许是先帝,但我不是叶大将军,大不了我辞官便是,以后我就在望城山带孙子。” 同样都是大将军,但他叶啸鹰不是叶羽。 他忠的不是北离,更不是萧若瑾,他忠的是琅玡王萧若风。 自萧若风身死那一刻起,他便对整个北离失望了。 他早就安排好了后路,自从看上楚烨这个女婿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安排人在望城山下修宅院,打算以后就在望城山带孩子。 咱打不过你,打不过你儿子,还打不过你孙子?! 只是这个想法,没必要和楚昭说。 “再说,你我如今也是亲家,你还能看着陛下对付我不成?” “倒也是。” 楚昭笑了笑,把大雁递过去:“言归正传,我今日是来提亲的,还有就是收徒一事得与你说一声,你应该没意见吧?” “能拜入你门下,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我能有什么意见。”叶啸鹰笑了笑,瞥了眼楚昭递过来的大雁,有些嫌弃道:“就一只大雁,没啦?” “自然还有。” 楚昭大手一挥,小山一般礼品陡然出现在大厅之中,看得叶啸鹰目瞪口呆。 “你这是什么道法?” 系统道法。 楚昭心里如此想着,嘴上笑道:“袖里乾坤。” “这不是话本故事里的吗,道家真有这门功夫?”叶啸鹰一脸狐疑。 “你不是都亲眼看见了么。” 说话间,一男一女从后方侧门匆匆而来,瞧着像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娘,你们来啦。” 大抵天下间的子女都一样,见到父母都会优先喊母亲。 反正,楚烨是如此。 至于叶若依则行礼喊了声师父,然后说道:“师父、师娘,你们应该还没有吃朝食吧。” 楚昭也没有客气,嗯了一声:“还真没有吃。” 闻言,叶若依赶忙吩咐下人准备早饭。 一番闲聊之后,饭菜上了桌,几人也落了座。 叶啸鹰是个痴情种,在夫人去世之后,没有另娶,更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 再加上,早早送了女儿去雪月城治病,偌大的叶府其实冷清得很。 今日一桌能坐六个人,已经算是难得热闹。 于是,叶啸鹰提来了酒,看得楚昭不禁眉头一皱。 “大早上就喝酒?” 楚烨接过话头:“岳父大人,我爹不爱喝酒,我陪你喝。” 在喝酒这方面,楚家几个孩子都没有遗传父亲,反而遗传了母亲,爱喝酒,酒量也大。 叶啸鹰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楚昭道:“怎么,不给面子?” “定亲酒,自然得喝。”楚昭哈哈大笑道,把酒杯往旁边一放,然后一脸豪气的把碗放在了叶啸鹰面前。 叶啸鹰一愣,索性也不倒酒了,直接把酒坛往桌上,哈哈大笑道:“我打不过你,我还不信喝不过你,今日非得把你喝趴下不可。” 楚昭是不爱喝酒,但不代表他酒量就小。 再加上一个楚烨,父子俩一起给叶啸鹰灌酒。 不出意外,叶啸鹰被灌趴下了。 一般只有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变成了现实,拉着未来女婿一口一个兄弟喊着,叫嚣着我还没醉,我还能继续喝。 实在太吵了,楚昭一掌让他昏睡过去,然后让将军府下人把叶啸鹰弄去休息去了。 至于叶若依,早早就下了桌,带着玥瑶和尹落霞逛天启城去了。 楚昭一震衣衫,散去一身酒气,抬腿就往外走。 “爹,你去哪儿?” “去见你师伯。” “师伯?”楚烨一怔,“我在天启城还有师伯?” 钦天监。 国师齐天尘刚刚做完早课,闲来无事,正准备喝上一杯早茶,与自己对弈。 楚昭突然现身,吓得他手一抖,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没声没响的,怪吓人的,师兄我年纪大了,禁不住你这么吓。” 楚昭一屁股坐到棋桌对面,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还不等他开口,齐天尘便一甩手中拂尘,像是在赶苍蝇似的,问道:“你又来天启城干什么?” 楚昭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笑道:“我来给我儿子提亲。” “提亲?” “嗯。” “哪家姑娘,给你哪个儿子提亲?” “叶家姑娘,我家老三。” “叶啸鹰的姑娘?” 不等楚昭回答,齐天尘便叹了口气,说道:“若依那丫头倒是不错,可惜她那病……” “治好了。”楚昭打断道。 “如此,倒是让你家老三捡了个大便宜,那丫头从小就苦,让你家老三好好待她,否则老道抽他。” 能让国师齐天尘特殊对待的年轻人不多,叶若依算一个。 当年叶若依还跟他学过一段时间的道法,对于叶若依,齐天尘可是当女儿疼爱。 如果不是叶若依有病,早就已经是他徒弟了。 说来,现在那丫头病好了,是不是可以去收个徒呢? 想到此,齐天尘有些坐不住了:“赶紧,有事说事,我要出门一趟。”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齐天尘呵呵一笑:“你如果没事,也不会来找我。” “还别说,真找你有点事。”楚昭笑道,看着手边的棋罐,突然有些手痒:“要不先下一盘棋?” 齐天尘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把棋子对换了一下。 古代围棋是座子制,执白先行。 作为师兄,齐天尘理所当然地谦让了一下。 楚昭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问道:“齐师兄,你觉得如今天道如何?” 好家伙,上来就问这么深刻的问题? 齐天尘愣了一下,落下一子后,问道:“为何如此发问?你可是算到了什么?” 作为北离钦天监的监正,职责就是测算天道、国运之类,自然对天道颇为了解。 最近他也察觉道天道运行有些异样,但又很快会消失。 只是天下运道又并无不妥,着实奇怪。 “确实算到了一些。”楚昭笑了笑,手上落子不停:“齐师兄,你当知道,这天下仙人,共有五等。” 齐天尘点点头:“确实如此,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 楚昭嗯了一声:“天仙居大罗,凡俗不见。 神仙莫生莫死,莫虚莫盈,无形体,神通万化。 地仙有仙才,却无仙分,陆地闲游。 人仙有法无道,可延年益寿,却不通天道,终有一死。 至于鬼仙,则是另外一回事。 或因心魔偏执,或因阳神虚耗,除人仙之外,皆可堕入鬼仙之道。 齐师兄,我说的可对?” 第35章 第五境,天下第一楼 “没错,我与你吕师兄一样,终其一生,也只得人仙之法,却无仙人之道,所以总有一天是要化为一抔黄土的。” 齐天尘叹道,神色却十分坦然,并无任何伤感,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境界,早已看淡了生死。 如果说自在地境,逍遥天境,神游玄境这些是武道境界的实力划分,那么所谓的仙,便是对天道深浅的感悟。 这也是为何说道剑仙赵玉真,如果没有天命在身,是天下最接近成仙的人,并非是入神游,而是成仙。 齐天尘半步神游,可以成就人仙,莫衣地仙堕入鬼仙,也不过神游玄境。 无论是酒仙百里东君、枪仙司空长风、天下五大剑仙、南决三位刀仙,凡是沾了一个仙字,便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虚无缥缈的天道。 哪怕只是一丝,也站稳了这个仙字。 看着十多年容颜不改的楚昭,齐天尘不由有些好奇。 “说起来,你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你的气息,似乎并未修炼大椿功。” 大椿功源于仙人书,修炼这门功夫的除了李长生之外,还有黄龙山一脉的先祖。 那位老祖惊才绝艳,比李长生还要惊才绝艳。 据说死的时候,已经一百七十多岁,面容却依旧如同少年一般。 他和李长生一样,都修炼了大椿功,但他修炼的却是自己改良过的大椿功。 莫衣修炼的也是这门改良之后的大椿功,所以当年百里东君去海外蓬莱仙山的时候,四十多岁接近五十的莫衣,看起来却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后面萧瑟等人去蓬莱仙山的时候,已经六十多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的缘由,便是因为改良后的大椿功可令人容颜不老,而且还没有功力尽失的副作用。 这部改良后的大椿功一直流传了下来,齐天尘也修炼过,可惜天资不够,只能堪堪入门。 如今天下,除了李长生和莫衣之外,齐天尘是对大椿功最了解的人,自然能察觉到大椿功独有的气息。 然而,他在楚昭身上却没有感受到那股春之气息。 “我确实没有修炼过大椿功,之所以容颜未改,主要还是服用了不少天材地宝,我两位夫人也是如此,才会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许多。” 两人说话的同时,落子飞快,此时棋盘上已经棋子密布。 “原来如此。”齐天尘恍然,然后悄悄的摸走了两颗白子,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是何境界?” 楚昭一脸无语的叹了口气,投子认输:“齐师兄棋艺高超,我输了。至于境界,无趣之事,提来做什么。” 齐天尘怀疑楚昭是在装逼,可惜他没有证据。 见楚昭投子认输,齐天尘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笑道:“无妨,你还年轻,多练几年,总能赶上我这个老头子的。” 没想到,堂堂北离国师,竟然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 楚昭愣了愣:“你是师兄,你说什么都对,棋也下完了,现在说正事。 齐师兄,你可知道天下四境?” 齐天尘点点头,示意楚昭继续说下去。 “据我所知,两百多年前,东南西北四境,时常有仙人下界。 以至于南境守护吕家近乎灭族,西境守护叶家更是血脉断绝,西境无人看守。 问题来了。 为何在这近来两百年间,却不闻动静?” 齐天尘捋着胡须,一脸思索之色。 楚昭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么多年,除却成仙之人少之又少,为何逍遥天境的人那般多,进入神游玄境的人也少之又少? 神游玄境境固然难入,但整个天下,北离、南决、西域、北蛮,东南西北四境,加起来该有多少天才,为何破境之人如此之少?” 齐天尘胡子都快薅掉了:“看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楚昭叹了口气:“确实,但我宁愿不知道一些事,走吧,跟我一起去天下第一楼,到时我一起说。” “不是四境之事么,怎么又跟天下第一楼扯上关系了?” “说是天下四境,实则是五境,天下第一楼也是一境。” 在这个世界,除了东南西北四境之外,还有另一个地方很特别,那就是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也是不同的,谢之则可以长生,活了一百多年,便是因为他是除了四境守护之外的中原守护,守护天斩剑。 天下第一楼,是整个中原世界中的最后一道屏障。 坦白说,齐天尘不想太掺和进去。 因为他不用想也知道,知晓如此之多秘密的楚昭,这么多年却一直安分守己,一定在憋一个大招,肯定会搞一个大事出来。 估摸着,能把天都捅个窟窿。 但沉默半晌之后,齐天尘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我跟你去。 说起来,你正好可以去找一把好剑,你原先那柄剑,瞧着实在配不上你的身份。” 楚昭长身而起,伸了个懒腰:“要剑有何用?到了我如今的境界,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当我没说。” 齐天尘一甩拂尘,扭头就走。 天下第一楼,虽然只有四层,却是高耸入云。 据说,雪月城的登天阁,便是仿天下第一楼所建,只可惜登天阁徒有其形。 楚昭站在天下第一楼门口,回忆了一番当年之事,才带着齐天尘走进去。 天下第一楼,第四层中。 “我记得你,你叫楚昭。” 身穿黑袍的谢之则,确切的说,是谢之则留下的一道意念分身如此说道。 看守天下第一楼,已经有百年时光。 北离开国的时候,这位便是太傅,只是后来不知所踪。 有传言说,谢之则是数百年豪门世家谢家传人,消失是去守境去了。 但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事实上,谢之则还真是谢家传人,不过不是有些人猜测的谢羽灵后人,而是谢看花的后代。 当年谢之则游历天下,结识了萧毅,助其灭秦开创了北离朝局。 而这天下第一楼本是秦旧址,因为秦国覆灭,天下第一楼原来的守护者身死,谢之则也就留了下来。 平日除了镇守天下第一楼之外,还负责支援南境吕家。 眼下只有一道神念,想来便是支援去了。 “只是一道神念,估计也没有多少记忆,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楚昭明显很遗憾,也不管那道神念和齐天尘,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谢之则那叫一个气,虽然他只是一道意念,但也存着完整的人格好不好? 可惜,他能感觉到自己不是楚昭的对手,所以再怎么气,也只能憋着。 …… …… 雪月城,苍山。 苦寒似乎已经完全退去。 漫山遍野,种满了桃树。 道剑仙赵玉真,施展着离火阵心诀,催生着一棵棵桃树,桃花漫天。 李寒衣就在这漫天桃花下舞剑,身形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婀娜多姿。 赵玉真便靠在桃树上,痴痴地看着。 忽地,李寒衣剑招乱了,猛地一回头,那好看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一般,瞪着赵玉真。 赵玉真苦笑:“这一次,又是怪我?” “不怪你怪谁?你好好种你的桃子,老盯着我做什么?” “哈,小仙女,你这话说的可有些不讲道理,你若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你……讨打。” 就在这时,一个不甚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但却不得不打断你们一下。 道兄、师妹,还请前来叙话。” 依旧是凉亭,赵玉真有些惋惜的看着重新戴上面具的李寒衣。 李寒衣则瞪着不速之客——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鼻子:“好了好了,是为兄的错,不该打扰你们,只是有些消息,却是要你们知晓。” 雪月城作为江湖第一大城,自然是有自己的可靠消息来源渠道的。 “西域那边的事?” 李寒衣收起情绪,随口问了一句。 百里东君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道:“西域那边的事情已了,大觉禅师因为无心的父亲曾经杀了他的师父,所以对小和尚动了杀心,入了魔。 但在紧要关头,幡然醒悟,废了一身武功,言称持刀在手,杀心自起,以后便安心礼佛了。 碎空刀王人孙也放下旧事,遁入了佛门,以后便是真正的法叶尊……” 话没说完,李寒衣便打断道:“说重点。” 司空长风看了眼赵玉真一眼,仿佛在说如此暴脾气的姑娘,以后可有你受得了,嘴上则说道:“长风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也就最近两日,长风给千落求了个入门弟子。” 李寒衣一愣:“不是记名弟子么,他怎么会舍得让千落那丫头出家?” “那个,小仙女,我们望城山修行,算不得出家。”赵玉真替望城山找补了一句。 李寒衣瞪了他一眼,赵玉真便不敢说话了,弱弱的给百里东君倒了杯茶。 百里东君点头致意,端起来呷了一口,笑道:“这我们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千落那丫头入了你们望城山的山门,以后望城山怕是不能孑然于江湖之外了,此事得与道兄说一声,以后也烦请道兄对千落多照看一二。” 以往,望城山向来是独立于江湖之外的势力,超然物外。 雪月城则不同,背后还有蜀中唐门、岭南老字号温家、江南霹雳堂等等。 但随着雪月城二城主与望城山掌教赵玉真定情,雪月城大小姐拜入望城山,那么天下江湖势力,对望城山的态度必然会有所改变。 赵玉真自然知道这些,淡淡一笑:“百里兄多虑了,我的无量剑还算锋利,就算我不行,我们望城山还有小师叔。” 百里东君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便是与楚昭有关,他入天启城了。” “楚叔叔入天启,有什么奇怪吗?”李寒衣不解,自家师兄为何着重提到此事。 “入天启不奇怪,他去叶家提亲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入了天下一楼。”百里东君眼神一抹凝重:“我总感觉他此番入天下第一楼之后,天下会发生大事,他可曾与道兄谈论过一些隐秘?” “百里兄说的隐秘,应该不是江湖隐秘吧?” 赵玉真虽然用的疑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百里东君嗯了一声:“是有关与仙的隐秘。” 赵玉真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未曾。”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了。”百里东君站起身,望向李寒衣,笑道:“我近来要出城一趟,可能会很快回来,也可能要一些时间,雪月城便拜托你和长风了。” “你去哪儿?” “去找师父。” 声音悠远,仿佛来自天际,因为百里东君已掠向了远方。 三日之后,还是那座凉亭。 李寒衣坐在亭中喝着果茶,赵玉真则在与司空长风对弈。 司空长风棋艺极好,因为在雪月城中,大城主酿酒,二城主练剑,这棋便只有他自己下了。 如今遇上赵玉真,算是棋逢对手。 虽然他已经接连输了赵玉真三盘,但依旧觉得是棋逢对手。 “道兄,当着寒衣的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这要是传出去,我一直输,多没面子。” 赵玉真莞尔,点点头:“长风兄说的有理,下棋也并非为了争个输赢。” “嗯,我对输赢确实太过在意了,道兄心境淡然,我远不及也。”司空长风笑了笑,落下一子后,突然话锋一转:“楚兄入了天启天下第一楼,此事道兄可曾知晓?” 赵玉真点头:“三日前,百里兄曾说过此事,只要小师叔不把天下第一楼拆了,便问题不大。” 司空长风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长风兄不必顾虑,有话直说便是。” 一旁不关心两个大男人下棋的李寒衣,此时却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听关于楚昭的消息。 司空长风清了清嗓子:“那个,楚兄虽然没把天下第一楼拆掉,但天下第一楼却出现了变化,而且他进天下第一楼,至今没出来。” 赵玉真皱了皱眉:“至今没出来?他进去几日了?” 自从入神游之后,赵玉真便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应。 这天下有五处特殊的地方,其中一个地方便是天启城中天下第一楼。 因为这事,他还特意查找过望城山上的密卷。 这才知道,天下有东南西北四境,有守护镇守在那些地方,防御天上仙人下界。 虽然密卷没有说天下一楼,但毫无疑问,天下第一楼便是神秘的第五境。 只是那天下第一楼就算再怎么神秘,也不可能困住小师叔吧? “算算时间,已有十日,虽然这个时间,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比较正常的,但对于楚昭来说,却显得有些不正常。” 赵玉真突然想到什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方才说天下第一楼出现了变化,难道是天下第一楼有坍塌的迹象?” 司空长风眼角跳了跳,心想在你心中,楚昭到底是有多爱拆房子啊。 然而,司空长风并不知道,赵玉真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入神游之后,他便有种感觉。 ——如果天下第一楼坍塌,会对这个天下产生巨大的影响。 “那倒没有,只不过天下第一楼变得虚幻了起来。” 赵玉真神色凝重了一些,点点头:“看来我得去一趟天启城,虽然我对小师叔的实力有信心,但此事的确反常。” 第36章 木剑天斩 天启城内,天下第一楼。 皇帝萧若瑾亲至,道剑仙赵玉真神色凝重。 整个天下第一楼外围,被皇城禁军围的水泄不通。 因为天下一楼,变得虚幻扭曲了起来。 萧若瑾看着眼前仿佛透明扭曲,但又给人确确实实在那里的天下第一楼,目光十分凝重。 “赵真人,你可能看出这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国师齐天尘跟着那个小舅子一起进去了,只能询问匆匆赶来天启的道剑仙赵玉真。 “回陛下,如今的情形有些奇怪,贫道也看不懂,不过给我的感觉,天下第一楼仿佛遁入了另一个时空。” “另一个时空?” 因为只是一种感觉,赵玉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闭口不言,沉默地看着那座天下第一楼。 楼中第四层。 因为天下第一楼的时间流速和与外界不同,外面已经过去十日,楼中才不过几个时辰。 楚昭盘坐在地上,丝毫不设防备的出神。 真真正正的出神。 元神从他体内分出两团光影,一黑一白,两团光影缠绕在一起,然后谢之则便发现,自己对天下第一楼的掌控力完全消失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两团黑白光影似乎在演算着什么,无数画面在光影中斑驳显现。 随着时间推移,黑白光影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晦涩难明,并且夹杂着磅礴的毁灭之力,似乎有灾厄劫难正在酝酿。 这让谢之则感觉天地如磨盘一般,而他就是那磨盘中的小黄豆。 “该死,我快撑不住了。 你就算要悟道演算,换个地方不行么? 再不醒过来,老子可就要被磨死了。” 谢之则觉得眼前之人有病,而且还是脑子有大病。 引大道推算天机,去东南西北四境中的任何一境都行,为什么偏偏要跑来天下第一楼来折磨他呢。 那大道之力顺着脸碾过去的滋味,若是本体在此,自然会欣喜若狂。 然而,我特么只是一道元神身份,一道意念。 不管你引来大道之力,泄露再多大道,我特么也无法像本体和那个老道士那样参悟,只有那种被碾压的痛苦啊。 赶紧收了神通吧。 似乎,祈祷真的有用。 只见盘腿而坐的楚昭睁开眼睛,天下第一楼内的所有异象,都随着他的睁眼,化作光影,最终被他自身的影子所吞噬。 那股仿若泰山压顶的感觉陡然消失,让谢之则浑身一阵轻松。 “哈,睡的好饱,果然此地清净,适合睡眠。” 楚昭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谢之则笑道:“咦,谢前辈,你缘何脸色如此难看?” 谢之则再也忍不住了,跳上去就掐住了楚昭的脖子。 “谢前辈,冷静,你这样是掐不死我的。” “我不管,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说你有这么大能耐,不去对付域外天魔,不去四境抵抗仙人,你来天下第一楼祸害我一个一道神念做什么?” 谢之则说到最后,话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只可惜任凭他如何用力,也对楚昭造不成一点伤害,本体留下的这点神念之力,在面对楚昭的时候,犹如蚍蜉撼树。 “该死,你倒是舒坦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过的? 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真想一剑劈了你。 剑来!” 谢之则越说越怒,体内一道仙灵之气运转不停。 噌的一声,一道寒芒朝楚昭急速而来,带着天道杀伐之力。 天下第一名剑——天斩,带着天道雷霆,泛着幽幽紫色雷光,在谢之则的引导下,径直劈向楚昭的脑门。 “天斩剑啊,好些年没有见过了。” 楚昭不闪不避,面对迎头一剑,没有丝毫防御。 然而,这一剑却停留在了楚昭脑门上寸许,无论谢之则如何用力,都没能斩下去。 不仅如此,天斩剑上还浮现起了繁复的纹路。 突然间,光芒大盛,那些繁复的纹路钻进了楚昭体内,只听得噼啪一声脆响,天剑天斩应声碎裂。 谢之则呆住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承载天道的天斩都斩不得的人。 更关键的是,这天道之剑,竟然……碎了?! 谢之则颓然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怔怔出神。 上次见到楚昭,就知道他很特殊,特殊到能让天剑天斩主动认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天斩剑不惜自毁,也要认其为主。 “谢前辈,斩我一剑,可消火了?” “不消火又能怎样?我又不是你对手。”谢之则无奈苦笑。 在他的记忆中,当年的楚昭虽然强,但却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这才过去几年,楚昭竟已让他无可奈何。 上次见到这等高手,这种无力感,是在什么时候? 谢之则叹息一声:“我能感觉到本体已经在归来的路上,想来你找他是有要事,不知可否与我说说?”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明显充满了好奇。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虽然只是一道神念,但同时也有独立的人格,完完全全可以看作一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有好奇心。 “估计还得等一会,那便与你说说,一些关于域外的事情,还有那些所谓的仙人,以及为何近些年,许多人都无法突破到更高境界。” “嗯,你细说。” 对于这些事,他也很疑惑,否则也不会出现他这个神念分身。 他的存在,其实就是让通过考验的人,得到本体的一缕真气。 破境入逍遥,只是寻常。 若是上了四层,还能得到天道洗礼,等同于将那虚无缥缈的天道直接灌入体内,造就一个神游强者。 这也是为什么说,上了四层便可得神游造化的原因。 而那天道洗礼的媒介,便是天道之剑天斩。 只可惜,他只是一道神念,能力有限,若是有人拔出天斩之后,以后天下第一楼的四层便不会再有这个能力了。 楚昭没有展开说,反而问道:“你可知谢前辈为何会留你看守天下第一楼?” 谢之则之所以留下这道神念分身,其目的是为了造就一个神游强者,来接他看守天下第一楼的班,让他好心无旁骛的驻守南境。 只是他这么做,等同于灌顶,硬生生把自己的道灌输给别人。 这样一来,那么这个人的道,其实就等于是谢之则的道。 如此,问题也来了。 能通过谢之则设置的规则,到达第四层的人,都是那种惊才艳绝之人。 然而天下惊才艳绝之辈,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他们都有自己的道,根本不可能容许自己去接受他的道。 这也是当年莫衣为什么没有上到第四层的原因。 因为骄傲如莫衣,接受不了自己与别人一样。 他有自己的道,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所以他无法接受这份馈赠。 至于后来的萧瑟,拔出天剑天斩,也是被洛青阳给逼的不得不拔。 不过,现在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作为神念分身,谢之则自然知道本体为何留自己在此,回道:“因为南境吕家已经找不出能镇守南境之人,本体大多时候需要镇守南境,而天下第一楼又需要人看守,所以有了我,让我寻找一个继任者。” “看来,你也了解不少四境之事。” 神念分身点点头,示意楚昭继续。 “既然你了解四境之事,那我便说说这近来两百年的事。 天下破境入神游之人太少,皆因天道有缺。 天上那群仙人,已经算不得仙,应该称之为魔,他们为了长生不死,为了自身实力,在两百多年前,与域外天魔勾结,致使天道有缺。 曾经的他们需要下界,吸取人间气运填补自身,如今……天道有缺,他们已经不用下界,便可在那所谓的天界,垂钓人间气运。 现在的四境镇守,镇守的已经不是天上仙人,而是……” 话没有说完,从感悟中醒来的齐天尘突然插话道:“等一下,听你的意思,当年四境镇守镇压的是仙人?他们有如此厉害?” “齐师兄可是觉得仙人实力远超于我们,我们无力抵抗他们?” 齐天尘点点头,话还没有出口,便听楚昭嗤笑道:“齐师兄,你太高看了天上仙人,也太小瞧了当年我们人间的高手。天上那些虽是仙人,但实力也就在鬼仙之境左右,比你强有很多,但比你弱的更多,而且他们并不能大规模下界,所以当年苏、莫、叶、吕四家便足以抵抗他们。 只是两百多年前,他们与域外天魔相勾结,致使天道残缺严重,当年很多人都从四境之地飞升上了仙界,导致人间高手严重下降。” 齐天尘恍然。 “在这两百多年间,那些飞升上天之人,有一部分人因天魔影响成为了鬼仙,也就是变成了垂钓人间气运的仙人,还有一部分则在与他们对抗,同时以自身修补天道,才将残损的天道渐渐补回来,只可惜时到今日,天道依然没残缺。 四境之地和天下第一楼本是通天之路,从整个天上人间来看,我们整个人间如同冰封的存在,而四境之地就像是四个冰洞,天上仙人便是从这冰冻中垂钓的人间气运。” 楚昭缓了缓气息,继续说道:“这个冰冻的小大并非一成不变的……这么说吧,天下如果动荡不安,那么这个冰洞便会扩大,天上仙人吸取的人间气运也就越多。 反之,天下越稳定,他们吸取的气运也就越少。” 这就是当年李长生为何出手阻拦他的原因之一。 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他后来才会与李长生化干戈为玉帛。 “四境镇守,如今镇压的便是人间流向天上的气运,只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人间气运一直在被吸取,天下破境成仙之人才会如此至少。” 齐天尘和谢之则的元神分身了然的点了点头,其中齐天尘带着疑惑道:“你说天下第一楼和四境之地都是通天之路,但听你的意思,天下第一楼似乎和四境之地又有些不一样,可对?” 他可注意到了,楚昭只说了仙人从四境之地垂钓人间气运,却没有提及天下第一楼。 “不错,天下第一楼是整个天下的最后一道门户,是人间气运的中心基石,除了两百多年前,天道大缺导致天下门户大开之时,天下第一楼这个秘境一直是稳如磐石,要不然齐师兄你以为北离的高手为何比其他国家要多得多?” “原来如此。”齐天尘再度恍然。 “我们人间有四境守护者镇守气运,天上那些人自然不会干看着,他们会在垂钓人间气运的同时影响守护者。” 楚昭说着,突然叹了口气。 “东境守护者,也就是莫衣师兄,便是因此魔心深种,堕入鬼仙。 天上那些仙人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影响已经入神游的高手。 同时吸取人间气运,让年轻一代无法快速成长起来,等到完全青黄不接之时,呵呵。” 楚昭呵呵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自顾自的拿出一截材质如玉的红色木头雕刻了起来。 不过,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齐天尘养气功夫不错,此时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损天道,继而损人道,那些杂碎还真他娘的打得一手好算盘。” 至于谢之则,当下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的本体镇守南境,绝非是自愿的,只是当年吕家当真后继无人了。 只是他镇守天下第一楼期间,从未见过所谓的仙人。 一直以为本体在这天下第一楼做的所有准备,不过是为了死后的布置,并无其他深意。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仙人不是没有对人间出手,只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入侵了此方天地。 很显然,他们是成功的,不知让多少天才受困于心魔。 谢之则看了眼楚昭,突然有些庆幸。 幸好,这天下出了一个妖孽,洞悉了那些所谓仙人的阴谋。 只是当他看着楚昭手中动作的时候,他又再一次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看法。 眼前这人虽然妖孽,但脑子绝对有病。 天下第一楼的第四层中,还残留着一些天道气息。 只见楚昭将手中雕好的木剑一挥,便将这些天道气息全部吸入了木剑之中。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在木剑吸收了气息之后,楚昭竟然在剑上留下了两个字。 ——天斩。 看到这一幕,谢之则差点没忍住唤回真身,一剑砍了这个混蛋。 但随后一想,真身本来就在回来的路上,而且就算是真身前来,似乎好像……也打不过。 “谢前辈、齐师兄,你们看看,我这剑雕的怎么样?” 谢之则无言,枯守多年的心境,差点没有守住。 齐天尘则面皮抖了抖,干笑两声。 “小师弟亲手雕刻的剑,自然是极好!” 楚昭闻言,盯着手中的木剑天斩看了看:“我也觉得极好,不过我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第37章 引人间气运回流 “差了点什么呢?” “差了点灵性。” 话音突兀响起,随后一位身穿黑色长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现身楼中。 来人,赫然便是谢之则。 他看着楚昭:“听李长生说,你们已有应对仙人和域外天魔阴谋的办法?” “谢前辈,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楚昭笑着打了声招呼,谢之则当即苦笑起来。 “你小子……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昭笑了笑,随即扔出一副阵图给谢之则,而后看着手中的木剑天斩,自顾自的说道:“确实少了几分灵性,所谓天道之间,重点不是这个剑,而是这天道。 恰好,我还懂那么一丢丢的天道。” 谢之则,确切说是谢之则的那道神念分身,看着楚昭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那木剑便突然凌空飞起。 只见楚昭眼底闪过无数天道真意,霎时间,整个第四层被天道真意笼罩。 这真意玄奥复杂,让他只来得及叫骂一声:“混蛋,你还来!” 然后,他整个人便被弹飞出了第四层。 没办法,此时第四层中天道真意浓郁,奈何他只是一道意念,根本无法承受,直接被排斥了出去。 那种感觉,就像被一辆失控的大卡车猛地撞在身上,怎一个痛字了得。 谢之则并未管他,只是看着楚昭给的阵图。 齐天尘倒是有意帮忙,但奈何实力不够,只能装作没看见。 直到木剑天斩疯狂吸收完,四层中充斥着的天道真意,他才得以返回。 此时此刻的木剑天斩,已经变了一个模样,整个剑身都散发着玄奥晦涩的气息。 “三分天道真意,还算不错。”楚昭看着手中的木剑天剑,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不过,我怎么感觉还差了点什么呢?” 楚昭自问自答:“是了,天斩剑虽被称为天道之剑,然,它却是守护人间气运之剑,实为人道之剑,理当有人道气运加持才对。” 说到这里,楚昭转头看向谢之则:“谢前辈,四象阵已经看过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谢之则把阵图扔给了一旁的齐天尘,开口道:“你这四象阵就是你和李长生商讨出来的应对之策?” “算是一部分,这四象阵是引人间气运回流,增强人间气运,稳固四境通道,最后以三才绝杀阵禁断四境通道。”楚昭回道。 谢之则点点头:“我可以控制天下一楼开天门,但眼下只有三人,还差一个人。” 他的神念分身不能算,因为一旦打开天门,从天而降的天道之力会瞬间将其压得粉碎。 楚昭自然知道这点,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化身为二的,不过眼下却是用不着了。 “无妨,外面有一人可以补全。” 楚昭微微一笑,朝楼外喊道:“玉真,上楼!” 楼外,赵玉真听到他的喊声,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道磅礴的吸力,吸进了天下第一楼的四层之中。 “小师叔,齐师伯。” 赵玉真行礼,而后又朝谢之则拱了拱手:“晚辈望城山赵玉真,见过前辈。” 谢之则摆摆手,顺手把神念分身收回了己身。 齐天尘则把四象阵阵图,递给了赵玉真,然后看着楚昭抱怨道:“我就知道你找贫道没好事,我都一大把年纪,还要帮你拼命,真是苦也!” “齐师兄,说错了。” “哪里错了?” 不等楚昭开口,谢之则便说道:“你帮的不是他,帮的是这天下芸芸众生,若真能引人间气运回流,你自会获得一份大功德。” 齐天尘哑然,无言反驳。 因为事实便是如此,甚至能借此机会突破人仙境界。 就在三人说话间,赵玉真也看完了阵图,将阵图递给楚昭:“小师叔,我没问题,可以开始了。” “那便……起阵。” 言罢,楚昭抛飞手中木剑天斩,木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直冲苍穹而去。 苍穹之上,云海滚滚涌动,一道如山如岳庞大门户缓缓而开,洒下阵阵纯净无色的光芒。 门户之后,有威严声音响起。 “楚昭,是你!” 伴随着这位天上仙人的话语,仿佛有阵阵雷声迅猛滚走于云海之中,那些一闪即逝的电闪雷鸣,不断从云海底端渗透而出。 言出法随,不外如是。 又有一位仙人道:“楚昭,须知天道无私,你身为人皇,对人间世俗生出恻隐之心,情有可原,若是此时回心转意,犹有余地。” “与这小魔头废什么话,想要做出逆天壮举,得先问过本帝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与之同时,云海被一只金黄色的巨大手掌,向下一捞,拨开厚重云雾,露出一个窟窿后,一道金红色的拳头朝天下第一楼猛地轰击而来。 然而,还没有等拳头落在天下第一楼上,拳头便被一股力量给挡住了。 “楚昭,有种就别躲在那乌龟壳里,上来一战。” 楚昭抬头望天,哈哈笑道:“我自然是有种的,我现如今可是儿孙满堂,而你……抱歉,你的种好像都被我宰完了。” “楚昭,本帝要杀了你。” 一时间,金红色的拳头如倾盆大雨般落下。 每一次拳势雷霆万钧,恐怕任何一座五岳雄山,也经不起一拳。 只是无论落下拳头如何多,结果都如最初的那一拳一样。 还没有靠近天下第一楼,就被一股力量给拦截了,更别说轰在天下第一楼之中的楚昭身上。 “连天下第一楼的防御都破不了,还敢扬言杀朕,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你们若真有胆子,就别在天上犬吠,直接真身下界来,看看朕能不能宰了你们这些废物? 你们这些废物本是人间人,却背弃生养你们的土地,如此忘恩负义之辈,竟还妄自称仙? 朕,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们这群垃圾,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楚昭一边主持着四象阵的运转,一边与天上那些所谓仙人打嘴炮。 一心两用之下,他依旧游刃有余。 然而,有人却支撑不住了。 齐天尘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唉,齐师兄虽是人仙境界,但实力……终究还是差了些啊。 楚昭无声叹了口气,给控制天下第一楼的谢之则使了个眼色,同时撤了四象阵法。 苍穹之上,天门缓缓关闭。 一道苍老声音在天门后响起,声音中透露出一股震怒。 “楚昭,你该死!” 苍穹之上,一双巨大无比的手掌,把住了即将关闭的天门,然后猛地向内一扯,天门虽然纹丝不动,但整个天启城的上空却如同被撕裂开来的一处天幕。 在天幕撕裂处,天雷滚滚,紫电翻涌,种种巨大如山岳的身影一闪而逝,如蛟龙骨架拖尾游曳如闪电,有盘腿而坐的金色巨大尸骸,有一只猩红巨爪试图将天幕裂缝撕扯更大,妄图打开大门。 透过大门的缝隙,可见一双硕大无比,泛着妖冶血色光芒的眼眸,正死死盯着下方,眼眸中充满了嗜杀之意。 “老东西,你敢瞪你爹?老子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楚昭伸手一招,召回苍穹之上的那柄木剑,一手负后,一手持剑,横剑在身前,缓缓升空。 相比天门缝隙中透露出来的那双眼眸,楚昭整个人与剑,小如芥子。 楚昭抬手一剑。 在巨大如山岳的眼眸中,出现了一条极其纤细、不可察觉的雪白丝线,细如人间女子的寻常发丝而已。 然后,那一颗巨大的眼眸便轰然爆炸开来,绚烂如烟火般消散在天门之后。 “妈的,一群身外化身竟敢朕狗叫,谁给你们的勇气,朕来会会你们。” 楚昭抬眼望着那尚未关闭的天门,持剑化虹冲了进去。 一时间,苍穹之上天雷滚滚。 等到他再次现身天下第一楼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看着浑身染血的楚昭,赵玉真当即上前关心道:“小师叔,你没事吧?” “没事。” 楚昭摆摆手,看向盘腿而坐,嘴角还留有血迹的齐天尘:“齐师兄,你还好吧。” 齐天尘睁开眼,笑道:“还好,此番收获不小。” “那就好。”楚昭笑着点点头,浑身一震,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谪仙人模样。 “唉,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拖了你们的后腿。” 齐天尘叹息一声,紧接着又说道:“对了,此前我感受到一股特殊的力量,牵动了我的心绪,莫衣师弟堕入鬼仙,可是因此力量导致?” 如果不是这股特殊的力量,他其实还能支持一会儿的。 楚昭点点头:“不错,那股力量,我称之为心魔之力,是那些所谓的仙人从域外天魔身上学来的,他们借四境通道传染整个人间,让天下武人受困于心魔。” 说起来,除了莫衣之外,还有他那位老丈人玥风城。 原本,同时修行虚念功和虚妄功的玥风城,是不可能走火入魔的。 可偏偏,他就是走火入魔了。 对于这点,楚昭一直很不解。 后来跟着李长生一起上了天,才明白其缘由,方知玥风城是受了心魔之力的影响。 至于玥风城为何会受到心魔之力的影响? 那就不得不说到,他闭关的地点了。 廊玥福地,天下四境之一的西境,可谓心魔之力最为浓郁的地方。 连莫衣堂堂地仙都扛不住,更不说连“仙”的门槛都没有摸到的玥风城。 “那些仙人。”齐天尘站起身,抬头看了眼天,愤恨道:“当真是……其心可诛!” “谁说不是呢。” 楚昭笑了笑,看向全身裹在黑袍之中的谢之则,问道:“谢前辈人走了?” “嗯,眼下他们损失了不少气运,他们只怕会变本加厉,所以本体坐镇南境去了。” 齐天尘接过话头,有些担忧道:“小师弟,东境莫衣师弟会不会有问题?” 元神谢之则摇头,沉声道:“眼下最应该担心的不是东境,而是无人镇守的西境。” “你们啊。”楚昭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我既然敢做引人间气运回流之事,自然是有妥善的安排,不管是东境还是西境,都不会有问题的。” 他,楚昭,可是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如此便好。” 谢之则和齐天尘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此间之事已了,我先走了。”楚昭摆摆手,就要离去。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楚昭回头,看向谢之则。 “天斩剑留下。” “不好意思,忘了。” 楚昭歉意一笑,随手将天斩剑扔了出去。 “叮。” 一声犹如金铁交击的悦耳声音响起,那柄木剑天斩稳稳插入了原先天斩所在的位置。 楚昭深深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后来人发现天斩是一柄木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那一定是十分有趣的事情。 不过,好在有自己对天道的一些领悟在其中,还有吸收的人道气运,后面的人再来参悟,倒是不用走谢之则的老路了。 希望能造几个天才吧。 毕竟三成天道,还有人道气运加持,远不是谢之则那一丝可比拟的。 嗯,就是强度……好像、似乎、可能有点太大了些。 不过没关系,天才嘛,总是要经受一些磨练的。 正想着呢,旁边的赵玉真突然开口道:“小师叔,那天上仙人……” “天上所谓的仙人,自有我们这些长辈来处理,你安心当好你的望城山掌教,早日把你的小仙女娶进门,多生几个娃才是要紧事。” 楚昭打断道:“说起来,你那小仙女没跟你一起来?” 虽说赵玉真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但被自家小师叔打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她去岳麓城了。” “嗯,说来,我也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赶不上我家老二成婚。” 楚昭说着,直接提起赵玉真化风而去。 “楚师弟,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 “齐师兄,你不是还得给你们那个皇帝交代一下么,我在岳麓城恭候你的大驾。” 齐天尘一愣,喃喃自语。 “倒是应该与陛下打声招呼。” 此时,天下第一楼外。 众人虽然没有听见天上仙人与楚昭的对话,也没有看见那些异象,但他们却是眼睁睁看着天下第一楼,从虚幻慢慢变作现实,如此神奇的事情,着实让众人震撼不已。 一个个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也就作为皇帝的萧若瑾稍微好一些。 看到齐天尘从楼中出来,他赶忙迎了上去。 “国师,这天下第一楼是什么情况?” “陛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人道气运,暴涨了四成。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但齐天尘修的便是天运,对气运最为敏感。 一旦人道气运升腾,那么各种各样的天才,便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人道当兴! 而这暴涨的根源,便是眼前这座天下第一楼,也可以说受益最大的便是天启城。 如果不是他实力不行拖后腿,人道气运甚至可能暴涨五六成,不过此事就没必要和萧若瑾说了。 毕竟,他堂堂北离国师,也是要面子的。 听过齐天尘的一番解释,萧若瑾双眸之中爆发出了明亮的色彩。 他大笑道:“好好好,国师不愧是我北离护国仙师,还有望城山赵真人和谢太傅,皆是我北离柱石啊。” 对于萧若瑾刻意抹掉楚昭的存在,齐天尘心底嗤笑了一声,嘴上却没有说什么,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了…… 第38章 总算没继续拆官配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对于步步紧逼,想要占取主动权的帝奇,来人倒也是光棍,根本不在乎帝奇言语上的威胁,转身就要离去。 “吼!”暴鲤龙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看来想要它吞下龙元是不可能的了。 洪荒大能震撼无比,便将神识向着金鳌岛冲去。但是直接触碰人族结界,瞬间被煞气侵蚀,感觉到不好受。 “高桥老师,不如就让她们坐在你的身后位置好了,这样方便炒……”町田苑子立即打住,有些东西说的太直接也不好。 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的人,懂得抓紧时间休息,完全不浪费一点时间。 夏秋工作室自从当初解散员工之后就很少来了,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也就随便过来溜达一下。 眨眼间锦衣卫门就引起众人的公愤,一个个飞身过来,你一拳我一脚,给他一阵痛扁,时间不大锦衣卫门就已经变得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比乞丐还要可怜三分。 百亿天兵,也就是需要百亿妖兵。这些年不断的搜刮,东胜神州的妖族已经被抓光了,神逆不断招收妖兵,然后秘密送到天庭这里。但是转化的天兵,相比百亿还是差距太多。 大个子看李轩的样子,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李轩了。同时,也改变了他对李轩的看法。如果他的俱乐部里有一些像李轩这样聪明的人,他的帮派可能会比现在强大得多。 中年男人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姑娘把米糠袋子扎好,甩到背上,便在前头带路。 聚餐完,夏颜回家时,三宝已经洗澡好了,开始在地毯上学爬行。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相信,只要自己继续努力,定能带领凤族走向更加辉煌的明天。 “好。”江辞雪对兰青青没有什么讨厌或者喜欢,哪怕门派里很多人喜欢拿她们二人作比较。 莱昂心里感慨了一下这盗匪横行的中古乱世,几人也没废话,立刻进入村庄抓紧时间搜集物资。 刘铁柱眼尖,看到悬挂在梁上的腊肉,还没说话就被梁娟给止住了,这被脏水浸泡过的东西可不能吃。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凶手一定会想选一棵,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内,自愈能力最好的植物。 下一刻,大黄狗似乎真的听懂了他的话,直接转身跑进了养老院。 在洛云的记忆中,这一次古龙渡的是炎王龙,祂的停留地点应该是在大蚁冢荒地,而追踪祂而来的灭尽龙,应该也会跟在炎王龙的后面。 沉重的斧刃挥动余力未尽,趁着这惯性,男爵狞笑着顺势转腰,左脚胫甲铁靴像战锤般踢出。 唐易恒脑袋一懵,顿时觉得这个便宜儿子的大脑结构完全变异化了。 摆脱了他们追击的凌风,感到一阵苦闷,自己就是出去透个气都能遇到帝印商会的人,这运气也没谁了,更令他郁闷的是,帝印商会的人居然认出了他。 有人挤过来靠着陆漪菲坐下,将手里的手机递了过来,一张抓拍下来的照片显现在陆漪菲的面前。 有时候我们潜意识里的很多东西也会偶尔地进入梦中,就像是程序一样自动运行。我估计自己梦到老赵应该就是大脑中的部分记忆突然涌出的缘故吧。 “这么说来,以后我身上的光环消失了,再也不可能依靠你们几家的力量,展示实力了,只能靠我自己?”乐凡问道。 我虽然没看见他,但不知为何,就是坚信他的存在。可想而知,那一夜我经历了一种什么样的恐惧。 波田重一接到冈村宁次的命令:进攻湖口县有106师团负责,波田支队留下一个工兵中队在龙潭山修筑工事,留下一个大队守住龙潭山。命令另一个大队去攻打梅兰口的46旅,占据梅兰口。 台上一个少将军衔的领导宣布着成绩,同时还宣布一件事情,鉴于各大军区整体水平优秀,所以对最后一名的第六军区不作处罚,随后,领导也就宣布了一些奖励什么的,张峰自然笑着去领奖。 随后编上两条舌头开始缠绕起来,相互吮吸着对方的香津,同时身上的衣衫也在缓缓的脱落,叶枫双手也开始行动起来,黄薇在叶枫的挑逗之下,早已经动情,现在也任由叶枫胡作非为起来。 池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温沁她们问起,她也答不出来。 孙策点了点头,他也是聪明人,无需对方多说,他已明白了矮个子的意思。 到那个时候,已经醉了的林梦瑶,他还不是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吗? 陈昔年长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也是穿了一声白色的绒毛大氅,站在那里,尽显风度翩翩,活脱脱一个如玉公子。和现在一身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墨之妄相比,和云诗一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对于带菜鸟这事,飞儿本就没放在心上,也只是在吃早餐时说了那么一句,因为石逸的不屑和白冥的无动于衷,这件事就过去了。 “拿我的手机,打给一个叫张煜的人,让他赶紧过来!”吴晴晴压低声,将她的手机递给了我。 这样的地方取消了人头税,而新占领地区却只是延迟征收,当然令人感到费解。 颠南的生活肯定没办法跟在杭城相比,吴晴晴在那边是局领导,肯定处处都是忙碌的,而且追捕犯人还得自己亲自动手,可想而知其中的艰辛程度。 虽然说乱兵可能不会上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孟九成觉得还是多点准备为好。 夹绒帐篷内的点光灯散发出熏黄炽热的光,这种工地长常用的取暖照明两用灯光此时成了暖意的来源,帐篷的边缘倒映出崔颖丰满的身影,她拿着手机在边踱步边焦急的对话着。 沈梦天倒是懒得废话了,毕竟马上就要去对付北山妖帝,他完全不大想在这个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第39章 司空千落与雷无桀之战 另一边,雷无桀追上了萧瑟和司空千落。 雷无桀凌空一拳打出,拳未到,气先至。 正是他的招牌武功,雷门无方拳。 这一拳,让司空千落的枪微微一顿,她停下追逐的脚步,站在屋顶,俯视着雷无桀。 “好好好,今日本姑娘将你们两个一起收拾了。” 旁边街道上,一个满脸威严的中年男人,与旁边手持书卷的读书人道:“你说,司空长风的闺女,能打赢雷梦杀的儿子不?” 手持书卷的谢宣看了眼场中街道中央的雷无桀,又看了眼屋顶上的司空千落,笑了笑:“谁输谁赢,打过才知道,那个雷小兄弟并不弱。” “要不打个赌?” “苏兄说笑了,我们读书人从不打赌。” “我那儿有一本太上皇前些年撰写的科学论,是皇室秘而不宣的家学,也就是我家儿子与七皇子关系好才弄来的,谢兄,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站在屋顶上的司空千落高高举起了手中枪,对准了站在下方的雷无桀。 “雷无桀,听说你是雷门年轻一代的最强之人,早就想与你较量一下,一直没有机会,我今日便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做二师伯的弟子,传承她的剑术。” 提到自己那个带着丑陋面具,说话冷冰冰的师父,雷无桀其实颇有几分怨言。 拜师十日,除了给他一把听雨剑之外,根本没教什么本事,就每天让他练习拔剑。 要说练习拔剑也就罢了,毕竟听闻拔剑术也是一门比较厉害的功夫。 但问题的关键是,听雨剑拔不出来啊。 反倒是师父,得了红尘楼那位前辈的指点,整日都在练习剑术,武功大有精进。 雷无桀无声叹了口气,微微仰头问道:“千落师姐,你为何打我萧师弟。” 在正月初五那天,李寒衣便收了雷无桀为弟子,反观萧瑟却是在正月初八才拜入司空长风门下。 按照入门时间来说,雷无桀称呼萧瑟为师弟完全没毛病。 但萧瑟可不这么认为,站在雷无桀旁边的他抬起就是一脚,踹在雷无桀身上。 “滚,再叫一遍师弟试试?” 雷无桀只能尴尬地笑笑,望向屋顶上的司空千落,改口道:“千落师姐,你为什么打我萧兄弟?” 萧瑟依旧不满:“萧兄就是萧兄,哪里多个弟字。” “我不打你萧兄弟。”司空千落忽然莞尔一笑,然后立马收敛起笑容,眼神中满是睥睨:“我打你!” 雷无桀瞬间衣衫膨胀,红衣飘摇,眼神变得炽热无比,身后更是隐隐生起了金翅大鹏鸟的幻象。 “这是……” “雷门火灼之术的迦楼罗境,这雷小兄弟小小年纪,便习得火灼之术的迦楼罗境,还真少年天才,他爹当年估计都没有他强。”谢宣笑道。 “当年雷门四杰,也就雷梦杀能算得上人杰,可惜了。”如今已是楚国二品大员的苏昌河叹了口气,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打赌?” “我赌司空千落。” 苏昌河一愣:“你不是说雷家那小子挺厉害的么,怎么押注司空长风的闺女了?” “雷小兄弟是不错,但千落丫头更强一点。” “行吧,那我吃点亏,押雷家那小子。”苏昌河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转头看向场中的雷无桀,喊道:“雷家小子,你加油啊,司空长风的闺女可不简单,你小子可别让我输了,否则我让你好看。” 雷无桀没有时间回答,也无须苏昌河提醒,他便明白那杆长枪的厉害,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运转起自己火灼之术的最高境界。 司空千落往前一步踏出,终于不再废话,将手中的那杆枪用力地往下掷去。 这一枪威力不小,宛如撕破了整个长空,枪身呼啸,如百鸟长鸣,五金色的枪身开始剥落,露出了长枪原本的模样。 银白如雪。 “这是……”雷无桀忽然想起来了,在传说之中,枪仙年轻的时候,持的就是一杆银白色长枪。 据说,挥动之时,如蛟龙腾空,如银蛇乱舞。 这杆枪的名字叫银月。 苍山雪,银月枪! 面对这一枪,雷无桀也往前踏出一步,用力地一拳挥出,一道火红气息围成一个圆,将他包裹在了其中,将那杆长枪挡在了圈外。 只是枪势却丝毫不减,在圈外急速地转动着,试图突破那个完美的圆。 雷无桀身后的金翅大鹏鸟已经长到最大,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掉落下来,雷无桀咬紧牙关,怒喝一声。 “破!” 他长袖一挥,速度奇快的接连轰出三拳,每一拳都卸去了一层枪劲,三拳之后,那杆长枪转了一个圈,仿佛就要掉落在地。 这时,司空千落飞身跃下,一把握住了那杆长枪,微微一愣:“很好,不过你刚刚用的好像不是你们雷门的无方拳。” “楚前辈所传,烈阳拳。”雷无桀回道。 一拳既出,如日在天! 也就是他修为比起司空千落低了一大境界,如果是同境之争,只需一拳便足以轰飞那杆银月枪。 “竟然用我师父传给你的武功,对付他老人家的弟子,雷无桀你好样的。”司空千落气呼呼道。 此时,暗中看戏的楚昭摸了摸自己下巴,忍不住呢喃了一嘴。 “我看起来很老吗?” 场中,雷无桀则是一脸憨傻地笑了笑:“千落师姐谬赞了,我也就一般般好。”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司空千落已经拿着银月枪,挥出了三枪,反观雷无桀却是轰出了六拳。 同样站在不远处观战的玥卿,望着自己的徒弟落明轩,笑问道:“如何?” 落明轩想了想:“千落师姐看起来是厉害一些,不过那位雷兄弟可还没拔剑,胜负尚未可知,我还是押雷兄弟赢,毕竟他可是赢过我的人。” 没错,雷无桀赢过落明轩。 虽说雷无桀还没有去闯登天阁,但在大年三十,也就是玥卿带着落明轩来岳麓过年那天,雷无桀和落明轩,以及楚家几兄弟较量过,算是一种过年的娱乐。 雷无桀谁都没有打赢,只打赢了落明轩。 玥卿笑而不语。 有时候,她真觉得这个爱赌的徒弟,应该拜尹落霞姐姐为师才对。 落明轩挠了挠头:“师父,你押谁赢?” 玥卿转身,朝楚宅方向走去:“我押你赢。” “我?”落明轩一愣:“我又没和他们在打,而且大年三十那天和雷无桀切磋,我已经输了啊。” “我不管,你是我的弟子,我就只押你赢,之前输了没关系,只要你还没有死,赌局便还在,有赌未为输。” 听着玥卿带着一股少女任性的语气,望着玥卿离去的背影,落明轩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师父,等等我。” 另一处屋顶上,有一人此时也在看着长街上的这场对决,赫然便是雪月城大弟子唐莲。 “小莲,你觉得谁能赢。” 突然响起的话语,吓了唐莲一跳,转头看向身边飘然而至司空长风,一脸无奈道:“三师尊,你能不能别叫我小莲。” 司空长风笑望着唐莲,点了点头:“下次一定,一定。” 这话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但从来就没一定过。 唐莲一脸无语,回头看着下方的对决,摇头道:“他们谁输谁赢不好说,但若是雷无桀不用剑,必输无疑。” “他是堂堂雪月剑仙的弟子,怎么会不用剑呢?”司空长风悠悠说道。 唐莲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总觉得雷无桀身上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司空长风瞥了他眼,笑道:“看出点什么?” “倒是没看出什么,就是有种感觉,雷无桀身上不对劲。”唐莲老实回道。 司空长风嗯了一声:“他在养剑心,还有他的内力运转并不流畅,应该是无形之中,中了千落的瞳术。” 下方长街上,几番对决下来,雷无桀却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一身红衣已经被割开了许多道伤口。 萧瑟看得眉头紧皱,嘴上却是庆幸道:“还好,这件衣服只是来的路上随便买的,破了也不可惜。雷无桀,你要是能打赢她,我送你一件凤凰火的,和你之前的那件一模一样。” 雷无桀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鼓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渐渐落入了下风。 更关键的是,他竟然感觉自己的内力运转越来越不畅,继续打下去必败无疑。 雷无桀苦笑一声:“萧瑟,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一向遇事处变不惊的萧瑟,在这近来几日,实在是司空千落搞得积攒了不少愤懑:“你要是能把这个女人打趴下,我给你八百……不,八千两都行,另外还请我表哥们指点下你的武功,送你一门武功秘籍。” 闻言,司空千落冷笑不已:“把我打趴下?你给本姑娘等着,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言罢,他举起长枪,朝前一挥,将雷无桀逼得连退三步。 “我有一枪,名翻云覆雨。” 枪风猎猎,雷无桀再退三步。 “还有一枪,名燎原百里。” 枪势绵延,雷无桀退了六步。 “再有一枪,名百鸟朝凤。” 枪身再度振鸣,如百鸟长鸣,司空千落原本凌厉的眼神变得虚幻起来,但攻势却愈发猛烈。 “司空长风这女儿不错,一身枪术不可小觑,不得不不说,不愧是枪仙之女。”站在街道旁观战的苏昌河赞叹一句,说道:“还有她那门瞳术,比起她爹的枪术似乎都要厉害,竟然让我都晃了晃神,雷家小子败局已定了。” 谢宣嗯了一声,笑道:“你这是认输了?” “输了,跟我回家拿吧。” 苏昌河拉着谢宣就要走。 “等一下,为什么去你家拿,你给我送来不行?” “今日元宵佳节,我们两家也算一家人,不得一起吃个饭?” 苏昌河的夫人是馨儿,谢宣的夫人是青儿,曾经都是玥瑶的侍女,关系自然没话说。 原本两家是想结亲来着,可惜两家都没有生女儿,所以结为了干亲。 “你不会灌我酒吧?”谢宣一脸戒备。 “不灌你酒,不过有件事求你。” 谢宣一愣:“我就知道,你的东西没那么好拿。” 苏昌河和谢宣走了,暗中观战的苏暮雨赶忙跟了上去。 其他观战的人也散了,只有一群年轻人和小家伙,还在街道两旁看热闹。 小家伙们拍手大声叫着好,年轻人们则点评着两人战斗,聊着两人招式运用的不足之处。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的武功不弱,在年轻一代之中算是佼佼者,但在楚国岳麓的家属区这片,其实也就还好。 毕竟,这里的孩子谁家还没有个逍遥天境的长辈呢。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小便是由古尘、陈儒、谢宣、苏暮雨、温壶酒等一众大佬调教的。 不可否认,他们之中有不少人的武学天赋不如司空千落和雷无桀,打不过这两人。 但只论眼力和对武学的见解,随便挑一个同龄人出来,都在司空千落或雷无桀之上。 长街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司空千落步步紧逼。 “雷无桀,你不该只有这种程度,你不是剑仙弟子么,你的剑呢?” 那柄杀怖剑留在了楚宅之中,但谁都能看到,雷无桀的腰间挎着另一柄长剑。 名剑,听雨。 是雪月剑仙李寒衣,初入江湖时得到的第一柄剑。 银月枪,听雨剑,惊雷刀。 曾经,这三把武器在江湖上非常的有名,因为它们被握在了三个后来名震天下的年轻人手中。 枪仙司空长风,剑仙李寒衣,酒仙百里东君。 可以说,雪月城天下第一城的名头,便是这三把武器打出来的。 此时的听雨剑,仿佛也感受到了老友的呼唤,在剑鞘中长鸣,剑身隐隐作动,几乎自己就要脱鞘而出。 雷无桀自从拿到它之后,便从来没有感受到它这般强烈的波动,再加上他此时已经无路可退,终于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下一刻,剑鸣忽然消失,好在剑柄处还隐隐有暗雷作响。 雷无桀长松了一口气,终于停住了后退的步伐,原本已经渐渐暗淡的瞳孔再度灼烧起来,他用力握住剑柄,大喊一声。 “看剑!” 司空千落闻言,瞳孔蓦然收缩,手中长枪带着万钧之势刺出,因为她能感受到听雨剑剑柄处的隐隐暗雷之声。 这一剑会有怎样的威势,她不知道,她所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的攻出一枪。 雷无桀用尽浑身力气拔剑,却依旧没能拔出听雨剑。 本来他是充满信心的,以为这次一定能把剑拔出来,可尽管剑身和剑鞘蠢蠢欲动,却依旧没有要离开彼此的意思。 这让雷无桀不由得愣了愣,呆呆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 下一刻,长枪已至,雷无桀也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然后猛地高高跃起。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那杆银月枪划开了他的肩膀,鲜血直流。 这下轮到司空千落愣住了,本来已经做好迎接雷无桀最强一剑的准备,可谁曾想雷无桀却连剑都没能拔出来。 也就是她急忙收住了枪势,才只是把雷无桀的肩膀划出了一道口子,否则就是将雷无桀的肩膀贯穿了。 在场众人,也都愣住了。 屋顶上。 司空长风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唐莲却是紧皱起了眉头:“雷无桀,你在干什么?!” 楚昭看向旁边带着面具的李寒衣,一脸怪异:“虽然你让他温养剑心,但也没必要这么搞吧。” “这……我只是想让他先领悟自己为何拔剑,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和千落打起来。”李寒衣既尴尬又心疼,好在她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 她身旁的赵玉真一脸认真的点评道:“小弟大意了,不然他不会败的如此之快,更不至于受伤。” 一开始没有出全力,之后又大意中了司空千落的瞳术,最后更是犯了战斗中的大忌,临阵失神,确实是大意了。 楚昭赞同的点了点头,用极为夸张的语气打趣道:“哎哟喂,这还没成婚呢,小弟都叫上了。” 赵玉真不要脸的笑道:“小师叔,迟早的事。” 此话一出,李寒衣瞪了眼赵玉真,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小仙女……” 这一声小仙女,把楚昭鸡皮疙瘩都喊出来了,赶忙打断道:“说起来,雷无桀受伤了,你这个姐姐心不心疼?” “没死就行,现在吃点亏也是好事。” 楚昭:“……” 确认了,是亲姐姐无疑。 “对了,你可知道他此次离开雷家堡去雪月城,是为了什么?” 李寒衣眉头微蹙:“多少能猜到一些。” 毕竟,他这个弟弟是雷轰的徒弟。 “你既然知道,还不如与他相认了,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楚昭说着,伸了个懒腰:“他们现在估计也不会再打,戏已经看完,你们是在城里逛逛,还是随我一起回去?” “回吧。” 第40章 剑乃凶器,拔剑为杀人 长街之上,雷无桀愣在原地。 萧瑟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问道:“雷无桀,你在想什么?” 雷无桀回头看着他,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打不过。” 司空千落犹自发呆,想不明白为什么雷无桀会忽然收回那一剑。 难道说,那一剑威力太大,雷无桀认为我挡不住? 想到这个可能,司空千落怒了。 就在这个时候,雷无桀和萧瑟却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拔腿就跑。 一个是天下第一轻功踏云乘风步的传人,另一个则是被无心和尚打通了气脉,论逃跑的功夫,他们不输任何人,眨眼间便跃出去了数十步。 “两个废物,往哪里跑!”司空千落大怒,提着长枪就往前追去。 雷无桀一边跑一边感叹:“萧兄,你到底怎么惹到千落师姐了?” “我惹她?”萧瑟翻了个白眼:“谁没事招惹她那种女人啊。” 不远处的司空千落闻言,当即怒骂道:“哪种女人?” 萧瑟一跃而起,朗声道:“就是那种成天追着男人跑,不要脸的那种女人。” “萧瑟,你找死,本姑娘今天杀了你。”司空千落脚步一顿,举起长枪用力地投掷了出去。 可惜,那杆长枪才飞出去没多远,就一脚踏在了地上。 那从天而降的一脚,完全不讲道理,踏住了那充满威势的一枪。 “银月枪都露出真容了,却仍然留不住人,真是委屈啊。” 司空长风一脸打趣的笑容,手轻轻一抬,那杆长枪便似受感召一般,飞到了他手上。 司空千落不满地哼了一声,撇嘴道:“谁说不能留住,刚刚那一枪肯定能留下他们。” “别闹了,你这一枪已经故意扔歪了,在我这个枪仙面前说谎,女儿啊,你还真是可爱。” 唐莲接过话头:“不只是今天,过去八九日,每一天都是扔歪的。” 司空千落俏脸微微一红,向前一跃,一把抢过银月枪,恨声道:“好好好,我今日就不扔歪一次给你看看,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 司空长风眉毛一挑:“他?” “他们!”司空千落气道,抬起一脚将自己父亲踹飞。 另一边,雷无桀和萧瑟跑了一路,终于发现身后已经不见司空千落的身影,两人这才终于舒了口气。 此时,雷无桀肩膀上鲜血直流,萧瑟望了一眼,开口道:“必须赶紧包扎一下。” 雷无桀点点头,想要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衫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经被银月枪打的四分五裂,真是连一块完整的布都撕不下来。 他望了萧瑟一眼,萧瑟秒懂,猛地后退一步:“这可是桑纹锦。” “很贵吗?”雷无桀问道。 “不是……那个,这个不吸血的。”萧瑟终于找了个借口。 两人没有办法,只能走进了就近的一个院落。 朝阳街上就是这样,有着许许多多的红墙小院,住着一些各式各样的人,有的是绝世高手,有的甚至不会武功,但无一例外都不会是普通人。 两人推门进去,发现是一个充满药草味道的小院,到处都放着晒制的药草,庭院的右边有个小亭子,那里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萧瑟探了一下茶杯:“还很烫,看来是有人在。” 雷无桀点点头,朗声道:“冒昧拜访,恳请主人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端着草药从屋里走了出来。 雷无桀和萧瑟呆住了,因为他们没想到,出来的竟是一个容光绝代,肌肤胜雪,有如莹玉塑成的美人,一身白衣显得绰约如仙子。 整个人恬静娴雅,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明亮焕发,让萧瑟忍不住呢喃了一句。 “当真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雷无桀没有萧瑟这么文雅,他只觉得书本上那些描写女子的优美词句,此时仿佛真实地在他眼前铺散开来。 他现在很确定,自己遇见了爱情。 萧瑟轻轻推了下看呆的雷无桀,雷无桀愣愣转过头:“怎么了?” “你的血快要流光了。”萧瑟没好气道。 雷无桀微微扭头看了眼肩膀,感觉快要晕过去了。 那白衣女子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顿时让雷无桀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了春天里,感觉愈发晕眩了。 白衣女子走过来,没有任何言语,掏出一个小瓷瓶,以及一卷纱布,手法熟练而自然地给雷无桀上药包扎,很快便包扎好了伤口。 雷无桀低头看着她,几乎快要窒息过去,支支吾吾地说道:“劳……劳烦了。” 白衣女子闻言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在下雷无桀,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正欲作答,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萧瑟、雷无桀,你们跑哪里去了?” “糟了,追过来了,快走!”萧瑟上前拉住雷无桀,就准备继续逃跑。 哪知白衣女子也拉住了雷无桀,朝他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抬起了手,终于开口说了话。 声音柔美悦耳,宛如从云端上传来的一般,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堪称绝世。 “玄牝。” 随着她说出这两个字,只见一层半透明的青色烟气在雷无桀和萧瑟上方铺展开来。 雷无桀望着头顶的绿色,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萧瑟。 萧瑟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是道术。” 玄牝,乃是道家术语,意指孳生万物的本源,深远莫测。 如果说武学是正道,那么道法便是奇道,像无心修炼的罗刹堂神通,是介于武道和奇道之间的,已经被视为邪门诡异。 只是这气息似乎有点不像道法,反而更像是秘术气息。 天下修得真正秘术的人极少,据说只有天启城钦天监里的几位天师,以及少数散落民间的秘术师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 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修炼秘术需要超强的精神力,常人并没有这般天赋。 二是因为修炼秘术有违天道,修炼者往往形容枯槁,身形消瘦,最后不得善终。 但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却丝毫不显瘦弱,所以萧瑟第一反应,眼前这位白衣女子修炼的是道法。 那层犹如布幕一般的青色烟气将他们两人完全笼罩起来的时候,司空千落也一脚踏入了院中,不过她却完全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团诡异的绿烟。 司空千落扫了一圈院子,对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行礼道:“见过许师姐。” 白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回礼笑道:“千落师妹有礼。” 司空千落嗅着鼻子,依然狐疑地在院子里晃荡着,那杆银月长枪不安分地在手中转着,最后她还是放弃了,不甘心的皱了皱眉,对白衣女子说道:“许师姐,你若是看到那两个臭小子逃到你这里,可一定要告诉我。” 翻着药架上草药的白衣女子,闻言微微一笑:“是怎样的两个臭小子?” 司空千落恨声道:“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青衣,其中那个红衣臭小子,浑身破破烂烂的,拿着一柄剑,另外那个腰间挎着一根棍子,长得都不像好人。” 萧瑟下意识翻了个白眼,雷无桀则是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又想试试能不能把听雨剑拔出来。 白衣女子想了想,摇了摇头:“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两人,若是见到,一定告知千落师妹。” “好吧,那我去找那两个臭小子了。”司空千落终于死心了,一个纵身,跃出了红墙小院。 萧瑟和雷无桀见状,就要走出那团绿烟,却发现绿烟仿佛缠上了他们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心中不禁有些惊恐。 就在这时,司空千落去而复返,推门而入扫视着小院,只是在她眼里,看到的依旧只有那个给人感觉娴静淡雅的白衣女子。 “千落师妹,还有事吗?” 司空千落点点头:“嗯,差点忘了,今日元宵,师姐你一个人,我爹让请你去吃饭,他今日做了好大一桌好吃的。” 白衣女子道了声谢,摇头笑道:“陛下昨日便让人来传过话,让我去楚宅。” “好吧,许师姐,你忙!”司空千落笑了笑,转身关上门离去了。 见此,白衣女子轻轻一挥手,这才挥散了那团绿色烟气,她缓缓说道:“我的玄牝化界只是初境,无法掩住你们的所有气息。 千落师妹虽然年轻,但已得司空师叔真传,刚刚她已经察觉出了几分,这才去而复返。 幸好,她没有动用楚叔叔传她的禁灵之眼,否则我还真藏不住你们。” 说着,她转头看向雷无桀,轻声道:“你稍等片刻。” 雷无桀愣愣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白衣女子进了屋子。 不久之后,白衣女子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走了出来。 “这是我大哥的衣服,他不喜欢红色,所以一直没穿过,你换上吧。” 萧瑟眼尖,立刻接话道:“是楚国的罗云锦,就这一件衣服,至少三千两银子。”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雷无桀则愣了一下,连忙推辞道:“这……太贵重了。” “不穿,便没有任何价值。” “那……便多谢姑娘了。” 白衣女子摇头笑了笑,自顾自的忙碌了起来。 雷无桀换过衣服,抱拳道:“多谢姑娘,在下雷无桀,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姓许。”白衣女子笑了笑,说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谢,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雷无桀张张嘴,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萧瑟拉住了。 “走了。”萧瑟拉着雷无桀,冲白衣女子说道:“许姑娘,多谢了。” “等一下……”雷无桀还想反抗,却被萧瑟拉着跃出了小院。 雷无桀急忙回头,却发现白衣女子只是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脸上依旧恬淡娴静,让他失神了。 离开小院,掠过好几个小院。 雷无桀才回过神来,甩开萧瑟的手,忿忿道:“干嘛把我拉走。” “你是不是想先问许姑娘尊姓大名,然后问芳龄几许,最后问是否婚配?”萧瑟一脸玩味的笑道。 雷无桀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就你那心思,都写脸上了,我又不瞎。”萧瑟没好气道:“只是那位许姑娘,人家在忙,明显没有与你交谈的意思,我们还留在那里讨嫌么? 再说,你想再见她,这又有何难,她不是说了,等会儿要去我舅舅家吃饭么?还有你想要知道她的情况,随便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她称司空千落那个女人为师妹,想来是我舅舅的徒弟。” “是哦。”雷无桀挠头笑道。 “真是个夯货,回去问问。”萧瑟一脸无语,紧接着笑道:“也不知道舅舅回来没有。” “回来了。” 一道充满阳光气息的熟悉声音响起,两人当即停下脚步,只见一个人正迎面朝他们走过来。 雷无桀走上前,笑着招呼道:“楚四哥。” 萧瑟也上前喊了一声四表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今日元宵,去买些烟花和炮仗,两个小家伙吵着要放炮。”楚未一脸宠溺地笑了笑,看着雷无桀:“听说你被千落师妹给揍了?” 雷无桀嗯了一声:“若是有杀怖剑在手,应该能打个平手。” 楚未一愣:“为什么一定要杀怖剑呢,你手中的剑也不错啊。” 雷无桀将手中的长剑打了个转,长叹了一口气:“这柄听雨剑,我拔不出来。” “拔不出来?” “嗯,师父说这是剑灵冢所铸的剑,是认主之剑,若没有拔剑生死的意志,是拔不出来的。”雷无桀看着手中的听雨,之前面对银月枪时惊鸣不止的长剑现在无比安静。 “平江道李家剑心冢铸剑确实与别处不同,据说他们铸剑的最后一道工序,时割破手掌,以血喂剑,所以最后铸出来的剑号称有精魄附身,听闻有两柄古剑转魄、灭魂更是以人喂剑。”萧瑟缓缓说道。 楚未点头笑了笑:“能不能给我看看?” “这有什么不行的。”雷无桀笑着递上了听雨剑。 楚未接过剑,当即微微一愣,笑道:“竟然能锤炼剑心,有点意思。” “锤炼剑心?”雷无桀愣愣道。 就在他愣神之际,只听噌的一声,听雨剑露出了藏在剑鞘中的剑身。 清凉如雪的剑身,再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看起来有些虚幻的光芒。 “不愧是剑心冢出品的剑,品质不错。”楚未弹了一下听雨剑的剑身,发出一阵轻鸣,看着雷无桀道:“剑心这东西说起来有些虚幻,说简单一点,就是你为什么拔剑。” 雷无桀一愣:“师父也曾问过我为何拔剑。” “嗯,因为只有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拔剑,才能真正驾驭自己的剑,等你知道自己为何拔剑的时候,你就能拔出这把听雨剑了。” 楚未说着,将听雨剑还给了雷无桀。 雷无桀点点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萧瑟开口道:“四表哥,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拔剑呢?” “我不练剑。” 萧瑟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未会是这个回答。 雷无桀则一脸疑惑道:“那你为何能拔出听雨剑?” “虽然我不练剑,但我看过很多人练剑,我一直觉得我爹说的一句话很对,剑,凶器也。” 楚未正色道:“世人拔剑的理由各种各样,有人是为了扬名,有人是为了守护,还有人是为了报仇等等。 但不论是什么理由,都不可避免会杀人,所以在我看来,拔剑只为杀人。 剑出鞘,论生死。 这便是江湖的本质。” 第41章 澹台清梦 “拔剑论生死!” 萧瑟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句,随后由衷赞叹道:“四表哥,若你练剑,天下当再出一位剑仙!” “拔剑就只能论生死吗?” 雷无桀则如此说道,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萧瑟和楚未。 是的,生死在江湖上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向,刀剑一抹脖子,死了便死了。 可他听过了那么多的江湖故事,对江湖无论怎样神往,都从来不认同这样的江湖。 江湖胜败常见,但生死又何必呢? 雷无桀自顾自地摇摇头:“拔剑不是非要论生死,也可以论道。” “你真是个夯货,你只论输赢,别人却是认生死的,人家若是要你死,那你就心甘情愿的去赴死么?”萧瑟没好气的戳了下雷无桀的脑袋。 楚未则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笑道:“以你的资质,拔出剑只是时间问题,时间到了自然便能拔出剑,现在想再多也没有用,走吧,跟我一起去买东西。” 雷无桀点点头,有些扭扭捏捏地说道:“对了,楚四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萧瑟冷哼一声,没想到了雷无桀一下就被那白衣女子迷成了这般模样。 “你说。” “就……就是我刚刚遇见了一位女子,我想知道她的情况。”雷无桀一脸羞涩的说道。 楚未不禁一乐:“雷小弟,这朝阳街中住的女子可不少,你连名字都不说,我哪儿知道你说的是谁。” “是一个姓许的姑娘,她和司空千落那个女人是师姐妹,应该是舅舅的弟子,她家院子里放着很多药材,就在前面不远处。” 楚未想了想,说道:“你们说的应该许家小妹许绫萱,她不是我爹的徒弟。” “那她怎么与千落师姐以师姐妹相称?”雷无桀问道。 “众所周知,司空城主的师父是李长生……” 雷无桀举手:“楚四哥,我不知道,李长生是谁啊?” “曾经的天下第一。” 楚未回了一句,继续之前的话题。 “司空城主,除了李长生这个师父外,他还有其他两个老师。 一个是曾经的用枪高手林九,另外一个是药王谷药王辛百草。 许家小妹的师父,同时也是她小姑落雪,也是辛先生的弟子,所以千落师妹和许家小妹才会以师姐妹相称。 雷小弟,你喜欢她?” 看着楚未脸上玩味的笑容,雷无桀心头不禁一慌:“她……她有婚约?” “那倒没有,但是她可不好追,我跟你说……” 三人一路闲聊着出了朝阳街。 与此同时,一位身材非常高大,身披一件大氅,背着一个什么东西的女子,脸上用鲜血涂抹着看不懂图腾,骑着一匹灰色的巨狼进了城。 在岳麓城中,骑马的人如今都很少见,大多都是骑自行车,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骑狼的女子,自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虽然那头狼很大,看起来十分凶狠,但城中百姓并未惧怕,反而还不怕死地往前凑,因为有穿着制服的监察司的人在为骑狼的女子引路。 “哇,好大的狼。” “娘,你看,那个姐姐穿的好少,她不冷吗?” “你还小,不能看。” “卧槽,好大,那双腿好长。” “呸,真是伤风败俗……” 对于街道两旁的议论,骑狼的女子恍若未闻,闭着双眼跟着监察司的人,径直往朝阳街的方向而去。 说来也巧,楚未、雷无桀、萧瑟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个骑狼的女子。 “四殿下。” “幕三哥。” 听到喊声的同时,楚未也招呼了一声,然后看着骑在大灰狼上,闭目养神的女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北蛮的人,叫什么不知道,我接到人的时候,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慕云来到楚未身边,压低声音道:“听我小姑的意思,她跟你们家好像似乎有关系,此番来岳麓便是专程来找你们的。” 慕云的小姑,也就是现在的幕家家主——幕雨墨。 楚未愣了愣:“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与北蛮女子有关系,不会是……我爹的私生女吧。” 说到最后,楚未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真敢说啊,也不怕太上皇收拾你。”慕云忍不住一笑,“不过是不是私生女,你得回去问太上皇,人已经送到,我就先回去了。” 慕云说着,转头看向骑狼的女子:“姑娘,这位便是我们楚国的四殿下,你随她一起进去吧。” 骑狼的高大女子睁开眼睛,看着楚未淡淡道:“你就是楚国陛下的儿子?” “我爹已经禅位了,现在的皇帝是我大哥,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想知道我的名字,等你打过我再说。”女子翻身下了大灰狼。 骑在狼上还不怎么看得出来,现在下了狼,三人才发现女子当真是异常高大。 很难想象,一个女子竟然能长到八丈高。 不过她虽然身材高大,却依旧给人苗条蕴藏的天然美感。 大抵是因为穿着兽皮裙的关系,浑身充满了野性的气息,满头瀑布似的黑亮青丝,从身后绕至胸前,用黑色丝巾挽了一个结,又显得娴静端庄。 明明是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却结合的完美无缺。 就在三人打量女子的时候,她解开了身上的大氅,露出了背上背的东西。 那是一柄很大很大的刀。 刀,三人自然是见过的。 冥侯现在就在院子里,雷无桀还接过他的金巨刀。 他本以为,那就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大的刀了。 然而,冥侯的金巨刀和眼前这位女子的刀比起来,如同儿子见了爸爸。 这刀长五尺左右,宽三尺有余,背在身后,如同背着一个门板。 但它却拥有着一柄刀该有的全部特征,刀刃如同虎牙锯齿,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寒光。 女人个头很高,比他都要高一头。 雷无桀自打出道,准确说是自打踏入江湖以来,真觉得自己运气好到爆棚。 所遇见的,要么是前辈强者,全是江湖中顶尖的那一批。 要么就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每个都妖孽的不行,他完全没法比。 天知道那么多强者妖孽,怎么都让他给碰上了。 以至于踏入江湖到现在,每一场仗都没有打赢过。 好在,他心态非常好,换作一个心态差的,恐怕都气恼死了。 眼前这个高大的女人,身材很好,好到令人喷鼻血,穿得十分清凉,裸露在外的皮肤,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但看得出来皮肤很粗糙,如同被西北的风沙磨砺过一般。 那双眼眸并非常见的黑白分明,而是泛着丝丝妖异的蓝色,充满了异域风情。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眼底释放着那种如同野兽一样嗜血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确认过眼神,是打不过的人。 雷无桀叹了口气,又一个打不过的。 于是,他很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然后,那女子抽出了背上的刀。 那把巨刀带着音爆之声,刀势汹涌澎湃,宛如一刀要劈开山岳一般。 巨刀带着必杀之意,猛然朝楚未劈去,仿佛一刀要将楚未劈成两半。 刀势带起的气浪,吹起楚未的发丝,吹得他身上衣袍,猎猎作响。 楚未抬手,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忽地将手放了下来,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 见此,雷无桀急了。 就在刀要劈在楚未头上时,雷无桀动了。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当即拔剑试图挡下这要命的一刀。 想象中的刀剑相撞并没有发生,那把巨刀在距离听雨剑一指宽的时候,硬生生停了下来。 雷无桀不由得一愣,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拔出了听雨剑,又不由得一愣。 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拔出来了,拔出来了。” 雷无桀一脸兴奋的笑道:“萧瑟,我拔出来了;楚四哥,我拔出来了。” 萧瑟懒洋洋的回了一声恭喜。 楚未也回了一声恭喜,而后略带遗憾的说道:“生死一刻,长剑怒出,才是最好的方式,练剑之人最怕的就是人不为自己拔剑,而为别人拔剑,守护之剑终究还是差了些。” 雷无桀愣了愣,不在意的兴奋笑道:“哈哈,我觉得守护之剑也不错。” 或许命运便是如此,雷无桀注定是守护之剑。 楚未点点头,转头看向了那北蛮女子。 之前她一直没有打扰三人,直到现在楚未看向她,方才开口。 “临危不乱,不愧是楚国陛下的儿子。” 高大女子不吝赞赏,转而看向雷无桀:“你叫什么名字,我刀下不斩无名之人。” “雷门,雷无桀。” 高大女子一愣,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雷梦杀是你什么人?” 之所以会问雷梦杀是雷无桀的什么人,因为她知道的,中原大地上姓雷的人中,只知道雷梦杀这个人。 “是我爹。” 女子哦了一声:“看在你爹的面子,我不杀你。” 言罢,身高巨大的女子再次劈出一刀,这一刀是朝雷无桀而去。 雷无桀一步踏出,挥剑相迎。 就在这时,楚未身形一闪,挡在雷无桀的面前。 式化而出的金钟陡然浮现,犹如实质一般,挡下了可重伤雷无桀的一刀。 “铛!” 沉重且刺耳的钟声,瞬间响彻长街。 楚未一脸平静:“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 高大女子点点头,十分干脆的收回刀,叹道:“确实,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不喜欢你,尽管我打不赢你,我也不会嫁给你。” 怎么就说到嫁娶了? 楚未微微一怔,笑道:“无妨,我还有两个弟弟尚未有心仪之人,姑娘里面请。” “四殿下,请。” 女子提着刀,领着巨大的灰狼,随楚未三人进了门。 院落中,全是男人,女人都去了屋里,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各有各的乐子。 看到一头巨大的灰狼进来,正在院中玩耍的两个小家伙,当即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帮忙带孩子的冥侯,眼疾手快一手捞住一个,浑身紧绷起来, 至于其他人,或惊奇意外地看着那头狼,或打量着高大的女子。 “四哥,这个女人是谁啊?” 楚星河闪身上前,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穿着暴露的高大女子,突然感觉鼻腔中流出了一股热流,于是赶忙仰起了头。 见此,楚未忍不住一笑,话还没有出口,便听自家老爹道:“清梦丫头,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见过陛下。” 高大女子先是行了一礼,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来时路长,遇到些麻烦。” 剩下几人也闪身过来,其中楚烨开口问道:“爹,你认识?” “认识,北蛮澹台家的闺女,”楚昭点点头,朝屋里喊道:“玥瑶,你赶紧出来。” 在屋里打麻将的玥瑶听到喊声,当即放下了手中的麻将,匆匆来到了院中。 看着眼前脸上用鲜血化着奇异图案的高大女子,以及她身后的那头大灰狼,玥瑶愣怔了一下。 随后,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清梦丫头?” 澹台清梦点头嗯了一声:“瑶婶婶。” “你娘呢?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不等澹台清梦回答,她又说道:“这些等会儿再说,你先随我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嗯,劳烦瑶婶婶了。” 两人一走,楚星河当即闪身骑到巨狼身上,犹如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笑得乐不可支。 “小、小……叔……我……” “骑……骑……” 两个小家伙在冥侯手里伸手蹬腿,急得不行。 楚星河一笑,一手接过一个,将两个小侄子放在狼背上。 明明是凶名在外的狼,此时却温顺异常,驮着楚星河和两个小家伙在院中踱步。 “爹,那个姑娘是谁啊?” 听到楚烨的问话,楚昭没好气道:“不是跟说了吗,北蛮澹台家的小闺女,澹台清梦。” “澹台家主澹台金月的小女儿?”楚阳问道。 楚昭嗯了一声,没说话。 “爹,我们家和她有婚约?”楚未接过话头问道。 楚昭愣了愣,失笑道:“早年我们与北蛮合作,认识了澹台金月,后来开玩笑说两家结个亲,没想到她们还记着呢。” “哦,原来如此。”楚未一脸恍然,笑道:“刚刚在门外的时候,她说她看不上我。” “没事,还有老五和老七,都看不上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当初也是随口那么一说,我早就说过,婚姻一事,我不会干涉你们。” 话音未落,骑狼的楚星河便喊道:“爹,我要娶她。”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 楚星河一撅屁股,楚昭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这小子明显是看上了人家的狼。 “滚蛋,你想娶,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嫁呢,带你两个小侄子好好玩,大过节的别弄哭了,不然老子揍你。” “爹,你放心吧,这俩傻小子高兴着呢。” “滚蛋,你才傻小子。”楚昭看着坐在狼背上乐不可支的两个孙子,也笑了笑,然后回头招呼道:“行了,别站着了,还有一大堆事呢。” 众人各自散去,雷无桀也准备去帮忙,却是被楚昭叫住了。 “雷无桀,你师父在正厅和叶啸鹰他们叙旧,你去吧,她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那楚前辈,我先去看看我师父,等会儿再来给您帮忙。” 雷无桀拎着听雨剑,兴冲冲的朝正厅而去。 第42章 姐弟相认,清梦星河 “师父,我拔出听雨剑了,我们的约定?” 雷无桀冲进正厅,脸上的笑容根本藏抑不住。 是的,他和李寒衣有一个约定,在他拔出听雨剑之后,李寒衣要随他去见他另一个师父——雷轰。 带着面具的李寒衣冷哼一声:“只是拔出一柄剑就这么高兴?以后还怎么教你上乘的剑术?” 雷无桀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收敛:“师父,我明白我拔剑的理由了。” “是守护对吧?” 雷无桀一脸惊异:“师父,你怎么知道?” 作为听雨剑的主人,李寒衣在他拔出听雨剑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道拔剑的意志。 李寒衣没有回答,只是摇头叹道:“果然还是这个结局。” 作为姐姐,李寒衣不喜欢弟弟以这个理由拔剑。 因为守护之剑太沉重,因为守护的人生太苦,因为她见过母亲的守护之剑。 李寒衣更想让雷无桀为自己而拔剑,永远鲜衣怒马少年时。 可惜天命使然,他还是为了别人拔出了听雨剑。 一旁和齐天尘下棋的赵玉真张了张嘴,然而话都还没有出口,就被李寒衣一眼瞪了回去。 见此,齐天尘忍不住笑了笑:“丫头,守护还是不错的,有你们护着他,不会有事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雷无桀不会落得他们母亲李心月的下场。 李寒衣能明白,再加上齐天尘又是长辈,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看着雷无桀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钦天监监正,北离国师齐天师。” 雷无桀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者,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即脸上浮现出笑容,恭敬行礼道:“晚辈雷门雷无桀,拜见前辈。” “嗯。”齐天尘笑得一脸慈祥。 “这位是望城山掌教赵玉真。” “什么?” 雷无桀一脸惊讶,仔细打量了一番赵玉真,又赶忙行礼道:“晚辈雷无桀,拜见赵掌教。” 赵玉真也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笑意莫名地问道:“你师父雷轰还好吧?” 李寒衣白了他一眼。 知道三人纠葛的齐天尘,则一脸怪异看了他一眼。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师侄何时这么欠儿呢? 雷无桀不知其缘由,也没有注意到赵玉真的神色,听到他问师父雷轰,一下就变得忧伤起来。 “回赵掌教,师父不太好。” 正是因为雷轰最近两年身子不太好,所以知道雷轰一直惦记着雪月剑仙的雷无桀,才会私自离开雷家堡前往雪月城。 说是拜师,实则是想问剑雪月城,请雪月剑仙去见他师父。 只是雷无桀没有想到,还没有等他到雪月城,雪月剑仙便来了岳麓城,还收他当了徒弟。 雷无桀勉强笑了笑,随即又问道:“赵掌教,你认识我师父?” “认识。” 赵玉真脸上的神色一收,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 “所以你是为了雷轰来找我的?”李寒衣接过话头,在说话的同时,她取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绝世的面容。 “师父病重……” 雷无桀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此时已经愣住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了一些画面。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他与父亲、母亲以及姐姐住在一座很大的城池中,父亲总是外出,母亲也经常不在家,姐姐常在院中练剑,无聊时便拉着年幼的他一起练剑,当年的他还很小,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一剑平刺。 脑海中,画面一转。 那天天气很好,他偷偷跑去玩,结果迷了路,天还下起了雨,好大好大的雨,他找不到回家的路,站在雨里哇哇大哭。 然后,雨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少女,像是瞬间点亮了他的世界。 那位少女看着他,像是有些欣喜,也像是有些生气,他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低头认错,还是该立刻往前跑,扑到她的怀里大哭。 “姐姐?” 雷无桀回神,不确定的问了一声,然后忽地单膝跪地,轻声道:“姐姐。” 李寒衣低头看他,神色淡漠:“你认出我了?” “嗯。” 只是短短一个字,但任谁都能听出雷无桀压抑着的感情。 李寒衣叹了口气,站起身缓缓走到雷无桀面前,忽然俯下身来,轻轻搂住了他。 “小桀,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雷无桀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却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玉真,我们出去转转?”齐天尘落下一枚棋子,站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赵玉真点点头,默默地跟了上去,这样的场景,的确不再适合他们继续待下去,哪怕他是雷无桀的姐夫。 庭院中,楚昭正指挥着萧瑟杀鱼。 看到齐天尘和赵玉真出来,楚昭叫停了萧瑟。 “赵玉真,望城山掌教,辈分你应该叫一声师叔。” 萧瑟点头,行礼道:“晚辈萧瑟,见过赵师叔。” 赵玉真还了个道家稽首:“见过永安王殿下。” “这位你应该很熟悉,想来不用我给你介绍。” 萧瑟再次点头,态度明显要恭敬一些。 “见过国师大人。” “六殿下。”齐天尘微微点头,看向楚昭:“我与六殿下有些话说。” 楚昭摆摆手,拿过萧瑟手里的杀鱼刀,一边忙着一边和赵玉真闲聊了起来。 聊的都是有关亲事的问题,比如赵玉真和李寒衣什么时候成婚,聘礼准备的怎么样,在哪里举办婚礼之类的。 当然,也免不了关心一下望城山的情况,询问一下李凡松和小飞轩的情况。 对于这些……只能说,赵玉真这个掌教兼师父属实有些不称职。 因为他入神游之后没多久,便又去了雪月城与他的小仙女花前月下,把教中的一切事务都扔给了殷长松几位长辈。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李寒衣带着雷无桀走了出来。 好巧不巧,正好遇见许绫萱走进院子。 然后,雷无桀便呆愣住了。 李寒衣脚步一顿,顺着雷无桀的目光看过去,她不由得愣了愣。 太像了,与她们母亲实在太像了。 不是容貌相似,是那股娴静淡雅气质太像了。 她仔细看了看那姑娘,而后看向自己弟弟,忍不住笑道:“你喜欢她?” 雷无桀回神,又愣了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 雷无桀想了半天,最后支支吾吾地说:“因为……长得好看。” 李寒衣一怔:“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雷无桀又想了半天,最后挠了挠头回道:“好像……没有别的原因了。” 李寒衣为之气结:“你倒是坦诚,可世间漂亮的女子那么多,为何独独看到这个你就喜欢了?” 雷无桀没有半点思索,笑道:“姐,我说她长得好看,又不是说我喜欢天底下所有漂亮的女子。” “嗯?”李寒衣有些没听到。 “之前我见到的她的第一眼,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对劲了,心跳的特别快,可是我仔细想了想,我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性格,甚至连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想来想去,其实就那一眼的心动,也就是因为……” “她长得好看。”李寒衣接了下去,这一次倒是没有鄙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只是轻声说道:“长得好看的女人,都喜欢骗人。” “她骗我,我也愿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但我知道,看到她的那一眼,她便住进了我的心里。” “没出息!”李寒衣嘴上鄙夷,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真好,弟弟也找到了喜欢的女子。 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如何,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不远处,听到兄妹两人对话的楚昭,转头看过来,乐呵呵道:“雷无桀,绫萱那丫头可不好追,你最近可得小心,当心被人套麻袋。” 雷无桀疑惑的嗯了一声,走上前道:“楚前辈……姐,你打我干什么?!” 话才刚刚起了个头,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只见老姐李寒衣一脸肃然:“叫什么前辈,叫叔叔!” 时隔多年,雷无桀再次感受到来自姐姐的血脉压制,弱弱的哦了一声,喊了一声楚叔叔。 喊出口之后,雷无桀发现称呼楚昭为叔叔,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他挠挠头,笑道:“楚叔叔,我为何要小心被人套麻袋?” “因为喜欢绫萱丫头的人,能绕我们岳麓城三圈,为绫萱丫头打架的人从来不缺,你这个外来者自然要小心,金刚凡境的修为,在这岳麓城中可不够看。” 楚昭说着,看着走过来的许绫萱,笑道:“是不是啊,绫萱丫头。” 许绫萱是楚昭看好的儿媳妇人选,可惜双方都没有那个意思,要不然根本轮不上雷无桀。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家老三拆了雷无桀的官配,如果……他是说如果雷无桀能和许绫萱在一起,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雷无桀见到许绫萱走过来,脸瞬间便红了,结结巴巴的问候道:“许……许姑娘,你好。” “雷公子,你也好。” 许绫萱淡淡一笑,随后朝李寒衣和赵玉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问候,最后才对楚昭笑道:“楚叔叔说笑了,我去找大嫂和二嫂她们。” 楚昭点点头,突然转头看向后院侧门,笑道:“不用你去找他们了,她们都出来了。” 大儿媳妇温明玉、苏子衿,二儿媳妇月姬,三儿媳妇叶若依,暂时没瞧上的老四楚未的姬雪,尹落霞和楚南月母子,牵着澹台清梦的玥瑶,一大群女人联袂而来。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天外天叶安世、白发仙莫棋宣,紫衣侯紫雨寂,以及玥卿的徒弟落明轩四个大男人。 换掉兽皮衣裙,穿上水蓝色锦衣的澹台清梦,此前散发出的野性气息已经消失不见,浑身都透着一股娴静端庄的气息。 一大群人还没有走过来,其中玥瑶便大喊道:“老四、老五、小七,你们过来。” 听到喊声,不仅楚未、楚阳和带孩子玩的楚星河走了过来,其他人也都放下手头上的事走了过来。 不过,他们都很识趣的站在了三人身后。 “清梦丫头,我们家就剩下这三个臭小子了,你看你能瞧上哪一个?” 玥瑶拉着澹台清梦,如此说道。 “娘,澹台姑娘看不上我。”楚未笑道,往后退了一步。 剩下的两人……不等老五楚阳有任何表态,楚星河便将怀中两个侄儿往地上一放,举手上前一步:“娘,我我我,我喜欢她。” 澹台清梦看了看楚阳,又转头看向楚星河,只是一眼,她便愣了愣。 倒不是因为心动什么的,而是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在一起,就好像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见此,楚阳如释重负地笑道:“爹、大娘、娘,看来澹台姑娘已经有决定了。”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退出。 对于澹台清梦这个姑娘,他只能说,不喜欢也不讨厌,乐于成全自己弟弟。 楚昭瞪了眼楚星河,看向澹台清梦,温声笑道:“丫头,你的意思呢?” “楚叔叔,就他吧。”澹台清梦回过头,一本正经道:“不过楚叔叔,我有一个条件,他要打过我才行。” 她澹台清梦要嫁的男人,必须要比她强才行。 如果打不过她,那么……她今日便是为退婚而来。 “笑,算算年纪,你也与小七差不多。”楚昭笑着,随手一挥布下了一个阵法,说道:“大家都让让,给清梦丫头和小七让出些位置出来。” 与此同时,拎着那把巨刀的紫雨寂也把刀递给了澹台清梦。 澹台清梦没有任何犹豫,握刀猛地朝楚星河劈去,却是劈在虚空之中。 楚星河的身影化作一团云雾散去,只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清梦姑娘,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你是打不过我的,你还是从了我吧,别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了。” “你的幻境困不住我。”澹台清梦冷冷地说道。 “楚某不才,只会一些诡道。” “你在何处?” “我,无处不在!” 澹台清梦猛然抬头,却见楚星河化作一个巨大的法相悬浮于空中,她再一低头,又发现自己正站在这法相的手掌上。 她现在的处境,就像从楚国流传出来的那个故事中的猴子一样。 故事中结局便是是佛陀现身,伸出一掌困住了那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的齐天大圣,让齐天大圣变成了一只猴子。 她的结局会和那猴子一样? 不,她不是齐天大圣,更不是猴子。 她是澹台清梦,是澹台家最出色的弟子,她想要的不是翻出手掌,而是直接将这手掌打破。 “给我破!” 澹台清梦一刀劈下,幻境顿时散去。 然而,这一刀并没有完,冲天刀气继续朝不远处的楚星河劈去。 “九天之内,以吾为尊。”楚星河神色淡然,随手一挥,打出一道真气:“镇!” 场边观战的齐天尘忍不住赞叹道:“那姑娘年纪不大,心性却是出乎意料的坚毅,竟能破了天子六博的幻境,当真是英雄少年啊。” “她从小受她娘的教导,是从厮杀中成长起来,心性自然非一般人可比。” 齐天尘笑着点点头:“不过,比起星河还是差了些。” “确实,但小七不出剑的话,赢不了清梦丫头,那丫头挺强的,年轻一辈中,能打过她的人不多。”楚昭笑道。 场中,澹台清梦身上的滔天真气在瞬间被压了下去,但却只有一瞬而已。 冲天刀气继续劈下,撞上楚星河挥出的一拳,场间气氛陡然一变。 原本肃杀凛冽刀气,和霸道无匹的拳头碰撞在一起,却是多了几分柔和。 “这是什么功夫,竟然能与我的内功相融?”澹台清梦一愣,问楚星河道。 “黄龙山,八卦心门,所谓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能容纳天地万物,可与天地万物融合,自然能与你的内功相互融合。”楚星河说着,脚往地下重重一顿,两人方圆三丈之内,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八卦之形。 “你要与我比拼内力?”澹台清梦皱眉道。 “楚某不才,内力还算不错,愿意一试。” “哼,那便试试。”澹台清梦运转内力维持刀气不散,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眉头愈皱愈紧,因为她感觉自己被压制了。 反观楚星河,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澹台清梦很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与之拼内力,不然必败。 她果断撤刀,散了刀气凝实的刀影,持刀凝神聚势。 见此,楚星河也收回内力,闭目凝神起来。 凛冽的刀气和剑气纵横肆虐,仿若要撕裂空间。 观战众人果断后撤,其中境界最低的雷无桀和落明轩慢了一步,飘荡出去的衣袂被撕裂的粉碎。 二人十丈之内,形成了只有刀气和剑气的真空地带,无一人靠近。 雷无桀低头看了眼自己碎裂的衣袂,一脸震惊道:“这……好强!” 一旁的萧瑟点点头,同样震撼不已:“想不到,北蛮竟然有如此年轻高手,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作为曾经的逍遥天境高手,他很清楚两人到底有强,哪怕是他巅峰时期,也不会是两人的对手。 李寒衣一个眼神扫过去:“怎么,你对女子有意见?” 萧瑟一愣:“不敢,前辈是雪月剑仙?” “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只是没想到二师伯竟然是女子。”萧瑟讪讪地笑道,心里却在想,这位二师伯虽然人长得漂亮,但脾气未免也太臭一些,比司空千落那个女人脾气都大,谁娶谁倒霉啊。 李寒衣没有再搭理他,转头看向弟弟,一脸肃然地叮嘱道:“小桀,他们二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放眼整个北离年轻一代,只怕无人能出他们二人左右,尤其是星河小弟,他的剑已经入道,接下来你要看仔细了。” 雷无桀重重点头,看向了场中二人…… 第43章 十四年前的故事 何监生的冷汗再次涌出,他也是大意了,忘了这位县尊大人铁面无私,谁的面子也不给,别说他是个乡绅,只怕就算是县尊大人的亲友,遇上事儿也得俯首帖耳等着论处。 她现在市中心的这套房,就是沈倦在她结婚时送的,已经是精装修,各种布置的生活用品也都是高档的。 “就凭你这个蠢蛋,压根不是我云暄哥哥的对手,还想不自量力拦住我们。”洛子瑶对于狐假虎威的一套显然经常使用,将云暄搬了出来,确实对此时的上官晨起到了镇压作用。 说的可不就是上回穆明舒破釜沉舟那招,那个是从刘氏掏来的红册里头学来的,她当初也是花了不少时间说服自个放低姿态,此番一说便是叫她无地自容,虽不觉得后悔,可到底有些难为情。 大蛇丸深深地看了西力一眼,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他的身体如同虚无一般渐渐地沉入地底。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家会选择离家远一些的地方开辟一个菜园,菜园子只能用来种菜,而且面积不超过一亩,不用上税,但这一年全家人的菜蔬就都不缺少了。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白洞就是自来水水龙头,只出不进,黑洞就和下水道似的,只进不出。 说完的徐梦可能太委屈,自己蜷缩着身子不断哭起来了,徐玉这下缄口不言,也不知道干嘛,只能不断抚摸着她的背,让她别哭。 其实很多艾米们,还期盼着陆展博留在爱情公寓,等待着林宛瑜的“回归”。 “别急,让我下去看看。”说着,我向下落去,贱男也赶忙跟我一起落了下去。 就在这时,西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三叔三婶也要起了。 当然,才十岁的周翼兴并不懂这些,不过他很聪明,听别人闲谈时说了几嘴,就记下了,而且林氏也时常教育他们,要知孝,所以周翼兴潜意识里也知道了孝顺的重要性。 “对于这种超自然现象,我也很好奇。”我和他‘打着太极’,将问题又推了回去。 “红蛇为火属,那内丹对它有用。”莫问随口说道。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那红蛇的气息可以掩盖内丹的气息,令他人不得察觉。 反观周记熟食铺子那边,倒是生意兴隆,不少人宁可排长队,也不愿意到别人家去买。 这样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人反对,连石真也没有反对,因为她坐镇黑郡掌控粮草,只要掌控住了粮草就是握住了军队的命脉。檀木子和绝尘没想到莫问会如此器重他们,有些惶恐,莫问冲二人微笑点头,以定其心。 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有几个古曼童被风一吹,从古曼童堆里滚落了下来。那几个粘着人体器官的古曼童,已经被我放进了一个袋子里,我把袋子绑好,暂时放到了一边。 习白就地一滚,马上从地上弹起,不顾火辣辣疼痛的肩膀,时刻注意着刀三的动作。 “听说这城隍庙和朱元璋颇有渊源,所以特意来看看。”闻卓如今已经心不在焉。 前面两座雪山像是两只牛角,从上面飞来数只灰色大鸟,莫名其妙就冲了上来,一看就知道不想放过这武装直升机。 她身上的衣服明显破碎了,但那衣服到底不是普通的衣物,而是法宝这个级别的存在了,掩体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裙摆等各松散的各处破碎掉了,再加上常年浸泡在水中,此时将她姣好的身材倒是凸显了出来。 说完之后,李璞玉甚至还低头看了看周燕芳手里捧着的香槟酒瓶子。这可是李璞玉花了大价钱从法国买来的香槟酒,这一瓶酒足够一个平常家庭购买一辆博陵轿车了,好在李璞玉并没有觉得心疼。 柳生家族最厉害的人物,被称为浪子剑圣的柳生十兵卫,终其一生,也只停留在活人剑的层次。 “伊卡洛斯,不要闹,我实在吃不下了。”正在睡觉的琉星流着口水说着梦话,也不知道琉星做得是什么样子的梦。但是看起来不是那种很黄的梦。 刀刃与枪尖碰撞,刺耳的声音散开,空中出现一圈波纹,呈现原因扩散,将下方的松林震倒。 对她来说,没有哪天比今天更美好了。与某人并肩行走,与某人一起在鱼鹰祭上闲逛。若不是她那天鼓起勇气的话,说不定这些都只是浮云泡影。 第二次好了一点,勉勉强强唱完,但是,各种不搭调,还是有的。 难怪梁定坤提前醒过来的时候,他隐隐的感觉到了清凉之气似乎多少有些束缚,闹了半天是忌讳佛家圣地的气场,没有放开手脚。 “不知道!头一次见!”宋广福也不是没有见过江学丰谈恋爱,可是他记忆中江学丰从来不这样。 怎料还没说完,穆婉儿直接抬起右手。就见空间再次扭曲,而后出现了通往先知殿的传送阵。 她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桩,就算没有爱,她也有喜欢,有一点点的动心。 直到所有利箭落入地面时,一条巨大的鸿沟已经显现在众人眼前。 他今晚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用的一种类似皂荚的植物,不过味道更加好闻,带着一股清香。 盛洛深微微侧头,透过墨镜朝夏父看了一眼,只一眼,冰冷的目光便移到了夏雪琪的身上,带着几分警告。 他细腻白皙的喉咙被人一刀刺穿,留下一个渗人的伤口,像是被人顶死在大地上。 第44章 大婚 “都是你!非要做那个!不然囡囡怎么会知道呢!”苏婉玲娇嗔的瞟了陶然一眼略带娇羞的说道。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这一眼,在陶然的眼中却变成放电一般,令得陶然身上某个地方直接就挺了起来。 对比早前发现的溃兵,他们确是有骄横的理由。而且,翻过了远处的那座山,就进入了广信府的地界,连广信府的绿营他们都没有放在眼里,更别说是那些残兵败将了。 这是霍九五岁生日时,霍老爷送她的生辰礼物。霍轻舟一到杭州,霍九便让他住到了这里。 所以,贵溪县城始终被清军认定是明军所必取的。但是现在,陈凯却放着贵溪县不去夺取,反倒是转头向东,开始在弋阳县扩张势力范围。而弋阳县南部也显然只是个过场罢了,真正的目标肯定只会是铅山县城。 “冥寒枫~”云荼咬牙切齿,这货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她半夜还要出门当飞贼去呢。 “……”冥寒枫哭笑不得,这个蠢丫头,分明后来已经信了他,却还要他将那种丢人的往事说出来吗? 陈涯见此,立即蹲下来查看了几眼,发现这些羽毛黑白相间,十分漂亮。 但,地脉地气的混乱,不代表完全无法利用,这个城镇的建筑,正是表现出了人族对于自然的征服。 “你早知道了?”袁莉莉意外地问,心里多少感到不好意思。毕竟说起来,虽然请人家吃了一顿大餐,可是对方之前帮她们挡住那个抢包的人,却是没事先想着要什么报酬的。后面还让人家接着帮忙,实在太不像话了一点儿。 苏婉玲已经睡着了。房间里传出她均匀的呼吸声。陶然听了听,放心了,转过身子,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来人!给雷先生看茶。”福田一夫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对在门外等候的森井一雄喊道。 大伙听了,心中释然,武松是天下豪杰,自然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离开也是理所当然。 等到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还是亮的,只不过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就是了,此刻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拿出昨天准备好的干粮果腹之后,李知时洗了把脸,便径直向六国联盟作为本营的驿所行去。 云魅也只能咧嘴笑了笑:“欢迎新同学。”但却是把新同学这个词咬得很重,显然是别有深意,星魂对此只能干笑了两声。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种来自于幼年时期经历的倔强终究突破了冷静理智,一如沉寂许久的火山陡然喷发。 武松一步上前,董超薛霸从腰间拔出朴刀,武松踢出两脚,啪,啪,两把朴刀立即脱手,两人吓得面如土色。 他想到这里,立刻运转起体内的“冰心诀”来,也当即确定了自己的计划。 奕哥哥,我们之间那么那么多的回忆,那么那么多的欢笑,你全部都忘记了吗? 比较强壮的黄巾兵都在主帐,算是波才的亲兵,当然不可能借给自己。 朱砂清晰感知到月三公子的忐忑,不过他理解这种担心,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唯一担心的,反是那位不曾见面的兽帝大人。 饭桌上其实很压抑,不过龙天宇现在还不能解决,因为他还有点事。 顾玲儿眸子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尽管如此,顾玲儿不能确定她对辰儿是不是真的有情?就算有情,情有多深?能够深过跟她干娘的感情么? 秦川发现,自己无论从多么刁钻的角度上刺向陈四的时候,陈四总能够及时格住自己发进攻,反手再对他发出攻击,双方一来一往,都没有吃到大亏,也没有被对方占了便宜。 红雷可不是苍蓝之雷那样,每一道足矣媲美五道苍蓝之类,五道雷霆,天罗也岂敢怠慢。 天澜思路敏捷,一下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真相,转头看向昊幽。而昊幽正心虚的低下头,由于被桃儿抱住而动弹不得,不然他一定掉头就跑。 梅香皱着眉头看着龙鳞飞的背影,心中暗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楚天慢慢伸出手,黑夜里他把张开的手掌慢慢地团起来,就好像他已经抓住了他想要的东西,紧紧地不放开,他想,这一切都是命注定的,冥冥,一切似乎都在助他,他慢慢说出那个名字。 “来人呐!!有人闯入——!”另一个护院刚来得及把这句话喊出,就被叶逸打昏了过去。但这已足够,整个贾府上下都乱了起来。 坐在车内,悦笙任由御风将她带回了别墅,看着四周的佣人,御风吼了一句让他们全部都退下了。大厅内只是剩下了他和悦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饭香。 霎时间,院子里陷入了一阵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静状态。 第45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千落,你叶师姐呢?” 玥康带着妻子认人,楚昭也准备带着两个徒弟去认认人。 之前明明还看见大徒弟叶若依在观礼,转头和玥瑶聊了几句,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正在给自己父亲告萧瑟刁状的司空千落,听到师父的喊声,连忙回头说道:“刚刚我看见齐师伯把叶师姐叫走了。” “齐师兄还真是贼心不 “出发!”二百四十万大军组成一条庞大的队伍,望着远处的天边,玄月一声令下。 “我们不是曾经的朋友,曾经的战友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路西法?”大天使嘶声喊着。 岩浆依旧不断地轰击在他的身上,但是在他的周身,开始有着朦朦胧胧的金色光晕散出来。 花无痕那脸蛋,那长相,发起骚来真的是让人压不住邪火,萧何光是听呻吟都觉得下身火燎燎的。 “我知道你的实力应该不错,不过……还是手下见真章吧!”手持长枪的年轻武者,一抖手中长枪,朝着林晨说道。 巴掌再次朝着钟廷庸的脸上抽去,顿时才艰难站起来的钟廷庸又被扇倒了下去。 别看离歌笑一副面瘫脸高傲得不行,若是没有足够的智慧和手腕,逐天楼凭什么在中原东南地区呼风唤雨? 在夏晚风那呆愣的眼神中,从怀中掏出了四把锋刃的陈八两紧随着拿出了那套兑换来的蓝翔铠甲。 帝王分身神色冷漠,其实浩瀚磅礴,大成黄金本源战体,赋予了帝王分身强大的力量,可以纵横整片燕地。 “门主,俞川此前冒犯了你。我们已经将其关押。等候你的处置。”赵元山说道。 “我同意让你走了吗?”男人坐下,拿出两个杯子各自倒上一杯酒。 明明身体已经极度疲倦,但脑海里还是不停浮现叶青在柳昌岩的墓地前要杀她的场景,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就像在她眼前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她看,看得她毛骨悚然。 苏昊也就跟着他去吃了一顿晚饭,但是他并没有喝酒,喝酒会影响他静坐沉思,无法集中精神去感知天地元气。 “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强,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无异于痴人说梦!”魂宗二长老闻言狂笑一声说道。 可谓刚才霸绝天地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到更像是来自地狱中的绝世恶魔。 李若风没有在和叶无尘继续废话下去,而是低喝一声之后瞬间强大的力量,开始以李若风为中心向外扩散,阵阵恐怖令人压仰的气息随之弥漫。 一时间惊动了所有人,越明都回去休息了一会,然后来到她们不远处,怕她们遇到危险时,好出手相助。 叶七夕离开以后,程九思就一直坐在地上发呆,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被放在一个大玻璃匣子里,身体上爬满了各色的虫子,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想吐。 古靖凯冷笑一声,“古墨琰,事到如今,你再掩藏,只会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没时间和你们夫妻废话,等我查出幕后黑手是你,我绝对饶不了你。”说完转身就走。 “自来也大人,限制鸣人的行动,还是用土遁吧。”卡卡西说道。 这两口子感情一下就被烘托到了最浓处……然后,就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落叶,打听打听血裁军团最近在干什么,我们去给他们送份大礼!!”张一凡冷笑不已。 第46章 人才辈出的望城山 望城山,一大群人正在山道上缓慢前行。 这一条道,赵玉真并不陌生,只是这一次回来,却感慨颇多。 “师伯。” “师叔。” “师祖。” “师叔祖。” “太师叔祖!” 一时之间,叫什么的都有,各个一脸兴奋。 之前掌教赵玉真与怒剑仙一战,本以为会是旗鼓相当,谁也 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当然这也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会出手”战神的话淡淡的响彻了她的脑海。 “不好!那个是黑暗球,会吸走你们的精灵!”真嗣知道这些球的作用急忙向呆的众人喊道。 “我一时紧张,忘记了。”周泽装模作样地摸了一把汗,不好意思地笑笑。 红色暴鲤龙一出场就先大声怒吼一声,这是真嗣自收服红色暴鲤龙以来,第一次用它来战斗。 “真是让陈雷兄破费了。。”沐毅笑着说道,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陈家确实是太客气了,当然了,他也是知道陈家是看重他的实力以及潜力才对自己这般的,不然的话,自己还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轰隆。。。。。。”还没等我抵达船头的位置,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艘海盗船突然被一只体型巨大的奇异鱼类给撞成了两截,看那腾跃起来的奇怪大鱼,整个就跟海怪一样,别提多吓人了。 样倒是能看出萧炎的诚实与憨厚,甚至一种可以托付所有的冲动。 炎帝和雷公各自开始凝聚起自己的能量,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待到雷公和炎帝的能量凝聚完毕,“嗖”的一声,雷公炎帝就都朝着盔甲鸟射出了雷电和大字爆。 “冰封烟雨湖,防备起来太过麻烦。”因问这话的人南宫玉,初晨也没有隐瞒。 们却是昏迷的并没有清醒着,虽然距离很是遥远但是她还是可以感受到,那些人有着活人一样的气息。 王思瑶见大牛坐了下来,就去她父亲的屋里了,按理说家里来了人他都会说几句的,但是等王思瑶进了屋之后她爹也没说话。 老汉听罢,望了望身旁高大的香樟树,轻轻一拍,香樟树微微晃动,树叶沙沙作响。 宋依依苦笑,转头去厨房忙乎一通,做了几道菜出来,回来摆好饭菜了,窦太后和皇帝都坐下吃了,宋依依一边跟窦太后布菜,自己还不得吃。 “不恨。”璃雾昕眉眼温润,看着璃冰然,目光平静,却仿佛将她看透。 “当然,所以,希望你接下来不要破坏我的对你的好印象。”安婧话中似乎有话。 抬头一看,是李纯年家的。光是望着海报,佩月月都是心慌慌地一跳。 安洛初听话地坐下,脸上又是那种天真无暇的笑容,顾仰辰看着她这样的表情,有点愣怔,反应过来,嘴角扯起嘲讽的笑,他走到了她的背后。 “现在你可以抹药了。”安洛初看着他脸上红色的手指印,有点心软,但口气还是强硬。 人偶之所以是人偶,是因为它们终究是死物,是依靠着人类的魔力催动着运行的。 “就算他退出了,你也陪着,怎么陪?用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人生去追逐他跟你无关的人生吗?”顾恋不赞同地摇头。 如果算上墨神医的影响力的话,就算是他们神天门也要自愧不如。 鲜血顺着台阶流淌,而王牧却看都没看一眼,将戒指擦干净,戴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回头走了。 第47章 王一行回山,谢宣的迷弟 俗话说的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半月之后的收徒仪式,并没有如期举行。 无他,南境之地出现变故,楚昭被谢之则叫去帮忙了。 转眼一月过去,望城山还是那座望城山。 但又有些不同,因为素来清净的望城山多了几分喧嚣热闹。 不过月余光景,山脚便多出许多屋舍,俨然成了一个村落,大有 这可不是一个堂堂海军上校应该有的负面情绪,赶紧把他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 这样,对于控制着足球的梅里达来说,面前的视野便变得极为的开阔。可以自己带球杀向富勒姆青年队的半场,也可以将足球传给自己这边的其他球员。而梅里达的选择更加偏向第二种。 水流完全替代了魔法阵的存在,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抵达脚边,紧随而来的自然而然便是那粗壮的雷电击落在水中,让这片汪洋完全处于导电的状态当中。 如此一来从正门潜入得希望就不大了,吴良带着佐仓绕了个半圆,悄悄溜到了后院的一处拐角,用两柄短刀插进砖缝当做踮脚,翻进了院墙。 秦莞听着这话叹了口气,董叔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且秦莞到底不了解宅子里所有人的性格经历,眼下她只能以董叔的话做为标准。 如果说科特迪瓦人亚亚图雷如同大刀一样,大开大合,“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话,那么西班牙人大卫-席尔瓦就是灵动的宝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鞘,随后取敌首级。 鬼王浑身上下笼罩在漆黑如墨的鬼气中,如同一尊魔神一般悬浮在空中。 维克托当然会将自己通过富勒姆俱乐部的试训,成为富勒姆俱乐部的一员这个事情告诉自己的妈妈。而妈妈也是鼓励维克托一番。 郑重的点点头,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能够帮助到自己的主人,这令她感觉到很高兴。 毕竟此时地球拥有领主令牌的也只有唐牧一个,而且唐牧从末世爆发后,拼死拼活才得到一块白金级领主令牌和一块白银级领主令牌,现在能够得到三千块白金令牌,对于唐牧来说确实巨大的惊喜。 不过,杨涛却也知道了,他的丹田星空,最少还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没有出来。 刘迁骂了一声,毫不示弱,大帝之力配合燃金之焰,全力爆发,从刘迁的拳头里面打了出去。 这个时候,黄炜的脸色很白,可并不是那种自然的白色,反而呈现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这么大的战争没有情报机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纯粹的扯淡吗,没有情报,两边巨无霸的势力乒乓一阵的乱打,这不是脑残这是什么呢,纯粹的就是脑残。 易可馨的心里更加的羞涩起来,等到刘迁神‘色’舒坦的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易可馨已经修不好了衣服,而一侧‘床’上躺着的林珊,也渐渐的苏醒了过来。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与凤凰之力的对抗,他并不是完全被动的那一个,事实上他也的确主动出击了,收集无限宝石便是他的主动出击,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谷雪脸色大喜,精髓菇可是上古宗门培养门中年幼弟子的珍宝,若是今后剑谷的孩子长期服用精髓菇,那么剑谷将有源源不断的高资质弟子。 第48章 百里东君心魔,雷云鹤再败 “前辈慧眼,小生励志要成为儒剑仙那样的剑仙。” 孙锦年万万没想到,会有柳暗花明的反转,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眼神中充满了神往之色。 “有志气!” 楚昭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摇头笑道:“只是,仅凭这个,你怕成不了。谢宣与我是老朋友了,我知他自幼只爱书,你可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 身边的士兵闻言不忍的撇了撇头,但是却老实的按照指挥官的话去做,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第一个被砍掉脑袋的就是他们。 “普通人都有着自己的梦想和追求,而能明确的沿着自己的梦想前进的人也许他们最后失败了,但是能成功的人都是如此走过去的,有梦想不一定能实现,但是没梦想的人就什么都没有。 这姓孙的大汉虽然瞧出了这两人的修为均在其上,但却依然没有半点惧意,声音之中依然透出丝丝不屑之色。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难道你也是那个计划的参与者?”夜凰拍了一下子翅膀,问道。 回家之后,林西凡查探了一下潘德和王元的行踪,得知两个家伙现在还在一起,而且还是在一家赌场中的时候,林西凡心中暗乐,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制造偶遇的机会。 下午放学回家,林西凡跟刘媛『交』代了一声,然后就离开了,他为的当然是给方茹的妈妈周丽买房子了。 可是每当林西凡想到安妮的真实年龄的时候,却终究是有些难以下手,于是一个翻身反将安妮压在了身下,然后将两人盖在了被窝里,安妮或者以为林西凡真的要对自己怎么了,所以心情有些激动。 当天晚上,林西凡修炼总是出岔子,脑海中也经常会出现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林西凡不由得感叹自己在这色欲红尘之中,还是比较难静心下来修炼的,所以到了深夜3点钟左右就睡着了。 反正现在家里跟学校的距离不远,可以走路,所以林西凡是想着等公司的事情弄妥了之后再准备买新车。 “索利克,你实在太好运了”路西法摇了摇头说道。他不得不承认,王彪这样的好运,真是已经逆天了。至少他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以前,他的工作,不停地给叙总端茶倒水递烟,而今他的工作,坐在角落里,享受各个大明星从眼前一闪而过的风光。 殷云素接过木盒,声音里带了一丝不确定,“祖母,这些都是给我的吗?”说话间,殷云素偷瞄了一眼,嘴角不停地抽动,她只是偷瞄了一眼,就看清了这里面全部是五百两一张的银票,似乎还有些地契。 “七百多人?太少了,给我把你的大军撒出去,尽量多的给我抓俘虏,另外,让我的亲卫队也参与,他们都是高手,行事更加方便!”风虎兴奋道。 “哈哈,简直就是白捡的功劳,真是没想到,这王城护卫军,修为很不错,但是却都没见过血……”叶擎跟着点头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王静。”王静记得自己没有告诉钟离她的名字。 基本上他已经知道精灵族为什么撤军了,因为精灵王换人了,这个新上任的王,使得精灵族撤军后还使用了高高的土墙将边境封闭。 这南宫天与他们无冤无仇却如此羞辱他们,践踏他们的尊严,而且还公然用武力威胁他,向他主动挑战,若是他这都怂下去了,那以后在这班上还要如何抬起头来? 第49章 白王萧崇 乾坤殿前。 殷长松等一众长老,激动得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 如今望城山,总算一雪前耻了。 楚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抬手虚扶一下,倒是难得有几分正经。 “望城山也是我的家,诸位不必如此。 只是希望大家莫要怪我太出风头,给望城山带来麻烦才好。” 麻烦? 他 但这东西对史密斯他们来说可就是晴天霹雳了,参议员的退让等于直接干掉了他们这一系这么多年来的所有政治努力,很直接的就把他们直接打落尘泥了。 这个‘整整齐齐’可犯了李强的忌讳,他一下就想起了彼得那一行四人,当年对那家人做的事,以及那张模糊的照片上整齐排列的一家人。 她身上冷冽的气质仿佛冰雪一样覆盖而来,周莲儿惊讶的发现云箫的身边好像结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那光芒在太阳下冷冽而散发着七彩的光。 她本以为自己不喝那鸡汤晋王会不高兴,却没想喝了那鸡汤晋王一样黑着脸。 “找到你了!”我也同时大喝了一声,身体一闪,躲过了对方的攻击。结果背后传来两声清脆的闷哼,不用回头也知道,我刚才躲过的箭牵连到了其他人。 “大哥,别急,让大发来,咱们还是按照说好的来吧,好吧!”仇彪连忙帮衬,深怕压不住仇大龙。 “在我们家,太合理的事情是不对的。”这一点,身为厉家长子的他比谁都看得透彻。 宋酒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角楼,那边的守卫还没转身,不过正在左右张望,显然后知后觉的他也注意到了行尸嘶吼之外的奇怪声音。 直到现在,王赢在王隆眼中依然是神秘的,只是,他对王赢绝对信任。 知道这龙珠是叶风在控制的,青墟真人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只见他残掌对着龙珠重重一拍,一道席卷着狂风的青色掌印就直接拍中龙珠,将其远远地击飞,之后在狂风的推动下,越飞越远。 要是对方对自己露出杀意,今夜断然不能在这里久留,如果没有,还可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吴秀莲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心底升起无法言喻的恶心,转头看了眼正在躲自己背后的儿子,咬了咬牙,强忍住内心的不愉,微微地点了点头。 “给我破!!”安如烈全力之下,那冰雕就算再怎么坚固,也是没有办法撑下去了。 崔斌同样有些惊讶,虽说秦老爷子说过要来,但崔斌觉得顶多来一位,就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 漫天的紫电雷火同时引发,无数刀枪剑戟蜂拥而至,金人微一抬手,一点金光从食指射出,点化为线,线化为面,赤皂莲花重叠开放,朵朵覆盖,与连生的紫电雷火互相抵消,消失得无影无踪。 苦涩弥漫在众人的脸上和心中,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屈辱。实力不够,不够到别人明明仇视外来者,却连杀都懒得杀。 回到家族之后,苏易隐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一路上所有人看着苏易的眼神都怪怪的。 而先前额头上的伤口,更是与身上其他的伤口一起释放着自身已然不多的血液。 “那就接受主的神圣制裁吧!”圣殿骑士举起长枪从空中急冲下来,犹如一枚发射出的炮弹。 “哧!”一声轻响后,这块顽石整整齐齐的被剖成了两半,切口处整齐划一就像菜刀切豆腐一般的整齐。 第50章 护国真人赵玉真 望城山,三清大殿中。 赵玉真打了个稽首:“贫道赵玉真,见过白王殿下。” 作为一山掌教,只要没有小仙女在场,让他画风崩塌,就是威严凛然的道家真人,满满的世外高人气质简直要溢出画面。 面对萧崇,他不免多看了一眼, 因为那位小师叔之前给眼前这位批了命。 看似随口一句“紫气东来 后姜子牙暗出三千人马,又令南宫适、武吉前去安排。后子牙随军到岐山,南宫适已经筑起了高台,台上扎一草人,以方制度,一切安排妥当。 当然,还有几个化形不成功,人身猫脸的,猫身人腿的,都被大黑猫一个巴掌拍回水里。 张易挥出刀刃,在刀口断裂之前,斩下了身前妖怪的脑袋,干净利落,一如之前亲手斩下三娘子的头颅。 “我也不知道。”何东风还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对方的条件。他不想死,可也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贺常微微皱眉,心道:这货和我长的一样,穿的一样,甚至连眼神都一样,我们除了发型不同以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同,关键我是独生子,这货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左道真双眼凝视前方,怔怔的望着那匍匐在地的巨大手掌,缓缓的说道。 此刻的他,感觉很是绝望和无奈,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就等着那灾难降临,身首异处。 就在他俩走后。剩下了贾志海,他说我傻,好好的,找什么对象。这下好了吧?傻逼了吧? 黑胖子也是一愣我勒个去这是怎么回事,黑吃黑?这个情况太猛了。 可转念一想,这g市的有钱有身份的人,她都认识。却从来没有见过叶清歌,所以她应该不是圈子里的人。 他和柳飞可都是有着丰富的雨林作战经验的,别说百变魔王现在就那么点手下,就是再多个几倍,他们不拿枪也能把他们全部都给消灭掉。 滚滚鲜血,像是不要钱一般,从他全身伤口汹涌而出,再砰的一声,他的身体沿着那些裂缝炸开,变成无数的尸块,从半空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冰雹。 “刀下留人,邢少,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放了一马吧,我们先将会议开外在说,你看好吗?”在卢奎说完后,看着那即将要动手的邢月,乌思凯却不由出声阻止道。 楚鸣眉头一挑,心中大动,这太刺激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争斗,感觉身体都要生锈了。真要是这么干,感觉一下子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不禁感觉有些热血沸腾。 卓天面色微红,干咳一声,赶紧慌张地离开,连招呼都不敢打一个。 对于逍遥殿他们多少都知道一些,他们也像刑楚一样也曾猜测过些什么,但都没有任何的证据,仅仅是模糊的猜测而已。 李蔓没有回答沙普通的自言自语。这时大门自动打开了,豪斯回到了车里。 他被对方轻轻拥入怀中,指尖抚上眉头,神色紧张,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沙普通走上前向警探们介绍王新钢,同时王新钢从兜里掏出复员证给警察们查验。 如果他一直在暗中跟着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连北极真人、兰姨这样的顶尖高手都没有发觉? 这些房间背面还有一扇窗,与其说是窗,不如说是一扇非常大的玻璃门,将玻璃门拉开外面就是温泉了,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么有创意。 第51章 无所谓,我会出手 天启城,皇宫中。 赤王萧羽正在和母亲宣妃娘娘叙话。 五大监之中的伴读大监瑾宣,带着两个随身伺候的小黄门匆匆而来。 “老奴拜见宣妃娘娘,拜见赤王殿下。” 易文君摆摆手,神情淡漠。 萧羽则满面笑容,上前扶起瑾宣:“大监免礼,不知道大监来此是?” “陛下让老奴给您带句话 海神山脚,柏云苏醒之后,也未乱动,依然是双目紧闭,只是将神识探出,观察众人。 “赦弟,别???”,南宫浔觉得竹医师有点问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南宫赦俯身,嘴对嘴,已经将嚼碎的曼陀罗华给鄢子月喂了下去。 董溪见柏云答应了,就笑着在前方引路,柏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跟着两人后面。 “竟然还有许多人在打蜂皇浆的主意,难怪十只蝴蝶只回来了一只,原来星幻蜂早已有所准备。”陆承枫轻声自语,彷如梦呓般。 一看见李铭优,就很是殷勤的拿过行李箱,一脸毕恭毕敬的向李铭优弯腰点了点头。 好在承王极力劝阻这才让肃慎收回杀心,孟良由此捡回一条命,连降三级在军中任职,以观后效。 柏云下意识一拳击出,火焰巨虎和柏云瞬间相碰,柏云只觉一股灼热气息传入体内,不停焚烧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在火焰威力不大,并未伤到柏云。 黄琴一时呆了一呆说道:你居然这么想,你,你居然不介意她的身体么? 反应过来位置变了的若依也召唤出炎煌铠甲,手上也出现了属于炎煌铠甲的武器炎煌刃,一副随时打算一刀砍出去的样子。 韩冰如此想,是因为曲流姬送他的武技,里面明显提到了龙族。若不是龙族之人,又怎会拥有龙族之物? 刘忻看着手里的紫水晶入了神,猛然之间想起太空哥斯拉——这只哥斯拉与某种结晶生命体融合而成的怪兽。 听到这话,早已露出一副警戒姿势的令狐燕,神色登时微微变幻起来。 而那个外国男子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长的也是非常英俊,也绝对是那种鲜肉类型的帅哥。 对付秋禾隆泰,池尚真意可是一点不敢放松,因为这是他即将面对最强大的敌人。 振奋精神状态,换好了衣服之后,两人便驾车直接开向了林风的家。 不过,在接近大海的一块地方,他们一块白骨大地,根据大地上各种痕迹推到,这是上古时期的战场。 楚天对于魏天健的反应还是感觉不错的!楚天对这个魏天健倒是印象好了几分。 听胜天如此一讲青林魔王不禁傲然一笑,道:“这就是我青林魔王的与众不同之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到了这里青林魔王他不禁又一阵狂笑。 惊骇之下秒木他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可即在秒木他于此惊骇之时胜天他抬手即将秒木弄出的这朵变幻的仙花给弄没了,然后闪身过来抬手又钳住了秒木的咽喉。秒木他顿时又感到一阵窒息。 所有人基本都以姜叶叶为中心,称呼她为宫太太,巴结着她,尤其是夜阑的出现,使得这一现象更加明显。 可是,这家伙的脸就埋在她的颈脖间,热腾腾的气息,不断洒落在她的脖子上。 震耳欲聋的炸裂声过后,那些乱石直接是被巨大的能量轰成了粉末,洞口重新出现在了血魔们的眼前。 第52章 白走赤来 他们这些岛国人怎么会知道华夏古武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内功是什么东西。 十一娘眼见着刘若兰冲着贺湛两眼放光的兴奋模样,当然便知道了她心头盘算,好整以睱地冲贺湛眨两眨眼:叫你拈花惹草不检点,自己打发去。 “知道,不过我脸皮是够厚,我想以后您还会继续委屈的。对不住了!”喻紫灵对着欧泽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浅笑。 只见梦星辰突然,身材硬生生的拔高到了三丈,顿时气势就制住了喧嚣吵闹的这些将士。 粲粲拿出香水朝着空气一阵乱喷,少了宋岩磊的古龙水味道,她才觉得整个办公室清新了不少。 需知,若是改变了历史,司芸没有去世的话,那么就不会有罗凤,更加不会有张德义了。 连若叶扶起顾依然,往她的嘴里塞入了一粒止疼药和感冒药,药入口后,既而又轻轻的将被子给她盖好。 “我说为什么星形链子可以证明顾依然就是林子欣呢?”水清儿没好气的看着深思的jenny。 试想一下,你同时被毒蛇,鳄鱼,猎豹,大象等动物攻击不说,还有人在暗中偷袭,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所以这些天阶高手们并不急,打算等会神枫等人出来的时候,好好羞辱一番,好把刚才的面子挣回来。 花上雪三个因为身上衣服较为干净,一看就知道是新来的,直接安排到最里头的牢房中。 缓了几分钟,发现床上出现了极为诱人的场景,陆雪涵满含笑意的抱着被子,睡得很甜,慕容姗姗则跟陆雪涵面对面,正抱着陆雪涵的胳膊,一样睡的很熟,嘴角边荡漾着甜蜜的笑容。 望帝越接近冷宫越心惊,远远地看上去火光冲天,如果兰溪主仆不能及时脱身,这么大的火怕是都化成灰烬了,可是冷宫围墙很高,大门从外紧锁,如果侍卫不能及时打开门,她如何脱身? 随着天魔的话声一落,一股霸道至极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弥天极地,威临天下,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雄风。 我也不多说什么,虽是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还是挑着吃了些,然后便带着画意住前殿走去。 技艺大比拼结束了,德妃娘娘创新的榴花照眼髻象征大周朝兴旺发达、皇室多子多福,深合太后之心,夺得了第一名。 一道巨大的门挡在前面了,司马亮向身边的人使了下眼色,他们将门推开,原来这堵被封死的石门在先前早已被他们动了手脚,自然现在很容易地就打开了。 终于在此刻杀了杜夫拉明高,然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仿佛面前这个实力强大的七武海跟以往死在剑下的人并无区别。 “看着她。”封城临走之前吩咐保镖看守慕清欢,毕竟她伤的严重。 大玄师二重的人类见到它竟然这么冷静,云豹微微诧异,转而看向地上的鸿沟。 下一刻,玖辛奈消失在了原地,那握紧的拳头狠狠地打向了老紫的脸庞。 这男孩说是孩子,却又不是,因为他根本只有人形,却没有人体。那张精致的脸就像是一张剪纸片儿,很薄很薄。看到这孩子原来是这样的,他心里那股子杀气顿时就消了很多,心想道,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怪不得他。 剧情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鸣人和佐助最后是不是能够成长起来对付这些敌人,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题。 “对了,如果你不听话,暂时别想看到儿子。”封城竟是用心心来威胁她。 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他打算瞧瞧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用力一吹这火折子就着了,就在他准备探头去瞧的时候,只见视线边缘的那一抹黄色的烛光瞬间消失了,转身一看,东南角那根蜡烛就在刚才熄灭了。 “他不喜欢光,都让让。”柳爷吩咐那些人退下,又准备叫医生过来给瞧瞧,但黑墨镜却挣扎着爬起来挥手示意不用,只是自己背过身去干咳了好一阵子,又从怀里不知道摸了一个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她只是说她诊出来的病情,而且还没有说完,干嘛要骂她胡说八道。 第二张卡牌的价格就低的多了,那第一张已经被买了,那么研究融合的可能性几乎断绝了,好在卡牌本身质量不错,最后还是卖了一千八百万。 “你们放心,这里所有的设施我都提前检查过了,保证你们绝对可以安全的使用,农家乐内部所有的地方你们都可以用,不用告诉我。”陶总信誓旦旦的道。 天机门人的帝都之行就这样结束了,按着之前的约定,顾五、吴七、长孙无芳、孔妙之四人立刻启程去西北。而楚慕带着杜杰和叶倾城去宁泽。卓不凡将他们送出帝都十里外,众人洒泪分别。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陶总的面色突然变了一下,就好像是什么阴谋得逞的感觉,但也就是那一瞬间,安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林子寒没有选择回避,憨笑的外表下,在疯狂的想着如何编制一个完美的谎言,去掩盖昨晚的事情,如果自己真的被认为和昨晚的纵火有关,接下来可就会直接被看押起来,甚至会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 只是,这次的掉马甲却是在被有心之人推上风口浪尖后才发现的。 赵公明下山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打听到了,他向来在乎沈泠汐的感受,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第53章 无题 “萧羽,你很像一个人。” 楚昭一边下棋,一边如此说道。 相较于赵玉真慢悠悠的落子,萧羽落子速度极快,近乎没有思考。 当然,这也跟此前棋局,赵玉真占据极大优势有关。 如果说此前的局势是一面倒,现在大概就是五五开了。 萧羽落子的速度也随之放缓下来,慢悠悠落下一子:“不知楚叔 我暗抹了一把冷汗,要是他们不立即撤退,再过几秒钟陆晴雯和高峰怕也要躺下了。 圣翼压抑住心头的激动,走向另外一柄剑,运起内力,想将其拔起。但,内力与剑一接触,那冰箭顿时爆发出一阵阴森的剑意,将圣翼逼退老远。 “这扇门只能靠您打开了,我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艾奥里亚指着这扇门说道。 丢下一句命令,北辰身形一晃,已经冲天而起,片刻之间,消失不见。 而奇异的是那道纹在触到凌天籁周身的金光时,竟自动让了开来。 “吕将军,你休息一下!让二柱和黄将军见识一下这位典将军的功夫!”徐健见到吕布出来,看着他充满战意的眼神,知道他想干嘛。委婉的阻止道。 “孙策发展起来是那个周瑜的功劳,这刘备找一个山野村夫居然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还真没想到!”曹擦说道。 远远看到紫瞳的马车靠近,门垛瞭望塔上的守门人,早已经通知慕容东篱等人。 当然,王罪没空去理会,他和许多朋友一起商量好了跑去看情侣电影,这钱,毫无疑问只能由王罪掏了,没办法,谁让其他人说他是土豪老板要为员工报销电影门票呢。 看样子当年义和团的人埋财宝时比较匆忙,来不及挖深洞,于是利用枯井加以扩大,把财宝放进去之后用泥土填上了,因为足够深,刚好房屋又没有建在上面,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肖平也一样,按照情报显示,圣花很珍贵,不是只有一株么,或者是数量很少才对。 紫色的根须缠绕,通体透明,仿若人体脉络一般,带着一丝罕见的仙气。 达克奋力去摘别在腰上的战锤,但他惊愕地发现,手软得像被水泡了的面包,有冰凉的触感,却完全没有力气提起。眼皮迅速沉下去。 接到主动出击的指令,伊莎贝拉的双眼红的几乎要滴血,她进入了无比兴奋的状态。 “这么说,爷爷、大伯、三叔他们都在金龙城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家里还好吧?”元真喜出望外道。 玄冰蟾神一掌过后,试炼之地立刻散发出一股无穷的威压,一股古老的意志再次降临,这是试炼之地的天地意志。 当然,这里不是战场,也不是外界,这里是极道学院,一个穷极大道的地方,生活了一周后,颜凯就发现,法力在这里真的是可有可无。 他们的记忆,无比悠长,这些虚空人族,因为身躯已经是受到了虚无之力的侵蚀,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他们却也得到了悠长的寿元。 达克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他突然发现伊莎贝拉是对的,不该掺和别人的家事。 颜凯转而刘邦附体,一个大招“统御战场”锁定长老宿星,直接传送了过去。 光是在游戏之中有名有姓的武将就这么多了,就算是后面两个攻击不给力,但是前面几个也足够让人头疼了。 与菲利克斯闲聊了几句,他回到房间里,从阳台上望去那座塔楼,希望露西妮会来解开自己的疑惑,然而夜风清冷,露西妮却始终不曾出现。